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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kin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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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乱红》(近10年没来了,庆14,更新2章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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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元老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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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8 18:51:14 |只看该作者
录的曲子很好听,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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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六合唯舞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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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8 20:28:45 |只看该作者
更新的未免太快了……
感觉自己这么……~~~~~~~~~·罪恶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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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 虎豹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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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8 23:28:30 |只看该作者
自序
自己是一个喜欢中国历史的人,尤其对三国史情有独钟。自小时候看的连环画,到小学开始读三国演义,再玩fc上的吞食天地、霸王大陆,后来有pc上的群英传,以后一直玩着光荣的三国志系列,我想我的成长没有三国的话,不会这么充实。记得小学时候,与好友闲聊时比赛,如果他报贾文和料敌决胜,我便答夏侯惇拔矢啖睛。我报柴桑口卧龙吊丧,他则说耒阳县凤雏理事。谁答不上来,就输一些奇多圈或者水浒卡,想来这一时光已经不复返。
但是三国的历史总还是在的,闲来无事,不如就拿这一段历史成就我这篇粗制小说吧。

第一卷 再战宛城
第一章  重生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淯水岸边,杀喊震天。
    那一行人只顾逃命往东边走,身后的敌人却愈来越多。
    “公子快走!”只听得身后一身惨叫,曹昂身边近卫只剩下方华一人。
    曹昂来不及伤感,只是回头一望,便飞快向前奔去,同时喊道:“现在四面八方都是张绣的兵马,惟今之计,只好拖得一刻是一刻,父亲走脱才是!”方华应了一声,回身射杀了一名士卒,叫道:“公子,贼兵有马,又有箭矢,我们……”
    “进前方林子!”曹昂一喝,打断了方华。
    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方华大喊一声:“公子小心!”飞一般地将曹昂扑到在地,堪堪避过三支劲箭。曹昂起身环顾四周,十几个骑兵已将两人包围起来,他们手中火把劈噗的响个不停。方华忽然觉得这声音就仿佛催命符一样,他知道他和曹昂已经断了生机了。方华横起佩剑,挡在曹昂身前。心里打定了主意。
    那领头骑兵高喊:“报上姓名,好让我们兄弟杀了回去领赏。”他这一说,周围骑兵都哄笑起来。方华扭头低声说;“我杀人,公子夺马!”说罢,大步跨前,纵身一跃,一剑就往那骑兵头子刺去,众人哪想得到这两人被追杀了几里路,还这么凶悍,连忙搭弓,要射杀两人。方华武艺了得,眼见周围骑兵已拿起弓箭,长剑脱手而出,疾刺那领头骑兵,同时大叫一声:“公子上马!”说完空中一个旋身,背脊重重摔在地上,却毫不迟疑,双掌向上托起。
    曹昂在方华大叫时早已会意,他飞身一步,踏在方华的掌心,又是一蹬,那骑兵头子眼见长剑刺来,无奈下只好翻身落马躲开,曹昂借方华之力,一跳却正好到那马前,可后背早已中了三箭,只是此时早已顾不上疼痛,连忙抱紧马腹,就那么半吊在马儿右侧。马儿也是受了惊,被曹昂一抱,一声长嘶就开始飞奔起来。那骑兵头子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喊:“给我射马!给我射马!”还没有喊完三遍,一枝长箭贯喉而出,竟是方华拾起地上箭矢,用尽力气掷出。十来人见什长被杀,又被一人逃脱,早气得七窍生烟。
    曹昂翻身伏在马上,听见身后方华放声大笑,他知道方华完了,为了救自己,他根本没想过生离。没过多久,方华的声音已然听不见,淯水岸边依然火光明亮,曹昂一剑刺在马股,马儿吃痛,放开四蹄,往林中疾驰。

    阴曹。
    牛头喘着大气说:“兄弟,这回可误事了!”
    马面连忙凑过去,低声道:“大哥,什么事急成这样。”
    牛头叹了老长一口气:“兄弟,我做这差事都四千八百多年了,这回可真是第一次搞错啊。”
    马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怎么了这是?”
    牛头抹了把冷汗,道:“老子漏抓人了!曹操那个大儿子,本应该被乱箭射死,刚才两个小鬼胡闹,却是一时疏忽,忘记去勾他魂了。”
    马面听了也是一惊,不过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突然舒了口气,  说道:“大哥,这又何难。”又把头凑到牛头耳边,“生死薄上要的魂,自然而然缺不得,可他曹昂现在脱险总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何不来个李代桃僵。”
    牛头把头一歪,道:“贤弟,计将安出?”
    马面摸了把他并不长的胡子,笑道:“名叫曹昂的人何止一个,找个要转世的,给他替上不就得了。”
    牛头一拍脑瓜,“中,老哥我这就去办。”
    马面一把又扯住牛头说:“大哥别急么,这里面还有文章了。”
    牛头倒也聪明,连忙说:“嗯,贤弟说的是,这等事,还是得暗里做才行。”
    马面也会心一笑。两人商量着往下去了。

    话说,牛头拉着马面跑到奈何桥找这些孤魂野鬼,孟婆正给他们派汤喝,好让他们去转世,省的在这里烦她老婆子的耳根。可惜这年头就是世事不靖,三天两头都有不少人下来,把她老婆子烦个没完,眼见牛头马面过来,连忙扯开嗓门喊:“过来!过来!说你们那!给婆婆我过来!”
牛头马面连忙上前装模作样似地向孟婆请了安,孟婆又扯起嗓子喊:“你们俩个很闲嘛,来帮老婆子我分汤,这日子不消停,怎么这么多人来死。”
牛头忙答道:“婆婆,您不知道,这东晋区正好赶上淝水大战,现在这会儿梅利贱又在打意辣壳,人是死得多些了。”
孟婆刚想说话,马面灵机一动,又插了句:“这不,三国区也在打仗,曹操老儿嫖妓,害死了他儿子侄子。”
孟婆咧开嘴巴:“就你多嘴,婆婆我会不知道这阳间的事?”又对着他们指了指下面那群野鬼,“来来,帮我去派汤。”
马面低头狡黠地一笑,又换上一副娶亲时的笑容,虽说是拉长了脸着实难看,倒也显得挺乐意为孟婆办事的。他又道:“婆婆,我们两笨手笨脚的,三国区人最少,我们就管那块吧。”
牛头配合地傻笑开了,孟婆瞧着这两位的尊容,笑骂道:“就会偷懒,去去去,快去。”
两人走下去,没会儿就消失在鬼群之中。

“我说你们也给我弄点东西吃吃,死了这么久,才见个说话的。”一个鬼边走边说道。
    马面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倒是牛头说了句:“你已经死了,再也饿不死了。”
“那总不能让我做饿死鬼吧,喂喂,我说你们拉我去哪啊。”那鬼走了两步又喊。
牛头也没理会他,和走在前面的马面低声又道:“兄弟,你说这也太晦气了,这么多死人居然只有一个和曹昂对的上号,可这人可是比曹昂晚出生了三十个甲子啊,会不会把三国区搞乱了。”
马面哈哈一笑:“我的哥哥呦,瞧你去年阴曹比武大会上的样子可没有这么怂啊,那我说给他喝孟婆汤,让他全忘了,你又怕他去做曹昂漏了马脚。现在不喝你怎么又担心起来了,你放心,照他们的说法他是现代人,可多了两千多年的智慧了。”马面顿了顿又自问:“智慧?什么玩意?”
牛头摸了摸脑袋,无奈地道:“哎,怎么就这么糊涂,办错了这么趟差事。我去把那曹昂的魂勾来,贤弟,看准时机就让他替上,别一会又给我死回来了。”
于是,一个来自21世纪的现代死者曹昂糊里糊涂地变成了另一个曹昂,东汉末年,丞相曹操的长子。

第二章 得救
话说曹昂得侍卫的拼死保护,杀出一条血路,夺马而走,但也身中数箭,马儿奔到林子深处时,他已昏死过去。没过多久,自己撞着横出的树枝,翻身落马,已绝了气息。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牛头马面两位仁兄李代桃僵,曹昂的身体里早已换了魂魄,一个来自21世纪的小小程序员曹昂的三魂七魄。没过多久,微弱的气息又出现在这个一身银甲都被鲜血染红的人身上。
曹昂虽然没有喝孟婆汤,保有原来的记忆,但是毕竟穿越两千年,路过其他历史区间时,无数的冤魂伸手向他抓去,仿佛他身上有着他们的孽债,有着无尽的阳气。这一下可把曹昂的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以至于在魂魄没有和身体充分融合前,他就像是个重伤的人昏迷不醒,不同的是,只是牛头马面正在拼命帮他找散落的魂魄,嘴里还不停骂着现代人真没用。

丑时,曹军大营,人声嘈杂。
“于禁,丞相要见你。”一个彪型大汉神色凝重地走出帅帐说道。
于禁显然在帐外候了良久,一晚的厮杀本已没剩多少力气,虽正值壮年,可站了一个时辰后,两条腿都已麻了,稍稍活动了身子才举步朝营帐走去。刚要掀开帐帘,那大汉硬生生哼了一声,大手往前一摆,做了一个索要状。于禁不解,道:“许将军,这是何意?”
那大汉便是曹操的护卫许褚,他只道:“青州兵告将军谋反,许某要于将军佩剑。”
于禁倒也沉着,只是叹了口气,将佩剑解予许褚罢就大步走进帅帐。走了几步,便拜倒,道:“平虏校尉于禁,拜见丞相,张绣已被我等杀退,率败兵往投刘表去了。”于禁说完许久,没见回音,便抬头往上座看去。只见座上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右臂上还有一支羽箭直挺挺地插着。于禁骇然道:“丞相……这……”
座上人这才像回过气来,悠悠道:“文则,你这也是要离我而去吗,两个时辰前我没了儿子,没了侄子,没了典韦。”
于禁连忙拜下,道:“丞相大恩,某万死不得报,安敢背离。”
座上人突然语气一转,厉色道:“那为何抢先下寨?”
于禁面色不改,从容道:“青州兵扰民,所以替丞相追讨。而后张绣追兵来,如果不准备得当,无法迎敌。”
忽然一阵大笑,于禁疑惑地凝视座上,只听得:“将军在乱军之中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计较个人荣辱,反败为胜,天怜我曹孟德,赐如此良将。哈哈哈哈……咳咳……”曹操笑到后来咳嗽起来,臂上也逐渐疼痛,忍不住眉头锁紧。于禁见了忙道:“丞相万金之体,千万保重,待得天有一丝亮,末将即率本部人马去寻找两位公子与典将军。”说完又拜。
曹操叹了口气,“文则,先下去休息吧。”
于禁诺了一声,刚要退下,又听得曹操说了句狠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曹昂醒来时,确切来说他是被全身上下十几处箭伤痛醒的,这也说明他已经正式来到了这个时代,并且融合进了彼曹昂的身体里。在他的再三逼问下,牛头和他说了他要来三国时代做这个曹昂,做这个本在东汉末年仅仅闪光了一瞬即逝去的曹操长子。在原来的时代,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员,没事在家玩玩三国志,逛逛游侠论坛,有几个红颜知己,偶尔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逛街,生活不富裕也不清苦,马马虎虎地在混着日子,浪费着生命,而莫名其妙地他就因为车祸死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时代,获得了重生。他的记忆告诉他,这肯定是宛城失利后,逃出来的情景,只不过曹昂本应该在这里终结,而他却将句号改成了逗号,继续谱写这段新的历史。
想归想,曹昂还是痛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很简陋木屋里,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自己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全然不能动,他也不在意屋内有什么装饰,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知道不会再死了,肯定有人救了这位灵魂和身体都死过一次的人。
喉咙里干得能咳出火来,还冒上来一股血腥味,让曹昂差一点吐出来。可他毕竟还很虚弱,这一阵恶心,他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全黑,他又是被痛醒的,这个时代,华佗才刚刚发明麻药,根本没有普及,难怪他痛得两次在混乱的记忆中醒来。因为穿越,原来的记忆开始出现紊乱,再加上曹昂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些记忆碎片,在这番痛苦折磨中,两种记忆也正在融合,也最终合成了一块。这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吧。
房内闪着微弱的烛光,曹昂觉得很渴,而现代人的电视剧告诉他这种时候,是要喊水……水的,于是他张开嘴巴要喊,但是因为昏迷了很久,却只能发出一些轻微的声音。
不过显然是有人在屋内的,听见了他的声音,就走了过来。曹昂听见脚步声,不过他脑子里想到的还是电视剧里的这种情况走过来的人一般都是丫鬟,然后高喊公子醒了之类的话,不过看这样的屋子,也知道不会出现什么大户人家的丫鬟。而走近他眼睛的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很男人的男人,照他的目测那人该有180以上,长的一张很正气的国字脸,留了一种很精神的短须,皮肤是一种健康的黝黑色,看见他醒来,便问:“你醒了?要喝水吧,我给你去拿,你别乱动,会伤了伤口。”
曹昂缓缓点了点头,他忽然感觉很奇妙,在现代基本不会有什么救命之恩,就算有,也就是多少钱打发的事,像这样的素不相识施以援手,在古代想必是很多的。
没一会,那人取了水就来了,他托起曹昂的头,侍候曹昂喝了一口水,可男人毕竟不擅长侍候别人,曹昂又口渴,一大口水呛在了气管,一阵咳嗽让胸口的箭伤又迸裂了,上衣顿时被映红了许多。那人见状也是焦急,倒是曹昂这位伤号虽然全身上下都在疼痛,倒也咬牙忍住,脸色苍白地对他摇了摇手,表明没关系。
那人沉声道:“要不是你的胸甲厚实,再加上一块护心镜,胸口这一箭早把你贯穿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拉开五石的弓。”
曹昂自然不知道五石的弓是什么概念,不过他的胸甲厚实是可以肯定的,毕竟他的身体可是当今丞相曹操的长子的。
曹昂勉强说了几句话,又敌不过疲累,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只不过他现在不知道的是今日救他的人,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第三章 目标
除了胸口的伤口较深外,曹昂其他几处的箭伤在他的救命恩人调养下,经过十余日都已经结痂,曹昂失血过多的身体也渐渐回复过来,毕竟在现代他已经死过一次,所以这些并不要命的疼痛让他也觉得习惯。
几日的交谈,他知道他的救命恩人,姓林名威,是此处的猎人,有猎人王的外号,他也谈及这个僻静的山林已离宛城较远,接近南阳。而林威只是问了曹昂的名字,连他是哪里人和为何受伤都只字不提,对于这个看起来只比他大了五六岁的硬汉,曹昂总觉得他深藏不露,而如炬般的双眼好像又早看透一切。
曹昂打开门,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远眺,但是这几日来他不得不赞叹只有在古代还存在的蓝天白云与青山绿水,特别在这样的山野之中,完全融入自然,说不出的和谐。他想起以前和朋友旅游时打趣的诗,:“蓝天啊,一片蓝,青山啊,一片绿。”可惜现在时空扭转,不然一定要拉他们来看看这里的自然风光。
林威上山打猎去了,这几日曹昂每天吃着野味,虽然一开始不习惯,但他的身体却是很爱这些,想必原来的曹昂很喜欢吃,于是两天下来,他也慢慢喜欢上。只不过他闲暇时又想:到底是我会变成曹昂,还是曹昂变成我。我来自21世纪,如果我是平凡人,我在这个时代一无是处,可是我却是曹操的长子,那么我会有钱,有势力,我可以做很多事,我再不是原来的我,每天对着一堆代码发呆。但是我应该做什么事,告诉曹操不要打赤壁之战?开玩笑,人在上位很多事都不是因为的个人意志,而是一个集团利益的趋向。该发生还是会发生的吧。曹昂几天来都在想这些关于个人发展的问题,只是一想到就很头痛,到后来也懒得去想,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不过赶快复原,回到许昌的想法还是作为这个穿越青年来到东汉末年的第一个人生目标。

酉时,许昌,丞相府。
丁夫人坐在堂中,自曹操兵败宛城的消息传来,已然两天没有合眼了。门外想起轻微的脚步声,可对于这个神经紧张的妇人来说,这声音让她愈加焦躁。她忽然警觉起来,叫道:“你不准进来!”
门外的脚步嘎然而止,“夫人……我……”一声轻微的叹息同样被丁夫人听得清清楚楚。可她显然没有触动,还是喊道:“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夫人,你听我说……”门外的声音平静如常,不为妇人动怒而有一丝变化。
“听你说什么,听你曹孟德在宛城如何勾引他张家遗孀,害死一子一侄吗!”丁夫人冷哼了一声,“曹丞相,曹将军,你今日威风了,儿子死了不心疼,你这么多子女,子修虽不是我亲生,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居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明日我便回老家。我不要再见到你。”
曹操似乎有些动怒,嘴角微颤,但也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默念了三遍对不起,转身往院外走了,却是头也不回。
自古英雄路都是寂寞的吧。
丁夫人听着脚步渐远,再也控制不住,趴倒在桌上,失声痛哭。到叫膳的丫鬟进来时,才发现夫人早已哭晕过去。
曹操回到书房,提笔写了一个大字,哀。中年丧子,哪一个为人父的不为之哀痛。一切来的太突然,若不是典韦抵住寨门,自己怕也随子修一同去了。正恍惚之间,门口人影一闪,曹操惊喝道:“谁?”
门口侍卫连忙应声:“丞相,益寿亭侯求见。”
曹操自忖道:“寻了数日,总是回来了。”又对门外说了句:“进来吧。”
于禁走进屋内,拜倒,道:“启禀丞相,末将率部沿淯水一路搜索,少将军的八名铁卫尸首都已找到,只是……”
曹操哀道:“只是什么,莫不是张绣那厮斩了我儿首级,尸首不全?”
于禁听得曹操语声哀恸,忙又说:“只是少将军的尸首未曾见,少将军可能突围而走。”
曹操显然不相信把马匹让给自己的曹昂能够突围,刚要说话,院内跑进一人,至门前跪倒,喊道:“曹洪将军急报,张绣依托刘表,复肆猖獗,眼下攻回宛城,曹洪将军难以抵挡请丞相速发兵救援。”
“啪”地一声,曹操一掌击在案上,怒喝道:“旧仇新恨,一并了结!”

曹昂和林威刚吃过晚饭。今天林威回来得迟了,曹昂见天渐渐黑下来,林威还不见回来,都不免担心起来,殊不知林威对这一大片山区的熟悉程度和自己家都没什么两样。饭后两人照常开始闲聊起来。只不过曹昂对这个时代没什么好谈论的,总不能和他谈天下英雄什么的。毕竟自己也就知道这么几个人。总不能每天都说救命之恩,万分感谢之类的。
林威收拾完吃饭的家伙后,又给曹昂和自己倒了两碗热茶,两人围坐在木桌旁,曹昂想起自己的第一个人生目标,先说道:“林大哥,瞧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大好?”几日下来,曹昂发现自己的话也变得半文不古的,总还是奇奇怪怪的。
林威呷了一口,自信地道:“敷上我配的草药,再过十日,便能大好。”
“哦,那十日之后,我便可以回去了。”曹昂喃喃道。
林威又觉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却仍是低头不语。
“林大哥,为何叹气?”曹昂又问。
林威如常道:“没什么,想起些许旧事。不忍曹兄弟重回沙场。刀光剑影,到头来,什么也没剩下。”
曹昂听了心里不禁忖道:林威以前肯定被这个乱世迫害,想他一表人才,古代再怎么黑暗,也不至于隐居在这种地方打猎为生。
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说什么,忽的想起那些热血电影里说的,正声道:“男儿本当血染沙场,马革裹尸,沙场之争,死了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林威哈哈一笑,道:“好一句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以茶代酒,敬曹兄弟一杯。”说完一杯热茶呼呼地喝干了。
曹昂却仍是觉得林威心中郁闷,忍不住问:“林大哥,可是以前遇上什么事?说出来给我听听,让我给大哥分忧。”
林威的目光迷离,却也是一言不发,过了半响才道:“人命如草芥,天杀的乱世。”
人命如草芥,何处以聊生?

第四章 即临
申时,宛城。
书房内锦衣男子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房内的另一角似乎还坐着一个中年人,正气定神闲地品着新摘的毛尖,这两人都不曾说话,时间在这样的缄默中慢慢流逝。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小院内的宁静,也惊起了院子里几只停落的小鹊,锦衣男子一个大步上前,迅速地打开门,对门外说道:“快拿来于我看!”
刚到门口的信使连忙将怀中火漆密封的信双手奉出,锦衣男子拿了信,随口一句:“下去吧。”
房内又是一阵静寂,良久,锦衣男子才放下手中紧握的信,激动地道:“文和,这回说不定真的可以……”
贾诩仍然坐在椅上,看着张绣激动的神情,慢慢道:“刘景升肯出兵,这回让他曹操有来无回。”
张绣坐下来喝了一大口茶,又道:“文和神机妙算,有你助我,我可高枕无忧矣。”
贾诩嘴角挂起一抹笑容,自忖道:“我曾辅李傕,罪孽深重,祸及天下。此人虽只求安逸并无大志,但对我言听计从,不如就好好帮他一回,但过了这次,我便笑傲山林,终身不再设一计。”
如此一念,贾诩心中稍定,笑道:“主公可早做准备,曹操十日必到。”
张绣霍地站起,喝道:“曹操假仁义无廉耻,这回定叫他饮恨于此。”说完,步出房门与诸将军商议去了。贾诩又呷了一口新茶,待张绣走远了,自嘲道:“兵戈又起,也不知我死后有多少冤魂找我来索命。”

曹昂这几日来,除了胸口仍隐隐作痛外,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他觉得得让自己做一下恢复训练,他知道这个身体不是他原先的,又受了重伤,要是以后不协调就闹笑话了。不过他这种想法还是错了,牛头马面在阴曹费劲功夫才找到两人能够匹配,根本不会出现不协调。以至于他尝试在屋外伸展手臂时,居然发现自己好像比原来力气大了很多,他随即挥舞了几下拳头,让他更惊奇的是,脑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出拳的套路,想也不想就耍出了一套军中常用的拳法。曹昂眼角瞥见倚靠在门边的长剑,忖道:“这是曹昂本人的佩剑,我继承了他的身体,我莫非还会剑术?”
他怀疑地走上前持起长剑,剑鞘在亡命时早已不知所踪,剑身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隐见斑斑血迹,想来自己能够重生,也全赖曹昂依仗这柄长剑杀出重围,愿你也保佑我这个曹昂在这乱世中好好地活下去吧!
长剑平举,曹昂慢慢闭上双眼,不久脑中果然缓缓浮现出如何出剑,不禁大喜,没想到自己重生后,不但身份特殊,而且还会使剑,还真是谢天谢地谢牛兄马兄。换作武侠小说里,说不定就是一个游侠了。还来不及让他多一点时间幻想,脑中一套套剑法又消失不见,曹昂吓得忙收起心神,静静站着一动不动。然后随着第一剑的舞出,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一气呵成,没有半丝停顿。真是翩翩少年始舞剑,剑指何方问英雄。英雄何必惜英雄,只怜天下乱世红。
曹昂收剑,额头上隐见汗珠,胸口闷塞之感也觉得舒畅了许多,舒了一口气,忽然旁边响起掌声,曹昂看去原来是林威一脸笑意,正轻轻地拍手,他见曹昂望来,笑道:“曹兄弟的剑舞得漂亮,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曹昂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连忙说:“林大哥过奖,这几日不活动,胸闷的很。”
“恩,现在我可不怀疑,你能从张绣的军中突围而出了。”林威点头道。
“啊,原来林大哥早已知道。”曹昂显然还是吃了一惊。
林威走前笑道:“前几日,只有宛城动过兵马,你又身负重伤,不是突围又是什么?”
曹昂想来自己原来的想法果然没错,林威看来早就知道缘由,所以才一直没有问。他想了想,又问:“那林大哥不问我是谁?”
林威哈哈一笑,道:“曹兄弟不问,我尚猜不出,你这一问,我可猜出你身份不一般。那日如此多的伤,要不是那件不寻常厚甲,早就不在此地了。今日这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走的是河北袁家的套路,我也敢问一句,兄弟果真是许都丞相府的吗?”
曹昂脑袋里念头转的飞快,河北袁家?袁绍?曹操小时候好像是和袁绍好友,那自己习他家的剑法,说明两家关系好得不得了,他对袁绍的家传剑法都熟悉,他是谁?
曹昂收住遐想,只好坦然道:“林大哥,我是曹操长子。曹子修。”
林威又哈哈一笑,道:“我道我救了贵人,果然还真是位贵人。”
曹昂还是忍不住问道:“林大哥对袁家都那么熟悉,应该也不只是个此地的猎户吧?”
林威神色一滞,如那晚问他一般的神情,曹昂知道林威肯定不简单,于是静待他说话。
“进屋子说,外面风大,曹兄弟的身体还不宜吹风。”林威说完,自顾自地往里走去。曹昂将剑依旧靠在门边,便随林威走了进去。
他要是知道这柄剑就是曾让赵云扬名于长坂的青釭剑,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随手一放。原来那时曹昂阵亡,曹操每念此事,心中烦闷,便取出曹昂佩剑反复擦拭。一日,他见夏侯恩银甲在身,身形酷似曹昂,心中没来由的欢喜,便将此剑赐予恩,从此夏侯恩追随身边曹操多年,便如同曹昂一直伴他身旁。

正午,官道。
沙尘飞扬,大军前后开拔,将士们知道这一回是去征讨张绣,为半个多月前枉死的袍泽报仇,人人义愤填膺,嘴里还不停骂着张绣反复无常,降了又反。
曹操坐镇中军,在马上指着士卒,笑道:“奉孝,这样的士气,焉有不胜之理?”
郭嘉策马上前道:“奉孝还是有一言以告丞相。”
曹操转头问道:“但说无妨。”
郭嘉沉吟一声,道:“张绣,匹夫不足虑。唯独贾诩屡出奇兵,不得不防。”
曹操哈哈一笑:“文和?”又道,“前番入宛城,他言张绣对他言听计从,故不肯为我所用。今次之战,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奇计可阻我入宛城。”
“原来丞相早就留意此人,那奉孝便可放心了。”郭嘉叹道。
曹操又笑道:“君与文若如我之子房,文若守许都,我放心,君随我行军,我更安心。那我便要再擒下他这个陈平,看看他是否真能让我舒心。”
郭嘉也微微笑了笑,睿智如他早已知晓此战断然不会这么简单。又自忖道,张良陈平,你们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贾诩,我郭奉孝试目以待。

第五章 死意
“我本是南阳太守张咨手下的校尉,因为剿灭黄巾有功,张太守将女儿许我,待我如亲子一般。可那年董卓作乱京师,各地诸侯纷纷起义讨伐,张太守为人正直,不忍背叛朝廷,与北上的义师交战死在孙坚之手,我护着张家老小,一路东奔避往汝南。之后孙坚被袁术拉拢,南阳落于袁术之手。”林威起出地窖珍藏多年的陈酒,自斟自饮道。
曹昂倒不知道所谓的义师也做过这样的事,又问道:“那后事如何?”
林威自饮酒,过了半响突然喊道:“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四世三公的袁家竟是出自汝南,天下那么大,我为何偏偏要去汝南!”他顿了顿,又道:“诸侯齐心将董卓逐出洛阳,可不久后就各怀鬼胎,义师也被迫遣散回各地。袁术由于有功被朝廷封为南阳太守,袁术为彰显功勋,特意铺张,从南阳一路旌旗锣鼓回汝南探亲……”林威说到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双眼黯淡了许多,本来如炬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气。
曹昂想起他之前讲的名门袁家,原来他是指袁术,自己则认为是袁绍,显然他也很清楚曹操和袁绍的关系。他知道林威肯定是想到了最痛心疾首的往事,才致语义停顿,也不便出言打搅,低头闷喝了一小口酒,心想定然是袁术做了什么对林威不利的事,本来曹昂就觉得袁术在游戏里都不是个好东西,不由骂了两句。
林威猛地连喝了三杯酒,才凄然道:“那年我娘子已怀胎九月,全家上下都忙活着为她临盆做准备。那年灯会,她执意要去看,我便随她去了,谁知几个无赖见我娘子貌美上前调戏,我一怒之下当街就打死了一个。随后官府就来人,道打死之人是袁府管家的外甥,二话不说就将我扣了。我入狱之间,那管家连同官府一顿勒索,将岳父留下的遗产榨的一干二净才将我放出。出狱之后,我家就只剩城东一间草屋,夫人冒着严寒生下的娃没过三天就冻死了。”
曹昂一听也是没来由的火气直冲头顶,叫道:“岂有此理!”又听林威道:“那时袁术小妾患了风寒,头痛不愈,名医也束手无策。那管家谎骗袁术刚分娩过的女人气血旺盛,用胎血包治百病。袁术听了即刻着人于他办事。那厮带着人直冲我家,个个提刀,扬言要我娘子的胎血,我娘子生育不久儿子又夭折,这几日早病得一卧不起。我听得毛发直竖,回屋取了刀就要杀人。可娘子却对我说不愿再拖累我,一头磕在床角……”
曹昂听到这里已霍地立起,狠拍了桌子,连喊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盛怒之下,冲出门去见一个便斩一个,可……可回屋时,我家一十二口人竟全部自缢在屋内!我每闭上眼总看到他们一个个吊在那,对我说为何害死他张家一家人……”
曹昂想着十二个人上吊挂在屋梁上的恐怖场景,不由一阵哆嗦。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曹昂被林威所讲到的往事气的龇牙咧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乱世之中,拳头就是公理,亘古未变。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本玩游戏时向往的三国时代是那么得丑恶,那么不堪入目。忽然打心底讨厌身处的这个环境,环绕的绿水青山也变得不再亲切,仿佛外边就有数不尽的杀戮与掠夺。
突然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我为什么来到这这个混乱的年代?我会什么,我文不能下笔千行,武不能上马杀敌,我凭什么来终结这乱世?这时,脑中又浮现出转世轮回时,那曾把他吓得半死的无数冤魂。他忽然对自己说,不要,再不要这样的冤魂出现在阴阳之间,我不能缔造太平盛世,可有人能,他能,曹操能,我至少知道一些大事的发展,我只要劝他少犯那些后世看来极为荒谬的错误,就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我是他的长子,我的话他会听。
曹昂心中告诉自己,规劝曹操,缔造太平盛世,让自己在乱世之中活下去,看到治世的到来。这位穿越青年的人生目标在林威话语的打击下,不知觉中已然发生了变化。

巳时,邺,大将军府。
“显奕来了,显甫还不快来见过兄长。”堂中坐着一位面容极其俊朗的中年男子,正拉着一位年轻人的手,朝屋里喊着。显奕是袁绍次子袁熙的字,自破了公孙瓒后,袁绍据青、幽、并、冀四州之地,分别以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外甥高干统领三州,与幼子袁尚镇守冀州。
这时又走进来一位女子,府中的仆人见其背影都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人,正所谓“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她见到上座人,盈盈拜倒:“甄宓见过大将军。”袁绍今已被封司空、大将军,比曹操的丞相之职高了半级,常以此自喜,所以袁家上下都以大将军称呼。
袁绍见着许久未见的儿子甚是欢喜,又看到这美丽儿媳愈发光彩夺人,忙起身去扶,笑道:“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显奕待你可好?”
甄宓起身答道:“多谢大将军关心,郎君待我甚好。”
袁熙在旁微微一笑,似乎也享受着久违的团聚之乐。
门口又闪进一人,拜下道:“启禀大将军,田别驾有要事求见。”
袁绍被这门房惊了一下,怒喝道:“今日家宴,不谈政事!让他退下。”
门房慌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田丰在府外见门房走出来的神色,心中已然明了,不待说话,已回身走了,不由自叹:“当日界桥上的决断想必他早已忘了,这一次是去许都的唯一机会。哎,四州之地,可别成了死州啊……”田丰无奈地摇头而去。
(其时袁绍尚未消灭公孙瓒,为写作需要,将时间提前一年)

第六章 结义
那日之后,林威脸上的笑容变得少了许多,每天也郁郁不乐,曹昂的身子是一天天好了,可看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这副模样,怎么也不舍离开,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连怎么去许昌都不知道,不比现代,走到车站,买张去许昌的车票,就到了。尽管有官道,可怎么从这里走上官道,对曹昂来说都是一个大问题。
这一日,林威自山里砍柴回来,曹昂毕竟是个现代人,性子没古人那么沉稳,终于忍不住向林威道:“林大哥,我来这里都已快一个月了,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想早日回许都去,免得家中父母担心。”
林威放下柴禾,才道:“我也有一个消息告诉曹兄弟。”
“哦?是什么消息。”曹昂又问道。
林威指了指山外的方向,道:“五日前,你父亲为报杀子之仇,大军自许昌开拔,先锋于禁吕虔部已逼近襄城,欲渡清水。估计五日之内中军就该杀到宛城了。”
曹昂心里莫名一震,胸口一阵刺痛,脑中只浮现出“父亲”两个字。曹昂不由想道:“这个身体与曹操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尽管我连曹操都没见过,但还是会因曹家的事感到激动,我已经决定要帮曹操一匡天下,这样就最好,不会看到他连一点儿子见父亲的感觉都没有,可每次都这么刺痛,我可受不了……曹昂想着想着又不由想岔了。
林威见曹昂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忙道:“曹兄弟可又是伤口作痛了?”
曹昂一阵刺痛过后,早已无事,站直身体道:“不碍,只是听得父亲发兵为我报仇,心情激动。”
林威放心道:“那便好,曹兄弟如此不用速回许昌,可直奔三军大营,也好解你父之心。”
曹昂道:“林大哥说的是,只是……”曹昂说着停顿下来。
林威久违一笑道:“哦,你瞧我糊涂了,我去牵马来,送兄弟出山。”
曹昂退后一步,正声道:“不不,林大哥误会,子修有一事相求。”自那日听了林威的事之后,睡前又反复想了好几遍,林威一身本领,自己见过他射箭,何止百步穿杨,三百步内都精准无比,这样的人才埋没在山野之间,实在可惜。而且他叼然一身,如果再被豪门迫害,难免会出事。况且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威有这样的血仇,放眼现在这个天下,能收拾袁术的也就他老曹家了。
林威爽快道:“不知曹兄弟所求何事,但力所能及,必定办到。”
曹昂一笑,豪迈道:“请林大哥随我一同出山,匡正这个乱世。”说出这句话,曹昂自己都微微一惊,什么时候自己这么会说话了。
林威也是一惊,停顿了会,才道:“我已不想再有杀戮,曹兄弟,这件事请容我……”
曹昂知道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闷骚,不然刘备何必要请诸葛亮三次。自己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跑三次都不一定认识,说不定就迷路饿死在里面。不等他拒绝,连忙道:“林大哥,你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有一身天下无双的本领,难道就在这里终老一辈子吗?”
中国儒家思想的立志核心是要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知道林威读过些书,不可能对这些无动于衷。他见林威神色痛苦,似乎在挣扎,又道:“袁术残暴,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东南,天下有志之士无不愤慨。子修大胆说一句,环顾诸侯,敢于与袁术一战的,除我父外再无他人。林大哥一门血仇,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淮泗逍遥自在吗?”其实这些话都是前几日养伤时,他和林威闲谈时扯到的,曹昂或许本没有什么特长,但记忆却非常好,他知道这些都是他活下去的筹码,所以一听便都记住了。
提起满门的血仇,林威忽地抬起头来,目光凶狠,愤然道:“此仇不共戴天,我多次行刺不果,非技不如人,只是势单力薄。还未杀到他的面前,已被侍卫缠得无法脱身。”
曹昂见他语气松动,又想起游戏里结义之后,这个武将绝对不会背叛,想来古人肯定极看重这个。欣然学着电视剧里的口气道:“林大哥,若大哥不嫌弃,子修愿与大哥结为兄弟,从此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完,单膝抱拳向林威跪倒,学足了电视剧的样子。
林威见曹昂拜倒,忙道:“曹兄弟这是何必,望兄弟不要嫌弃我这个山野小民才好。”扶起曹昂后自己又拜倒,道:“我林威十六从军,恍然十二载,已叼然一身,蒙曹兄弟器重,林威当为兄弟鞍前马后,以效犬马。”
其实林威自袁家的事后,见着名家豪门的人多有反感,那日在林中见他昏迷不醒,虽满身血污,但一身银甲仍然锃亮,想来必是谁人的少将军。本想一走了之,但又想起当年自己亡命逃出汝南,要不是山上一位老猎人施救,早就一命呜呼。这才心软救他回家。曹昂醒后知道了他姓曹,心中已然明了许多,但观他一言一行,全无架子,这才慢慢改观。得知他是曹操之子后,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一门血仇有望得报,但终究难以启口,才想做罢。
曹昂显然还没有适应这个社会的等级观念,不能习惯将林威看成下属,忙去扶他起身说道:“大哥,你我是兄弟,说什么以效犬马,我们该荣辱与共才是嘛。”
林威一阵感动,仍是跪着不起,转而面向南方,抬头道:“天公老爷,在下林威,虽与曹兄弟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说完便扣头三拜。
曹昂想起还要说这么段誓词,可自己记不牢这么多,只是照着大概意思又说了遍,说完也是三拜。
林威哈哈一笑,拉起曹昂一同站起,说道:“今日起,你我就是兄弟了,愚兄虚长几岁,便厚颜自称大哥了。”林威一身本领可以重新发挥,心里自然是高兴,毕竟在当时许多人的眼里,曹操是汉室的丞相,曹家代表的是王道,荀彧的“奉天子以令不臣”实在是为曹操招揽了不少能人。
曹昂见林威终于有些开怀,也很开心,笑道:“大哥以后唤我子修便是,大哥的仇就是我的仇。”袁术对林威这样所谓的大户人家都敢作下这样的骇事,淮泗一带的老百姓不知道被他榨取豪夺成什么样了,曹昂想起就觉得愤然。
不过林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变,道:“不好!”


第七章 出山
曹昂听得林威叫了一声,忙问:“什么事让大哥这样慌张?”因为自己是个现代人对结义这件事还是觉得很新奇的,这大哥的称呼,叫出来颇感亲切。
“今日我打听来的消息,一是曹丞相发兵攻宛,还有一个,现在想来颇为奇怪。”林文沉声道。
曹昂又道:“大哥说来与我听听。”
“说是昨日半夜,约有一支近千人的骑兵,进入宛城,其中竟没有一杆旗帜。山下猎户昨在宛城贩卖毛皮,这才看到。而且据另外几个山中猎户说这几天有支骑兵在山间小径全速开拔。”
曹昂努力回忆这个时代的知识,极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三国演义,但还是想不出,这时候是哪一支部队潜行入宛。
不过曹昂看了林威一眼,瞧他神色似乎已有想法,便请教于他。林威道:“张绣自己没道理把骑兵往山里扔,我想这必是刘表的援军。曹丞相不知情,恐怕要……”
曹昂听到援军两字时,已经笑道:“一千人的骑兵能起什么作用,大哥多虑了。”自己想来无论想法再怎么和这个时代不同,可一千人的骑兵丢到战场里,不是早就看不见了。
林威却摇头道:“刘表经营荆州多年,富可敌国,这支骑兵照我猜只是护卫罢了,南船北马,子修知道对于南人来说,有近千人的骑兵护卫意味着什么吗?”
“南船北马”曹昂自然听过,心中也跟着一紧,说道:“莫非刘表到了宛城?”
林威慢慢点了点头,沉声道:“张刘两人会晤,也就是说南军已然北上,而这支奇兵在哪,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丞相恐怕也不知道吧?”
“这样的偃旗息鼓,看来定有图谋。”曹昂心中一阵激荡,有人在谋害自己的父亲,那种冲击感又让心内一紧。他仔细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们火速赶往父……父亲大营,通报此事?”毕竟第一次叫一个“生人”为父亲,曹昂还是有些不习惯。
林威低头沉吟不语,缓缓又抬头道:“不妥,即便我们通报了此事,刘军的主力仍然未知在何地,总不能让大军时时防备,这样还未到宛城,锐气早已消失殆尽。”
曹昂听了也觉得比较有理,于是也学林威般沉思不语。张刘联军,一在明一在暗。怎么办?他想了历代联军的弱点,号令不齐,行动不一,可这也对现时没什么作用,因为两家人的兵都不在一块,这弱点就不存在。张刘两人现在肯定挺高兴的在喝着小酒,唱着小曲,等着曹操走进包围。想到这里,曹昂忽然一震。当时曹操和张绣不也是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吗?
曹昂哈哈一笑道:“有了有了!”曹昂兴奋的声音,不知道地还以为这屋里哪房媳妇有了。
林威忙道:“子修快说来听听。”
曹昂组织了下语言,学着腔调道:“自古联军,其心不一,唯分化离间可破。”
林威欣然道:“离间之计我已想到,只是不知从何下手。”
曹昂见林威跟他意见一样,信心大增道:“刘表的大军在何地,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不在宛城,如果大军进城定然瞒不过我军的细作。”曹昂故意一顿,语气一扬道:“那么大哥说,如果张绣反水,刘表有几成希望生离?”
尽管曹昂说了一半,林威已经会意,大笑道:“子修妙计,宛城已不攻自破。到时子修现身城内,天下哪个还不信张绣反了?”
曹昂听了一惊,自己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张绣原本投降过曹操的事,制造一个现象,张绣假意与刘表同盟,诱使刘表会盟,然后诛杀在宛城。却没想到自己就是最好的佐证,已经被认定是死在张绣之手的曹昂,居然在宛城出现,那么张绣不是降曹还该如何解释?
曹昂想来这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吧,不禁开怀笑道:“大哥,事不宜迟,我们火速去宛。”
林威压抑许久的心情,也释怀不少,两人快马加鞭,赶去宛城造谣去也。至于我们的主角为何会造谣?没关系,原来的林威在军中就是专门负责情报工作的军官,只不过武艺了得,才放下这头工作,小小谣言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戌时,宛城,张绣府中。
“来来,此杯公与我共饮,为破曹贼,刘公,饮胜。”张绣劝酒道。
“张将军客气了,景升诚然喝不了了。”刘表笑着摇手道。
堂中斛杯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张绣在为保密在内宅设宴为刘表一行接风洗尘,酒过半酣,堂中另外几名将军早已喝得面红耳赤,言语也渐渐粗鲁起来。张绣与刘表坐在最上,蔡瑁贾诩两人分列左一右一,堂中也只此二人饮酒浅尝辄止,这时两人遥对酒杯,对饮了一杯。
忽的,两旁丝竹之声顿止,又一名美婢抱琴走上来,置于堂中。几名喝得醉醺醺得将军糊里糊涂地转头看堂中,有一人傻笑道:“小丫头,呵呵呵,唱一曲,呵呵,大爷赏……”
蔡瑁听见是自己的胞弟蔡和在说话,闷哼了一声,蔡和慌忙噤声不语。蔡和座旁的年轻公子也面露不悦之色。
半响,丝竹之声又起,白衣女子缓缓步入堂中,堂中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齐被吸引过去,唯独贾诩一人低头自斟自饮,面色平静。白衣女子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衬着一袭白衣,恍若九天仙女下凡一般,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为之魂牵梦萦。
贾诩抬头瞧了瞧那年轻公子失神的表情,只是浅浅一笑。
玉指抚琴,几声清音,周围的乐师即刻停止。堂中又寂静下来。
十指灵动,曲乐才出。只见朱唇轻启,悠然唱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是诗经中的名篇,其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句常以军伍之人与妻子离别时所道,于此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此曲甫出,众人仿佛在刀光剑影中恍惚见到一丝柔情。歌声婉转,琴声悠扬,一曲奏罢,众人还兀自出神。
这时贾诩哈哈一笑道:“好曲好曲,婉儿这《击鼓》演绎得好,为父敬你一杯。”
众人这才得知这仙女一般的女子竟是贾诩的女儿。这时那年轻公子才回过神来,起身赞美说道:“姑娘琴声双绝,刘琦也敬姑娘一杯。”
这时张绣忽然笑道:“婉儿的歌是越唱越好听了,来来,义父也敬你一杯。”
贾婉撒娇不依道:“义父怎么也来欺负人家。”又转向刘琦低头一笑,道:“刘公子,婉儿告罪,不胜酒力,还请辞退。”
最是那低头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
刘琦被她的声音麻得全身酥软,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佳人。倒是贾诩笑道:“婉儿不胜酒力,还请公子海涵,婉儿你且下去吧。”贾婉盈盈一拜,诺了一声,众人目光都还来不及将她再看个够,早已退了下去。
甫一出门,刚抱琴上来的年轻小婢忙拉住贾婉的衣角,娇笑道:“小姐看你把人家刘公子迷得,啧啧啧,哎……”
贾婉轻打了小婢的手,失笑道:“你这丫头,又贫嘴,小声些,被他们听去。”
小婢撇撇嘴巴,道:“那几个醉鬼哪还听得见。云儿昨个儿可听见老爷和小姐说,今晚来色诱人家公子来着。”
贾婉轻斥道:“这不是为了拉住刘表那两万人马共御大敌吗?你呀有空多去读读书,少来这里贫嘴。”
小云又笑道:“是是是,谨遵贾大将军军令。”
贾婉拿她没法,摇头往外去了。


第八章 相逢
亥时,曹军大营。
“报……”传令兵飞马而来。
“于将军急报。”传令兵下马拜倒,说完双手奉上密匣。
曹操与郭嘉一同步出营帐,只听郭嘉说道:“念。”
那传令兵熟练地将匣子打开,取出信笺,朗声道:“丞相,已至雉县,仍未见绣军,恐有变,乃扎营,候大军。”
传令兵念毕,静候曹操回信,曹操道:“奉孝,如何看?”
郭嘉对答道:“张绣兵寡将少,若不主动出击,只有坐以待毙。”郭嘉略一停顿,又道,“于将军麾下有丞相调拨的三千虎豹精骑,而在雉县一昼夜即可到宛城,按常理,张绣不可能在外围不设防,恐是在途中有埋伏,的确不该冒进。”
曹操沉声道:“奉孝,我看则不然。一则我军有哀兵之势,张绣不敢掠我之锋芒。二则正因他兵寡将少,才不敢贸然迎击。我看贾诩计穷,妄图以城郭抵我这三万雄狮。”
郭嘉又道:“若如此,张绣放弃外围,固守宛城,难道是有所凭恃?”
曹操深深望了一眼南方,才道:“奉孝多虑,我早已修书孙策,令其跨江布阵,以为刘表疑兵,探子前日报我,刘表车驾都在襄阳,以他性子断然不敢北上。”
郭嘉仍是不放心,但见曹操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言。想来刘表也没有这么大胆子。但贾诩真的没有奇计了嘛?郭嘉不由疑问起来。
不过曹操也是个多疑的主儿,但仍豪言同左右道:“传我将令,大军三更埋锅,四更造饭,五更开拔,明日午时与于禁部汇合。”
又对传令兵道:“告知文则,令其原地驻防,谨慎行事,以防夜里张绣劫营。”
传令兵领了军令,上马绝尘而去。

次日辰时,宛城南郊。
一行人骑着马,正缓缓向围猎场进发。领头两人,一个貌若天仙,一个英俊不凡,远远看去乍是一对璧人。
贾婉换了一身短装,红色上衣,踏着一双小马靴,说不出的娇美可爱,与昨日的一袭白衣自是不同风情。刘琦在旁不由看得呆了,刘琦长相英俊,只是身子单薄了些,在马上显得又瘦了些。
刘琦一路上与贾婉讨论诗词歌赋,妙语连珠,倒也让贾婉觉得他不愧是有江夏八俊之称的刘景升之后。
这时刘琦道:“素闻小姐得张将军亲授骑射本领,一会定要让刘琦见识见识。”张绣出身西凉,比武较劲可能略逊,但一身骑射本事乃是中原一些名将无法比拟的。
贾婉还在气着父亲让她今早陪刘琦出来围猎之事,本来说好只是弹奏一曲而已。所以对刘琦的话只听了个大概。回神过来,才问道:“公子说了什么?”
刘琦见她出神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一点也不气恼,反而觉得贾婉走神似的神态颇显美态。又将话语重复了一遍,贾婉这还来不及说话,小云驱马上前得意道:“那是自然,我们家小姐不但琴声双绝,骑射也是双绝呢!”
贾婉轻声斥道:“云儿不得无礼,退下。”小云扮个鬼脸,显然觉得自家小姐这样“调戏”刘琦很有趣。
刘琦忙笑道:“不碍的不碍的,令仆言语风趣,可知小姐平日里也是……”刘琦见贾婉目光放远,朝前望去,不由停了下来,也循着目光往南望去。
只见远方官道上,两骑并排而驰,鞍上两位骑手远远扬起马鞭,如赛马一般。
来人正是曹昂和林威,两人连夜出山,曹昂怕赶不上时间,林威便提议说不如两人赛马,看看谁先到达宛城。曹昂一开始并不适应骑马,但学着林威上马奔了一阵,身体对马儿的熟悉感渐渐回来,这时已操控自如。只是这一路飞奔,身体居然渐渐不畅起来,脑中都是流血的画面,这才想起,当日曹昂必是从这里夺路而逃,其中的血战自然是不为外人所道。
再说林威的良驹都是以上等毛皮同西凉人换来的,奔了一夜也不见疲累,倒是夜里曹昂熬不过睡意,险些从马儿上坠下来,这一吓才把睡意打消,现在隐见远处城郭,更是精神百倍。
刘琦出生在南方,虽在名师调教下练习武艺,但自幼体弱多病,马术也不是很好,见两人纵马疾驰,不由赞道:“好俊的骑术。”又下令一行人避往一旁,让两人快马通过。
马儿奔得快,转眼已至眼前,林威见他们让道,隔着还有数十丈便朗声道:“多谢公子让道!”曹昂毕竟年轻,虽然心里急,但瞧见这么一众骑兵还是觉得新奇,毕竟一路出来,看到的都是些农户猎户,不禁转头向人群中望去,瞧见贾婉时,心里忽然一震,但只是惊鸿一瞥,来不及多看,马儿已然奔出数丈。但曹昂一震之后再无他感,只是觉得此女算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见过的第一个美女吧。心里念着宛城战事,便不再多想,眼瞧已落后林威半个马身,少年争胜之心油然而生,连扬了两次马鞭,急急追赶。
但就是这惊鸿一瞥,让心中许久未生过波澜的贾婉心里一惊,差点就喊出声来,是他?正是因为张绣降过曹操,当日她也在宴中曾见过随曹操而来的曹昂。又想到自己现在陪着刘琦狩猎,不由火起,难道我贾婉生来便是做你们的陪笑吗?不过进而转念一想,可他不是一个多月前死在这里了吗?难道……
因为曹昂在山中养了一个多月,久未洁面,胡须将原来的面容已经遮掩了许多,又加上此曹昂非彼曹昂,神态也不一,穿的是普通的粗布麻衣,与一月前的银甲白马造型简直天上地下。又是匆匆一个照面,所以贾婉也不敢肯定是否真是他。但是被这么一折腾,早已没了心情,心里也是恼极了父亲贾诩。
转头对刘琦道:“婉儿忽觉身体不适,想早日回府,不劳公子相送了。”说完马头一转,策马就走。瞧那疾驰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不适。小云也觉得莫名其妙,向刘琦行了礼,忙骑马追去了。
刘琦那一队百人的骑兵,个个都愣在那里,大家眼瞪眼,自己主子好好地在泡妞,怎么忽然那位大小姐就跑了呢?
刘琦的侍从官,上前道:“公子,这……”
刘琦伸手让他噤声,又道:“战事在即,或许的确不该狩猎,你传我令,回宛吧。”说完叹了口气,“驾”了一声,骑着马往前走了,自己没有想到竟是这样见识了贾婉的骑术。


第九章 谋定
辰时三刻,宛城,议事厅。
张绣来回踱步,显然拿不定主意,出兵还是不出兵。刘表坐在上座也是一言不发。只听得贾诩缓缓道:“于禁至雉后,按兵不动,想必曹操已然起疑,此时再不出兵,恐曹操难再入壳。”
“姐夫,此乃北上的千载良机,若能在此处击败曹操,则大事定矣。”蔡瑁不称刘表为主上,而称姐夫,是想说明两人同系荣辱,断然不会害了他刘表。
张绣这才道:“可曹贼军盛,锐不可当。于禁麾下的三千虎豹精骑,实在无人可敌。”
贾诩眼神一聚,果断道:“区区三千骑兵,都是被诸侯言语夸大所致。照我看,于禁虽刚毅威严,但毕竟为外姓,曹操中军即到雉县,虎豹骑必然重归曹纯统领。”
刘表惊道:“于禁曹操即已汇合,文和还劝张将军出兵吗?”张绣也不解地望向贾诩。
贾诩嘴角挂起在长安时常见的狡黠笑容,道:“出兵,并不一定要战胜曹操,但是却有着更重要的作用,曹操既然不肯走进这十面埋伏,那我们便请君入瓮。”
张绣一听,喜道:“文和,计将安出?”贾诩不假思索道:“可先遣张先将军引一千骑兵为先锋,以曹军新到雉县,阵脚未稳之际,出兵劫营,此战是为解曹操之疑,让曹操深信我军实在无多余兵马防守外围。但曹操深谙用兵之道,到了雉县必定增派更多斥候于各处要道。故此战必败。”贾诩一顿,并不理会张绣惊讶的表情,又道:“主公自领一队骑兵殿后,但见张先兵败,立即挥军回宛,让曹操以为主公胆怯,但回师一定要慢,慢到让曹操见到我军丢盔弃甲,已然溃不成军,即使多疑的曹操也必然亲率大军乘机扑杀,妄图一战定了此地。”
蔡瑁接道:“然后,我军从各处杀出,围歼曹贼于此地。以此二败引得曹操深陷重围,哈哈,文和果然妙计!”
张绣与刘表同时大笑,张绣道:“如此,请刘公与蔡将军尽快部署人马,我点齐将校即刻出兵。”
未过半个时辰,张先、雷叙领了军令,一千骑兵浩浩荡荡地开出宛城。又半个时辰,蔡瑁留了八百精骑保卫刘表,自率余下的两百骑兵从南门出城,赶去刘军的隐蔽驻地。而张绣在同一时间,率领宛城城中仅余的一万两千余人从北门开拔。此时宛城城中还有三千老弱步卒,由贾诩节制。

曹昂与林威,在街旁酒楼吃着午饭,两人奔了一夜,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林威是此地的猎人,有正规的户籍,也随其他猎户常来宛城贩卖毛皮,拉着曹昂进城,只道是远方来的表弟,城门那几个士卒倒也像是见过林威,便毫不怀疑地放两人进城。
曹昂低声向邻座的林威道:“大哥,张绣这是出兵了?”
林威瞧了瞧周围,才道:“看旗帜和兵员调动,这回怕是倾巢而出。”林威略一停顿,又道:“可据我所知,宛城中兵马不过两万,倘若出城野战,哪是我军的对手?”林威已然投效曹昂,便自然而然称曹军为我军。
曹昂沉声道:“可加上那支暗里的伏兵呢?”
林威点了点头,道:“怕是今晚战事就将拉开,我们也得快些动手,造谣是来不及了。”
曹昂也有点急了,这毕竟是这个现代人第一次经历古代战争,虽然在游戏中,他一扬鼠标,可能就有几千人灰飞湮灭,但毕竟现在身临其境,说不紧张那就是假的了。
他见林威闭目苦索,心中更是焦急。不禁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又不是千军万马,怎么才能让刘表相信,张绣带着人马来杀他了。”
林威却突然睁开眼,念道:“千军万马……”他又掏出几枚铜板扔在桌上,拉着还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曹昂急急离开酒楼。

话说贾婉愤愤地回府,倒苦了后面紧追不舍的小云,她虽然随着贾婉学过骑术,但哪有贾婉来的娴熟,一路飞奔,颠得她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一回到府,就扯着嗓子喊道:“小姐,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哎哟哟……”小云边走边喊,忍不住又呻吟了一下。忽然见到贾诩,从内院走出来,一脸深沉。便强忍酸痛,行礼道:“云儿见过老爷。”贾诩却作不见,一言不发,径直往外走了,小云还觉得奇怪,老爷平时对府中下人都客气得很,今天怎么……
她却不知道,贾诩虽然谋定这请君入瓮之计,但心中总有些不安,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故半日来,一直心事重重。而且女儿的事……
小云也不管这么多,起身又往贾婉房中奔去。当然还不停喊着哎哟哟……
甫进房,但见贾婉伏在桌上,幽幽地抽泣,这下可不敢再调皮,忙跑上去,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刘琦那小子欺负了你!哼,我就知道那个小白脸不是个好东西!”
贾婉听见刘琦两字,哭得愈发厉害,这可让小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满身找着绢帕要为贾婉拭泪。
半响,贾婉才哽咽道:“父亲……他竟要行那联姻之计,我……”
小云急道:“老爷要让小姐嫁给刘琦那小子?”
贾婉点了点头,又道:“父亲说张绣无女,又得我为义女,这次联结刘表抗曹,为表长久诚意,要我嫁往荆州……”
“老爷最宠小姐了,小姐再去求,肯定不会的,不会的。”小云也是急了,不知说些什么。
贾婉激动道:“我求了,他却说我白白读书十载,不明天下大义在先。枉做他贾文和之女!”贾婉顿一顿,又自嘲道:“我却为何要读那些男人的书,却为何要生在贾家,却为何要明得了什么天下大义!”
小云见贾婉气愤到这般地步,早已没了主意,只是一直扶着颤抖着的贾婉。
贾婉读书十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又有一身别人都羡慕不来的骑射本事,这样的女子,也不免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但父命难违,她又能如何。她本是要告知父亲隐见曹昂之事,但被父亲这一道“命令”所惊,早已将此事忘记。却不清楚,正因为贾诩不知道曹昂尚在人间,让善于揣测人心、算无遗策的他输掉了这场已在掌握之中的战事。
房中,抽泣声不曾断。而山野之间,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十章 奔马
未时,宛城西。
曹昂和林威隐在转角,曹昂轻声道:“大哥拉我来这里……”这时林威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连忙闭嘴。一会才瞥见一众卫兵从街中走过。林威转身道:“前面是张绣圈养军马的地方,这些马都是张绣的舅父张济逃出长安时带来的西凉良驹,但因新招募的士卒不谙马术,才留下这一千多匹骏马。你我坐骑皆出于此地。”
曹昂想起游戏里西凉骑兵的犀利,对西凉马匹的质量自然不敢小觑。但是一时仍想不出林威带他来此地的目的,只是脑中好像有个念头闪过,把握不住。
林威对曹昂道:“子修在此稍待,若我半个时辰仍未见消息,兄弟即刻赶往大营,让丞相加强防备。”说完就要走。曹昂这才意识到林威这类似诀别的话有多严重,毕竟年轻,一时气血上冲,一把抓住林威的大手,道:“你我兄弟共同进退,怎能让子修在此等待。”林威也是一阵激动,毕竟在他心里,曹昂是曹操的长子,也是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此刻说出生死与共的话语怎么不让这心死已久的硬汉为之感动。
两人潜行进入马场,因为大部分的兵士都被征调出城,而剩下的也大多驻在东南西北各门,马场的守卫真的可以用形同虚设来形容。起初曹昂脑中还转着无数的血腥镜头,作为一个现代人,让他拿刀去杀人,这比什么都难,那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法律和道德标准,眼见都没有人阻拦,心里也舒畅了许多。
林威的计划已说与他听,与战国时的一个战例颇为想像,就是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军的旧事,只不过林威是把火牛换成了火马,千马齐奔,两人再纵马到处呼喊,张绣投降曹操,特来捉拿刘表,必然吓得刘表赶快逃出宛城,那么这次张刘联盟必然不攻自破。因为原来张绣的兵马还在宛城,此计虽好,但难以起到大作用,如今宛城犹如空城,千马齐奔的声响足以让刘表认为张绣回师擒杀刘表了。到时只要曹军一到,失去刘表援助的张绣只有束手就擒。
渐近马场中央,这时还有几个零散的守卫。曹昂瞧了瞧林威,心里想着,今天真的要杀人吗?自己的剑术时灵时不灵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杀了怎么办?林威显然不会想这么多,他摸起地上的石块,双手各掷一块,正好撂倒了两名守卫。想来林威箭术超群,这眼力自然不凡。不过林威也暗呼侥幸,这飞石的技巧,他久未练习,没想到今日仍能如此精准。
曹昂不知道那两名守卫可曾死了,至少不是他杀的,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就这样,四名守卫,转眼间已被林威用石子全部砸晕,连曹昂都开始崇拜起身边的这位犹如特种兵一样的硬汉了。若不是自己,这样的人才就要埋没在山野之间?民间真的是卧虎藏龙。
两人走进马圈,对视一眼,好像都不信居然这么简单就获得了这上千匹的战马,要不是要打仗,把这些马运到江东去卖,从此可以挥霍一生了。
林威片刻后又道:“事不宜迟,我去准备火种,子修把马圈的门全部打开,一会咱们火烧马场,马儿就会飞奔出去了。
曹昂想起印象中的火牛阵,好像尾巴上串的是鞭炮,还不是火烧牛尾,让他们去准备鞭炮抑或是火烧牛尾,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突然灵机一动,对林威道:“大哥不若如此……”

未时三刻,贾诩书房。
自过了正午,贾诩的眼皮总是不停地在跳动,心神也越来越不宁,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其实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贾婉的话才心神不主,他告知贾婉婚事之时,贾婉一开始也曾据理力争,陈述了多条刘表不可能称霸诸侯的理由,而且迟早被他人吞并。自己嫁给他的长子,无非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送。贾诩当时还道女儿巧言狡辩,但其实细想也是如此。可他怎么也不愿承认,心神便越来越乱。
忽然有人连门都不敲便推门进来,贾诩刚要发作,却见贾婉慢慢步入,只好又将话语咽下。贾婉自进房中没有抬头看一眼,径自走到堂中拜倒。
贾诩也是宠极了这个女儿,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心软,轻唤了一声:“婉儿……”
贾婉没有应声,半响才道:“女儿答应爹爹,下月便嫁往荆州。”
贾诩一惊,道:“婉儿,你……”
“女儿前后思虑,荆州地方富庶,文人无数,女儿不正适合那里的环境吗,也好过在这里每天见些杀戮。”贾婉不紧不慢地道。
贾诩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儿,一向任性的贾婉怎么会……莫非……莫非……
他急得站起来,走到贾婉面前,要扶起贾婉,可她却一动不动。贾诩使了大力,才把她拉了起来,只见一对秀眸已然哭得红肿,叹道:“你这是在逼你爹爹嘛?”
贾婉站直身体道:“女儿不敢,女儿哭了两个时辰,也哭懂了。既然父亲要我做贾家的女儿,我便做贾家的女儿。”
贾诩真的心软起来,刚要说话,只听得府外一阵声响由远至近,还夹杂着马嘶声,声音越来越大,贾诩仔细一听骇然道:“如此多的马蹄声,莫非曹军入城了!”
原来曹昂对林威说,放火烧马场,恐怕马匹奔了一会,就停下来了,恐怕达不到效果,他想起鞭炮,就让林威在附近民居搞来一堆鞭炮,其时元宵才过不久,鞭炮还有许多未曾燃放的。但是一匹匹的去系肯定是来不及了,就建议两人各带两队马队,用一个竹竿挂起鞭炮,在后驱赶马群,一人自西向北,一个自西向南然后把马群引到城中的将军府。两人事先在自己的坐骑耳朵塞上棉布,这才点燃鞭炮,曹昂现时的骑术虽然恢复迅速,但终究无法和当时的人想比,但驱赶马群总还是行的。
话说贾诩听到马蹄声,已然认定曹军入城,忙对贾婉道:“去不去荆州已是后事,你赶快从后院上马往长安老宅去!”
贾婉也听到了这如雷般的马蹄声,听得一向沉稳的父亲都嘱咐自己逃命,心里已有些慌张,急道:“那父亲怎么办?”
贾诩已往外跑想一看究竟,回头笑道:“为父久经刀剑,自有安身之道。”贾婉想起当日长安之乱时,父亲还能安然无事,这次也能安然无恙吧,这时贾诩的几个侍卫已走上来道:“请小姐火速离开。”贾婉望了望贾诩的背影,随侍卫往后走了。这时候小云也吓得到处找贾婉,正好与她在后院撞见,贾婉见众侍卫心神不属,必然是担心父亲的安危。自己想来在这马上,恐也没人能拦住她,便嘱咐几名侍卫赶紧去护卫父亲,自己与小云准备出府。

刘表在府内早已有人报他,刘表自己也听见这如雷的马蹄声,这时一个小校跑进来道:“大人……”
“快讲,可是曹操进城了?”刘表急得盔甲都穿反了,但已然顾不上这么多。
“城西、城南、城北到处都是飞奔的马匹,还有人高喊……”小校忙道。
“高喊什么?”刘表急道。
小校略一迟疑,支吾道:“有人高喊,刘……刘表老贼,张绣奉丞相之命……特来擒拿!”
刘表一听气的眉毛倒竖,怒喝道:“竖子,反来欺我!”随即点起兵马,自并无声响的东门夺路而走,一溜骑兵奔的飞快,仿佛后面真的有千军万马追击一般。其实曹昂与林威造成的“奔马阵”倒还真是从西到东奔出,这倒弄得真像刘表仓促之间被追击东逃的情景。刘表又修书快马直送蔡瑁,令其火速撤回荆州,万不可参与雉县之战。


第十一章 失算
贾诩奔出府外,但见到处只是乱奔的马匹,哪里有曹军的骑兵。又隐约听见鞭炮声,心里已经明了许多。这时一个侍卫走上来道:“大人,刘表已带人从东门出走,还道……”
“他说了什么,你说吧。”贾诩按了按眼睛,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刘表说主公反复无常,迟早死于他之手!”侍卫便照实说了。
贾诩心道:“如此一闹,刘表这胆小之辈必以为张绣勾结曹操,要害他性命,哎,如此鼠辈实不能共谋大事。”
想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布局,本想以宛城为饵,诱使曹操来攻,然后让刘表率军截住曹操归路,从而围歼曹操于此地。后来情况有变,但还是以诱敌深入和聚而围歼为主,可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被这样的闹剧彻底的破坏。要不是为对曹操造成致命的打击,张绣又何必尽出其兵,致使宛城空虚,不然哪有这样的机会给曹军细作。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大叫“不好!”
贾诩心中的细作正是曹昂和林威。这时林威和曹昂还未汇合,曹昂在城南,林威则在城北。贾婉与小云取了马匹便从后院往城北奔去。贾婉驰了一会,却未见一个曹兵,心中自道,曹操用兵诡诈,莫非这也是在使诈?便要拨转马头往回走。
小云骑术毕竟不如贾婉,要避开奔马已经很难,再要掉头可真是难为她了,这时远处鞭炮又响,原来是林威前一支鞭炮燃尽正要替换,小云的马又是一惊,一个扑腾就将她摔了下来。贾婉见状大急,这样一个人落在地上就是被马踏也踏死了。说时迟那时快,她控制住惊马后连忙救起小云,见她吓得满脸泪水,微笑道:“看看你,平时可不见这样子。”
小云哪还有心情开玩笑,伏在贾婉身上只是大哭。忽然贾婉瞧见有一人提着一杆鞭炮正在远处燃放,不由火起,父亲的大计居然竟是被这样的闹剧所坏,看我擒杀此人。
双腿一夹马腹,纵马急奔,道:“云儿,抱紧我!”说完,侧身取出悬挂在马腹旁的弓箭,一声娇叱道:“无耻鼠辈,纳命来!”只听得“嗖”“嗖”“嗖”三声,竟在马上使出了连珠箭法。林威听见有人呼喊,心神一紧,抬头看去,三支劲箭已到面前,亏得林威以前也是久经沙场,换作曹昂这样的新手,这三箭定然要了性命了。林威大叫一声“好箭法”,横起佩剑硬是挡掉了来势最急的第一箭,但由于距离比较近,箭的力道很大,第一箭震得虎口发麻,已经打不掉第二箭,慌忙翻身落马,但左肩还是中了一箭。
贾婉见人落马,还以为射中,刚要收弓,却见那人坐骑朝她奔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拉着马鞍,挂在马儿另一侧,根本没法射到他。自己是女子,臂力不足以射杀这种西凉马,见状只好回头往府上方向走,心中也不禁道:“没想到曹军之中竟有如此高手。”
可贾婉云儿人虽轻,但毕竟共骑一马,才一会已被林威追上,林威见两人衣着华丽,又往张绣府上跑去,想来定是张绣府上的家眷,趁乱要出逃,便想生擒两人。小云见人已经追了上来,急得大叫。
林威强忍疼痛,翻身伏在马背上,右拳重出,一拳捣在贾婉的马股上,林威臂力极大,这一拳硬是把贾婉的坐骑打得失了平衡,贾婉虽极力控制马身,但小云还是要落下马去,她同小云情同姐妹,怎么也不能弃她而去。想也不想便去拉她,可小云坠势甚急,一拉却又把贾婉拖下马来。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亥时,雉县城外,曹军大营。
“丞相神算,西南小道果然发现张绣兵马。”吕虔抱拳道。
曹操哈哈一笑,道:“令各军熄灭灯火,以待张绣劫营。”
未过半个时辰,张先雷叙的一千骑兵,已到曹军大营二十里前。张先道:“雷兄,前方探子刚报我曹军大营除了帅帐亮着灯火,其余各寨都无灯火……”
雷叙笑道:“张兄不必多虑,曹贼必然以为我军兵少,不敢袭击。况且主公大军就在后面百里处,出不了岔子。”
没想到雷叙话音刚落,两边擂鼓齐鸣,路中杀出一队人马,吼道:“哪一个来送死!”正是虎痴许褚。张雷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兵马一惊,又闻许褚如虎啸般的声音,知道已被曹操埋伏,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便无心恋战,拨马便往张绣中军逃散。此役雷叙死于乱箭,张先被许褚三合斩于马下。一千骑兵被四面而出的曹军全部伏杀。
张绣在中军得到急报,他知道此役虽败,但居然败得这么惨确实始料未及。他便依照当初的计划,开始缓慢撤兵。不过心里仍然盘算着如何合围曹操的事。
却不知贾诩在宛城中顿足道:“刘表一走,蔡瑁必定率军离开,主公的兵马即刻变为孤军,这可如何是好!”

曹军匆匆清理了战场,已过了子时。这时有斥候飞至,急报道:“丞相,西南山谷发现万余张绣兵马正在回撤。”
曹操一听大喜,道:“军容如何?”
斥候答道:“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好!”曹操回头笑道:“奉孝,出兵一举歼灭张绣如何?”
郭嘉略一思索,道:“似乎不妥,先以一千兵马袭营,后又备以大军,张绣分明有所图,明公不可冒进。”
这时程昱上前道:“张绣缺兵少将,必是不得已才出兵劫营,但见兵败,仓皇逃回,此时不追,恐坐失良机。”
曹操思量许久,还是道:“于禁,吕虔。”
两人步前抱拳齐道:“末将在。”
曹操迟疑了一下,道:“你二人领兵两万火速追击张绣,我率中军随后便到,但见情况有变,即刻回师。”
“领命。”说罢,两人一甩披风,大步跨出营帐。
郭嘉在旁无奈苦笑,心道:贾诩啊贾诩,但愿这次不要被你算计到才好。你实在太会算计人心了。
大军深夜开拔,各执火把,犹如一条火龙出世,锐不可当。


第十二章 再会
丑时,宛城。
惊散的马群总算是停歇下来,贾诩呆坐在书房里,接连派出十二骑急报张绣赶紧撤兵,万不可接战。只是到现在一人都未回来。他眉头紧锁,一手撑着头苦思。自己自负才智过人,没想到竟败在一千匹马儿身上。这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沉稳如他也急得站了起来。
来的是府中侍卫,还未来得及说话,贾诩已经问道:“信可是送到了?”
侍卫没听明白,只是道:“大人,小姐她……”
贾诩一听原来是女儿的事,之前女儿语气像是要寻死一般,莫非真的出了事,忙道:“她怎么了?”
“小姐不知所踪,我等已找了一个时辰有余了!”侍卫叩首道。
贾诩脑中“轰”地一声,无力的顺着椅背坐了下来。嘴里只是道:“再找,再找……”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话说张绣引着败军徐徐往宛城回撤,这时探子飞报,后方发现大批曹军正在追赶,不禁大喜,立刻下令后军改作前军,渐渐收拢散乱的行伍,准备与曹军一战,在他想来,只要曹军入了殻,刘军即刻形成合围,他曹操是插翅也难飞了。想起当日曹操勾引邹氏,不禁牙咬得狠狠的。
终于两军前锋相接,一场山野大战拉开序幕,但是打了半响,眼见两万曹军都已进入谷中,周围仍不见刘军踪影,心里暗忖道:“莫不是蔡瑁还未率军赶到,此处地形险要,只要合围必可全歼曹军。”
这时贾诩派出的十二骑的第三骑才赶到,他不知道之前的二骑因寻不着大军,故未先到。
那人进了中军看见张绣,连忙驱马上前道:“主公,军师急报。”说完掏出一封密函。
两兵交锋哪还有空看信,张绣本想置之不理,但又想起贾诩料事如神,没有重要事情断然不会在军中通知自己,喊了声:“念于我听。”
张绣听了一半,急得扯过书信,自己看了起来。看毕,仰天长叹:“天亡我也,非人力可为。”急忙又下令,前军改后军,务必拖住曹军先锋,自己则率精骑往后突围而走。但是甫一交战,两军混杂,又岂是说退就能退的,张军的士卒都是新招募的,战斗力根本不强,装备又差。曹军则久经沙场,派予于禁的又是精锐,又有王师讨逆的气势,若是正常交兵,胜负不言而喻。现在寄予希望的刘军又背离战场,自己若是久战,不但将自己最后的家底打个精光,可能自己也要送命于此。
被张绣下令殿后的士卒都是新兵,见帅旗后退,知道是要撤退了,竟不顾军令,往后退散,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退,曹军气势更盛,而张绣军中则乱作一团,仅相互践踏致死的士卒不下两千。曹军趁势掩杀,又阵亡了千人。
张绣见到这番情景,心灰意冷,觉得连回去的意义都没有了。即要调转马头杀将回去,只愿杀得一个是一个。一众护卫死死拉住张绣,硬是不让他回走。
就在这时,曹军竟鸣金收兵!
张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盼左右,左右才道:“将军,曹军撤了。”
张绣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我们快撤,快撤!”
到天明张绣狼狈逃回宛城,仅余骑兵三千,步卒不足两千。若是曹军来攻,最多十天,宛城就得告破。

宛城城北,民居。
天刚亮时,贾婉才悠悠醒来,她为了救小云,那一下摔得极重,之前又哭了很久,本是疲累不堪。所以这才醒来。伏在一旁的小云见状,大喜,但又不敢高声,轻声道:“小姐你可醒了。”
贾婉扶着头,才道:“这是哪?”
小云摇了摇头,摆手道:“云儿也不知道,醒来便关在这里了。”
贾婉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才一个激灵,想起两人坠马晕过去之后,定是被那人擒来此地。她起身看了看屋子,大门是锁着的,一扇小窗能打开,但是根本出不去。
小云又道:“小姐,现在怎么办呢?”
贾婉坐了下来,道:“我也不知道。”忽听见门外脚步声,连忙噤声,又作了个手势给小云。
门外正是曹昂,他与林威汇合之后,瞧见他马上驮着两个女人,他肩头上还有一箭,就上前急问了缘由。林威便将经过告诉他。曹昂起初还以为林威蛮性大发哪里抢来的女人,心中还很不舒服,一听这才释然。两人随即找了城北一些因战事避往外地,以致家中空闲的民居躲了起来。曹昂因为昨天的事太兴奋实在睡不着,虽然有些累但天微亮就醒了,想起半夜里林威说去打探情报,到现在也没回来,便起身往外走走。关着的那两个女人,有一个自己像是很熟悉,又好像不曾见过,他知道这种感觉来的时候多半是原来的曹昂留下的记忆,听林威说像是张绣的家眷,那估计当日在宛城随曹操来的曹昂应该见过。
曹昂边走边想,忽然想起她们关到现在,水也没,吃的也没。毕竟人家好歹是美女,我又不是真的和张家有大仇,犯不着虐待战俘是不。抱着这种心态,曹昂盛了两碗水,又拿了些干粮,往里屋走去。
小窗吱地一声打开,曹昂想起以前电影里,有些机关打开就有流箭飞出,又听林威说过这女子箭术非凡,大意不得,所以他可是小心翼翼地用青釭剑挑开小窗,见没有反应,才走上去,想把吃喝从这里放进去。不得不说,这位现代青年很怕死,按理说他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走到窗口往里一望,只见贾婉狠狠地盯着窗口,发线虽然有些凌乱,但一点不影响她的美貌,愣是他这样的现代人,都被这古典美人小小地电到了。小云缩在她背后,但眼神也一直盯着窗口一动不动。
曹昂想起这个人就是当时进宛城时一眼看到的那位美女,想来原来是自己的记忆不清,不怪他曹子修记得不清不楚害他难过。
可谁知贾婉愤然道:“你果然没死!”贾婉终于认出眼前人是曹昂,果然未死。
曹昂微一错愕,只听得贾婉又冷哼道:“堂堂曹大公子,竟要学那盗马贼,哼……”
曹昂知道看来她是认识原来的曹子修的,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辩解的。虽然看她发怒的样子也挺养眼,但觉得这样的“美事”还是少消受一些为好,放下干粮和水,就要走。
贾婉见他面无表情地要走,急喊道:“我知道你恨我们贾家,但求你放过我爹,他已有归隐之意,不得已才为张绣献计……”贾婉也知道这样求情很丢脸,以致说到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曹昂听到贾家两个字,贾诩?这个三国时代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谋士?原来她是贾诩的女儿。曹昂心道我可不恨你们贾家,摇了摇头往外走了。
贾婉见他远走,心中实在懊悔,当日宛城惊变,她本有机会射杀曹昂,但见他临危不乱,聚拢部下,突围而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魄力,自己也不忍放冷箭杀了他,想来外边重重包围,他必死无疑。但没想到今日败局皆是由他而起,又怎能不悔。
(贾诩的事迹我就不多写了,这个人简直是传奇,而且活到了77岁!他像陈平一样总在关键时刻提出关键性的建议,陈平的六出奇计成为谋臣的典范。贾诩同样扮演着这样的角色,而且他洞悉人性,所以算无遗策。)


第十三章 诀别
卯时,宛城北门。
张绣拖着全无斗志的残军退回宛城,大多军士铠甲残缺,而且人人垂头丧气。贾诩早候在街道中央,对他来说张绣能回来,已然是奇迹,还能带了近五千人回来更是奇迹。
两人回到府上,张绣仍是一言不发。贾诩知道宛城发生的惊变,自己责无旁贷,拜下道:“文和有负所托,实在无颜面对将军……”张绣一向对贾诩极是敬重,见贾诩跪倒,连忙扶起,并作势让他不要再说了。
半响张绣叹道:“此天命,非公之错失。我能留性命来见文和,已是上天眷顾了。”
贾诩见张绣低沉至此,便沉声道:“曹操在即将大胜之际忽然退兵,必然是许都出了要事。”
张绣却道:“无论许都有什么事,我等已是他砧上之肉,哎……”
这时一名张绣近卫,急急忙忙的奔进内院,张绣心想,曹操真的来了。自己害他子侄,他不把自己碎尸万段才怪,但此刻心灰意冷,倒也不怕这些了。
那人见了张绣急道:“主公,军师,贾小姐她……她要出城。”
贾诩一听是失踪了的女儿的消息,霍地站起,张绣已听贾诩说过此事,他平日也很疼爱这位干女儿,比贾诩还急道:“人在哪里?”
刚才进城之后,张绣已下令关闭四门,任何人不得进出。怎么她还要出城。
侍卫咽了口吐沫,又道:“不……不是,有人挟持小姐要出城!”
张绣这时真的动火了,自己虽然落魄,但也不至于有人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绑架自己的干女儿。他提着剑便冲出门去,贾诩也是心急如焚,随他奔了出去。

林威看到张绣败军归来,又下令封锁四门,二人的归路已被切断。正苦思脱身之计,回来后,曹昂却对他提起其中一个女人竟是贾诩之女,他心里一盘算,知道张绣极其敬重贾诩,贾诩之女听说还被他收为义女。觉得虽然卑鄙,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是挟持贾婉以为人质,迫张绣打开城门,逃往曹军大营。把计划说给曹昂一听,却没想到曹操这位长子的作风一点也不似乃父,居然怎么也不肯。曹昂觉得战场上阴谋诡计没什么,可这样做实在接受不了,他的道德标准接受不了。
但是他看林威苦思办法的时候,心里仍是一丝动摇,林威全家被害死的时候,又有谁来讲道德底线?不这样做,就代表要冒更大的风险,万一因为现代思想拖累死了这个时代的林威,他实在过意不去。挣扎了许久才对林威道:“大哥答应我,不可伤两人性命,我们便去城北搏上一回。”
林威哂道:“大哥本不愿再开杀戮,兄弟放心。”说完就去准备干粮和马匹。曹昂有点怕对上贾婉那双秀眸,因为实在是太来电了,而且这美女对他实在不友好。这挟持大任他是肯定担当不了的。不过林威也不敢让他冒这个险,万一张绣不肯就范,大义灭亲,那么挟持的人瞬间就变成众矢之的。

话说张绣与贾诩两人往城北策马疾驰,只见城楼和两边民居上已布下三百多弓箭手,还有两百余人将城门口围的严严实实。两人到了城门之前,见贾婉和小云分别坐在两骑之上,双手缚在其后,背后还各有一人,以佩剑横在她们颈前。贾婉虽然被缚,但仍然没有半点屈服之意,神色之间自有她独特的高傲之态。见贾诩和张绣驱马赶来,心中莫名感觉有了凭借。
张绣怒喝道:“快放下她们二人,有什么条件,你们尽管说。”
林威朝曹昂打了个眼色,曹昂略一点头,驱马上前走了一步,露出藏于小云身后的脸庞,故意笑道:“张将军,你看看我有什么条件。”
张绣一眼望去,骇然道:“你……你竟未死!”
曹昂又是故意拖长一笑,其实他是有些胆怯,不知道有多少个箭头在瞄准他,他可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望着。万一哪个弓箭手手一松,自己这新身体就得被穿个大窟窿。
“我是没死,所以来要回一些东西。”
贾诩强忍怒气,上前沉声道:“贾诩敢问曹公子要什么。”
曹昂循声望去,眼前这个留着一撇八字胡的中年人就是名动三国的贾诩?贾诩一夜未睡,思虑良多,面容有些憔悴,难怪曹昂有些奇怪他怎么这么萎靡不振。
他顿了顿道:“自是这得而复失的宛城!”
张绣却忽然大笑,曹昂都被他笑的有些发毛。但又不好意思问他笑什么,于是便等张绣笑完。却听张绣豪然道:“我张绣未死一天,这宛城就是我的,少将军不要欺人太甚。快快放下她们,我便放你们离去。”
林威见时机已到,忙道:“子修,与他们废话什么,打开城门,我们走了便是。”
贾诩仍摸不清这挟持贾婉的大汉是谁,想来曹操的大将他都有一面之缘,却不曾见过此人,见他呼唤曹昂为子修,语声亲切,恐也是要紧人物。但此刻女儿命在敌手,自己空有满腹之计不得用,不得已摇了摇头。贾婉见父亲摇头,知道父亲也无能为力既保住她们又留下曹昂,想来自己平时任性无理,父亲却从不怪责,那日拒婚更是气的父亲大动肝火。嘴里不由轻唤道:“父亲……”
曹昂应了林威一声,便退回林威身旁,将小云放下马去,让她往张绣那边走了。林威又道:“先放一人,待我俩奔出百里,便释放贾小姐,张将军可不要追来,否则我难保她的性命!”
张绣嘴角微颤,已然动怒,嘴里却说道:“好,传令,打开城门。”
贾婉听得自己要被挟持出城,便再也忍不住,喊道:“父亲……”小云战战兢兢地跑回贾诩身边,也早已哭得昏天暗地,嘴里只是喊着,小姐小姐……
贾诩心中如刀割一般,倘若曹昂真的嫉恨自己当日劝张绣反水,那女儿的性命定然不保,此一别即为永别。也有些情难自禁道:“曹公子是君子,定然不会失约。贾诩便在此处恭候两位放人。”贾婉听到父亲为救自己,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泪水便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曹昂在旁看得很不是滋味,好好的怎么就弄成生离死别了,我又不是坏人……
林威对贾婉道:“贾小姐,对不住了,劳你随我们走上一段路。”
这时城门已然打开,两人警示地看了周围,林威又示意曹昂先走,待他奔出数十丈,才掉转马头往北奔去。
行了一段路,曹昂对林威道:“张绣果然守信,没有一人追来。”
贾婉冷哼一声不语,林威却道:“子修与我换乘,我身子沉,两人这样奔下去,马儿一会就要体力不支。”不过自古女人好像都在乎自己的体重,误以为林威说两人身子沉,一张秀脸本来已绷得极紧,现在更是一对娥眉都倒竖起来。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贾婉共乘一骑,荆州刘大公子估计就很乐意,可这曹大公子看着贾婉的神色恨不得吃了他,但看林威语音诚恳,无奈之下只好与林威换马。
贾婉气极,却还是不说话。心道:“曹操如此好色,他的儿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会他要是敢有轻薄之举,我贾婉便舍了性命不要,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曹昂上了马,他知道贾婉现在肯定是恨死了自己,不过自己是个现代人,贾婉心中的轻薄之举他是肯定不会做的,他为了不碰到贾婉就坐在马鞍角上,可马一动起来,他却被颠的痛死,一滑就往前冲去,正好将贾婉的背脊迎在怀里。贾婉一声尖叫,马儿又奔出数丈。


第十四章 降曹
卯时二刻,宛城城北。
张绣厮杀了一夜,这时已觉得疲累,但见贾诩仍呆立在路中,望向城外,只好陪在他旁静待贾婉归来。忽然远处一骑由远至近,两人不禁对视一笑,但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男人,张绣惊疑道:“莫不是曹操来下战书了?”
贾诩思索一番,却未答话,那人策马急奔,张绣见他只是一人,便下令放他入城。那人进了城见了这样的架势也是一惊,但看见张绣,连忙下马,道:“在下拜见张将军。”但却只是双手作了一揖。
张绣平平道:“你是何人?”
那人昂首又道:“我奉大将军之命,送书信于张将军。”
张绣还嘀咕道:“哪个大将军。”那人还未答话,贾诩已笑脸说道:“原来是河北来的贵客,来来,快请府上。”张绣这才醒悟竟是袁绍的使者来访。
张贾二人在书房看完书信,又对使者道:“你且下去休息,两日后便答复大将军。”
那人道:“快些便好,大将军盼着将军呢。”说完径自往外走了。
待人走远,张绣道:“袁绍势大,连一个使者却都这样跋扈。”
贾诩没有答话,脑中已有几个念头闪过。
张绣又道:“文和,袁绍屯兵黎阳,有袭取许都之意,怪不得曹操匆匆退兵。现在又修书要我归顺于他,并力讨曹。你看如何?”贾诩看得出来,有袁绍这个大助力,张绣失落的心情又有些回复。
贾诩却道:“袁绍此人优柔寡断,见曹操回师,必然按兵不动,将军若是降袁,到时恐怕……”
张绣一听觉得有些在理,但又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又听贾诩对外道:“来人,唤那使者入来。”张绣不明所以,那使者甫一进门,便道:“将军又有何事?”
贾诩拔出佩剑,只是一剑,那人倒在地上,就此死了。
张绣大惊,喊道:“文和这是何意?”
贾诩还剑入鞘,平静如常道:“将军,还请早做决断。”
张绣颓然坐下,道:“杀了袁绍使者,还有什么好决断的。”
贾诩轻咳一声,道:“那便去从了曹操。”
张绣霍地站起,怒道:“文和,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害我!我与那人有此大仇,他能不杀我?”
贾诩不以为然,又道:“今天下之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坐镇中原,河北袁绍称霸,徐州吕布称雄,袁术称帝淮泗,刘表占据荆襄,孙策横扫江东。将军却说哪里是安命之地?”
张绣不语,贾诩又道:“若不出文和所料,曹袁之间三年之内必有大战。而从曹有三便,一者,曹操奉的是天子圣旨,出师有名;二者,袁强曹弱,我军以少附多,袁绍必定不以为然,若从曹操,曹操必喜;三者,曹操有雄图天下之志,必定不计私仇,况且将军刚放走他未死的长子,这又是一个助力。”
张绣还是有些怀疑道:“文和不欺我?”
贾诩拜下正声道:“文和当日在段煨军中,有性命之忧,若不是将军施以援手,早已不在人世,将军大恩尚未言报,又岂敢加害。”
张绣上前扶起贾诩,道:“如此,便从文和之言。”
贾诩又道:“袁绍出兵在即,为免去曹操后顾之忧,将军事不宜迟,尽快修书于曹操。”
张绣刚要说话,门外侍卫兴奋喊道:“将军,军师,城门急报,小姐回来了!”

话说曹昂与贾婉共乘一马,马上颠簸,不免有些身体接触,贾婉被缚了双手,身后又坐着曹昂,反抗不得,心里恨不得回身一剑刺个对穿。好在曹昂双手只是从她身后绕出持着马缰,并未对她有什么非分之举。不过远处看去就像是曹昂从后揽住了贾婉,两人亲密得很。贾婉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还从未与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心里更是恼极了曹昂。
这时行了一段路,曹昂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这么个大美女坐在前面,偏又自己碰到她一下,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就对林威道:“大哥,我看没有人追来,不如放了她吧,这样我们也好赶路。”
贾婉心中冷哼一声,自道:算你识相。
林威往后用尽目力一眺,便道:“好吧,你扶她下马。”
曹昂感觉解放一般,兴奋地跳下马来,伸出右手,道:“请小姐,下……下马吧。”
贾婉见他们的意思竟要放自己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而且连马匹都不留给自己,这可怎么办。不过心中一计较,已然定计。他二人急着赶路,必不会追我。
只见她假意伏下身子,却是双腿一夹马腹,贾婉骑术了得,仅凭双脚控马,喝道:“谢少将军赠马。”说罢就此遁走。
林威见她夺马而走,急得要追,但想起两人的处境,只好放弃。看看站在地上的曹昂,无奈道:“看来只有你我兄弟共乘一马,我们走些小路,虽慢些,也可避过张军耳目。”
曹昂望着贾婉远去的美丽身影,不禁感慨,这还真是一匹难训的野马。无奈坐在林威身后,往雉县赶去。

辰时,许都,丞相府。
一名将军径自走进中堂,见了堂上之人,便行了礼,却不言语,只是来回踱步。
堂上之人批阅着公文,对他的急躁之举,恍若未见。这时又走进一人,道:“兄长原来已在这里。”那人听见声音,急道:“妙才也来了,真是急死我了。”
堂下两人正是夏侯惇和夏侯渊,两人闻袁绍欲渡黄河袭取许都,从各地调拨兵马回师勤王,但曹操一日未归,两人都不敢妄动。只听夏侯渊道:“兄长莫急,你不见荀司马却一点也不着急么。”
荀彧这才出声道:“让两位将军见笑,文若心中也着急万分,但此刻要事,乃稳定人心,静待丞相回师。”
夏侯渊见夏侯惇仍面有急色,哂道:“白日无聊,不若兄长与我到外面比试一番如何。”
夏侯惇还有些迟疑,夏侯渊已笑着将他推出门外。
荀彧见了也微笑不语,自道:“袁绍,这回可敢渡河否?”


第十五章 为父
申时,曹军大营。
曹操坐在帐中,张绣来的书信已看了数遍,他正急着回军往许都,没想到张绣竟修书道举城来降。
郭嘉道:“贾诩善于揣测人心,投诚必是由他主使,奉孝以为,可信。”贾诩善于揣测人心,郭嘉又何尝不洞悉人性,知道贾诩在这样的窘境下,只有这样才能安身立命。换作自己也定然会劝张绣降曹而非袁,毕竟他也是从袁绍帐下转投曹操的,深知袁绍不是成就大业的人。
曹操吃过一次亏,心里迟疑,又问程昱:“仲德以为如何?”
程昱抚须道:“明公心中已有定计,又何必多问呢?”
曹操大笑,便要修书纳降张绣。这时许褚突然冲进帐中,许褚虽然豪勇,但为人一向谨慎守法,曹操有些不悦道:“仲康,何事?”
许褚这才意识到失态,忙道:“大公子他……他回来了!”因为典韦许褚都是曹操的近侍,与曹家关系亲近的很,他知道曹昂归来,所以兴奋非常,连军礼都忘了就冲进帅营。
曹操霍地站起,声音颤抖着道:“子修……子修他回来了?”说罢,连鞋子都未来得及穿,就奔出帐外。
话说曹昂和林威共乘一骑,行了一天才到雉县,好在曹军正在收拾行装,还未启程。两人还未走近,塔楼上的士卒是那日宛城之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一眼看到曹昂,还以为白天见鬼,不禁骇然,但仔细一看,他马下有影子拖得老长,才欢呼道:“大公子回来啦!大公子没死!”
曹昂越来越接近曹营时,心跳就越来越快,此刻在校场上被一众当日逃脱的将校围着,他知道曹操快要出来了,这位三国时期最有争议又最富雄才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心跳也开始加速,那是原来曹昂的身体感受到了曹营的气氛,逐渐兴奋起来。这时聚拢的人群突然散开,曹昂往前望去,只见一个锦衣男子光着脚,缓步走来,步履竟还有些蹒跚,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自己,就像一离开就好像会再失去儿子一般。曹昂像是不受控制地奔上前去,双膝重重跪地,低头抱拳道:“子修不孝,让父亲担心了。”曹昂一开始其实盘算了许多见着曹操的情景,可莫名的,真的见了曹操竟会如此真情流露,这身体,果然是血浓于水啊。
曹操的声音一向有些阴沉,但此刻颤抖着托起曹昂道:“是为父不好,才让子修受苦了,来,我们父子进账再说。”
曹昂起身抬头这才看清曹操的面容,曹操的确长的不英俊,人不高,而且皮肤有些黑,只是眉宇之间有股莫名的霸气,让曹昂觉得如果他发起怒来,肯定是挺吓人的。曹操握着曹昂的双臂,一点也不放松,并排入帐。
林威在人群中看到,嘴角微微一笑,但想起自己与亲人都已阴阳两隔,又不禁神伤。
“哈哈……”曹操又是大笑,道:“妙计妙计,子修真是好眼光,你这位义兄可真是一位人杰,我儿有此臂助,为父放心不少啊。”说罢又下了道命令,晋升林威为牙门将军,侍在曹昂左右。
曹昂与曹操交谈了半个时辰,将宛城失散后的事一一详述于他听,起初他还不知道怎么说,但说着说着就发现曹操私底下真的是一个很……怎么说呢,恩,对,很可爱的人。他会哭会笑。他听到曹昂身上十几处箭伤一起将他痛醒的时候,忍不住便掉下来泪来。听到曹昂与林威用奔马害的刘表仓皇出逃时,又不禁开怀大笑。
曹操又道:“此番,若不是子修,为父可能真的会中伏,丧命在此。贾诩未让为父失望,竟对我行军之事如此了然,果是奇才。”曹昂听得不由佩服,曹操才避过险难,却又赞贾诩,这种胸襟真是只有这些大人物才有的,换成别人事后诸葛亮,还不把你好好骂上一顿。不过他也不知,张绣用快马急送降书,先他一步到达曹营,贾诩此刻已是曹操的属下了。
曹昂欣然道:“父亲吉人自有天相,子修也只是尽力而为。”
曹操摆手笑道:“不然不然,我曹孟德的儿子,自然是好样的,如此大功不可不赏。来人,给我记下。”说罢,开始捣鼓了一大堆曹昂都听不大懂的文言文,像是在表彰他的功绩,最后只听曹操道:“以此十功,举为五官中郎将。臣曹操谨拜表以闻。”
曹昂听他称臣,原来是向皇帝上表请封,五官中郎将,好像挺大的,心里也有些微微得意。他却不知道,这五官中郎将在原来只是一个侍卫长官,但在曹操的上表中,却有丞相副职的意思。曹昂要是知道他现在上任的这个官职本应在十多年后由曹丕晋升,恐怕也高兴不起来了吧。

戌时,宛城,贾府书房。
贾诩已安排上午归来的女儿回房休息,但自己仍是没有睡意,念道:“曹操诡诈多疑,倘若假意纳降,伏杀张绣,我岂不是罪无可赦。哎……”不由长声一叹。
这时侍卫在门外道:“老爷,将军来了。”
贾诩忙开门去迎,看见张绣脸色深沉,只听得他说:“进屋再说。”遂一言不发,两人步进书房。贾婉这时刚睡醒,小云等了她许久,见她回来才深深睡去,这时仍在梦中。她不愿唤起,便自己出来寻些吃的,却正好瞧见贾诩和张绣神色严峻地走进书房。她从贾诩口中已知道张绣决定归顺曹操,此时张绣来访,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悄悄跟了上去。
贾诩关上门,又将张绣请在上座,才道:“将军何事紧张?”
张绣沉吟一声,才道:“曹操已经答应,令我等点齐军士,赴往许都向天子述罪。”
贾诩一听,点齐军士,那就不怕曹操暗杀,向天子告罪,那就是将功抵过。毕竟现在天下大乱,只要肯归顺朝廷的诸侯,哪怕你以前是山贼,都是有功于社稷的大功臣。贾诩心想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他却这样紧张。
于是将心中所想告诉张绣,张绣却叹道:“只是曹操在信末又加了一条。他说儿子甫及弱冠,尚未成亲,为表两家以后再无恩怨,愿意与我结为亲家!”
这联姻一条是曹昂归来后,曹操见他经此一役,成长许多,又觉亏欠良多,正好借此机会为他寻一门亲事,他那日在宛城见张绣之女长的如出水芙蓉一般,已暗下留心。却不知那女子却是贾诩之女,张绣的义女。
贾诩这才知道张绣为何脸色深沉地来找自己了,他膝下无女,只有一子张泉,尚未成年。他来这里,无非是为自己的干女儿而来。但是贾婉上次拒婚的事,张绣也有所耳闻,也不知道怎么向贾诩开口,却没有办法只好往贾诩这来了。
贾诩刚要说话,大门却被嘭地一声推开,两人急忙回头,却是贾婉静静立在那儿。脸颊上早有两行泪水滑下。
贾婉适才在门口以听得两人的对话,听到联姻之时,不禁掉下泪来,自己才刚脱险,他们却又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当作筹码嫁出去。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便什么也不顾,推开门来。
贾诩见是贾婉,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道:“婉儿……”
贾婉看着父亲,觉得很亲切又很陌生,他是那个从小教授自己读书习字的文人雅士吗?还是那个纵横沙场,智计百出的鬼谋策士?他是那个城楼下对救自己无能为力而丧气摇头的普通父亲吗?还是那个怒喝自己不晓天下大义的政治幕僚?
万种情绪不禁涌向心头,却只是呜咽不语。
她只见贾诩走到她面前,竟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凄然道:“为父者,不能让子女幸福,已是万万不该,我贾诩当日祸乱长安,更是罪该万死。但受张将军之恩未报,才一直出仕至今,女儿便当为父求你了,为张将军,为宛城三十万军民求你了……”
贾婉见父亲跪在面前,早吓得花容失色,听他说话凄惨,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忙跪下靠在父亲肩头只是痛哭。张绣在旁见了,也不禁潸然泪下。
“女儿前日早已想通嫁往荆州,可为何当女儿看到希望之时,今时父亲又要我……呜……”贾婉哽咽着道。
贾诩却只是不停说着,为父对不起你……将女儿抱在怀里,也痛哭起来。
半响,贾婉才收拾心情道:“父亲与义父大人归顺曹操,女儿既为贾氏子孙,自该为父亲和义父的仕途着想,一切听父亲安排便是。女儿退下了。”说完,起身行了礼就走了。
两人听得贾婉答应婚事,却不知喜从何来,一门婚事弄得像丧事一般。张绣觉得过意不去,向贾道到了谢,便告辞离去。
贾诩一人站在厅中仰天长叹:“我果是造孽太多,老天爷,你这是在报应我啊……”



第二卷 徐州鏊兵
第一章 新婚
卯时,宛城北门。
经贾诩建议,张绣的五千兵马全部着红装,但也人人佩刀着甲,作为送嫁队伍开拔许都。原来的物资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嫁妆。一来,贾诩还是对曹操有些不放心,不过想来曹操总不能派人袭击自己儿媳的送亲队。二来,也是作为人父的一点点补偿,能让贾婉风风光光的出嫁,心里总是好过一些。
小云骑马伴在贾婉的花轿边,心里也不知道该为贾婉高兴还是伤心。她见贾婉昨天回来,不哭不笑不言语,只是呆呆坐着,整个人像没了魂一样,才知道出了事,一打听才知道要嫁到曹家了,这前脚刚送走刘家,后脚跟着就踏进曹家门槛,这都什么事。越想越乱,便道:“小姐也出来瞧瞧嘛,这样的排场,怕也只有当年昭君出塞可以比啦!”她书读得不多,只知道昭君奉皇命出嫁,那自然是大排场,却不知其中有多少的辛酸。
果然贾婉听到昭君出塞,眼泪又要落下来,自昨晚起她暗自立誓,从此不要再掉一滴泪。便再强忍住,心中不住念道:昭君出塞,汉庭为求边境安宁,却只得靠女人远嫁他乡。想起自己今时的情形,却是如出一辙。心里更是凄凉。但只在轿中轻轻掀开帘子,强颜道:“小云以后到了丞相府,可要守规矩,别再这样调皮了。”
小云听见贾婉突然说这样的话,也不知再说什么,看着她苍白的脸,默默点了点头。贾婉慢慢放下帘子,却不见小云在马上静静抽泣。
大军前后数里,旗鼓相望,行了几日,许都已是近在眼前了。

话说曹昂随曹操回许昌,袁绍果然退兵归去,还修书于曹操道自己欲靖清河北各类盗匪,特向老友借钱借粮。曹操只是笑而不语,着人拨了些钱粮往河北送去。拉着曹昂又先去将,因原以为曹操害死自己之故而避往娘家的养母丁夫人接回,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在席上,曹昂凭借原先的记忆,认出了许多人,他的一桌上有曹操,自己的养母丁夫人。还有就是铜雀较艺弓箭之冠的曹休,是他的族弟,只比曹昂少了一岁。还有就是几个未成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曹丕、曹彰、曹植。当然还有卞夫人手中怀抱的曹熊。其他夫人与子女分坐在另外一桌,也未细看。
曹昂这晚喝得的确醉了,他因身体之故,对曹家的人都有莫名的好感,想来他们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人,也必须得赶快融入这个家庭。
第二天宿醉未醒,就有人狠拍房门,叫他起床。他从梦中惊醒,竟是梦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过此刻时空永隔,怕是永不再见了。收拾心情,才将门打开。却见曹休着得一身红,跟个唱戏似的。
曹休见他穿着睡衣,急道:“兄长,这样的大日子怎么还在睡觉?”
曹昂挠了挠脑袋,模糊不清地道:“是什么日子啊?”
话音刚落,林威一身戎装,已踏入院中,他受命归于曹昂管辖,所以可以进出曹昂的住所。他见到曹昂即行军礼道:“末将参见五官中郎将大人。”
曹昂可对这一套完全不行,忙走上前道:“你是我大哥,见我还行什么礼。”
林威平静道:“这是应该的……”
曹昂有些不悦,道:“那我就用军令命令林威以后不准对我行礼!”
看着林威一脸难色,曹休笑道:“好啦,送亲都要到城门口了,兄长是要穿着睡衣去娶娘子吗?”
林威一拍脑袋,自骂道:“看我,险些误了事。”
曹昂这可糊涂了,闹了半天只有自己不知道啊,娶亲?我?开玩笑,我还没跟谁约会过,怎么就要娶亲了?
曹休不待他说话,又喊道:“来人,快来替我兄长更衣!”
曹昂伸手制止道:“等等,什么娶亲?我怎么不知道。”
曹休笑道:“兄长醉糊涂了吧,昨夜伯父不是说张绣归顺,我两家联姻,兄长娶他女儿为妻吗?”
曹昂还真是醉了,昨晚说这事时,他连东南西北都已不分,哪还分得清娶亲还是取钱了,他还嘀咕着曹操怎么尽和他说到银行取钱啊……原来,原来是……
这时,曹操也换了一身红衣,一副老丈人的样子,步进院内,笑道:“都在啊……”
林威立即拜下道:“见过丞相。”曹休曹昂也跟着见礼。
曹操笑道:“今日大喜,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子修,怎么还未去更衣?”
曹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我就和那些ktv陪唱小姐被人迷奸一样……我的清白啊……
拒绝吧,这张绣的女儿是美是丑都不知道,我可是现代人,怎么糊里糊涂地就结婚的。他心里一直对着自己说。
可他的身体本能似的,对曹操的话遵从起来,颇为奇怪地走回房中唤人送上新衣。恐怕牛头马面也没料到,就在这样的特殊情形下,曹昂的身心不协调起来。阴曹里,马面还在感叹,男人啊,果然是用身体思考的东西……

巳时,许都西门。
敲着锣,打着鼓,欢欢喜喜把歌唱。张绣的送亲队终于到了!曹昂、曹操骑着两匹极骏的白马,立在前排,看着送亲队伍缓缓入城。曹昂从头到脚凡是穿的全是红的,让他窘得连头都不愿抬起来,心里只是拼命喊道,怎么这时就没人来打仗,我的婚事能拖就拖啊。
他却不知,就在这时候,有十多骑从许都东门奔入,为首之人,面容憔悴,但一眼瞧去,却发现其耳垂极长,扬起马鞭时,手臂也是长于一般人。身后两个大汉,一个面如红枣,一个燕颔虎须,倒有些吓人。
当今丞相长子大婚,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京中官员凡平时挨着曹操的,这回可逮着机会送礼了,有些人本连进丞相府的资格都没有,这回却可以名正言顺地送礼,送了礼,心里就踏实。所以曹昂成亲不高兴,他们可都是开心的很,在道路两旁不时欢呼。倒是热闹了许多。
张绣与贾诩驱马上前,拜见曹操。
曹操笑道:“只是小小过失,张将军千万不要记在心上。”又对贾诩道:“文和,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只谈风月只谈风月,哈哈……”这几日,曹操已知道娶的是贾诩之女,张绣义女,所以才对贾诩说这番话。这时有一骑飞至。曹操心道:来了。
“圣旨到……”一声呼喊,一下子让所有人肃静下来。
曹操早已请了旨,封张绣为扬威将军,更封贾诩为执金吾,晋都亭侯。
两人恭迎了圣旨,乐师又指挥奏乐,送亲队也开始继续敲锣打鼓,长街上瞬时又回复了刚才的热闹。
曹昂眼见队伍就要往府上走,进了府拜了天地,那还了得!眼睛却瞄见花轿旁的丫鬟,她不是那日的……他当然记得,小云当日可是被他用佩剑横在颈前的,对他这样的现代人说,这个动作只在电视里看过,第一次做还有些紧张了。她在这里,那花轿里坐的不会是她吧?张绣的女儿,她不就是张绣的义女嘛!
曹昂恍惚之间,早被林威牵着马往回走了。曹昂他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第二章 燕尔
夜深,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众人也不强留他,而曹休早就起哄说要去闹洞房。这时曹昂巴不得在外面喝得烂醉,不要进去了。拜天地时,新娘披着盖头,但他从身形上看,想来应该是贾婉不假了。他要这么进去,估计今晚是他曹昂见红了,贾婉那天瞧他的眼神,可恨不得将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被众人推推搡搡推到门口,曹昂无奈道:“好了,大家散了吧,我可真是累了,要休息了。”
一人笑骂道:“公子过会还有一会累,不要着急嘛!”这一说引得大家哄笑起来。曹昂没法,深吸了口气,转身推进门去,心里却也打定了主意。进了屋,背倚着门,见新娘仍是一身凤冠霞披,披着盖头坐在床沿,一动也是不动。心里叹了口气,挂上了门闩。
却说贾婉早以为自己心里已死,但拜天地时仍感慨自己就这般出嫁了。刚听见曹昂挂上门闩,心里又莫名地怕起来。她也从小云口中得知自己要嫁的人就是曹昂,没想到和他竟是冤家路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听见曹昂慢慢移动步伐,也不出声,心里更是紧张起来。她从盖头下看见一双大脚停在自己面前,不由呼吸也急促起来。又隐见他伸手往自己身后探,再也忍不住,道:“你要干嘛!”
曹昂一听,果然是她。便平静道:“这么晚了,当然是睡觉。”
贾婉被他这句话顶得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忽然她听见身后被褥翻动的声音,知道完了,闭上双眼,不愿再看。
可过了许久,什么反应都没有,睁开眼来,曹昂也不站在面前了。心里一紧,道:“你到底要干嘛?”
曹昂又道:“你自己掀开盖头来看不就知道了。”
贾婉听了便要去掀,一想这又是极不合礼数的。急道:“到今时今日,你还要这样羞辱我吗!”
曹昂听得不明所以,自己好心好意,不耐烦道:“那你自顾自,我累死了,先睡了。”说完,就不再作声。贾婉连续“喂”了几声,他也不答。
贾婉也终于忍不住将盖头掀开半边,却瞧见曹昂拿了被褥睡在房中的躺椅上,心下立刻火起,所有的辛酸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一把扯下凤冠,怒道:“曹昂,我就是如此配不上你嘛?”
曹昂被她喝得一惊,但已想明白她的话,睁开眼无奈道:“你说什么呢?这场联姻,我知道小姐不情愿,我事先也不知情,但都是父命难违,我能做的,就是保全小姐的清白,别的,我也无能为力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想这样做应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而且他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贾婉却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怔怔看着他出神,凤冠在地上来回滚动,几颗明珠微微发颤。
曹昂见她不言语,还道是她想通了,心里终于放下一块石头。因为忙了一整天,实在太累,没一会,就睡去了。
贾婉坐在床头,看着新房里的布置出神,她看见曹昂解下的佩剑就横放在桌上,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便轻唤了两声曹昂,见他没有反应,蹑着脚步走到桌前,拿起那把青釭剑。刚要拔出,心中又犹豫起来,杀他抑或是自尽,恐怕都会连累父亲,父亲已封了侯,仕途正是一片光明,我又怎么能……又一把将剑放下。回头看了看曹昂,见他仍睡着,又回身到床头坐着。心中又念,这人和他老爹一样诡诈,说得好听,还不是怕我到时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不行,我得看着他。可怜贾婉一晚就靠着床那么坐着,过了寅时,渐渐敌不过睡意,心里只道,闭一会眼睛就睁开,没事的,他睡熟了。
一支红烛,光影闪烁,悄悄燃尽,天已放亮。
曹昂因为睡在椅子上,这时醒来,全身酸痛,倒也没了睡意。一坐起来,才想起,房中还有一位“娘子”,就走了过去。却不小心被地上的凤冠绊了一下,好在没有摔下来,抬头一看,贾婉闭着双眼,歪着脑袋靠在床头,竟然坐着睡去了。曹昂心里也觉得蛮对不起她的,看来以后两人还得分房睡,不然她估计还是不放心。
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就连这样和衣而睡的睡姿都能让人想入非非,他也不禁想起自己原来交往过的女孩,自己为她可以追过几百公里,可以为她跳过火车,可以为她跟所有人翻脸,现在想来原来自己这么傻,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不禁苦笑。
其实曹昂被凤冠绊得险些摔倒,她便惊醒起来,但又怕他说自己将这种东西乱扔,不知礼数。只好闭目装睡。这时偷偷眯开眼睛,看见曹昂盯着她怔怔出神,还一味的傻笑。
眼也不睁,只是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曹昂心里却想,我怎么当着我“娘子”的面堂而皇之地想别的女人,这可不行。不禁又笑了一下。
贾婉见他不答,只是笑,心里莫名惧怕起来,心中早将他骂了个遍,这伪君子、小人不会是现在想要……
却听曹昂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看小姐睡觉流口水的样子好笑。”贾婉听了连忙用手去擦嘴。
曹昂见了笑得越发厉害,道:“骗你的,真是,你要睡就再睡会,我出去,你把门锁上就好了。”说完就要走,贾婉恼他戏耍自己,但见他真要出门,连忙喊住:“你不能出去!”
曹昂回首不解道:“为什么?”
贾婉却突然脸红起来,支吾道:“哪有……哪有新婚后,新郎先起床的……我……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原来贾婉的意思是洞房之后,妻子还赖床不起,那旁人又会怎么想,自然而然会联想到那晚有多癫狂,这样的话叫她一个大姑娘家又怎么说得出口。
曹昂当然是不明白,只道:“我看你一晚都没好好睡,才让你再睡会,有什么不对吗?”
贾婉羞红了脸,偏又说不出口,心里想着这人是故意装傻吧,我就那么好欺负?见他又要走,忙道:“反正你先别出去,我……我换了衣服,和你一块出去敬茶。”
这回曹昂可是记起来,好像新婚夫妻第二天一早要去给长辈敬茶的,转过身道:“那你换吧,我不会转过来的。”
贾婉气道:“那你呢,你还穿着这身,又要去哪娶一房啊?”
曹昂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她都还穿着昨天拜堂时那一身红衣,无奈道:“那我去屏风后换衣服,你放下床帘,里面换吧。”
贾婉见他露出窘态,心中得意,让你捉弄我,以后有你受的!
曹昂换了衣服,见贾婉在床里仍有悉嗦声,想来女人换衣服真是慢。便道:“我就在门口,你慢慢来吧。”说完贾婉听见门开了又合,把头从床帘当中探出来,左右一顾,曹昂果然走了出去。这才下床又对着铜镜开始梳妆起来。
今日天气很好,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万里无云,他站在门口伸足了一个懒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院内还有一人,他蹲在一堆灌木后面,不停地对曹昂做着噤声的手势,仔细一看,原来是刚刚六岁的曹植。这时曹丕从院门外走进来,嘴里还诈道:“三弟,我可看到你了哦!”
曹昂心道:原来是在捉迷藏,看着他们俩现在共同玩耍,兄弟情深,谁又想得到二十年后,两人会为夺嫡,相煎何太急呢?想到这里,脑中却突然轰地一声,现在曹丕可不再是长子了,我才是啊,而且我是曹操元配刘氏所生,那可是如假包换的嫡长子啊……
曹丕见到曹昂,见了礼,不过却见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看,还道是暗示自己曹植躲在那里,便寻了过去,却不知道曹昂正出神地想着他曹丕以后的位子……
没一会,曹丕果然找到了曹植,两人齐齐走到曹昂面前见礼,曹昂比曹丕这个“长子”仍大了十来岁,可以说在曹操的众多子女中,曹昂还真是和他们隔着一定年龄层。
这时,贾婉已梳妆完毕步出了房门。曹丕虽仍是孩子,但平日里也见过不少美女,不过仍被贾婉的容貌惊艳了一回,才见礼道:“曹丕见过兄嫂。”因为曹丕年幼尚未行冠礼,所以还未有字。不然在这种情况下该是称字不称名的。
曹昂心里暗骂,曹家什么都好,就是这好色不好,你小子过几年还不是跑去抢那甄大美人?不过回头一看,他也是一震,他还想怎么就换身衣服她能拖这么久,却不知贾婉换了装,梳了髻,画了眉,抹了红。这时走出已是一副少妇打扮。贾婉知道现在自己一家人都得靠曹家庇护,所以这去献茶也是意义非凡,所以花了心思学着以前母亲的样子打扮了一番,起初还嫌老气,但又不知如何修改,又怕曹昂着急先走了,只好就这样草草出来了。
贾婉眼见这曹家一大二小都盯着他发怔,先向曹丕还了礼,又避开二小,对曹昂狠狠一瞪,意思是说有什么好看的。
曹昂没趣地回头,看见曹植张嘴欲言,想起这小子可是个神童大才子,别一会《洛神赋》捣鼓不出,给我糊弄个《婉儿赋》出来,连忙道:“你们别处玩去吧,我们要去父亲那献茶了。”说完就往前走,贾婉对两位小公子欠了欠身子,心里却提防着道:曹昂,一会献茶你要敢捉弄我,我就跟你没完……


第三章 探病
辰时,丞相府中堂外。
曹昂和贾婉已候了小半个时辰,堂内仍在议事。曹昂还是不习惯古人穿的长衫,现在天气转热,没一会额头上就已经开始冒汗了。偏偏又不能走,只好拿手作扇,摇了起来。贾婉也觉天气闷热,但看到曹昂那样子,心里却道:哼,热死你,看你还有力气捉弄我。
这时,堂内转出三人,为首的中等身材,面容俊朗,后面跟着两个大汉,一个面如红枣,一个燕颔虎须,曹昂一想,这不会是刘关张三人吧……于是极力回想所知的历史。原来曹操当时安排刘备和吕布和解,其实是驱虎吞狼之计,却不想到吕布军中截获了刘备与曹操的书信,吕布一怒之下将刘备打得亡命而逃,连家小都被吕布困在小沛。
刘备看见曹昂和贾婉,因为昨日也参加了婚礼,虽然当时心切徐州,无心饮酒。但倒也认出了他就是昨晚的新郎。领着关张就上前见礼,又说了一堆愿他们两白头偕老的话,曹昂一一谢过了,三人这才告辞。他心里想着,刘备果然是一表人才,历史诚不欺我。比我老爹可帅得多,不过我既然是曹操的长子,要缔造一个太平盛世,就一定得遏制刘备的势力发展。
其实堂内也有人同意曹昂的意见,郭嘉就在刘备退下去后,就进言杀刘备以绝后患,堂中仅荀彧和程昱两人反对。不过曹操如前一次刘备来投一般,拒绝了。
贾婉见曹昂沉思不语,想起刚才那些祝语,哼,跟他这样的人还谈什么永结同心。又问道:“刚才的,可是刘关张三人?”
曹昂听她问话,莞尔道:“我还以为,贾小姐都不再跟我讲话了,从出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啊。”
贾婉不禁气结,嘴里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
这时众将都已退出,曹昂认得的有夏侯惇、夏侯渊、于禁、乐进、李典、郭嘉、荀彧、程昱、荀攸九人。还有一人走在最后,努力思索也不见印象,只好放下不想。不过转念又忖道,这么多军政要员到场,看来商量的事肯定不小。又想起刚才刘关张三人走出,一拍脑袋,不由说出两个字,“吕布。”的确刚才的议事就是围绕出兵剿灭吕布而展开的,最终决定十日后,请得天子剑,出师讨逆。
前面九人对曹昂一一见礼,其中夏侯兄弟算是曹昂的叔辈,曹昂又给他们两见礼,一阵谦让,才退了下去。最后一人似乎在思索什么,低着头,脚步极慢,还在门口徘徊。
这时贾婉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刘叔。”
那人抬头一看,见是贾婉,不由展开笑脸,道:“呵呵,婉儿都这么大了,你父亲可好?”
贾婉应声道:“父亲安好,已被朝廷授了官职。”
被贾婉唤作刘叔的人抬头瞧见曹昂在贾婉身后,忙见礼道:“主簿刘晔见过五官中郎将大人。”
曹昂这才晓得他是刘晔,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发明霹雳车的人。对于发明家他倒是挺敬重的,笑道:“不必多礼,您是她的叔叔,就是我的叔叔嘛。”曹昂说完故意朝贾婉看了一眼,见她对自己只是横了一眼,大感没趣,他也是忽然觉得逗逗这美女其实也挺好玩的,而且两人身份又这样的暧昧。
原来刘晔和贾诩算是旧识,刘晔还曾教过贾婉作画,上次一别已有十载了。
刘晔知道两人昨日成婚,今早必是来奉茶给长辈的,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两人只好往堂内走去。
曹操喝了儿子和媳妇奉上的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毕竟是第一个儿媳进门,又命人当即传了膳在堂中与两人共用。
曹操平静道:“本约了文和一同议事后,便邀你们一起来吃饭,他却病了未来,子修一会替为父去探望一番。”
贾婉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听曹操说贾诩病了,心里着急,但嘴里却不能问,毕竟男人在说话时女人插嘴是很不对的。只好在桌下打了曹昂一下,示意他问。
曹昂“啊”了一声,曹操惊疑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曹昂连忙道:“没,没事,子修也是正好想去岳父家里拜望一下。没想到这么巧呵呵……呵呵……”说完又朝贾婉瞪了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在吃饭,对他视若未见。心道:这丫头我不惹你,你反来捉弄我!
曹操匆匆吃完,说要去面圣请旨,只留下曹昂和贾婉两人大眼瞪小眼。
曹昂看四下无人,道:“刚才干嘛打我?”
贾婉只是哼声,却不说话。心里还想着,这人真是死脑筋,怎么还惦记着这事。你倒是快去看看我爹怎么了。
曹昂见她不答,又问:“喂,问你呢。”
贾婉只是道:“你什么时候去我爹那?”
曹昂见她刚才的神色像极了当日夺马而走的表情,又有什么诡计。忙道:“就去,你要干嘛?”
贾婉道:“那你能不能不要骑马去,坐轿子去行吗?”
曹昂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道:“你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弯来弯去的。”
贾婉想想道:“你坐轿子去,我就能一起去了嘛!不然要被别人看见的。”
曹昂觉得奇怪,问道:“被人看见怎么了?”
贾婉被他一问气的顿足,道:“你当我是怨妇吗,哪有第一天嫁出去就跑回娘家的!”
曹昂还当什么事,原来又是古今不同,说道:“那轿子怎么坐两人?”
贾婉笑道:“那你不要去了么。”
曹昂有意想去认识一下贾诩,这位传奇人物将会是曹操的得力臂助,一定要将他的能量百分之百的释放出来,听了忙道:“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爹吩咐的。”顿了顿,想起刚才她的捉弄,逗她道:“要么我们一起去,否则你就不要去了。”
贾婉心切父亲身体,见他有意挑衅,嘴角一扬,道:“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心里却有些发毛,不过又想光天化日之下,他敢把自己怎么样。
曹昂没想到她会答应,自己却有些退缩了,又想我是男人我怕什么来了,去就去。
矛盾的这对“小夫妻”,坐着轿子摇摇晃晃的往中尉府衙去了。贾诩被封的是执金吾,也就是差不多京城的公安局长,但在武帝以前一直称为中尉,因为执金吾的名字过于吉祥,没有威慑力,大家又提议将府衙名字改成中尉府。
中尉府前堂是贾诩办公的地方,后堂为居所,所以五官中郎将的轿子一直抬到了后院里,几个轿夫放下轿子,退下之后,心里都暗暗称奇,这中郎将大人年纪轻轻,身材也不胖,怎么却这么重。
这时早有人报告贾诩,贾诩仍卧在床上,心里却在盘算,他来是为什么?看看自己是否真病了?探望岳父?
这时贾婉早已奔进内院,刚才轿中,曹昂缩在一角,果真是一碰都没碰到自己,心里只是觉得怪怪的,不过心念父亲,就不再多想。这时到了后院,四下都是父亲的亲兵,便不顾那么多,先于曹昂出轿,直奔内院。
贾诩一看是女儿来了,不禁喜出望外,不过转念又道,她自幼习礼,怎会私自出府,还用曹昂的坐轿,莫非……脸色随即一阴,对刚进门的贾婉喝道:“你给我跪下!”
贾婉平白无故被父亲一声怒喝,惊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只是道:“父亲……你没病……”
贾诩怒道:“你怎么出来的?还用曹昂的坐轿,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贾婉听了这句,早已明白,她是何等聪颖,原来父亲以为她不满这桩婚事定是加害了曹昂,夺了他的官轿逃回这里。贾诩毕竟经历过许多阴谋诡计,不免比谁都想深一层。
贾婉还是有些失望道:“原来父亲这么不信女儿,是他带我来的。”说完就出门把还在悠悠走着的曹昂拉了进来。他想父女相见肯定有挺多话要说,这个时代规矩这么多,连娘家都不能回,让他们多说会吧,谁知道,就看见贾婉怒气冲冲地拉着自己往里走。
贾诩见贾婉果然扯了曹昂进屋,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了,只好在床上起身道:“文和见过少将军。”他不称官职,是因为执金吾比五官中郎将俸禄要高,算上来还高上半级,虽说曹操的意思是丞相副职,但总是不能明说的。
曹昂还了礼道:“我听父亲说岳……岳父病了,故来探望。”这岳父还真是叫的别扭。
贾诩摆手道:“有劳丞相操心,人老了,总有些毛病,不碍的。”
曹昂看着屋子里的假媳妇假岳父,说了一堆客套话,实在是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本想告诉贾诩和贾婉的事,但又想想于理不合,心中又想着怎么才能削减刘备势力,帮助曹操统一天下。没了法子只好道:“婉……婉儿她……她很想念你,我先出去晃晃,你们好好聊聊。”说完不理贾婉要杀人的眼神,急忙往外走了。
待他走远,贾诩已换了一副神情,不再是病恹恹的样子,道:“为父错怪你了,为父这两日来自知身份特殊,不免引得曹营其他谋臣的反感。曹操来请也称病不出,想过了这段时间,才再出仕。所以你也要谨慎行事,以后不要这样了。”
贾婉点了点头,贾诩又道:“他待你可好?”
贾婉一愣,想来两人的事还是不说出来为好,否则父亲又要多一层顾虑,笑道:“父亲说呢,不好能陪女儿来看父亲?”
贾诩一笑,道:“这便好,婉儿你也是长大了,像极了你母亲。”
贾婉嫣然一笑,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第四章 请命
这一日,曹昂没到天亮就早早醒了,看着贾婉缩在床头一角,双手环抱着膝盖睡了过去,心里也是不好受。不过每天睡在木椅上,他也不好受,于是想好一番说辞,要跟他老爹去提意见,准备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这时门口不知谁也这么早,有人靠着门轻唤:“兄长,兄长……”
曹昂忙起身轻声应道:“是文烈吗?”
门外曹休忙应:“是我,是我,兄长出来一下,我有要事。”
曹昂刚要出去,又想起贾婉这个样子要是被他看见可不好,就走回去要放床帘。贾婉睡时一向警觉,曹休唤他时早已醒来,这时闭目假寐而已。曹昂走近解开床帘,忍不住多看了贾婉熟睡的样子两眼,想起自己在现代不过一事无成,哪里敢想要这样的天之骄女为妻,不禁自叹道:“我哪里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说完,整了整衣衫就往外走了。贾婉却还在思索着他刚才的话,论相貌他虽不是很英俊,但也面目俊朗,最关键的是眉宇之间正气凛然。又身出豪门,甫及弱冠就已位列丞相副职,怎么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语气卑微凄凉。又想起他对自己的事,怪人,真是一个怪人。贾婉不禁摇头感叹。
曹昂两次见曹休都穿着内衣,其实也就是衬在里面的长衫,道:“文烈这么早?”
曹休见他面无倦色,想来他也关心那事,无心睡眠,便道:“兄长不也这么早,一会兄长就去请命吧。”
“请什么命啊?”曹昂不解道。
“大军就要开拔徐州,兄长不想随去?”曹休解释道。
徐州,那就是打吕布了,看来上次自己也没想错,这一场仗曹操好像赢得有惊无险,为和袁绍对抗扫除了牵制,意义重大。天下无双的飞将,倒是的确想见识一下。而且我的确要多上战场,不然有什么资格好好劝我老爸,曹昂心里不由想道。
于是当下朗声道:“去,当然去,怎么,文烈也要去吗?”
曹休无奈道:“伯父说我还小,不让我去。要是兄长去了,我到时就躲在你那,到了徐州,伯父总不能赶我走吧。”
曹昂想了想原来曹休自己所知的功绩,只知道骑射双绝,是曹魏后期大将,征吕布好像没他什么事,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当下拿出长兄的魄力道:“胡闹,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我当时在宛城……”
曹休还不待曹昂说完,就道:“凶险我当然知道,可我曹家男儿本应当报效沙场,兄长以前不就夸我箭无虚发吗?”
曹昂不忍扼杀一个壮志青年的美好梦想,只好道:“等父亲醒了,我们一起去便是,他肯就没关系。”
曹休一听还是要曹操点头,大感没趣,说了几句,只好告辞离开。这时天已放亮,曹昂走进房中见贾婉仍未起,便放轻脚步,又披了外套往外走了。刚到门口,却是看见小云端着水,臂上挂着毛巾走了进来,曹昂这才醒悟,好像还没洗漱过。
小云看见曹昂,还有些害怕,那时只要他剑一抖,自己人头就不保了。脖子这不由哆嗦了一下,但又忙放下东西,向曹昂拜下见礼。
曹昂对着这时代第一个被他拿剑指过的女人,笑道:“你这么早。”
小云一直低着头道:“奴婢听见院内有人声,知道公子起了,就打水来为公子洁面。”
曹昂心里不由道:腐败腐败,房里睡着一个大美人,外面又有个小美女侍候,这太腐败了。
曹昂道:“你放着,我自己来就好了。”
小云怯声道:“公子可是嫌弃奴婢吗?”
这怎么说的?不好意思劳烦你,还是嫌弃你了。刚要说话,却听房门打开,贾婉靠在门边,道:“云儿,别理他,你先进来。”
小云还在糊涂,不是小姐让我要谨遵规矩,不可调皮,她怎么比我还没规矩……
曹昂无奈,示意让她进去,自己端起脸盆,洗漱一阵,才往外走。
想来这个丞相府这么大,还没好好逛逛,等再晚些就去见曹操。却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和曹操照了面,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原来曹操和曹休一样,都心念徐州战事,这几天有些失眠,早早起来在后院散步。
曹操见是儿子,笑道:“子修新婚燕尔,也这么早啊……”
曹昂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这老爹真是太可爱了,什么话都是想说就说。
曹昂支吾的应了一声,又正声道:“子修一事以求父亲,愿随大军出战徐州。”
曹操先是一愣,这嫡长子经此大难本不愿再让他涉足前线战事,但想来自己的儿子以后总要接班,藏着掖着总不是办法。才笑道:“子修真要去?舍得下房中娇妻?哈哈,吕布勇猛,天下无双,我儿不怕?”
曹昂不禁气结,这老爸……又笑道:“吕布虽勇猛,但行军作战个人豪勇又有什么用?”
曹操一听,抚须大笑,道:“我儿果是大了,好吧,到时你就去吧。”曹昂又把曹休的事说给他听,只道军中没什么同龄人,想和他做个伴一起前去。曹操想来这是少年心事,便也一同答应了,到时将二人留在身边,总出不了乱子。
曹昂想起他刚说的房中娇妻,硬着头皮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讲给曹操听。曹操一听,道:“子修可是想好了,真的要搬出去?”
“想好了,自己都已成家,又授了官职,住在丞相府,总是不妥。”曹昂解释道。
曹操略一思索,反正都是住在许昌城里,也没什么,给他些自由吧,我以前不也早早离家告别父亲。又想起横死在徐州的老父,心中一阵刺痛。许久才道:“恩,今日为父就替子修去寻个宅子。”
曹昂一听大喜,总算,总算可以不睡椅子了……又听他老爹教诲了几句,最后还说他虽是年轻,但也要节制,不要太纵闺房之乐。听得曹昂啼笑皆非,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就告退。
回到房里,见贾婉早已起床,和小云在收拾抬来的一箱箱衣物,不禁笑道:“好了别拿出来了,反正马上要搬的。”
贾婉一听,又想起早上他的话,难道他要赶自己走。脸色阴沉道:“你什么意思?”
曹昂听她语气,知道这人估计又误会什么,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
贾婉却道:“搬家,为什么?”
曹昂当着小云的面总不好说自己每天睡椅子腰酸背痛,看你每天穿着衣服坐着睡也不好受,就想搬出去,自己院子里,别人看不见,两人总好分房睡。
于是便道:“晚上再告诉你。”可贾婉是谁,那位屡出奇计贾大军师的闺女,看着曹昂想了一会,又瞄了一眼小云,哪还不明白。
对着小云道:“云儿去拿些吃得来,我有些饿了。”小云在曹昂面前不敢调皮,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贾婉这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曹昂不由想道,这女人也太聪明了点。于是就把刚才想的跟她说了。还沉声道:“以后等你父亲站稳了脚跟,军中再无人可以替代的时候,我再找个理由和你离……把你休了,你到时想嫁谁就嫁谁,你放心,你父亲这么厉害,一两年就能上去的。”
贾婉听了只是不语,过了许久才幽幽道:“你真是个傻子。”
曹昂还以为她又骂他,自己一番好心,刚要发作,林威来了。林威是之前他让家丁去找来的,原来是自己来古代这么久,他发现这身体虽然有一身好本事,但是时灵时不灵的,到了战场上,万一一个闪失,那就闹笑话了,找林威来就是让他教教自己拳脚功夫,还有就是射箭。因为他觉得想必原来曹家的人都术业有专攻,自己可能只是练剑,而曹休练弓。昨天下午闲来无事,他在后院取出弓箭来玩,没想一箭射出竟然脱靶,被善于射箭的贾婉笑得无地自容。这可让他觉得男性自尊受到严重伤害,想起林威射术惊人,今天就找这老师傅教他射箭。
却不知贾婉在房中怔怔出神,脑中不断忆起见他的画面。
银甲白马,昂首入城;血染征袍,突围而出……
城门重围,沉着不惧;少年拜将,春风得意……


第五章 出兵
建安三年夏末九月,曹操请得天子剑,登台点将,出师讨伐吕布。
刚刚乔迁的曹昂天微亮就从自己房中走出,在前堂见着早候在那的林威。一身重铠有些笨重,林威帮着他也穿了小半个时辰。想来时间还早,贾婉肯定未起,便要和林威赶往营中。
贾婉其实一夜未眠,昨日曹昂才与她说,要随大军出征徐州,对着这新住进空荡的房子,贾婉想了很多很多,这时小云突然冲进屋内,看见贾婉坐在桌边,急道:“小姐和他分开睡,云儿也管不了,可他就要出征了,小姐也不去送,这不好吧……”
贾婉强颜笑道:“他要走就走,与我何干了?”
小云又道:“不是小姐说要遵礼守行的吗?你们怎么……”
贾婉想了想,起身平静道:“那你随我来。”
曹昂刚要上马,林威向他示意,他回头看见贾婉携着小云正静静立在院中,朝他们望来。心里也是一阵暖意,回身上前道:“没想到你会来送我。”小云知趣地退开,留两人说话。她想两人估计是闹了点小矛盾,却不知道两人至今没有同床睡过。
贾婉见小云走远,不屑道:“谁是来送你的,我是看你走了没。”
曹昂见她狡辩,笑道:“看我走没又要干嘛?”
贾婉知道瞒不过他,又见他笑自己,恼道:“看你走了,我就可以去寻觅良人,把自己嫁了呗。”这话就是冲着当时曹昂让她以后改嫁的话讲的。殊不知曹操的儿媳又有谁敢再娶。
曹昂很待见贾婉微怒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一时不语,只是看着她。想现代自己原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人每天到公司上班,然后下班。然后一人吃饭睡觉,现在总有个家的感觉,虽然不是真的,但总有些人在那里,心里也是挺舒服的。
贾婉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又道:“你还不走,大军该启程了。”
“恩,就走。”曹昂被她提醒,想起这战也挺关系重大的,转身就要走了。贾婉心里却莫名急起来,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忍不住轻声道:“你别死了。”
只见曹昂翻身上马,披风一扬,回头答道:“死了也回来找你!哈哈”说完,与林威奔驰出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大军一路东行,先锋分为两部,一部为夏侯兄弟统领,一部归李典吕虔统领。贾诩仍称病不出,没有随军东征。曹昂到中军才知道,刘关张三人也正在军中,想来这是刘备最潦倒的时候,手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行军艰苦,天气又炎热,这一晚,曹昂在自帐中,脱了个赤膊,手中扇子摇个不停,心里却想着怎么发明一个空调出来。这时手下侍卫报牙门将军求见。曹昂一听是林威来了,连说了几句快请。
自那日后,林威见曹昂便不再行礼,看见曹昂赤着上身,摇着手扇,便道:“子修怎么热成这样?”
曹昂先招呼他坐下,见林威铠甲在身,奇道:“大哥难道不热?”
“热,身在军中,不得不以身作则,否则士兵人人仿效卸去铠甲,倘若有人袭营,必然猝不及防。”林威平平道。
曹昂一听有些惭愧,就要起身去穿衣服。却被林威拉住道:“子修在自帐中,就不必了,明日起不要这样便好。”
曹昂连连应是,自己还真是要和林威多多接触,换作别人谁敢对他说三道四的。
只听林威道:“再过三日就要进入徐州界,想来先部已与小沛守兵交战,不知战果如何。”
曹昂想了想,道:“我那两位叔父,该没有问题吧?”在他想来夏侯惇、夏侯渊两人都是曹营健将,再过几年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作为先锋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时却是曹休探头探脑地也进了曹昂营帐,见两人正在说,也不出声,对曹昂行了礼,就坐在林威身后。
林威想了想,沉声道:“我也不知,小沛由高顺镇守,又有吕布八健将之一的曹性为副,高顺麾下的陷阵营,每有攻击,无所不破,恐怕夏侯将军正与之相持。”
曹昂想起前段时间见到夏侯惇,他还双眼完好,猛地想起好像就是此战让夏侯惇失了左眼。不由道:“不好。”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曹军大营中一阵嘈杂。
一封书信展在案上,曹操只是沉默不语,任由帅帐中众人各执己见,吵闹开去。信是李典派人加急送来的,昨日先锋左部在小沛城外三十里遭遇吕布军队,夏侯惇被曹性射伤左眼,大军为高顺陷阵营所破,自己所率的先锋右部救援不及,现在汶水南岸结背水阵,一边抵抗吕军的进攻一面收拢残军,又言夏侯渊护卫夏侯惇往中军赶来。
曹昂知道此战会败,却没想到这一战败得这么快,他与曹休站在曹操身旁,所以信的内容倒也看到不少,其实就是夏侯惇有些轻敌冒进,才致被高顺大破。不过对于只有近千人的陷阵营他倒是暗自留心。
只见郭嘉步出,道:“丞相,此时正是用到陈珪父子的时候。”曹昂才想起游戏里特技很特别的那两名毒士,陈珪和陈登。没记错这两人好像就是徐州之战中曹操的内应。
荀彧也道:“高顺出兵迎敌,城内空虚,只要我大军一到,牵制高顺部,小沛城内陈珪父子必反。”
曹操却道:“高顺乃吕布帐下第一大将,吕布必率精锐驰援,我军若与高顺久战,吕布军到,一旦合围,却是如何?”
郭嘉笑道:“丞相多虑,高顺为人沉稳,倘若小沛城反,便知不是我军对手,必不久战往彭城急退。”
曹操迟疑了会,才道:“于禁,乐进你二人自带本部人马火速驰援李典。”两人忙领命而去。不过曹操还是不放心,又道:“曹纯你点齐虎豹骑,与我先行。”
曹昂这才知曹操要上阵督战,想来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历练自己,也见识一下无双的吕布。当即便道:“请让子修随军。”曹休见曹昂主动请缨,也兴奋地道:“文烈也请随军,以护丞相周全。”军中没有父子叔侄,所以称呼曹操都为丞相。
曹操想了想,儿子侄子都已大了,也该让他们见见战场,既然来了就随着来吧。而且自己有虎豹精骑护卫,他们总还是安全的。于是便点头答应。

亥时,徐州小道
大队的骑兵正在全力往小沛赶去。为首之人座下马匹,全身上下,火一般的红,在月光下都甚是耀眼。又一杆画戟,铮铮微亮,也不知多少人饮恨于下。那不是吕布又是谁人?
吕布自顾道:“也不知高顺守得住不。”
身边一名将军,见吕布一路上有些紧张,便策马上前道:“将军放心,高将军麾下的陷阵营个个以一当百,怕现在已将曹操打回许都了。”
吕布却笑道:“文远倒来诓我,我有画戟赤兔马,方能在百人阵中走个来回,以一当百,呵呵……”
前面说话人正是日后威震江东的曹营名将张辽。听得吕布自嘲,看来这次连一向都自以为是的他都觉察到杀机四伏,又见吕布渐渐驰远,忙急追上去。


第六章 反计
辰时,小沛城楼。
陈登随在陈珪身后,轻声道:“高顺结营在外,不若我们就此……”
陈珪一摆手道:“我儿慎言,随我来。”说着两人走进楼内,又示意一众兵士站了出去。
只听陈珪沉声道:“我若现在举城投向丞相,高顺必定领兵来攻,凭着你我父子手下那些儿郎哪里是陷阵营的对手,只有待丞相大军杀至,迫走高顺,我等方可举城。”
陈登觉得很在理,不由赞道:“父亲果然高见,儿所思虑不及也。”两人不禁对视一笑。
不料门口一阵大笑,两人皆骇然以对,只听得门外那人说道:“元龙也是妙计,公台特来请教。”来者正是陈宫,他一脚踢开大门,手执利剑,笑呵呵地看着两人。陈珪父子知是败露,眼下四周必定重兵围困,连抵抗都放弃了。
原来曹昂的穿越毕竟扭转了时空,张绣提前两年的投诚已经是改变历史,没想到当日陈宫截获刘备曹操书信时,还得到了一些陈珪父子暗通曹操的线索,但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两人自曝行迹,可以将计就计。
陈宫将两人收押,待吕布率军赶到再做处理,另外又修书报于高顺重新安排。陈宫端坐堂中,静待两方势力主帅的到来。

话说李典吕虔背着汶水,以重盾在前立寨,只是坚守不出,高顺攻了数日未果,也只好退去。就在高顺退去的次日,于禁乐进已率部赶到,在李典部西南,以九里山为依托背山扎营,互为犄角,与高顺对峙。
又次日,曹操率精锐虎豹骑五千到达山阳,在李、于二军中间扎营,四将齐来参拜。
也就是曹操到达的当晚,陈登的书信也同时送到。
戌时,曹操帅帐。
“好,好,好!”曹操不由呼了三声好,又道:“子修,你来看看,这陈元龙果然不负所望,说只要我军引开高顺部,便打开城门,放我大军入城。”
曹昂顺势接过书信,还未看,便道:“父亲安排在先,得益在后。”曹操一听更是开心,不禁开怀大笑。
曹昂其实很不待见这时候的汉字,都是繁体不说,还和现在的字体截然不同,要不是自己借尸还魂,怕是学这些鸟字都要大半年。看了两眼就不想再看,瞧了落款写得元龙谨拜,还在想着这陈登字写得还真漂亮。可又觉得这行字有些不对,又往上看到信首的元龙叩首,两下比较才发现元龙的“龍”字,在篇末少了右边头上的一竖一横,想来这人怎么这么粗心,自己的表字都能写错,不由说道:“陈登看来也同父亲一样兴奋,连自己的表字都写错。”
曹操一听,又将书信接过去,曹昂便指给他看了龙字。谁知曹操一下脸就阴了下来,嘴里喃喃道:“龙身无首,定然有变……”忙唤人将送信者押到帐前审问。
没想到就是因为曹昂偷懒不愿看信内容,直接跳到落款发现的蹊跷,识破了这场将计就计的好戏。原来陈宫迫陈登修书以告曹操,诱使曹操进城,这时城内守军杀出,高顺再从城外掩杀,曹操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了。陈登知道自己绝无生机,又知此事关系重大,他故意将信写完只是不落款,又给陈宫看了,陈宫仔细检阅,也发现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又把信还给他,让他再写信封,他趁陈宫不注意,匆匆落款,故意将龙字缺笔,希望曹操能够察觉。心里只是道,他日我陈登泉下有知,也不枉这番心思了。
曹操得曹昂的提醒,又拷问了信使,倒也将事情猜出了七八分。只是现在苦于没有对策可破高顺的精兵,小沛等于又是得而复失,不由苦思起来。
曹昂也暗呼侥幸,他不由想起《无X道》那本电影,真是大家都想做一个好人……
只不过他又想到什么,拿起放在案上的书信看了起来,许久见曹操仍是不语,便道:“子修想了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曹操一听,自己儿子能为自己想办法,已经挺好了,至于行不行就再说了。便道:“但说无妨。”
曹昂想了想,道:“信里讲,要我们引开高顺军,再待丞相入城纳降。他们是将计就计,我们也可以再就计,高顺的部队那时肯定准备着杀回小沛,又知道我军只是佯作进攻引他远走,防备肯定松散……”
曹操听到这里已经拍手称好,笑道:“我军只要转换一下,入城是假,取敌是真,此计深有兵家所言虚实之道,子修真是我的福将。好啊……”
曹昂只是从卧底电影里联想到很多间谍反间谍的故事,这才想出这样的计策,也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大,却不知道这一晚上自己连立了两大功。

又三日,吕布率军悄悄由东门入小沛,曹操则命令中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而取道山路,在芒砀山和九里山中间穿出,突袭萧关,形成两面夹击小沛的态势。自己则布置于禁乐进各领一军潜行埋伏在别处,准备一举歼灭高顺的精锐部队。双方都在等待着“约定”的那一晚。
是夜,曹操命李典吕虔各带一千兵马,每名士卒各发了五把火炬,以作疑兵,往小沛开去。
曹操临行在即,对曹昂道:“子修,可有害怕了?”
曹昂知道这是自己参加的第一战,想来也不用自己身先士卒,只是坐镇中军而已,便道:“子修在阎王那已走过一回,还有什么好怕的。”
曹操大笑,道:“不愧是我儿,文烈呢?”
这时曹休才从后面跑来,道:“伯父莫找,文烈方才去解手了。”曹昂这才想起他好像一会时间已经第三次了,想来他虽有一身本领,但第一次上战场总是紧张的。不由微微一笑。
曹休见他笑,还以为笑他胆怯,豪然道:“他日,文烈见了吕布,定也要射他一只左眼,为夏侯叔报仇!”
曹操见两位小辈都已跃跃欲试,便开始点将准备出兵。

话说高顺铠甲在身,远远望着北面一条长长的火龙,心道,曹操果然中计,已然向小沛进军。
这时有个校尉上前道:“将军,西南山脚发现曹军斥候。”
高顺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曹操的疑兵,当下即拨了一千人马也每人各发了五把火炬,往西南去了。却不知那里其实是曹军的主力所在,也不知自己的东北两角也早已有于禁乐进埋伏等候。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高顺这一千人马举着明火,就像活靶子一样,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被曹军全部射杀了。等到高顺察觉到远处的曹军长队突然熄灭火把,消失不见时,曹军已从三面扑杀过来。
高顺也不愧是一位名将,知道中计,立即组织陷阵营在前为尖兵,其余部队跟随突围,往东南后方退却,想来小沛有吕布大军镇守,要是曹军奇袭后方彭城,那就完了,所以一路直指东南彭城。
正是这当机立断的决定,将损失减至了最低。此役,凭借陷阵营强大的正面冲击力,硬是被高顺冲开血路,只折损了三千余人,陷阵营中伤亡不足百人!
曹昂看着士卒清理战场,不禁道:“陷阵营,究竟是怎样的一支神兵?”


第七章 东行
未时,许都,五官中郎将府。
贾婉正在房中抚琴,小云则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摆弄着额前刘海,怔怔出神。
听得贾婉一曲奏罢,小云才道:“小姐你不闷呀,云儿见你每天不是坐着发呆就是弹琴,这日子怎么过呀?”
贾婉背着她一叹,又轻斥道:“你这丫头,没点正经,你嫌闷便去读些书,却来烦我。”
小云似做未闻,又道:“小姐,你想不想他啊?都半个多月了,前日我去相府取落下的东西,可是看见曹丞相他派了好多书信回来给家里。怎么他就不念着点小姐,连封书信都没有……”
贾婉脸上佯怒,作势道:“你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还想取笑我是不?”说着就要来挠小云的痒,两人却常是这样,小云早有防备,连忙跳出门去,娇笑道:“云儿哪敢啊,这就去看看点心好了没,拿些来给小姐吃。”说完一溜烟跑了。
贾婉看着她走远,心里却不禁对着东面道:“你可别有什么闪失。”曹昂走后,贾婉起初还欢喜了数日,诺大的一个中郎将府邸,她无拘无束。可过了几日却也发现无事可做,就连一个斗嘴的人都没有,不由想起曹昂每次捉弄她后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里却骂让你得意,回来有你好受的。可就是一点往回的消息都没有,他要有个闪失,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还落下个克夫的坏名声,我贾婉才不要呢。又想起他说的日后让自己改嫁,便摇头道,这个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难道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想来他以后妻妾渐多,也会把自己逐渐疏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时云儿欢喜地跑进来,道:“小姐,你知谁来了?”
“他回来了?”贾婉因为刚才一直念着,想也不想便道。
小云一愣,随即娇笑道:“小姐还说不想他,是老爷来了啦!”
贾婉俏脸不由一红,斥道:“敢来捉弄我,找打!”说完就起身要去迎贾诩。
贾婉迎着贾诩走进前堂,又让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小云在旁侍奉茶水,刚坐下就道:“父亲怎么来了?”
贾诩道:“昨日曹操差人送信于我,要我督送粮草进徐州。”贾婉略一思索,道:“看来他对父亲也在做着试探。”
贾诩点头道:“恩,想来这次是他能容忍的最后时限了,为父不得不装作大病初愈,前去徐州。这次来就是来提醒婉儿,为父离开后,你可千万谨慎行事,别闹出什么乱子了,也替为父留心着京中形势。”
贾婉“嗯”了一声,又问:“现在那边形势如何?”
贾诩沉声道:“有些不利,先锋夏侯惇被曹性射盲了左眼,前日刚由夏侯渊送回许都治疗。内应陈登父子败露,虽然我军将计就计,迫走了高顺,但是眼下两军对峙,恐怕还要相持一段时间。”
贾婉一听夏侯惇这样的猛将都败阵下来,却不想形势居然不利到这地步。忍不住问道:“那他怎么样?”
贾诩笑道:“女儿到底是女儿,嫁出去才没几日,就已经向着夫家了。”贾婉不由脸红,心里仍是拼命摇头道:我哪里向着他了,我只是不愿父亲大人你看着我这个贾家女儿守寡,哼哼,谁要向着他了。
贾诩又道:“看曹操来信,这反计就是你那郎君想出来的,虽然有些作用,但也操之过急,还是年轻急躁了些。不过年纪轻轻竟立得徐州首功,我这女婿倒也不让我失望。”听着父亲赞扬曹昂,贾婉心里有些高兴,不过转念又道:凭什么我要为你高兴,你这傻子。
心里忽然又一个念头转过,忙对贾诩道:“父亲稍待,女儿去去就来。”说完拉着小云就往里屋走。
半响,堂外走进一个偏偏少年,一身儒装,说不尽的英俊倜傥。贾诩定睛一看才道是贾婉女扮男装。便问:“女儿这是何意?”
贾婉故意粗声道:“父亲看儿子这样,能随父亲去徐州吗?”
贾诩听了忙道:“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既已嫁作人妇,便要在家……”本要说出相夫教子,但丈夫在前线,又是新婚无子。却是相什么夫教什么子……
贾婉忙使出浑身解数劝贾诩带她一块去,许久贾诩才道:“你走了,府上怎么办?”
贾婉眼珠一转,笑道:“这几日也就婆婆来过两趟,曹家其他女眷倒也不曾来。我去瞧瞧就偷偷回来,到时只要让云儿扮我,必可万无一失。”小云一听大惊,只是怔怔说不出话来。
见贾诩仍在犹豫,便撒娇道:“父亲看我每天在这里守活寡很好受吗,闷也闷死了,带我去嘛……”
贾诩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到时你就扮我亲兵,随我左右,军营不同别处,要是出了乱子那谁也担当不起。”贾诩顿了顿,又道:“还有,别去找他,要是被人发现,这淫乱军营一罪可就大了。”
贾婉被父亲说得一阵脸红,还在想父亲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贾诩却想来女儿在家里确是无事可做,年纪轻轻地怎么坐得住,自己又觉亏欠她良多。二来两人新婚燕尔,必是这小妮子春心又动想念曹昂了,无奈摇头便答应了贾婉一同前往徐州的要求。只是方才还道要谨慎行事,不免苦笑。

申时,小沛城。
“报……”传令兵飞至。“高将军急报。”
陈宫取了书信,挥手让他下去,看了一遍,道:“高顺已然到达彭城,正在加强防卫。”
吕布个子极高,站起身来,比陈宫高了近一个头,说道:“公台,真要我放弃小沛,退守彭城?”
陈宫沉声答道:“曹军这几日正从几个方向集结,一旦完毕,必将率军攻城,小沛城破墙低,不能久守,不如弃之。”
吕布来回走了几步,仍是不语,张辽又上前道:“彭城乃徐州大城,城高河深,到时我军以逸待劳,必可大破远道而来的曹军。”说完,又拜下道:“请将军早作定夺。”
吕布回身道:“不若我率军下城冲杀一阵,若不能击散曹军,便退往彭城如何?”
陈宫知道吕布豪勇天下无双,但是行军作战个人再英勇也及不上完好的阵型布置。陷阵营就是最好的例子,人数不多,但互相配合,以阵势取胜。刚要反对,又有人门前拜倒,急道:“夫人难产,请将军速回彭城。”吕布一看是府中家丁,夫人严氏已是第二胎,他本放心,没想到居然难产,当下道:“如此,公台,我们速撤回彭城。”
陈宫张辽对视一眼,均自摇头不语。
当晚,吕布连夜率军从东秘密撤离小沛,临行前还将陈珪父子枭首,挂在城头。战事又往东推移。
而贾诩领着“儿子”正督送着粮草,也往东向曹军大营急赶。


第八章 陷阵
曹操得到被吕布放弃的小沛之后,在曹昂的建议下,让刘关张留在小沛安抚民心,自己则率大军继续向东开进。曹昂总是觉得刘备这个人运气太好,让他跟着曹操捡便宜这种事绝对不行,扔在小沛,四面八方来往的都是曹军,看你还有什么动弹。曹昂现在时时刻刻都以曹操的儿子自居,对于刘备,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到了这时代后,更因这层关系要紧紧扼住刘备,以免成为以后的大患。而且经过陈登的事后,他已经知道历史发生了改变,说不定这么一来,连赤壁之战都可能不会发生。要为太平盛世这样远大的目标奋斗,他也只能一点点来了,总不能让他提剑去杀刘备,先不说曹操不同意,就是同意了,关羽张飞难道是吃素的吗,怕是还没走到面前,已经被两人杀了千百遍了。
曹昂与林威并骑走在阵后,和曹操走在一起,不免不断有教诲要听,对于长辈的唠叨哪个年轻人会不烦,正好看见阵后的林威,就道请教射术,告别曹操。
这时已进入丘陵地带,山里比较难行。而现在的曹昂控马已经渐渐娴熟,吁了一口气,问道:“据大哥所知,陷阵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支部队?”
林威出身南阳,对于这支北军也只是闻名却未曾见识过,那日小沛城外在军力数倍于己又被合围的情况下,陷阵营还能杀出血路,扬长而去,让他也大为震惊。
只好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知道当年虎牢关外,这支部队就曾大破十八阵诸侯,在当时就已名噪天下。”
曹休眼见曹昂往后走,也悄悄地从曹操的身边退到这边来。这时闻声就道:“文烈却是知道。”
曹昂回头见是他,笑道:“快说来听听。”
曹休略一思索,道:“陷阵营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七八百人,但是人人身负重甲,配上一种特制长枪,那枪柔韧得很,不过却是刀砍不断,剑斩不断。最关键的是,人人都如高顺一般,对吕布报效死忠,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来去都是完好的阵势。”
曹昂点了点头,喃喃道:“长枪,重甲……”又道:“攻守兼资,这样的部曲的确很难对付。不过,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曹休道:“有,当然有,就是行动迟缓,不宜长途奔袭。所以我想这次逃回彭城,早把他们跑的哭爹喊娘了。哈哈……”曹休不由大笑。
但这一笑犹如口令一般,举着旗号杀来的陷阵营竟出现在这徐州山路中!
山路之间,大军无法展开阵势,仅凭前军死死抵住犀利的陷阵营,但没有人会寄希望他们能挡住陷阵营,也没有人知道不宜奔袭的陷阵营怎么会在此突然伏击曹军。
曹操在中军果断下令,令于禁率重盾步兵堵住路口,连顶在前面的曹军一同堵在前面,自己则命大军急急退出山谷。
曹昂三人匆忙之中急忙奔到曹操身旁,只见曹操面容镇定,正吩咐曹纯率虎豹骑掩护郭嘉等一众文官往后疾走,自己则亲率武卫、中垒、中坚、骁骑、游击五营精锐中军,在于禁之后又筑起几道防线。见曹昂不往回走,却是往自己这边来,大笑道:“果是我曹家儿郎,没想到陷阵营竟有如此移形之术!”
哪里又是什么移形术,原来高顺早就知道陷阵营不宜行军的缺点,从当日出逃长安带出的万匹军马中,选出千余匹为每名士卒配了两匹,却不是为乘人,而是轮番驮运重铠。营中将士脱了重铠,顿觉身轻如燕,奔回彭城也只觉短短一瞬,全然没有知觉,现在又故技重施,为拖延曹操进军,又掩护吕布大军撤回,高顺率部以陷阵营为先锋,休整了一天便出彭城,在此阻击曹军。
交替作战,把曹军精锐之师拖成疲劳之师,于彭城之下一举歼灭,这是陈宫在高顺退走彭城后更改的战略方针。
曹休喊道:“伯父身负朝廷重任,还是先撤回去,这里交给于将军罢。”
这时陷阵营已杀到盾前数十丈,营后又驰出几百弓骑,箭如雨下,于禁重盾阵的后排一时倒下几十人。于禁连命后排弓手仓促还射,让敌军无法顺利射出第二拨箭矢。又驱马回到曹操面前,跳下马来急道:“丞相,陷阵营在前,弓骑在后,如此僵持,对我军极为不利,还请丞相速速退去,某自率将士断后!”
曹操知道如果急退,必定被高顺衔尾追击,伤亡更重,想来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泰然道:“文则,还请活着来见我!”于禁重重一扣首,喝道:“领命!”曹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一位铁汉将军日后会跪下乞降?不行,我不能让他失节,既然都已改变历史,于禁,你就尽心为我曹家驰骋吧!
面对千军万马交战的惨况,曹昂也不由变得豪情壮志起来,也不知是否是原来身体里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
高顺眼见曹军帅旗终于开始后退,立即一马当先,要以重骑冲开盾阵,追击曹军。
曹昂正要随曹操回撤,却见林威回马取出弓矢,反向前奔了数丈,然后在马上只是不动,要知道从这里到前方的陷阵营目测也有两百多米,林威臂力再大也不可能吧?曹操这时也注意到了林威,曹休这位用弓的少年好手更是早就回马盯着林威,却不知他要做什么。
曹昂这才注意到林威的马鞍两边各挂了一把弓,他现在取出的好像不是平时教自己射箭的那张弓……
风,呼啸而来,箭,犇腾而出!
高顺冲杀之间,却见一支劲箭已朝自己飞来,惊慌之下,只好一侧身子,利箭射中右臂,高顺忙贴身在马背上,靠双腿驱马往回疾走。又下令陷阵营收拢阵势,准备回撤。
高顺在乱军之中于旗下现身,更要一马当先,哪里想得到曹军有这样的用弓强人,据他所知,天下也只有自己的主公吕布等寥寥数人可以拉开五石的强弓。
曹昂不由看得呆了,两百多米啊,我身边就是一个awp狙神……
曹操见高顺中箭回走,大笑,道:“五石强弓,没想到此人竟能以此破敌!”身边的曹休欢呼起来,平日见林威授曹昂弓技,以为这位曹昂的义兄箭术也不过和自己伯仲之间,却没想到他竟能力开五石,一箭退敌。
曹操知道现在士气被陷阵营的伏击打得有些低落,虽然靠林威的一箭迫走了高顺,但此刻若是追击,也不免损失惨重,想来自己也是小看了陷阵营的行动能力,这仗输得也不冤枉。便令各部不准追击,退出山谷,重整旗鼓。此役曹军输在措手不及,所以之后倒也损失不大,一共只折损了两千多人,其中大半都是被曹操下令堵在路口来不及撤回的先头部队,可见战争是多么的残酷,丢车保帅是常有的事。
之后,曹操表林威为冠军侯,意为勇冠三军。心下更是欣赏曹昂将这样的人才推举到身边来。曹昂却不知道,这个名号侯,曾是参与首战的霍去病因功受封的。


第九章 调虎
巳时,曹军大营。
一支并不长的粮队开进营中,曹操心里明白久战对于他来说极为不利,军粮的消耗是曹军的一个大问题。这时,这支粮队的督军已走进帅营,正是几日前从许昌出发的贾诩。
曹操见他要行礼,道:“文和,你我是亲家,还来这一套作什么,来,坐。”又回身对曹昂道:“还不拜见你岳父大人。”曹昂只好硬着头皮对着“岳父”行礼,其实那天他就觉得贾诩可能只是装病,为的是避嫌,以免曹营其他谋臣因嫉妒而对他有所不利,毕竟才投效曹操,就封了执金吾这样的高官,也是史无前例了。不过他终于还是来了,这位鬼才又会为曹营谋划出怎样的战略布局呢。对于曹营中的两位鬼才策士郭嘉和贾诩,两人都以奇计闻名,只不过曹昂心中一个感觉,郭嘉还是太过年轻,不及贾诩的深沉阴狠。
曹休也跟着见礼,只是帐中一名大汉却对他恍若未见,执刀只是立在曹操身旁一动不动,贾诩知道是许褚心中仍嫉恨自己害死了典韦,也不理会,笑道:“不敢不敢,丞相太客气了。”又扶起曹昂,道:“文和已将军粮运至,还请丞相查收。”
曹操摆手道:“我还信不过文和吗,今日来,我正有要事请教。”
贾诩连忙道:“不敢当,请丞相赐教。”曹操便将前日陷阵营阻击大军的事与他说了,又道现在彭城有吕军近两万人,而且城高粮足,便问计于贾诩如何破敌取城。
贾诩思索一番,沉声道:“文和以为,取城容易,破敌却难。”
曹昂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昨日曹操就曾对他说,现在大军若贸然往彭城开进,只要吕布不断派小股部队骚扰,那么行军到彭城时,再精锐的部队也势必成为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所以休整了两日也未开拔。
他见曹操也不言语,便问道:“岳……岳父大人的话,不知是何意思?”
贾诩想起那日这位女婿提出的虚实破敌之计,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吕布有勇无谋之辈,虽有陈宫为谋主,但其刚愎自用,却常听信女眷的只言片语,不闻部下忠言。文和已得一计,可取彭城。”
曹操不由问道:“文和,快快讲来。”
贾诩便道:“吕布军粮皆屯于下邳,前日又闻他遣张辽护送妻妾往下邳去。丞相只需做出知难而退,欲转攻下邳的态势,以吕布的为人,一则分军下邳,二则率军阻击。而彭城,必定空虚,丞相只需派遣虎豹精骑连夜袭取便得。”
虎豹骑是曹军精锐中的精锐,分为虎营和豹营两部各两千五百人,由大将曹仁的堂弟曹纯统帅,一昼夜可行军三百里,而且战力依旧。平时担任曹操的戍卫,只有关键时刻才担任长途奔袭的任务。
曹操一听大喜,但又沉声道:“吕布军中陷阵营锐利难当,又有陶谦旧部所属的丹阳兵,我军虽利,也不得优势。”
贾诩笑道:“丞相多虑,高顺受伤,吕布必不敢委以重任,陷阵营此刻恐已归魏续所掌,没了高顺,陷阵营便没了主心骨,哪里还抵得住我王师横扫的气势。”
曹昂想起好像就是宋宪魏续开城投降,才导致吕布的败亡。想来这样的人,不可能把陷阵营这样以死斗闻名的部曲带出威力来,也觉得贾诩的计谋可行,只是整个部署不求杀敌,只为取城,难怪他说取城易破敌难了。
曹操果然点头赞道:“此计可行,来人,传众将来见我。”
没多久,帐中陆续进来数人,曹操便将贾诩的计谋说出来,寻求意见。贾诩知道曹操长于用兵能够果断决策,但生性多疑,还是不敢把自己的建议立即实行。当下也低头不语,静待众人反应。
郭嘉看见贾诩坐在左首,想来此计必是他所献,能够与这样的人共事一主,郭嘉也有些兴奋,道:“此计甚妙,奉孝以为,还可再遣一支部队伏于吕布归路,待他无奈退回下邳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曹操笑道:“取城,破敌,如此两全也。”
贾诩却道:“不必再遣,之前的佯攻就是最好的伏兵。”贾诩方才匆匆想起,却没想到可以伏击吕布的归军,得郭嘉提醒,才完善了这个调虎离山之计。
郭嘉笑道:“如此更好。”曹操一听,又问荀彧:“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道:“此计可行,但需防吕布孤注一掷,全力回援彭城,到时虎豹骑势单力薄,难免不敌。丞相可自率大军潜往彭城外扎营,与虎豹骑互为犄角。”
曹操大笑,道:“好好,就如此办。”随即命令乐进李典领五千兵转北往下邳攻去,又沿途散布着曹操大军缺粮欲取下邳夺粮的谣言。曹操则亲率大军隐于山林之间,遣虎豹骑连夜出发,寻本地向导,从山中小路潜行往彭城去。而曹昂请了曹操的令作为曹纯的副将也一同出征,林威和曹休分别随在身旁。
曹昂想打这一仗的原因就是,那日真是被古代战争的气氛感染了,虽然无比残酷,但是将士人人效命,军旅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深深打动了他,身体中的血液仿佛得到新生一般地沸腾,在他想来,曹操征吕布肯定是会胜利的,这一仗也肯定是志在必得,没有什么凶险,而且只要贾诩的计谋成功,那么彭城中的剩余兵力又怎么是虎豹骑的对手。
曹操却是觉得虎豹骑从来都是由自家族人统领,曹昂是自己亲子,这几日表现出的谋划已略渐成熟,只要建了军功,以后便将虎豹骑归他节制,这才准他以副将身份随军出征。
事实也证明贾诩的揣测人心又一次全中,吕布在乐进大军开拔的第六天,不顾陈宫等人的劝阻,率大军出彭城,回援下邳,并决定要击溃这支曹军的先锋部队。留下自己的姻亲魏续统帅陷阵营与高顺所部人马,与宋宪、郝萌一道驻守彭城。
曹操得到急报后,也迅速起兵从山林间穿梭,避开大道上的吕布斥候,往彭城急赶。又命人率骑兵两千,马尾缚上芦苇,在大道上来回奔驰,扬起尘埃,做出大军真的转攻北上的态势。

是夜,大军赶了两天路,就在林中扎营。曹操又下令不许生火,以免引起林火不可收拾,待天微亮后立即赶路。
贾诩回到营帐,见贾婉正借着月光梳着本藏于帽内的长发,就道:“万一有人进来看见怎么办?”
贾婉笑道:“父亲放心吧,哪有人会来。”想起唯一可能来拜会父亲的人,居然随先锋先走了,没来由地心中一阵烦躁,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贾诩哪里不知女儿心事,坐下笑道:“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这下好了,他倒先走了。”
贾婉微嗔道:“女儿哪里是来看他的,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这才发现都已随军行了数日,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只是因为在家呆不住吗?
贾诩笑而不语,心中默念曹昂的名字,只是暗自忖道:年纪轻轻立于高位,便请先锋作战,他日怕也是不可限量吧。


第十章 破陷
午时,小道。
“怎么就这么热,哎……”曹昂边擦着汗边叹道。心里却想早知道这么苦,自己就不来了,真是的,逞什么英雄。几日来,虎豹骑走的都是最偏僻的小路,有些连当地乡民都不认识,还是请教了几位村中长老才确定的路线。怕得就是被彭城守军发现,从而导致吕布回师。几日风吹日晒下来,曹昂的皮肤都黝黑了不少,这时顶着烈日行军,铠甲都已开始发烫,里面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林威听见曹昂抱怨,在旁用马鞭往前一指,道:“过了此山,彭城就在眼前了,子修再忍忍便是。”
曹昂又看看身边正肃静行军的虎豹骑,一个个精神抖擞,哪里像赶了几天路的疲惫之师。心里不由赞道,也只有这样的精锐,以后会把刘备追得丢盔弃甲,连老婆孩子都丢了,要不是赵云英勇,阿斗这个词都没了。
转头对林威道:“大哥,你看此去彭城可有凶险?”
林威以为曹昂有些胆怯,哂道:“兵者,本就是凶险非常,又有什么好怕的。”
曹昂不由道:“这样的天,热也热死了,还怎么打仗。陷阵营再厉害也是人,他们难道不怕热啊。”
林威微微一愣,前日他正思索如何击破陷阵营的方法,这时闻得曹昂不经意间的话语,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笑道:“子修,我们去见大帅。” 又边走边将计划说与曹昂听。林威猜到了曹操要让曹昂多立军功的意思,要让此功于他,便让他去和曹纯说。曹昂说不过他,想来到时自己再跟曹操提起,是林威的主意就好了。
曹纯见是曹昂策马而来,便道:“子修,可有什么事?”曹纯平时寡言沉默,但为人却很随和。
曹昂执了军礼,才道:“叔父,子修有一计可破陷阵营。”叫这个比他只大了九岁的人为叔父,曹昂也是一阵奇怪。
曹纯得计后果然大喜,便立即着人准备去了。
两日后,吕布已行远,曹纯的五千精骑也终于看到了彭城城郭。
次日卯时,魏续、宋宪出城迎敌,陷阵营背靠彭城,列阵于三军之前。城楼上,郝萌冷笑道:“哼,奇袭彭城,虽说主公回师下邳,但区区几千骑兵,如何是陷阵营的对手。”
高顺正在府中养伤,闻得属下说魏续调陷阵营出城御敌,急得直往城门赶来。本来他听闻曹军奇袭,便想利用高墙深河拒敌于外,奈何魏续却说有陷阵营在手,区区千来骑兵一战可破,不予采纳。
陷阵营长于攻坚,采取守势根本没有优势可言,又怎么可以……越想越急,连抽了三下马鞭。
曹纯见陷阵营作为前部,阵型整齐地朝自己踏步而来。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甚是耀眼,嘴里哼了一声,喝了一声“左右!”随即,阵中两侧奔出各千骑,手执弓箭,分别在陷阵营两侧一阵激射。一时间,矢如雨下,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每箭都要带火。
魏续在阵中,见曹军射火箭,大笑道:“陷阵营重铠装备,箭矢不穿,就是火箭又能如何。”宋宪也不禁跟着大笑。
果然箭矢射在陷阵营将士身上,便弹落在地,只是燃起了几丛杂草。
只见曹军中间突然奔出三排骑兵,一齐喊道:“掷!”顿时抛出许多水袋,只是他们没想到里面竟都是火油!
两翼骑兵又同时喊道:“放!”此时又齐射出第二拨火矢。那些火油遇到原本还未熄灭的火焰顿时燃烧起来,空中乱撒的火油早将陷阵营将士的铠甲上撒的满是,虽然穿了重甲,火苗烧起来时,倒也不致烧伤了他们,但是金属导热性极强,那些士卒还来不及走出几步,碰到铠甲的身体就烫得他们死去活来,顿时烫得皮肉分离,痛得撕心裂肺。有几个动作快褪去铠甲的,又被乱箭射死在火中。
赖以无敌于天下的精制重铠,竟成了最致命的弱点。这一刻陷阵营就在此地反被破陷,这的确是一种讽刺。
高顺这时奔上城楼,见了此番情景,气极喝道:“混账东西!”郝萌在城上见陷阵营全营着火,心里早没了底,又听高顺骂人,也怒道:“主公委魏将军总督此处战事,高将军还请下去养伤!”
高顺怒道:“再养伤,彭城也被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断送了!”当即下城上马,单骑冲出城去。
曹纯见陷阵营在火中阵势大乱,喝道:“全军突击,与我拿下彭城!”说完,五千精骑如出笼猛虎,猛向对面的魏续兵马冲去。
曹昂被曹纯安排在后压阵,其实也是怕他有个闪失,无法向曹操交代。他亲眼看着火中的陷阵营,这可是真的将人活活烧死啊,心下顿时有些不忍。林威已驱马上前道:“子修,发什么呆呢,快随大军掩杀,要让魏续退回城中,我们取城就得花一番功夫了。”
曹昂不由道:“大哥,这些人,就看着他们活活烧死?”
林威一愣,却没想到冲杀之间曹昂竟说出这样的话,当下道:“战场之上,生死由命,当日子修不也曾言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吗?”
曹昂不忍再看,心中茫然,轻声道:“我随大哥冲锋,走!”说罢“驾”了一声,马儿往前奔出。林威见他心神恍惚,怕他有失,便纵马驰在他前。
话说魏续宋宪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都不知如何是好,本来手中的王牌一时间变得全然无用,自己只有两千人马在外,又怎是曹军的对手。当下也不管不知死活的陷阵营,便要回撤彭城,利用高墙深河,坐待吕布回援。
这时高顺抢过一面大旗握在左手,不理右臂的箭伤,在乱军之中挥舞起来,大喝道:“陷阵营听我号令!”
在火中乱作一团的陷阵营认得高顺声音,见高顺在乱军之中岿然不动,手中大旗迎风挥舞,心底不知哪来的勇气,当下再组阵势,按照旗语指挥,徐徐从火中退出,但也损失惨重。经历过无数恶战的陷阵营数年来也不过于千人中折损了两百余人,而此役生还者竟不足三百人。
虎豹骑快马前冲,魏续宋宪的又是步兵,城中军马都被吕布征用出城,这时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跑在后面的步兵已被曹军赶上,一阵冲杀。
魏续和宋宪已驾马率先冲进城中,郝萌在城楼上急喊:“快拉起吊桥!快拉起吊桥!”
却说曹休在冲杀之中看到城楼上两名士卒正要转动转轮拉起吊桥,当下取出弓箭,大叫道:“善射者,与我同射转轮!”说罢就是连珠三箭射出,把一边的士卒直接射倒。这时在旁的虎豹骑士卒也取出弓箭射向另一边。
郝萌忙让军士持盾去拉吊桥。曹休心急,抢过身边士卒的长枪,狠狠抽了两下坐骑,马儿急奔出去数丈,转眼已到了护城河边,一眨眼的功夫,他竟又立在马鞍之上,往转轮的缝隙将长枪用尽力气掷出,长抢直挺挺地插在转轮之中,不管士卒怎么用力拉扯,转轮也是不动,曹休坐回马上放声大笑,却不小心中了城上流箭,翻身落马!
曹昂远远瞧见曹休这类似特技表演的骑射功夫,还来不及发出一声赞叹,见他被射下马,心里大急,就要去救,林威喊道:“子修莫去,我去救!”
这时高顺已指挥陷阵营退出火阵,见吊桥无法拉起,知道彭城已失,刚要指挥部队撤往下邳,眼见一人奔驰而来,正是那日射伤自己的曹营将军!当即丢下大旗取过部下长枪,挺枪直取林威。林威认得是高顺,不敢托大,大刀平举,也冲了上去。
两人交马一错,却是拼了个平手,高顺大喝:“好!我高顺从不杀无名之辈,来将报上名来!”林威回马又取高顺,也喝道:“南阳林威,请教!”两人又是斗了几个回合,但高顺右臂有伤,使不上全力,所以急于速战。林威知道马上斗勇不是自己所长,仗着自己臂力大,硬迫高顺连接了数刀,高顺右臂伤口迸裂,不禁怒吼一声,虚晃了一枪,拨马便走。又见虎豹骑已经有几十骑跨过吊桥入城,心念大势去也,奔入阵中,忙收拢败军急退。
林威心念曹休安危,也不追高顺,这时曹昂也策马上前道:“大哥英勇,硬是迫退了高顺。”曹昂可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单挑,和本来想象得完全不同,心情不免有些亢奋。可又随即醒悟,急道:“快去救文烈!”说完两人又急往护城河边赶去。

辰时,曹操大军东进中。
一骑东来,嘴里不断重复喊着:“彭城捷报!彭城捷报!彭城捷报……”
贾婉女扮男装策马随在贾诩身后,心里不由想道:看你那样,也不赖么,这么快就袭取了彭城。
这时又飞来一骑,嘴里又喊:“少将军中箭,冠军侯急请中军大夫!少将军中箭,冠军侯急请中军大夫……”边喊边往中军直奔而去。
贾婉脑中“轰”一声,他……他不会……少将军,不就是他吗?不是重伤又何必到中军来调军医,她又见贾诩回头朝她看来,心中只是茫然道:曹昂,你答应过我不会死的,你答应过的……


第十一章 孤注
申时,吕布军中。
“混账!曹贼欺我太甚!来人,取我画戟来,随我杀回彭城!”吕布重重将急报摔在地上,头上的束发金冠都在微微发颤,陈宫见吕布气的已是怒发冲冠,连忙劝道:“将军,现彭城已失,我军若前去攻打,曹操大军坚守不出,而前方的乐进又回师杀来,一旦合围于我则大大不利,不若先回下邳,再作计较。”
吕布一摆手道“公台,不必多言,退回下邳,孤城一座,不若孤注一掷,杀将回去,以泄我心头之恨!”
陈宫还欲劝阻,吕布又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言,此战再败,必是天欲亡我!”说完,手持画戟,脚跨赤兔,号令三军回师彭城,欲与曹操决一死战。
陈宫在后叹道,一意孤行又怎能不败?

次日,彭城西苑。
“文烈,你可是醒了。”曹纯见曹休渐渐醒来,不由又道:“你若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向丞相交待。”
曹休缓缓张开眼睛,见曹纯曹昂都立在床边,关切的看着自己,不由轻声道:“文烈只是……咳咳……反正不碍事的。”
原来那日曹休中箭落马,在地上拔出后背的箭矢,见城上箭矢又是连珠射来,连忙忍着痛翻身躲避,可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就不慎落进了护城河中,这可要了这位骑射双绝的破城大英雄的命了,他可不会水,待救上来时,已绝了气息。众人皆哭不止,曹昂想起电视里常有的人工呼吸,忙在战场上对他施救,又是吐气又是压胸的,这才把这条小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过这一来把虎豹骑的将士可惊呆了,这两天军中可传出话来,只道少将军定是在宛城得了大罗神仙相救,传了法术,现在只要嘴里仙气一吐,连死人都能救回来。
曹昂想起这些传言,不禁摇头苦笑,看见曹休醒来,心中也着实欢喜,估摸着曹操的大军也该赶到了。便道:“文烈,你的箭伤我已让人到中军去调军医了,想来也快到了。偌大的彭城所有的大夫竟然在破城时都逃得无影无踪。”也不由曹昂纳闷,历来战事之后,断手断脚的士卒数不胜数,这城中的大夫要是一忙起来,恐怕一个月都不能回家,而且曹操曾因报杀父大仇屠杀过徐州,他们自然害怕,眼见城破在即,连忙带着家小出逃了……
曹休只道:“小小一条护城河,差点要了性命,文烈以后再不敢鲁莽了。”
曹纯哂道:“没事便好,要不是文烈英勇,我等又何能这么快破城呢?你好好休养,待丞相到时,我便为你请功。”曹休微微一笑,像是累了,两人便退出房来,这时有个小校急冲冲地跑进来,拜下道:“大帅,副帅。”
曹纯见曹休无恙,心情大好,便问:“何事如此慌张?”
那小校道:“奉大帅令昨日派出的斥候,今早发现在西北方向有大队骑兵正在疾驰,因隔得还远,看不清旗帜,不知是那一部。”
曹昂知道曹操把虎豹骑拨到这里,身边的骑兵不足一千人,这时候还有大队骑兵的,不是吕布从长安带来的西凉铁骑又会是谁的?
果然曹纯说道:“吕布果然孤注一掷……你带人火速出城砍尽周围树木,再派快马急报丞相,就说吕布率先头骑兵回师,我等坚壁清野拒而不出,请丞相增兵彭城,内外夹击吕贼。”那小校自领命去了。
曹昂心中莫名一阵兴奋,飞将吕布,你终于来了!

曹营中一阵喧哗,又安静下来,只听曹操道:“吕布虽连失数城,但主力尚存,所以这一战,将决定徐州形势,传我将令,武卫、中垒、中坚、骁骑、游击五营兵马改为前锋,随我火速驰援彭城,定要将吕贼灭于此地!”说罢曹操将一杆旗帜掷往沙盘,正中彭城。
却说贾婉在帐中心神恍惚,想起曹昂中箭的事,又无能为力,就连贾诩退出帅营走进来都未察觉。
贾诩已听来使说了虎豹骑营中的传言,当下笑道:“我的宝贝女儿啊,可在想着他?”
贾婉听父亲语气调侃,只是道:“父亲难道不担心,你嘴里常赞不绝口的那个人?”
贾诩又笑道:“担心啊,可是他没什么事,为父瞎担心什么劲?”不理贾婉的表情,便将军中盛传的言论说与她听。
贾婉听后也不禁笑道:“弄虚作假,最像他了!”想起自己和他连成亲都是假的,这人还有多少事是假的呢?
贾诩看着女儿神情中流露的欢喜之色,想来这场婚事倒是没有答应错,至少女儿自己也不埋怨。又劝道:“你那好公公可决定立即开赴彭城要与回师的吕布决一死战,婉儿你还是先回许都吧?”
贾婉听到决一死战时,心中却念,这样的激战,那个傻子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旋即转念道,哼,这弄虚作假之辈,身边都是精锐护卫,死谁都不会死了他,害我白担心这么久……哼,我才没担心你了,我只是担心……反正我就是不想守寡……
贾诩见女儿怔怔出神,重复了一遍,又唤道:“婉儿?”
贾婉回过神来,心里却不想回去,难得出来一趟,什么都没见到,怎么就能走,随即瞎诌道:“父亲们要去见识天下无双的飞将,女儿去见见绝色倾国的貂蝉又如何?”

次日辰时,战鼓雷动,吕布已驱前部骑兵先曹操的步军到达彭城,虎豹骑的将士这时早已下马上城,严阵以待。
虎豹骑的将士都是从各部人马中百里挑一的精兵,可以说都是把原本可以在各部中作为将佐的人才当成士卒,但是人人都觉得无比光荣,毕竟这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组成,虎豹骑中自然有深谙守城战的士卒,见吕布军盛又人数多于己,便坚守不出,若吕军靠前就用弓箭射退。彭城中魏续、宋宪出逃时为虎豹骑留下了充足的军需物资,所以一点都不愁箭矢,只要他肯靠前,就乱箭射他。
曹纯得曹操密信,已在城上升起了天子龙旗,要让吕布误以为代天巡狩的曹操已率大军赶入彭城,便于曹操率军从后突击吕布。曹昂也不由想道,这样的诈术,也只有权倾朝野的曹操敢用。
果然吕布单骑上前骂道:“曹操!你杀我士卒,毁我家园,现吕布已在此,够胆的便出城来与我较量一番,躲在城中却做什么!”
曹昂在城楼上见吕布果然仪表不凡,不过他可叫不出吕布的三叉束发紫金冠、西川红锦百花袍、兽面吞头连环铠……只是觉得他这样的人放到现代肯定是一代名模了,要不就是影视红星,虽然也已到中年,但一张脸仍然英俊威武,单骑在城下叫阵,说不出的威风。不过转念又道,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凭着自己的武艺就想横扫天下,也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可是深知武功再高,也及不上一颗子弹的威力,对吕布生来便注定的命运,他也只好摇头苦叹。


第十二章 相会
曹纯眼见吕布单骑在城前叫骂,喝令弓手戒备,上前答道:“吕布!你乃汉室反贼,丞相羞于见你,劝你趁早投降,免得弄得死无葬身之地!”曹昂也立在城头,注视着威风凛凛的温侯吕布。
吕布哼了一声,突然往后一坐,仰在马背上,左脚快速抬起,竟踏着一张小弓,只听“嘣”的一声,利箭离弦而出!
等曹纯意识到吕布竟以脚控弓一箭射出时,箭矢已到面前,只听得他一声惊呼,利箭射进胸甲,曹纯顺势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吕布又骤地坐起身子,张弓又一箭射向曹纯身旁的年轻将军!说来也是曹昂运气好,他被前一箭惊了一跳,忙低头去看曹纯,吕布的第二箭却因如此正好穿过盔上红缨,直挺挺得钉在后面墙上,箭尾羽毛还在不停颤抖,曹昂被此箭吓得忙蹲下身子。
林威见吕布一箭射倒主帅,早反应过来,搭弓就是一箭,大叫道:“吕布敢尔!”
吕布嘴角微微一动,似是不屑,又发了一箭,竟将林威的箭从中射断,箭头摇摇晃晃地飞落下来,被吕布一把抓在手心,旋又大笑起来。林威见他竟能射中自己全力发出的一箭,心中也是一阵惶然。
这时城上的士卒已从吕布的大笑中反应过来,一时间乱箭齐发,朝吕布射去。吕布回马倒拖画戟,拨落了几支箭矢,笑道:“这三箭便是奉先赠给曹丞相的见面礼……哈哈……”边笑边从容退回阵中。
曹昂趴在城垛上,看着吕布远去,不由说道:“这人是妖怪吧……”又慌忙去搀曹纯。

曹操大军这时已逼近彭城,他看着曹昂派人加急送来的书信,不由叹道:“吕布果然神勇,没想到竟射伤子和,诸位,如今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贾诩见郭嘉驱马上前,便不吭声,静听他说话。郭嘉道:“信中已说,吕布果然以为丞相在彭城中,所以后军戒备必定不严,我大军可与少将军相约时辰,待到夜深,举火为号,由大军先行突击吕布后军,少将军再出城往前掩杀。则一战可定矣。”
曹操思忖一番,又道:“子修尚未有带兵经验,让他统领虎豹骑是否不妥?”
这时荀彧道:“丞相放心,虎豹骑军中将佐皆是百里挑一,只要丞相修书嘱咐少将军多纳下言,此战并不难取胜。”
曹操虽然有意将虎豹骑托付给曹昂,但觉得他毕竟太年轻而且缺少经验,听得荀彧这样说,想来现在也只有如此。本想让曹仁前去统领,但前日眭固作乱河内,已将他调拨去了。便道:“好,便让子修代统虎豹骑。只是怕今晚吕布开始围城,何人可前往送达前后夹击的消息?”
突然后有一人道:“贾修愿往!”众人回头望去,正是贾诩身边的亲兵。原来贾婉随在贾诩左右,零碎听得刚才诸人商议之事,听得虎豹骑主帅竟被射伤,又欲委曹昂主事,一时心里莫名急躁,想来自己骑射功夫也不赖,便想去彭城走一回。只是一时间想不出名字,慌忙间便将曹昂的表字“子修”取了一字作名应道。
贾诩诧异地看着男扮女装的贾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女儿家在胡闹什么?”
曹操一看,并不认识他,却见他策马骑在贾诩身后,便问:“你是文和之子?”贾诩怕女儿又胡诌,露出破绽,忙道:“禀丞相,这是远房侄子,略通武艺,便姑且与我做一个侍卫。他学艺不精,丞相万不可委此重任于他。”
贾婉眉毛一扬,道:“修自幼学习骑射,愿为大军送信。丞相请看!”说完取出弓箭,弯弓、搭箭、收手一气呵成,却是说不出的婉转漂亮,一只正巧飞过的小鹊随即中箭落在地上。
还不到贾诩再说话,曹操已经大笑,道:“好射术!如此,今夜子时,就是吕布败亡之时!”贾婉抱拳领命,低头又朝贾诩浅浅一笑,见他只是苦笑不语。心里却道:父亲,就让女儿再任性一回吧……
半个时辰后,贾婉得了书信,又由贾诩亲自为她披甲,正要出发,见贾诩还是不语,便道:“父亲,还在恼婉儿?”
贾诩却无奈道:“你这是去做什么?”
贾婉听了心里一盘算,却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接下这道差事,只道是一时冲动。她也不愿承认自己竟为曹昂担心起来。只是其中心情复杂,实难以与外人道。
想了想,又学男儿般单膝跪倒道:“父亲放心,女儿比谁都在乎自己,在乎您老人家,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明日父亲还是会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婉儿。”
贾婉扶起她,也不言语,又送她上马,道:“记住你今日此刻的话,为父不再多说了。”
贾婉点了点头,“驾”了一声,马儿放开四蹄,往彭城去了。贾诩自叹,当初定是昏了头竟让一个女儿家去学什么骑射,摇头回走。

戌时,彭城西苑。
曹昂与林威两人都无心睡眠,坐在厅内,身后两间房中分别躺着曹休和曹纯,没想到打一座彭城,竟然连被箭矢伤了两名将军,还有一个是军中主帅。曹纯穿的是锁子甲,那箭正好从锁扣中穿入,要不是曹纯顺势坐倒,这一箭已然要了性命,现在只是伤口较深,不得不卧床修养。
曹昂正在思索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一幕的,想来自己的到来真得改变了历史,记得曹操平定徐州从头到尾不过三个月,其中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围城下邳消耗的,现在都已过了一个月了,怎么还会有虎豹骑主帅受伤这种倒霉事的……
正思虑间,听林威说道:“子修可是在想如何破城下之敌?”
曹昂哪是在想这个,他刚才想着想着便想到吕布兵败被杀以后,那位倾城倾国的貂蝉姐姐去哪里了,被林威一问,有些不好意思,便胡诌道:“吕布真有鬼神之技,没想到他真的孤注一掷,回师彭城。大哥可有良策?”
林威刚要言语,院外侍卫已进来道:“副帅,将军,中军来使求见。”
曹昂听是曹操派人来了,必定是曹纯受伤后,有新的安排下来,忙道:“快请。”
来人正是贾婉,她瞧见曹昂林威已从椅上站了起来,借着厅内的灯光,她发现他黑了很多,也瘦了,只是觉得眼神比之前更坚毅了些,想来这就是战场的磨练吧。
本来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见他时的情景,他会不会也受了伤?会不会早已把自己忘记?最后还莫名想道是不是要奔入他怀中,随即轻啐了一口,自道,他可是让自己被迫嫁到许都的罪魁祸首,我可是恨不得一剑刺他个对穿的!恩,就是刺个对穿。于是便收起心性,专心赶路。要不是天黑路上又没有人,不然谁都瞧见贾大小姐脸红得就像个熟透的大苹果了。
这时见到曹昂,心里却是放松下来,他还好好的,一直这样和自己说。见他要走出来接信,便抱拳行礼道:“请将军接信。”说完掏出怀内火漆密封的信笺。
曹昂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却没有人看到。接过还带着贾婉体温的信便大致看了下。这时又道:“丞相的意思,我已知晓,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贾婉见他没有认出自己,心里先是一阵得意,想来自己果然扮得像一个男儿。但随即又失望起来,只是自道:我就是这么希望见到他,要让他认出我吗?贾婉啊贾婉,你到底是怎么了……
随即又行了礼,转身就要走,心里一阵茫然。
却听他在背后笑道:“我的好婉儿,你怎么来了?”
好你个曹子修,又捉弄我!贾婉气的转过身来,嘟着嘴只是哼了一声,不着脂粉,戎装在身,却是说不出的可爱动人。曹昂看着她,不由呆了。
夜色,杀机中却时而浪漫。


第十三章 取敌
亥时三刻,彭城西门。
除了留下一千人守卫城池外,余下的四千虎豹骑已经集结完毕。四千人中又选出最骁勇善战的一千人作为突击队,由林威统帅,以作凿穿之阵。
林威大声嚷道:“将士们!今晚是决一胜负的时刻,待丞相在吕贼后军举火,我们便冲杀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将士齐声喊道。
“吕贼逆天而行,今夜定将灭亡!”林威又喊道。
“灭!灭!灭!”将士又齐声喊道,曹昂在林威身旁也不由被感染,这回是真的要上阵杀敌了,几日来,他知道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便勤练马术剑术,已把曹昂原本会的记起了大概,这时虽有些紧张,也没什么害怕,自己有可以号称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骑兵护卫,只是此战冲杀出去,恐怕自己的双手终不免沾染鲜血,但又知道这已是没有办法的事,当下对自己打气道:今夜就是我扬名立万的时候,以后曹昂在三国史上便也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名将!
一个时辰前,彭城西苑。
林威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位弟妹怎么会出现在军中,不过也知趣地从厅内退了出来。贾婉低头坐在桌边,双手摆弄着衣角,也不说话。
曹昂心道果然军中是有花木兰的,便笑道:“你怎么会来的?”
贾婉想也不想,就道:“我跟我爹来的。”
曹昂“哦”了一声,又问:“我是问你怎么跑我这里来的,外面都是吕布的人,你还真有本事。”
贾婉抬头道:“那是,区区几个贼兵……”贾婉见曹昂笑盈盈地看着她,心跳不知道怎么地就快起来,说了一半便开始支吾起来,又道:“来这里么,不就是为你送信吗?”
曹昂又“哦”了一声,故意道:“那送完信了,你要怎么办?”
贾婉倒不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也没了打算,便道:“随便做什么。”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只好又低头不语。
曹昂果然重复了“随便”一声,不过也觉得气氛可越来越不对,这大美人不会是……
曹昂想了想,便道:“你放心,我答应让你改嫁的,我肯定会做到的,绝对不会死了,让你守寡的。”
贾婉却只是哼了一声,许久才道:“你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可口气却哪有一点不喜,倒是撒娇多了些。
曹昂听了也不由一愣,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老天眷顾我,给我这样一个豪门出身,现在天上又落下个如花似玉的贾妹妹,莫非自己的独特作风反而让她对自己渐渐产生好感了?不行不行,虽说自己刚说过不会让她因为自己战死而守寡,但战场之上谁能保证,曹昂你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其实这几日来,曹昂又何尝不是常想起在家和自己斗嘴的那位“娘子”,只是这样的包办婚姻,他从心里还是不能接受,尽管他对贾婉现在也挺有好感,几次都不禁摇头苦笑。
曹昂不由道:“我曹昂何德何能,娶你为妻,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得去军营了。”随即立起身子。
贾婉见他铠甲在身,这一站起,虽然年轻了些,倒是真有些威风凛凛的将军样子,不禁道:“你记住你说的话,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也站起身子,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灿若北辰。
曹昂心里一阵暖意,见她双手紧握放在身前,还真有想牵起她手的冲动。心里猛一摇头,便道:“曹昂定不负所托,安然归来。”说完,转身就要走,铠甲不由作响。
贾婉却在身后轻唤了一声,“曹昂……”
曹昂回过头来,见她拿着自己的青釭剑,想来怎么被她电得连佩剑都忘记拿了。忙回身取剑。又对她抱了抱拳,告辞出去。
贾婉想起洞房之夜,曾想拔出他的剑,一剑了了此生,怎么如今竟变成这样了,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不由轻唱道: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 子宁不来?
佻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子时,吕布军中。
“公台,怎么还未睡?”吕布看见陈宫走进帅营问道。
“将军,想必也怕曹军出城劫营,不肯安睡吧?”陈宫走近道。
吕布轻咳了一声,道:“曹操多诈,今早便不肯相见,恐他劫营。”
陈宫却忽的抬起头来,叫道:“不好!”
这时,帐外也忽然一阵喧哗,成廉跑进道:“主公,曹军从后……从后面杀来了!”
吕布霍地站起,怒道:“曹操果然使诈!我便去取了他首级!”
陈宫忙道:“将军万不可鲁莽,曹军从后杀出,曹操必不在城内,后方必是曹军主力所在,若城中又杀出曹军,前后夹击与我大大不利啊!”
成廉随吕布久经沙场,这时也有些急道:“主公,还请早做决断!”
吕布沉吟一声,才道:“如此,由我率部为前锋往北突围,你们各率本部人马紧随于我,这笔账他日再与曹操算!”
陈宫见吕布难得听自己一回,也知道事态紧急,一个不好,吕布仅剩的这些家底也可能被曹操吃掉,当即道:“如此,还请将军带我等冲杀出去!”
吕布哈哈一笑,已持戟大步迈出营帐。

林威见火起,下马拜下道:“吕布后军起火,正是丞相所约时刻,还请少帅下令!”
曹昂听林威称他为少帅,这称呼好,真威风,张学良将军可就是一位少帅啊!但知道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刻,便严声道:“冠军侯请率前锋先出,本将自率后军紧跟杀敌!”
林威喝道:“得令!”随即举火把示意将士,众人一齐上马,动作都不差分毫,曹昂见了心道果是精锐中的精锐,也不由被这氛围感染,大声道:“待杀敌归来,本将便为诸位请功!打开城门,我等一齐杀敌!”
城门大开,吊桥徐徐放下,虎豹骑如出笼猛兽,扑向吕布阵中。
由于曹操从后袭击,吕布军中大乱,虽在命令下集结往北突围,但毕竟晚了一些。此时林威的凿穿战法已将吕布军从前到后穿了个底,这时已与曹军主力接头,正要回身再杀回去以保曹昂周全,身边却纵马来了一个大汉,一看竟是夏侯渊。
夏侯渊大声道:“原来是一箭退敌的冠军侯,今日本将便与将军一同杀敌!”夏侯渊护送夏侯惇回许都后,便率本部人马杀回徐州,今日正巧赶上此战,他自恃射术非凡,但也知道不能力开五石,所以对这位侄子的义兄也颇有好感。
林威马上行了礼,叫了一声好,便率众又杀将回去。
却说曹昂纵马在敌阵中驰骋,此时他已杀了几名吕布骑兵,他想原本身体中的血性好像被激发出来,此刻心中只有多杀一些敌卒的想法,只好自己安慰道,战场杀敌,也由不得我了。
此时身边将佐道:“少帅,吕布正率部往北突围,是否阻击?”
曹昂想了想,吕布有鬼神莫测的武艺,这些人虽然是精锐,但和吕布比起来就是小孩和大人打架,根本不堪一击,吕布之后也会在下邳兵败被杀,没道理让手下的人白白送死。便答道:“全力打他的后军,吕布毕竟英勇,想来也留不住他。”
那将佐也是久经沙场,显然对这位年轻将军的决定很满意,立即答道:“末将领命!”
两军混战,吕布凭一己之勇,硬是从前后夹击之中突围而走,只不过殿后的成廉被夏侯渊十合斩于马下,吕军回师的先锋骑兵折损过半,狼狈退回下邳。之后又遭遇乐进李典的伏兵,一阵冲杀又损了一些人马,回到下邳见到高顺也率败军归来,不禁道:“这是天亡我吕奉先吗?”
身边高顺、陈宫、张辽也都沉默不语,秋雨连绵,下邳城笼罩在一片阴冷之中。


第十四章 三日
建安三年十月初,曹操在彭城外大败吕布,吕布退回下邳据守不出,并多次向淮南袁术求救,但都被围城的曹军截获。
酉时,下邳,吕布府内。
“父亲,可是决定了?”从堂后走出穿着一身劲装的女子,神色有些黯淡,但倒是多一些坚决。
吕布一手撑着头,想起严氏和貂蝉说的话,心里不禁叹道,我堂堂吕奉先,竟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护不了,还妄谈什么称霸诸侯。你们说的对,能护你们的只有我,可今次……
那女子见吕布出神不语,便上前唤了一声道:“父亲……”
吕布看着这个自小便喜舞枪弄棒的女儿,轻声道:“玲绮,你真的愿意?”
吕玲绮单膝跪地,沉声道:“女儿自幼不喜女红针织,虽随父亲习得一身武艺,但自知女儿家不能上阵杀敌,今吕家有难,女儿当为父亲分忧。”
吕布一身武艺,竟不得一子相传,到现在膝下只有一女。前日手下便提议不如与袁术联姻,严氏更是劝说袁术之子他日也是帝胄,女儿不久成为皇后,只有贵不可言,总好过现在被围孤城,进退不得。
吕布看着自小就如男孩般坚强并且懂事的女儿,心里仍是舍不得,又道:“让为父再想想。”
“父亲,曹军围城,军粮必然吃紧,只要联结袁术,前后相攻,必能退敌。”吕玲绮又劝道。
“玲绮,你就是这么想去淮南吗?”吕布有些激动道。
“女儿哪也不想去,女儿最好每天留在父亲身边,陪父亲骑马射箭,但女儿知道,现在不同了,不同了……”吕玲绮说着不知觉地哽咽起来。
“罢了罢了,为父知道了……你去和你母亲说两句,她嘴里硬,其实也不舍得。”严氏前日流产,伤心欲绝,现在又要亲手将独女送出,心里更是别提有多难过。
“女儿……女儿知道,过了子时,请父亲送女儿出城!”说完,重重地一叩首。吕布看着堂外不曾停歇的秋雨,重重地叹了口气。

却说曹昂这位少帅自在彭城外破敌后,便随大军继续往下邳开进,只不过曹操并未收回他的兵权,一来曹纯箭伤未愈,不能领兵;二来曹昂统帅的虎豹骑在上一战中也没有出什么乱子,现在只是围城,也没有什么必要收回他的兵权。
大营里,一个重要的决定正等着曹操决断。
只听郭嘉道:“围城日久,我军粮食堪忧,奉孝已得一计,可抵十万雄狮。”
曹昂站在帐下,看了看郭嘉,又瞧瞧自己的岳父贾诩,见他低头不语,只是听到郭嘉说话时眉毛微微一扬,想来是已经猜到了郭嘉的计策。
还未等曹操询问,荀彧便道:“近日秋雨连绵,莫不是决泗水灌下邳?”
郭嘉笑道:“正是,还请丞相定夺。”
曹昂一听,放水淹城?现在久攻不下,的确是要给吕布一些毁灭性的打击,可是这大水一来,不知多少农田被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有损阴德。
曹操嘴角一动,刚要说话,却听荀彧坚决道:“文若以为不可,我军凭的是王道正气讨伐朝廷逆贼,放水淹城,却不知要造成多少黎民流离失所,徐州一地受战乱影响颇重,战后重建也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故不可行此悖逆之事!”
郭嘉见荀彧如此坚决反对,便往曹操看去,曹操却是不语,许久才听曹操道:“文若,军粮吃紧,破城是关键,倘若今次无功而返,吕布势必卷土重来,受苦的还是徐州的百姓啊。”
曹昂一听曹操是要赞成郭嘉的计策,想来曹操也是那种做事不择手段的人,但心里也实在不能接受这样有违人道的做法,便站出说道:“丞相,末将认为荀司马所言有理,放水淹城实在有违王道。”
众人一看竟是曹操长子站出反对,当即便不作声,君主家里的事,还是不参合的好。
曹操见曹昂反对,心里先是诧异,然后便有些欢喜,毕竟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便问道:“那子修可有什么良策破城?”
曹昂一时冲动走了出来,哪里有什么良策,却瞧见贾诩在旁眨着眼睛,又伸出三个手指朝他示意。当下便答道:“子修请三日为限,若想不出破城良策,便一切由丞相安排。”
曹操听了一笑,道:“好,便以三日为限,夜了,先散了吧,文若还请留下。”曹昂随贾诩退出帐外,看周围人都散的差不多,便问道:“还请岳父教我。”
贾诩微微一笑,答道:“可没有什么良策,子修别急,待老夫回去想想。”说完便迈开步子,回营去了。
曹昂哪想得到这位老谋深算的岳丈大人都没有对策,见他走了,心里一阵烦闷便往营外走了。只不过他没注意到身后悄悄蹑上的人。
曹昂随军围城已经十多天了,也终于见识到了攻城战的惨烈,下邳城高河深,吕布又是被围孤城,战必死力,所以攻了三日,曹操也觉得耗不起,便下令围而不攻。只是近来军粮吃紧,围城久了也不是办法。他盘算着这些情况,又想了很多著名的攻城战役,总不能我也造个特洛伊木马吧?中国人这么聪明谁会相信这样的傻主意。
走着走着便到了营边山坡,今天随曹操议事站了一天,这时仰躺在草皮上,看着满天星辰闪烁,说不出的惬意舒适,也不由赞古代的夜空真是漂亮。
忽然一只手挡住视线,曹昂吓了一跳,本能般地跳了起来,却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仔细一看,正是贾婉。
曹昂讪讪地又坐下来,道:“这么晚了不去睡,却来这里吓我。”
贾婉笑道:“我哪知道少帅您胆子这么小呢,也不知谁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曹昂不由想起贾诩给他的三天暗示,无奈道:“还不是你老爸的事。”
贾婉不解道:“我老爸?”显然博学如她也没听过这个称呼。
曹昂这才察觉失言,便将刚才帅帐的事粗粗地说了一遍。贾婉穿着侍卫的衣服,便也学男子般坐下,想了想道:“三日破城,这还真挺难办的。”
曹昂本想这位平时也有些足智多谋的女军师给他想想办法,却不想她也没有主意,但事实本来就挺困难,又不是玩游戏,能够触发宋宪魏续投降的剧情,而且就是在游戏,他也不知道条件是什么。当下也不再多想,毕竟还有三天。想起刚才贾婉的捉弄,便笑道:“你平日里不也自负智计过人吗?怎么,没辙了吧?”
贾婉什么都好,就是受不了别人激她,尤其是曹昂说她更不能接受,当下道:“哼,我就是想到了,也不告诉你!”
曹昂听着这微嗔的语气,有点承受不住,不敢再开玩笑,转话题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贾婉自是不愿意承认,她看见曹昂若有所思地走出营帐便跟来的事,便答道:“睡不着,随便走走,谁知道就碰到你这个傻子了。”
那一双秀眸看着曹昂,便如星空般明亮璀璨。


第十五章 失剑
曹昂刚想再找点说的,突然营中开始喧哗,火把也顿时亮起很多,站起身子惊道:“莫非吕布突围?”
贾婉也站起来用尽目力往下一眺,只不过晚上实在看不出什么,这时已有厮杀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便道:“定是有人突围往袁术求救!”说完,只是一声口哨。
没过一会,果然一匹骏马奔来,贾婉轻巧地一跃,便端坐在马上,曹昂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唤马的本事,却道:“那我怎么办?”
贾婉觉得情况紧急,这才唤马来代步,却疏忽了身边这位大将军了,听他一问,心里一个想法闪过,难道我又要和他共乘一驹?他……他……
曹昂见她发愣,坡下嘶喊声也越来越近,有些着急,便又唤了一声。贾婉狠蹬了下马镫,便道:“你快给我上来!”
可曹昂没上过已经坐上人的马,这时都不知抓哪,总不能抱着贾婉的小蛮腰上马吧……贾婉见他迟迟不上马,已然会意,气极道:“还不上来!”说完别过头去,便伸出左手去拉他,脸颊上早浮起两朵红云。
曹昂见她伸手,毕竟是现代人,便毫不在乎地拉住她的手,一跳就上了马。贾婉却不知道把收回的左手放在哪边,心里一乱,这时厮杀声像已经到了坡下,把她惊了一跳,连忙驱马要撤回营中。
曹昂也听见厮杀声好像就在坡下,心中只是想,什么人竟能突破前军的防守,突围到中军大营附近?这时马匹冲下山坡,两人远远瞧见十余骑正被上百人围在中间,双方对峙,却没有人动手。借着火把的光,曹昂看到有反光一闪,他不由往前一指,惊呼:“方天戟!是吕布!”
贾婉听了也是一惊,吕布怎么会亲自突围到此?只听那十余骑中有人高呼:“已到此地,不能犹豫,随我冲杀出去!”曹昂听出是吕布的声音,刚想劝阻贾婉赶快回营,因为林威曾说过,自己可能在吕布手下走不了三个回合,这种人还是有多远避多远。
可贾婉不这么想,吕布被围在百多人中间,倘若一箭射去……哼,他自己就城下暗箭伤人,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怪我。一念至此,便策马慢慢往人群中去,伸手便去取马鞍一边的短弓,却不想曹昂双手没有地方扶,就握在短弓上,贾婉一探正好握住曹昂的右手,她一惊忙缩回手道:“你干嘛!”
曹昂知道她是要取弓,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又碰了她的手,不过他当然也不想贾婉去冒险,急道:“你这是要干嘛,吕布的武艺鬼神莫测,我不许你去!”
贾婉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紧急之意,但自己打定的主意一向不会改变,便道:“哼,你们都怕吕布,我却不怕,看我射他下马!”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双手快速取出弓矢,一箭已离弦而出!
曹昂哪想得到这平时看起来还算温文尔雅的贾婉动了杀念竟是这样,但自己是男人总不能比她怕事吧,当下坐直身体,双眼盯着远处不放。
贾婉本以为这支冷箭即便不能命中,也能让吕布在人群中慌了阵脚给别人机会,却不想听见一声娇喝:“父亲小心!”只见吕布身边一骑将长剑脱手掷出,正好将箭矢打落在地。
贾婉学箭至今还从未被人打落过箭矢,听声音还是一个女人,这可对她打击不小,又取出三支箭矢,曹昂听见弓弦连响了三次,急喊道:“回去,不要胡闹!”
这时吕布已杀出一个口子,见吕玲绮在旁没了兵器,喊道:“曹军很快合围,玲绮杀人夺兵!”
吕玲绮还来不及应声,已借着火光看到箭矢,忙俯下身子,驱马从缺口中一跃而出,直奔曹昂两人而来。
贾婉一看匆忙之中的连珠三箭竟都未射中对方,又见对方驱马赶来,忙道:“马上功夫我不行,一会你替我看着身后!”说完又取出一支箭矢握在手中。贾婉只善骑射,马上比武她可不在行。
曹昂刚才也听到人群中的呼喊,原来吕布真有一女,猛地想起吕布曾亲自突围妄图将女儿嫁给袁术之子的事,只是她竟这样悍勇吗?见贾婉有些紧张,刚要拔剑御敌,却看到一支箭矢急飞而来,忙把贾婉往前一推。原来竟是吕玲绮取出箭壶中的箭矢朝他们掷来,贾婉本以为她没有兵器,所以也没有想到她会掷箭过来。这时被曹昂推倒伏在马颈上,才听见耳边破风声响起,接着曹昂闷哼一声,已然中箭。
贾婉刚坐直身子,便急问道:“你没事吧?”
曹昂还未应声,吕玲绮已疾驰而至,曹昂按着肩头的箭伤,因为是手掷的缘故,力道并不大,只是稍微擦伤了些皮肉。正要拔剑,却又见她掷箭飞来,情急之下只好往后仰倒,却不想吕玲绮与他们纵马侧过,见他仰倒,腰间佩剑的剑柄正好朝上,侧过身子一探竟将青釭剑拔出夺走。
吕玲绮刚要回身斩了曹昂,却听得一声大吼:“贼子敢尔!”然后又是弓弦绷动的声响,心中自念,在这乱军中弓弦之声仍能如此清晰,莫不是五石强弓,吕玲绮当即俯下身子就往回走。
贾婉在前看到那女子夺剑心里早就吓得没了魂,知道这次可完了,猛地听到林威的怒吼,才回神过来,见吕玲绮已然远走,便又急问道:“你没事吧?”
曹昂也是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己差点就这么挂了,这吕布之女果然有乃父之风,听贾婉又着急地问了几遍,忙道:“不碍的,看吧,让你不要来。”
贾婉知道自己的任性险些送了两人的性命,被曹昂一说心里更是觉得惭愧,刚要说话,却听吕布吼道:“虎豹骑!我们撤!”说完又朝下邳退了,吕玲绮夺了青釭剑,跟在吕布身后,也杀了回去。
原来林威因睡不着便去找曹昂,只是他并不在帐中,听侍卫说是往外走了,忽然听得营外有厮杀声,大骇之下取了弓箭便策马出营。而虎豹骑在得知吕布突围至中军后便紧急集合,也得知这位年轻统帅竟孤身在外,连忙派五百骑飞驰搜救。
回到军营,贾婉看着曹昂满脸的倦意,还一直按着肩上的伤,心里一阵难过,只是念,贾婉啊贾婉,让你以后再任性,真要害的我们贾家全去陪葬吗?他也不知伤的重不重……
曹昂见贾婉还是第一次露出悲戚的神色,知道她肯定觉得对不起自己,便向她慢慢摇了摇头,又朝营帐中瞧了瞧,意思是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贾婉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一会被问起来,难免穿帮,便趁周围人都注意着曹昂的伤,默默地往贾诩的营帐走了。
曹昂心中却是想,还妄做什么世之名将,连自己的佩剑都被人夺走,哎,连自己的……自己的……反正就是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算个什么男人来着?
吕玲绮随吕布被迫退回城中,在灯火之下看那助自己突围的利剑,见剑身一侧刻着“青釭”,另一侧刻着“子修”。嘴里不由又念了一遍:“子修……”


第十六章 霹雳
辰时,曹昂帐中。
“子修没有大碍便好,那为父先回去了。”曹操起身道。
曹昂也跟着站起来,忙道:“父亲日理万机,这点小伤不必挂在心上,如今还有两日,子修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曹操笑了笑,说道:“好好,只是日后出去,让你那义兄伴在身旁,可别再一人了。”
曹昂点了点头,送曹操走出营帐,躬身一辑,抬头却发现左边营角贾婉畏畏缩缩地站在那,心里不禁一笑,看看周围都没有人注意,就朝她招了招手,先走进帐中等她。
贾婉掀开帐帘,道:“你爹怎么能和你说这么久的?”
曹昂笑道:“不过半个时辰嘛,是你心急吧?”
贾婉在旁坐着,不服道:“我哪里心急了,我是来看看……看看你好点没?”
曹昂知道昨晚的事贾婉心里肯定不好受,便道:“我哪有什么事,这事就让它过去吧。”曹昂顿了顿,想起自己的佩剑被夺,不由道:“只是……”
贾婉听了忙问:“只是什么?”
曹昂想来说自己的佩剑被一个女人夺去,实在是没什么脸面,便道:“没什么,你不必上心,有空帮我想想如何破城吧,我想得头都大了。”
贾婉知道他性情随和,看他的确不在意昨晚的事,但也隐隐猜到曹昂有些在意佩剑被夺之事,便不再提,喃喃道:“吕布所恃的便是下邳的高墙深河,只不过前几日用云梯攻城也被杀退回来,的确要好好想想……”
曹昂看贾婉眉间微蹙,一心为他想着办法,心中一个念头飘过,她现在好像挺为我着想的,我会不会真的……不行不行,我想什么呢。边想边摇头,这几日的相处让他感觉和贾婉越来越默契,有几个瞬间好像就把她当作最亲近的人一般,不过贾婉本身就有非凡的魅力,难怪曹昂会动心。
贾婉见他摇头摇得似拨浪鼓了,奇道:“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曹昂被她问得心虚,随口道:“要是有空军就好了……”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忙又道:“我是说能越过城墙打他吕布就好了。”
贾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才道:“的确这样的高墙很难办呢……”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曹昂的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了,人也激动得微微颤抖。心里一阵害怕,这是在他帐中,孤男寡女的,他不会是要……
贾婉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见曹昂果然霍地站起,过来便拉起她的手,她骇得叫道:“曹昂,你要干什么?”
却听曹昂激动地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谢谢你,我这就去找他!”说完,忙奔出营帐。贾婉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看着刚才被他紧握的双手,不由脸红起来,念道:“昨晚拉过一次还不够……人家……”又跺了跺脚,脸便更红了。
这时曹昂又奔回来,贾婉吓得忙转身背对他,却听曹昂道:“你父亲的那位好友,刘晔先生可随军前来?”
贾婉一听原来是去找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平静道:“他随我爹一起送粮来的,我和你一同去吧。”
曹昂说了声好,瞧见贾婉脸上的神情,便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贾婉听了恨不得躲起来不要见他,他怎么还有脸问,急道:“你这里这么热,当然脸红了。”曹昂看了看帐中的炭盆,近日天气转冷,曹操着人特地给他备的,便道:“恩,是有些热,事不宜迟,你快带我去找他!”
刘晔是汉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曹操对所谓的亲汉派都有些间隙,看他日后斩孔融,逼死荀彧就可见一斑。所以这位刘晔主簿,虽然一直有盛名,也屡屡向曹操献计,但大都不被采纳,这次也只是作为贾诩的副官押送粮草。
话说刘晔在帐中闲来无事,便拿出棋盘来,左手与右手下棋,倒也惬意。忽然帐外冲进一人,定睛一看,竟是曹昂。
忙起身见礼道:“刘晔见过五官中郎将大人。”这时贾婉也跟着曹昂进来,因为着了男装,倒像是曹昂的贴身侍卫,刘晔倒也没注意。
还不待刘晔问起曹昂来的缘由,曹昂便急问道:“先生可是发明了霹雳车?”
刘晔表情一滞,才道:“霹雳车?将军指得是这个吗?”回身从书案中取出一张图纸,曹昂一看像极了电视里投石车的样子,便道:“就是此物!”
刘晔笑道:“这是投石车,子扬仍在构思中,不知将军要此物何用?”
曹昂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这投石车难道不能用来攻城吗?”贾婉这时也终于明白了曹昂的用意。
刘晔想了想道:“这车的确是想来用作攻城利器的,但毕竟弹力有限,对一些土墙尚有些威力,可对于下邳这样的大城,恐怕也没有多大威胁……”
曹昂一听,大为失望,本想借投石车的威力把下邳打开一个缺口,这样不是没辙了,难道真要放水淹城?一时间也只好沉默不语。贾婉瞥了一眼图纸,又听见曹昂刚才所说的霹雳车,也是一阵失望,不由喃喃道:“怎么这样也能叫霹雳车……”
曹昂听见她自语,又站起道:“先生,如果弹丸用石块附之火药如何?”
刘晔不解道:“火药?”贾婉也有些不解,朝他看来
曹昂见两人的表情,莫不是火药还未发明,可鞭炮都已有了,想来都没有人想过把他用到军事上,连忙回忆自己高中学过的化学知识,将火药的大致配方又和鞭炮结合说了一下,刘晔是发明家,而且帝王之家多有炼丹的,火药其实最早就是炼丹家发明的,所以曹昂说了大概,他已明了。
刘晔也情不自禁道:“将军的提议甚妙!他日的战争定将由此改变!”
历史往往都由当权者的一个奇妙想法前进了一大步。
两人又急急地拿了图纸往曹操帅营去了,留下贾婉一人呆在帐中,不由叹道:“真搞不明白这些男人,怎么打打杀杀得都这么有兴趣。”随即便往贾诩营中去了。

三日后,当时最先进的人间大炮诞生,投石车配置火药后试射效果非常好,曹操看了大喜,当即让人连夜赶造,又五日,十架投石车前后两排列阵于下邳城前,每车都配有一百名拽手。刘晔与曹昂站在阵间,只听刘晔道:“少帅昨日试射时的提议甚好,如此标明刻度,以后就可以按照这个来测算射程了。”
曹昂笑了笑,刘晔自己的发明已经将战国以来的投石车有了很大改进,原来的投石车阻敌前进还行,可真要摧毁城墙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再有自己这个现代人稍作修改,想来一定会成为曹军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因为弹丸经过几次试射后,也将火药的比例有所调整,这时候的霹雳车已经名副其实,犹如晴天霹雳,可以给予任何城墙毁灭性的打击。但由于仓促之间火药筹备有限,所以每车也只配了五枚这样的神火弹,其他都由石块来担当弹药。
吕布与众将站在城墙上,他们知道曹军休整了半个月,今日又开始攻城,这一战必然惨烈。
只听陈宫道:“将军,曹军好像造出了投石车。”
吕布往下一眺,便道:“下邳城墙高而厚实,投石车又有何用?想来曹操缺粮,已然没有办法了。”前几日他本想将女儿送到袁术处,却不想被曹军所阻,心里别提有多窝火,这时见到曹操自不量力,妄图用投石车来攻城,早就心中好笑。
高顺道:“将军,以往攻城,曹军必以弓矢为先,现将投石车推前,怕是有所凭恃。不若率精骑出城,先捣毁了这些投石车。”
张辽也附和道:“末将以为高将军所言甚是。”
吕布看着曹军正在搬运石块,不以为然道:“曹操计穷矣,我倒要看看,那些我一人便能举起的石块如何破城!”
众人见吕布自大的毛病又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忽然曹操阵中号角齐鸣,许久,曹操前阵中,有人高呼:“预备——”然后前面五架投石车的五百名拽手同时发力,杠杆拉下,上弹,然后听得一声“放!”吕布咧开嘴还来不及笑,城西的城墙已被打落了一角!
因为第一次实战,只有三枚神火弹命中,其他两枚都落入了护城河中。
陈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道:“将军!火速……速派人捣毁这些投石车!”
吕布哪想得近百年来都久未用过的投石车有这样大的威力,急道:“张辽!速带三千骑出城捣毁投石车!”张辽忙领命去了。
曹操坐镇中军,看着投石车第一次实战的战绩,不由笑道:“让子修领投石车退下,重盾上前,强弩在后,吕布定要派人出城了。”
曹操心里也不由赞道:我儿经宛城一役可真是脱胎换骨啊……


第十七章 注定
酉时,吕布府。
书房里静谧得让人窒息,吕布和陈宫坐在那一动不动,两天来曹军的霹雳车轮番上阵,下邳西墙已有些支撑不住。
陈宫正要说话,却被吕布伸手制止。只听吕布叹道:“公台,我知道你怪我,我也知道如果只要从你之言,又何至这般田地。”吕布面容憔悴,两日奔波在城墙上,即便强悍如他也难以支撑。
陈宫却道:“我侍奉将军乃是为了对抗曹操这个奸佞,匡复汉室,但胜败由天,今时今日也没什么后悔的了。”
吕布凄然道:“公台,此回我已知凶多吉少,你与曹操有旧,他定不会加害于你,玲绮就交给你了……”
陈宫霍地站起道:“将军……我与曹贼誓不两立,将军何以说出这样的话?”
吕布摇摇手道:“公台,到今时今日难道我还会怀疑你吗?曹操待旧人一向甚好,即使你要与我同路而去,他也会善待你的家人,就请你收玲绮为义女吧……”
陈宫听出了吕布语气中的绝望,虽然此人有勇无谋,但一直对自己礼遇有佳,而且胸怀坦荡,想什么就做什么,全凭一时意气,说来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算有男儿气概了。
当即拜下道:“将军言重,公台定不负所托……”
吕布起身扶起陈宫,又唤了一声:“玲绮,来见过你义父。”
吕玲绮穿了一身软甲从后堂走出,像男儿般跪下向陈宫行礼,只是没人注意到,她低头的瞬间,早有一滴眼泪滴落下来,从她懂事后从未哭过的眼眶中。
陈宫扶起吕玲绮,刚要说话,却听吕布恨恨道:“今日之败,皆由曹操之子曹昂所起,此人不除,我死不瞑目!”吕布顿了顿,又道:“奇袭彭城引我来攻,之后前后夹击逼我退守下邳,又阻我求援袁术,近日来造那霹雳车,竟让我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我定要杀了此人!”
吕布近日来看到曹昂在阵中指挥发射投石,又知道他现在是曹军虎豹骑的主帅,女儿那日抢回的剑又印着他的表字,想来从彭城以来一败再败便都是因曹昂所起,此时心中烦闷无处宣泄,便想到了他,只想一戟结果了他这条小命。
吕玲绮腰间的佩剑恰恰是当日夺回的青釭剑,此时听到父亲如此说,紧紧握住剑柄,心里也恨道:曹昂,即便父亲不能取你性命,我也要用此剑杀了你才上路!
此时,张辽突然跑进来道:“将军!将军!”
吕布颓然坐下,淡淡道:“文远,可是西墙已破?”
张辽急道:“不,是魏续宋宪开城去降曹操了!”
吕布腾地跳起,喊道:“这二人丢了彭城,被我责骂一顿,没想到竟然……”
陈宫当机立断说道:“将军,城门一旦大开,曹军马上就会进城,将军不若带小姐火速出东门乘船往淮南去!”
吕布摇摇头道:“袁术什么心肠,公台比我更清楚,事已至此,罢了罢了。”说完,就此坐下,一动不动。
吕玲绮见状急道:“父亲,你武艺天下无双,要想突围易如反掌,女儿与众位将军为您殿后,快走吧!”说完,扑通一声跪下。张辽也跟跪在身后,叫了声:“将军!”
吕布不急反笑道:“他张绣靠一个假女儿混在曹操军中,我吕布怎么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为我殿后,哈哈哈哈……”
陈宫还欲劝阻,吕布又道:“公台,你快带玲绮去你府上,从此世上便没有吕玲绮这个人了!”说完又对张辽使了一个眼色。
吕玲绮听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只是道:“父亲……父亲,女儿要和你在一起,女儿和你一块杀退曹贼!”话音刚落,张辽一记手刀却将吕玲绮打晕了过去。
只听吕布道:“公台,玲绮就托付给你了,文远,你快护送公台回府。”
两人齐齐道:“将军……你……”
吕布大笑道:“我便在这里,看哪一个敢进来受死!哈哈哈哈哈……”
陈宫和张辽对视一眼,知道吕布心意已决,只好携起吕玲绮告退下去。
吕布待二人走远,才走进后堂,房中的三位佳人早已服毒自尽,香消玉殒多时,他抱起严氏,放在貂蝉身旁,又抬头看了看小妾曹氏,自顾自怜道:“你们说要为我尽节,好好,你们放心,为夫也快来了。”他顿了顿,拾起貂蝉的玉手,深深地看着安静的她,凄然道:“你还是这样美,每一面都美,我吕布得妻至此,夫复何求!”
说完又站起身来,自道:“第一次见你,你为我跳舞,今日我便为你舞剑!”说完拔出佩剑径自挥舞起来,嘴里还喃喃道:“楚霸王,当日你在彭城外大破刘邦老儿是何等威风!可惜竟也落得四面楚歌的田地!我吕布虽不敢与你相提并论,但也曾力压诸侯,勇冠三军,将来你我地下相会,奉先倒是想和你切磋一番!哈哈哈哈……”说完,宝剑剑锋一转,颈上只是轻轻一抹,一代英豪吕布就此身死,终年四十八岁。
建安三年十一月初冬,曹操进下邳,平定吕布,并于十二月回师许都,上奏天子。
晴空万里,王师凯旋。
曹昂与曹休并骑走在中军,只听曹昂道:“文烈箭伤初愈,还是回车上吧。”
曹休笑了笑,道:“兄长还来嘲笑我,不能随兄长破城已是一大遗憾,现在怎么还能坐在车上。”
曹昂微微笑了笑,心里不禁想起徐州战役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吕布竟是自尽而亡,白门楼上,高顺和陈宫却如期地被斩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而最搞笑的是,魏五子之首的张辽差点也被斩首,因为刘关张都在小沛没有随军,竟然没有人为他求情,到最后竟是自己看不下去,胡诌了当年关羽的话为他求情,不过也好在自己的老爹曹操早就看中张辽,才免了他一死。
他回头看了看唯一被赦免的陈宫家属队伍,见人人低着头不言语,不禁低头叹了口气,忽然觉察到好象有人正在盯着他,抬起头来往那一瞧,人人还是低着头,并没有谁。又四顾望了一下,才发现后面队伍里女扮男装的贾婉正看着他,曹昂看着这位也曾共过生死的“娘子”笑了笑,却不想贾婉对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就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把曹昂的笑容完整地晾在了一边。
贾婉心里却想,回去之后,每天都要对着他,这可怎么办……
吕玲绮低着头,走在人群中,双手紧紧握着包裹里的青釭剑,原来就是她刚才死死盯着曹昂,见他抬头匆忙又低下头去。
那日曹军入城,吕布已自尽而亡,早没有人在意吕布之女的下落,而且她已化身陈宫之女,最后在白门楼上被赦免,那时见曹昂站在曹操身旁,心里早将他杀了千百遍。
吕玲绮低声自道:“父亲,女儿一定会杀了此人为你报仇,曹昂,许都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三卷 许都风云
第一章 月光
亥时,五官中郎将官邸。
曹昂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没想到自己回到家里反而睡不着了,在军营里往往都是倒头就睡。坐起身来不由想起今后时局的发展,接下来该是曹操发展比较平稳的两年,如果历史没有提前,那么至少还有一两年才会打响官渡之战,而只要过了这个最艰难的时刻,曹操就一路凯歌,直到平定整个河北为止。自己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为什么曹操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兵权?他真的放心让我这么年轻的人统领虎豹骑?我会不会阵亡在河北……
曹昂胡思乱想的时候,恰有几声琴音隐约传进房中,想来该是贾婉也睡不着,于是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了门。因为已入了十二月,午夜的温度还是很低的,曹昂出门不由哆嗦了一下。
刚走出自己的院子,就瞧见小云提着灯笼正往厨房走去,便轻唤了一声,小云走进见是曹昂,忙放下灯笼,拜下道:“奴婢见过公子。”
曹昂连忙道:“天这么冷,以后别跪了,要冻出关节炎来的。”
小云起身还在想着何为关节炎,又听曹昂道:“怎么这么晚还未去睡?”
小云答道:“回公子的话,小姐有些饿了,让奴婢去取些吃得来。”
曹昂“哦”了一声,指了指贾婉的后院,又道:“她睡不着在弹琴吗?”
小云点了点头,想起贾婉一走就是两个多月,还以为和曹昂和好了,谁知道回来又是分开睡,连忙道:“小姐是睡不着,怕是在念着谁,公子快去看看吧……”
曹昂看了看这个才过十七的小丫头,笑道:“好好,你多拿些吃的来,我也有些饿了。”说完就往贾婉那去了,小云待曹昂走远,才站直身往厨房走,守足了规矩。
今夜皓月当空,贾婉着了一身白衣,在院中亭里抚琴,只是拨了几下,便觉手指有些冰冷,又收手只是对着月亮发呆。
曹昂不想打扰到贾婉,于是一直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想起莎拉布莱曼的月光女神之称,不由道:贾婉,如此的明月也不过是你的陪衬,我曹昂只是看看便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贾婉呼出一口白气,低头正好瞧见曹昂站在那,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口中却道:“来就来了,站那儿吓我做什么?”
曹昂听她说话,才走近道:“怎么不弹了?”
贾婉淡淡道:“手冷,不想弹了。”
曹昂在亭中坐下,又问:“睡不着吗?”
“恩,睡不着。”贾婉又是平平道。
曹昂心中奇怪,又问:“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贾婉这才看他道:“你没有得罪我。”
原来回师归来后,曹昂随曹操忙完一阵公事,回来已过了戌时,他见贾婉早进了屋,便径自回了房,却不知道贾婉傻乎乎地等他回来吃饭,见他那么晚回来又躲回了房里,可是见他也不来找自己,心里便烦闷起来,这才睡不着出屋抚琴。眼下正是大小姐脾气发作,对他自然冷淡。
曹昂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看她爱理不理自己的,于是也不说话,坐在亭中,只是往天上月亮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贾婉才道:“是我吵醒你了?”
曹昂因为只披了一件外衣,已经觉得有些冷了,听她问起,忙通了通鼻子答道:“我睡不着,听你弹琴便来看看。”
“你这么冷?”贾婉拿起身边放着的皮裘就要递给他。
曹昂尴尬地笑了笑,让女人给自己加衣这种事他可受不起,忙道:“没,没,不冷,还是你,穿这么少,可别着凉了。”
贾婉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当日便是着了这么一身,刘琦就曾赞不绝口,可他怎么就……又摇了摇头,只是一叹。
“在军营里这么多日,你都受了这么多苦,还是早点回屋睡吧。”曹昂又劝道。
“不是跟你说我睡不着了!”贾婉有些不喜道。
曹昂还想说话,却听贾婉道:“你唱歌给我听。”
“啊?”曹昂惊讶得很,叫他唱歌?
“都是你让我睡不着,总之你唱给我听!”贾婉不理曹昂的诧异又道。
曹昂忙道:“我哪里让你睡不着了……”只看着贾婉的眉间越来越紧,连忙闭嘴不说,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一没沾花二没惹草的,而且就是真的……那和她又有什么事,自己还真是冤,比窦娥还冤……
贾婉见他没反应,又“喂”了一声,曹昂忙道:“你要听什么?”
贾婉转过头去,只是道:“随便。”
曹昂话一出口已然后悔,唱歌?怎么唱?和她唱流行歌曲?这不是胡闹吗?哎,我真冤,比窦娥还冤……不禁又感慨了一遍。
曹昂想了想,说道:“我会的都是老家乡下的歌,你还是别听了,不如你唱给我听吧,我知道你很能唱的……”
贾婉用灰飞湮灭的口气说道:“我又不是卖唱的……”
曹昂瞧她神色已经快要爆发了,连忙道:“我唱我唱……”
当即清了清嗓子,看着洒满院子的明亮月光,唱道: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变,我的爱不移,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曹昂原来在大学里可参加过十佳歌手比赛,虽然换了身体声线不同,但一曲唱出,还是颇为自信,唱时比较专注,都没有在意贾婉的表情。这时才发现贾婉的一双秀眸竟看着他都呆了。
贾婉见他回头看自己,才低下头去,不由道:“从来没有人对我唱这样的歌……”
曹昂讪讪地笑了笑,误解了贾婉的意思,以为她说没有听过这样的曲风,心道:完了,这回可有版权问题了……
贾婉这时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因为刚才那首深情的经典情歌,她坐正了身子又道:“这样的曲风,我在长安时也闻所未闻,你是怎么会的?”
曹昂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去,小云却很合时宜地端着夜宵进来,连忙道:“来来,先吃东西,你觉得好听我下次教你好了。”
贾婉见小云来了,也不再多问,想起曹昂所唱的歌词,俏脸不由又红起来,只道是天冷冻得,便先让小云端上来,吃饭了。
只是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屋檐上还有一人早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吕玲绮伏在暗处,心道:曹昂竟将妻子携至营中以供淫乐,这样的人真是死一个干净一个,他还唱这样的歌……
吕玲绮虽然如男儿一般性格,可毕竟是女儿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情歌也不免有些触动,只是父仇太深,心里早将曹昂本来凶恶的形象又加上了“淫乱”两个字。她本想今晚就动手,可她倒也是女人心细,认出了贾婉便是那日突围时同曹昂共乘的射手,知道她射术不凡,想来其他武艺也该不差,万一不能一击即中,自己必不能全身而退,于是悄悄地又从屋顶回了。

月光如水,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第二章 围猎
巳时,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将刚送来的圣旨掷在地上,怒喝道:“孟德,安敢如此!”袁尚在旁忙捡起圣旨,问道:“父亲,曹操又做了什么好事?”
袁绍有些怒不可遏,顿了顿才道:“他竟蛊惑天子,改封他为大将军,我为太尉,又晋自己为武平侯,实在是可恶!”
袁尚知道自己父亲是极好面子的人,现在让他把府名从“大将军府”改成略低半级的“太尉府”,如何拉得下脸来,便道:“父亲息怒,曹操因伴在天子身旁才给他这个机会,不过他也惧怕父亲,不是晋父亲为邺侯了吗?”
袁绍脸色稍缓,道:“我袁家四世三公,封一个太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他曹操宦臣子弟,怎能身居如此高位。”
袁尚听了便沉声道:“父亲,不若杀去许昌,抢了天子,到时父亲就是封一个太上皇又如何?”
袁绍眼神之中喜色一闪而过,忙道:“我儿慎言,我等是汉室臣子,不可如此妄言。”
袁尚不紧不慢又道:“父亲,前次曹操败走淯水,我们已错失良机,现在他已平定徐州,不日恐就要渡河北上了。”
袁绍想了想,才道:“让为父再想想,兵者,凶器也,不可妄动。”
袁尚还欲说话,却听门外有人唤道:“这两天天冷,甄宓熬了汤来给大将军和叔叔。”
袁绍一听是自己那美丽儿媳,脸色一变,已然是笑容满面,开门迎道:“呵呵,显奕怕你受冷,没带你回幽州,这两天可住得习惯?”
甄宓行了礼,又从容答了。只是袁尚在旁看着她,就好像要把她囫囵吞了般,一刻不离地紧盯着。

建安四年正月,曹操因平定徐州之功,献帝加封他为大将军,又把曹操的家乡谯县武平封给他,是为武平侯。这一日,曹操随着天子出城围猎。一时间,许都内,旌旗招展,锣鼓齐鸣,百官随行。
围猎每年正月里都要举行,长则半月,短则数日,是汉家天子每年都必须进行的仪式,如果天子年幼,便由朝中重臣代理,如今天子已成年,便携京中诸多重臣出城围猎。
围猎又仿佛游园会一般,因为只要有官职在身的无论文武都可参加,军中还有赛猎的比试,如果夺魁会受到天子的褒奖,所以许多年轻低级官员将围猎视为晋升的契机,都争相表现。
只是曹昂在马上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昨晚贾婉知道今日要去围猎,兴奋地睡不着,深夜里还拉他来说话,后来她困了倒回去睡了,自己则被她弄得睡意全无,过了丑时才渐渐睡去。这时看着她和一众女眷正在后面说笑,精神奕奕的,不禁摇头苦叹。
曹休和林威策马在旁,曹休因破彭城之功,已被曹操表为破军侯,虽然只是没有封邑的名号侯,但也是个小侯爷了,这两天喝酒打猎,生活过得可以说是乐无边了。曹昂想起曹操对他说的话,说自己徐州之战出谋划策甚多,但前月里刚升为五官中郎将,又领丞相副职,为求避嫌才没有加封。
曹昂本来对官职高低就无所谓,看着曹休高兴的样子,不禁笑道:“文烈啊,这回去狩猎,你可是丞相府主力啊?”
曹休拍拍胸膛,笑道:“兄长放心,文烈虽及不上夏侯叔叔的神射,但我这一辈里恐怕没人能及得上我。”
曹昂和林威见他如此自信,也开怀笑了。曹昂又回头对林威道:“大哥也是神射,到时不去比试吗?”
林威答道:“丞相嘱咐我要一刻不离子修,那日实在是太危险了。”说得正是吕玲绮突围夺剑的那天,自那以后曹操改任林威为虎豹骑护军,辅佐曹昂的同时,担任他的警卫队长。
曹昂才不信皇帝小儿在的地方还有人敢来行刺,哂道:“那子修不是见识不到大哥的神射了,不若大哥尽传于我,我也好去出出风头。”
林威听他语气调侃,知是在说笑,笑道:“子修要学射艺,这有何难,到了围场我便教你。”
曹休又插嘴道:“这样有趣的事,怎能少了我,到时文烈就来教兄长连珠箭法!”
这时贾婉纵马离了女眷,骑到曹昂身边,巧笑嫣然道:“还是不要教他,一会被人看见脱靶,那可丢脸了。”
曹昂见自己“娘子”都来笑话自己,板着脸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次不是百步穿杨来着……”只不过曹昂说得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便没有说下去。
曹休和林威都以为两人感情极深,见两人斗嘴,都不由笑了开去。

大队人马到了围场,已过了正午,曹操代天子宣布晚宴时围猎才正式开始,便让众人先去自营休息了。
本来所有女眷应是住在一起的,出席这样的场合,也就是看看玩玩,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贾婉这几日在家中无聊,听到有围猎这回事,便跃跃欲试,也想随众人去狩猎。这时来到曹昂帐外,掀开帘子一角见他一人在内,便悄悄地走了进去。
“喂……”贾婉负手在后,叫了一声。
曹昂转过身来,道:“怎么,你也要教我射箭去?”
贾婉摇了摇头,又迟疑了会,才支吾道:“这几天我……我……住你这行不?”
曹昂脑中立马迸出“同居”两个字,一下子浮想联翩起来……贾婉见他神色古怪,知道这个傻子定是想岔了,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住你这,晚上你住你大哥那,好不?”
曹昂“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这才问:“好好的,住我这干什么?”
“我也想骑马射箭,住女眷那就不行了嘛,你家里这么多姨娘,我哪应付得过来……”说完又摆了摆手。
曹昂知道曹操好色,不过也真是厉害,家里老婆侍妾一大堆,这样的围猎还一起带出来,不知道还以为哪一个选美团队路过呢。
曹昂想了想,道:“这也行,只是……只是你住我这被别人看见不好吧?”毕竟外人可不知道半夜里曹昂会溜到林威那去。
贾婉见他答应,笑道:“外人眼里我们就是刚成亲的小夫妻嘛,又没关系。”说完才发现自己讲这样的话竟然脸都不红,实在是不害臊。连忙低头不再说话。
曹昂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这样的缄默让两人都觉得很微妙,贾婉想走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这时帐外曹休叫道:“兄长,午后无事,我们先去狩猎如何?”
曹昂刚要答话,见贾婉红着脸低声道:“你快出去,被他看见我在你帐里像什么。”
曹昂叹了口气,心道男人做成自己这样还真是失败了,无奈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关内侯帐外,一名侍卫看了看周围,才闪入帐内。
张辽按剑站起,喝道:“你是何人?”
侍卫将帽子摘下,一缕长发飘下,竟是一个女子。只听她厉声道:“张辽,我父待你不薄,何以降了曹贼!”她手提青釭剑,剑锋直指张辽。不是吕玲绮又是何人?
张辽看清是她,又坐了下来,只是不语。吕玲绮走近一步道:“枉我叫你一声叔,你自己了断吧,我不愿与你动手。”
张辽仍是不语,吕玲绮怒道:“张辽,你这是何意?”
张辽叹了口气,只是问道:“你是来杀曹操还是曹昂的?”
吕玲绮哼了一声,又道:“你不要左右而言他,不要让玲绮以为你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张辽仍是不答,自道:“如果你是来杀曹操的,我便不许。如果你是来杀曹昂的,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他顿了顿,才道:“只是此人白门楼上好歹救了我,玲绮杀了此人后,我便自尽,你看如何?”
吕玲绮思索了一番,问道:“为什么不许我杀曹操老贼?”
张辽仰头沉声道:“自黄巾以来,生灵涂炭,如今该要一个王者来结束这一切了。”
吕玲绮冷笑道:“既然你如此想,早投了他不是更好。自古忠臣不事二主,今日你却还来狡辩!”
“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随将军入关中再杀到关外,我张辽何曾退却过。但将军不纳忠言,我等将士白白在外流血,那日高将军被夺兵权,哎……”张辽站起身来,正在极力缅怀些什么。
吕玲绮知道父亲自大,而且经常不纳忠言,但此时她怎么会认可张辽说出这样的话,冷冷道:“曹昂的营帐在哪?”
张辽朝她看了一眼,略一迟疑,还是将营帐位置说了。只听吕玲绮转身说道:“张辽,张将军,关内侯大人,玲绮的一些救命功夫多少也师承于你,但自今日后,玲绮即便身死也不会再用,你我从此一刀两断,后会无期!”说完径自往帐外走了。
张辽看着晃动的帐帘,叹道:“文远自知愧对将军,可是百姓不能再这样受苦,待曹昂一死,文远便随将军到地下纵马驰骋……”


第三章 伊人
曹昂只听得耳边“嗖”得一声,曹休已一箭发出,正中一头前面的獐子。曹休笑道:“兄长,看文烈射得如何?”
曹昂还是第一次参与打猎,虽然新奇,但对于这样捕杀动物,还是觉得有些抵制,微微笑了笑,只是道:“文烈自是好箭法。”
曹休还以为曹昂对自己的箭法有些不以为然,又问林威道:“林大哥,你看我之前那箭如何?”
林威是射艺高手,自然看得懂,笑笑道:“文烈方才那一箭,在地上只可算中上,不过在马上能有这样的眼力却是难得。”
曹休听了不由得意,刚要说话,却听后面一人喊道:“那林大哥,看我这箭如何!”曹昂听出是贾婉的声音,忙回头看去,只见她学男儿般束了发,穿了短装,披着一件毛裘,踏着一双皮靴,一手忽然拉起缰绳,马儿急停,前蹄抬了起来,贾婉身子微侧,一手就是三箭连珠射出!
三箭射出,竟将一只跑动中的野兔围在其中,跑动不得,却没有伤到兔子分毫,这样的射艺,连曹昂都忍不住叫了声“好!”
贾婉一手拉缰,一手持弓,已策马到曹昂身旁,听他刚才叫了好,便对他浅浅一笑。林威笑道:“子修,你可得好好练练弓箭,别被你娘子比了下去。”贾婉哪里想得到平日里都不苟言笑的林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俏脸微红,也没有说话。
原来之前她见曹昂他们出去狩猎,自己也不想回女眷那去,便去父亲营中偷偷换了衣衫,一路尾随而来。
曹休却不服气了,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女子,又纵马往前奔了数丈,喊道:“兄嫂果是射术不凡,文烈请教!”说罢,从箭壶中竟一手取出五箭,五箭连珠这可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射术,曹休深吸一口气,松手射出,在那野兔周围又钉上了五支箭矢,而且间距也不差多少。曹昂看了,又叫了一声好。
贾婉自知是女子,五箭齐发需要的臂力的确不及男子,而且想来他是曹昂的族弟,便给他一些面子,让着他一些。只是一念却又想道,贾婉,你什么时候这么向着这个傻子了。
这时曹休已然回马,笑道:“文烈献丑了。”
曹昂笑了笑,道:“看看你这样争强好胜,那日彭城外吃得亏可忘记了?”林威也笑道:“文烈射术果然惊人,不过战场之上却没有这样多的时间给你瞄准。请看。”说罢林威取出弓箭,看也不看只是一箭,箭矢竟从曹休射出的箭尾羽中插入,钉在地上。
曹休不敢置信道:“林大哥,你都未看那里,如何这般精准?”贾婉也很惊异林威这出神入化的箭法,朝林威看去,等他回答。
林威看了看曹昂,道:“那日在彭城,吕布曾在一瞬之间射断我全力一箭,想来子修定然知晓何以会有如此鬼神莫测的箭法了。”
曹昂哪里想得到林威忽然把话题丢给自己,不过那日吕布随随便便就射断了林威的箭,的确记忆犹新。略一思索,便朗声道:“大哥想必要说,射箭全靠熟练,熟能生巧,这样收发由心,必能例无虚发了。”他想起中学的课文卖油翁,便套用了里面熟能生巧的话。
曹休轻轻“哦”了一声,道:“看来文烈还在靠眼瞄准,从今日起,每日加练一百箭!定要用心来瞄准!”
贾婉听他说得有趣,不由扑哧一笑,眼下天气转冷,两颊在外被冻得有些微红,这一笑,却似两朵桃花绽开,格外动人。
林威轻咳了一声,想来这里是天子行辕附近,该没有危险,便道:“文烈,不若我两先比比脚力,到前面再射上两箭如何?”
曹休回头看了看曹昂和贾婉,贾婉听林威如是说,早就会意,低头不语,只是见曹昂还欲说话,便笑道:“好好,文烈先请了!”说罢,一扬马鞭,已绝尘而去。林威摇摇头,也纵马去了。
曹昂见两人去远了,无奈道:“你看看,好好地跟来干嘛,把别人都吓跑了。”
“我是妖怪吗?哪里是我吓跑了。”贾婉不服气道。
曹昂也觉刚才说的不对,心里也知道林威的意思,便道:“我不会射箭,你有兴趣的话,我帮你拣猎物就是了。”
贾婉听他说得可怜巴巴,笑道:“哼哼,那你就跟着本小姐,乖乖做条小犬吧!”说完,也往前去了,曹昂只好边叹气边跟上去。
曹昂随贾婉骑马跑了一会,发现林威和曹休这两个电灯泡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道你们也太专业了。自己也真是有些累了,昨晚实在睡得不够。看贾婉骑在前头兴趣不减,便叫了声:“喂,你不累啊?”
贾婉回头问道:“你累了?”
曹昂点了点头,无奈道:“恩,我昨晚睡得太少了。”贾婉这时驱马走回来,想起昨晚好像自己太过兴奋,都没顾虑到他白天忙了一天的公事,看了看周围,便道:“前面有个湖,我们去那让马儿喝点水,也好休息一下,怎么样?”曹昂听见可以休息自然高兴,便随她前去。
两人并排走,却没有说话,只有几只小雀偶尔在树梢上朝他们鸣叫几声,贾婉心里只是道:你这个傻子呆子,你倒是说两句话啊,以后还怎么单独在一起嘛。没想刚到了湖边,贾婉的坐骑忽然一声长嘶,直起身来,竟把贾婉甩了下来,本来贾婉骑术精湛对惊马自有办法,只是这时满脑子都在埋怨曹昂,分神之下竟被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喊疼,就看见坐骑前面竟有一条水蛇,嘶嘶地吐着舌头,骇然之下便尖叫起来。曹昂这时也发现了惊马的水蛇,想来女孩子大抵都是怕蛇的吧,拔出佩剑弯下身去只是一挥手,就结果了这可怜的小水蛇。
曹昂边下马边道:“瞧你,这下摔疼了吧……”只不过“吧”字还未发完整,曹昂又“哎”的一声,竟是踩到一块青苔,脚下一滑,啪得一声,半截身子已落在湖里。好在湖边水不深,可是这正月里,湖水虽未结冰,但也冻得他直哆嗦,翻身起来,又打了个喷嚏。
贾婉听他之前还要嘲笑自己,这时自己也学他口气道:“瞧你,这下冻着了吧。”
曹昂无奈地走到她面前,见她还跪坐着,蹲下来便道:“哼,还不是着急你,没看脚下吗?怎么还不站起来,扭到脚了?”贾婉听他这样说,收了笑容,心里却念,你有这般着紧我?
又轻按了一下脚踝,忍不住眉头紧蹙,便道:“该是扭到了,哎,真是气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下又得回去坐着了。”
曹昂听了笑道:“你还想着玩,看看现在,一个跛子一个落汤鸡的……”还未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贾婉还在琢磨落汤鸡的意思,见他又打喷嚏,便解开毛裘,道:“你先披上,不然回去肯定要冻着了。”
曹昂还欲推托,但见贾婉神色坚决,只好接过往身上一披,连系都未系好。贾婉见状,又伸手去帮他系绳,嘴里还道:“系紧点,不然会冷的。”
曹昂可受不起这样的美人待遇,忙后退了一步,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解开绳子又匆匆系好。
贾婉叹了口气,自己都弄不清两人现在该算是什么关系。见天色渐晚,便勉强要站起来,上马回程。但脚踝实在是疼,又不好意思让他来扶自己。莫名奇妙地生起气来,坐那只是不动。
曹昂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自己越来越待见贾婉,言行也没有原来那么拘谨,他怕这样朝夕相处下去,就真会喜欢上眼前的这位佳人,这样到时不是耽误了她,况且自己都说过不会损她清白,心里只是不停摇头。自己虽然披了毛裘,但毕竟上身湿了,现在还有些哆嗦,见贾婉要站起来又坐下去,硬着头皮道:“事有轻重缓急,我……我先扶你上马,我们早些回去吧。”
贾婉抬头看了看他,心里也不知道胡乱在想些什么,只是不知觉地点了点头。曹昂拾起她的左手,贾婉借力便站了起来,唤了马儿两声,它便到了跟前,但是这样还是没法上马。曹昂有些尴尬道:“事有轻重……轻重缓急……我……”贾婉只是低声道:“我知道,别说了,抱我上去吧。”
曹昂看了看贾婉短装下的优美身段,忙排开杂念,双手托起她的柳腰,把她抱上了马。
林威在不远处听见贾婉尖叫,心里一紧,忙拨马回走,到了湖另一边,却见曹昂抱起贾婉,正要回走,知道还是不宜过去,便和曹休随在两人之后。
只见贾婉在马上回首望着平静的湖水,轻轻念道: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第四章 玉殒
酉时,天子行辕。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还请出帐主持晚宴。”曹操着了甲胄躬身道。
献帝缓缓抬起头来,平天冠的珠帘微微晃动,只是道:“丞相替朕主持吧,朕乏了。”
曹操似乎不在意献帝的要求,没有起身,重复道:“陛下,还请出帐主持晚宴。”
献帝一下站起来,狠狠看着一直躬身向自己行礼的曹操,刚要说话,却看见曹操身后的车骑将军,自己的妻舅董承伸出左手缓缓摇了摇,叹了一口气,说道:“朕知道了,今日是围猎,朕也要换了甲胄,丞相先请吧。”
曹操这时站直身子,看了看献帝,笑道:“如此,微臣在帐外恭迎陛下。”说罢,又躬身一辑,转身径自走了。
献帝闷哼了一声,又唤人取来甲胄,晚宴正等着他宣布开始。

“阿嚏!”曹昂躺在帐中,又打了一个喷嚏,回来路上吃了风,还真得着了凉。又问小云道:“第几个了?”
小云强忍着笑,说道:“回公子,回来半个时辰都已打了十三个了。”
曹昂叹了口气,说道:“不就是沾了几点凉水嘛,怎么就着凉了,你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我得赶快洗个澡。”
小云应了一声,忙跑出去了。
没多久,小云竟又搀着贾婉进帐来,贾婉看曹昂缩在炕上,娇笑道:“少帅,还真着凉了呢。”
虽然贾婉笑得很好看,但曹昂知道她在嘲笑自己,看也不看便道:“哼,你也不见好,还精于骑术了,不是也摔下马来。”
贾婉这时走了几步,也哼了一声,道:“云儿,你别扶我,我走给他看。”小云可不敢松开手,之前贾婉叫她来扶自己,走了几步就喊痛呢。
曹昂知道贾婉受不起激,想来她伤了脚可不能再给她逞强,忙道:“好了好了,你怎么来了?”
贾婉坐下先对小云说:“云儿去看看水好了没。”小云不情愿的“唉”了一声,知道贾婉故意支开她,对曹昂行了礼,便跑了出去。
两人一躺一坐,倒也没怎么说话。
半响,曹昂看她神色古怪,笑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贾婉只是道:“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曹昂“噢”了一声,又问:“还有话说?”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等回去再说吧。”贾婉有点支吾道。
曹昂这时坐起来道:“你伤了脚,我现在又这样,不若明天就先回去吧。”
贾婉“啊”得叫了一声,又点了点头。曹昂看着奇怪,喃喃道:“今晚是怎么了?”
虽然声音很轻,不过贾婉挨着炕坐着,倒也听见,便道:“没什么,不是说了就来看看你嘛。”心里却乱得很,她自下午回来,脑中便一直思索着和曹昂的关系,本想来找他好好谈谈,可真见到他又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说回去再说,哪想得到曹昂说明天就走。
还欲说话,突然帐内闪进一人,举剑冷哼道:“曹昂!”说话人正是吕玲绮。她今日隐在暗处见曹昂和贾婉回营,看那样子便知曹昂不会出席今晚的晚宴,天子主持晚宴自然是戒备森严,注意力都在那里。现在来行刺曹昂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贾婉眼尖,认出了她手中的正是前番被夺的青釭剑,失声叫道:“是你!吕布之女!”
曹昂听了心里一惊,这时他已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己糊里糊涂地居然碰上了行刺!生死攸关,他刚要喊人,可一想吕玲绮能进来,定是将周围的侍卫全部解决了,喊了也是无用。只有缓住她才行。当下强作镇定,朗声道:“你是为报父仇而来?”
吕玲绮本不愿和曹昂废话,飞快道:“正是!”
曹昂听了哈哈大笑,吕玲绮有些奇怪,便急道:“你笑什么?”
曹昂其实也不知道笑什么,想来电视里好像都是这样的,反正能拖就拖吧,指了指贾婉又道:“这是内人,她和这件事没关系,你让她走吧。”
贾婉伤了脚,自知不是吕玲绮对手,眼下正慌张,却听曹昂维护自己,轻轻道:“曹昂……你……”
吕玲绮冷笑道:“还真是恩爱,她阻我突围,哪里没有关系了。今日便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说完,挺剑就往两人刺来!
曹昂哪想得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连忙挺起身来,本能般地将贾婉一把推开,掀起被子朝吕玲绮扔去,可青釭剑削铁如泥,一床被子扔过去一下就被撕开了。
贾婉一个踉跄,脚踝疼的不行,看见曹昂的佩剑放在案上,便强忍疼痛一蹬,跃到案前,喊了一声:“曹昂!”拾起长剑就往曹昂那一扔。
曹昂顺手抽出空中飞来的长剑,又把剑鞘往吕玲绮那一甩,吕玲绮一剑斩下,剑鞘又分成两段。
两剑交锋,只听几声金属交击的声音,曹昂原本的身体虽然精于剑术,但眼下着了凉全身没什么力气,根本谈不上男性力大的优势,倒是吕玲绮一心复仇,剑剑夺命,曹昂招架得也觉得很吃力,但现在人命关天,只好拼死扛着,只希望快有巡逻的守兵经过,可以拿住这个不速之客。
曹昂喊道:“贾婉,快去外面叫人!”
吕玲绮哪会给他们有生还的机会,左手只是轻轻一扬,一枚飞镖“腾”得一声钉在案上,冷冷道:“贾小姐,你可别乱动!”
曹昂见她志在必得,自己反正死过一回也没什么好怕了,只是他不想让贾婉就这么死了,说来要不是自己穿越回来,贾婉就不用嫁给他曹昂,也就不会有今晚的事,所以自己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她,他也知道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他的心里已然有她了,当即便下决心,作为一个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自己的女人!
随即不再分神,专注地回忆原本会的剑法,其实平日里他练剑的时候早就将剑法全部忆起,只不过现在是第一次生死相搏,自己有些害怕,但却不是怕死,而是怕护不住贾婉。
曹昂用力一剑斩下,吕玲绮以硬接硬,曹昂的佩剑顿时迸出一个缺口,虽然新剑也是利刃,但和青釭这样的宝具比起来自是差得远了。
两人又接了数合,曹昂的剑迸出数个缺口,心里正急得要命,倘若佩剑折断,他和贾婉只有待死的份了。
这时,却听见小云在外尖叫,喊道:“小姐!侍卫都死了!”
曹昂听是小云回来,心里大喜,却听她脚步朝这边奔来,忙喊:“不要进来!”
贾婉也厉声道:“云儿,有人行刺快去叫人!”
吕玲绮哪想得到这时会有人来,当下火起,取出飞镖又往贾婉掷去,贾婉腿脚不便,身子一侧正好打在肩头,疼的她直叫出声来。
曹昂见贾婉中镖,顿时青痉暴起,大喝一声,又朝吕玲绮刺去。这时小云知道情况危急,已在帐外高呼,“少帅营有刺客!少帅营有刺客!”
吕玲绮其实是故意激怒曹昂,眼下曹昂虽是招式狠辣,但却处处露出破绽,她正静待机会给他一击致命。
果然曹昂连刺了十余剑后,气力不继,左腹正好有一个空隙,吕玲绮看中机会一剑刺出,说时迟那时快,曹昂见她一剑刺来,已避无可避,心道完了,我没本事保护你了。却不想这生死一线之际,贾婉居然飞跃到他身前,长剑从她后背刺入,右腹贯出,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白衫。
曹昂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因巨痛而扭曲的面容,发狂地喊道:“不!”
吕玲绮正要拔出青釭再刺曹昂,可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原来贾婉用尽力气死死抓住剑身,双手却早被剑锋磨得处处伤痕。这时营外人声混杂,想来已有人往这边赶来,吕玲绮没有办法只好弃了剑,踢翻了油灯夺路而走。

点起灯时,贾婉正静静躺在他怀中,一袭白衣的她,腹部早已一片殷红,尽管曹昂死死按住伤口,可鲜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来。
两人还是第一次抱在一起,曹昂仿佛没有看到四周站满了人,有自己的父亲,有各位叔伯,还有天子近臣。只是凄然道:“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说着竟掉下泪来,两人的第一次拥抱,难道就是最后一次了吗。
贾婉吃力地说:“你……你原来说……天下可以没有……没有曹子修……但却不能……不……”贾婉实在是呼吸困难说不下去,她要说的正是当日逃出宛城,曹昂让马给曹操时,说的天下可以没有曹昂却不能没有曹操的话。贾婉便想说现在可以没有她,但不能没有他曹昂。
曹昂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说了,我活了,天下也不能没你!”他见贾婉快要闭上眼睛,急道:“贾婉!婉儿!你不要睡,你看着我,你是我女人!我不让你走!”
贾婉淡淡一笑,只是道:“这……辈子,还真是……不能做你……的女人……”
曹昂听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握住她因夺剑而伤到的手,喊道:“你是我的女人,你下辈子还是我的女人!你不是喜欢我唱歌吗?我唱给你听!我以后每天唱给你听!”
忙又唱起月亮代表我的心,只是贾婉已到弥留之际,曹昂唱着唱着,她已支撑不住,在人群中模糊看到父亲贾诩,吃力地要抬起手来,可刚举到一半,突然一阵抽搐,吐出一大口鲜血,贾婉心里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父亲,嫁给他,女儿已经不后悔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五章 回天
荀彧上前把了把脉,眼神一滞,对曹操摇了摇头。贾诩在旁看到,不禁低下头去,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去了,却碍着礼数,连问都不能问一句。
曹操刚要说话,却听曹昂大叫道:“不可能的!她不会死的!你骗我!”
曹昂依然抱着贾婉,不肯接受她已逝去的事实。
曹操丧了媳妇自然难过,但最气愤的是竟有人可以到天子行辕来行刺,定是有人接应,要查,一定要查!
曹操厉声道:“这么多人还站着干嘛,快给我去查,去抓!”
却听曹昂冷冷道:“父亲,我没了妻子,你没了儿媳,你怎么一点都不悲痛?”
曹操不想儿子竟当众指责他,还要说话,却听曹昂大笑,抬头喊道:“我本不该再生!诸天鬼神!你们都瞎了眼了吗!牛头马面!你们有本事把我也带去啊!”
曹操见曹昂伤心过度,竟开始胡言乱语,连老天都骂上了,就要驱使左右去拉曹昂。

阴曹里却是一阵惊慌,牛头刚引来贾婉的魂魄,直听马面道:“哥哥,坏事了!曹昂在上面骂几位大人呢!”
或许是怨念太深,贾婉本该现在无视无听一切的,但竟能听到曹昂的名字。霍地五感又渐渐恢复起来,只是魂魄虚无缥缈,她什么都触摸不到。
牛头道:“哪次死个人不呼爹喊娘的,甭理他就是了,给他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娘子不要,活该他!”
贾婉听牛头这样说真恨不得冲上去踢上一脚,不过想喊竟也喊不出声。马面似乎注意到了牛头身后的魂魄竟在这么短时间恢复五感,忙念了一道咒,贾婉又陷入虚无之中。
马面急道:“哥哥,可他不同,他可是第一个穿越回去的人,要是他日后死了到阎君那告我们一状,我们怕是得到弱水里泡上千年了!”
牛头一听大急,忙道:“那怎么办!”
马面想了想,又道:“这魂魄竟能这么快恢复五感,就说她分明是假死,马上安回身子,让她活了便是!”
牛头惊道:“这不合规矩,贤弟还有什么办法?”
马面跺脚道:“我的哥哥啊,趁现在还早,我们尚能编造些,还可说贾家祖上有德,我们一时疏忽未查,她这回只是假死,又给咱给送回去了。要是一会判官大人来找魂,我们可都完了!”
牛头一听有理,忙道:“贤弟说的是,哥哥我这就去安上,你也得跟曹昂那小子说明白,这可是破例,以后不准他拿这个来要挟咱!”

曹昂对天骂了半响,群臣都有些骇然,这平时斯斯文文的丞相长子怎么骂得这么粗鲁,有些话还真是闻所未闻,曹操这时已竖起眉毛,正要发飙。
忽然,一阵轻微的咳嗽,却把喧闹的大营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曹昂不敢相信地低头,却见贾婉身体微微颤动,正在不停的咳嗽。这时耳边一个声音道:“曹昂,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帮你,他日你在阎君面前可要好好说话。”曹昂听出来是马面的声音,破涕为笑,大叫道:“马面,曹昂谢谢你了!”
众人听见曹昂自顾自说话,又见贾婉似真的活过来了,当下议论开来,曹昂莫不是在宛城真有大罗神仙相救传了法术,上次曹休溺水眼瞅都没气了,硬给他救了回来。这次可是利剑穿心啊,还能回天有术,错不了,定然是会法术了!
曹操也有些不敢置信,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荀彧又匆匆上前把了把脉,不禁喜道:“丞相,少夫人活了!”
贾诩一听再也顾不上礼节,从人群中冲出来,抢过女儿的手,急忙把脉,果然是活了!
贾婉这时缓缓醒来,吃力地瞧了瞧周围,微微道:“我……我怎么回来了……”
曹昂见她说话,哪还不信,当下什么也不顾,一把抱紧她,喊道:“婉儿,我以为你真的去了!你回来了,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却听贾婉急道:“疼……我疼……”
曹昂忙松开手,见青釭剑已从贾婉身上滑下,腹部的伤口也止住了血,只是双手和肩头的伤还在流血。想来马面只是把她救了回来,并没有治好她其他的伤,不过这样已是非常之喜了,忙叫道:“大夫!大夫,快来看看婉儿!”
贾婉这时已想起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心道,他为了我连天都骂了,居然能把我从阴曹救回来,这样的郎君,贾婉啊,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不过毕竟刚刚回魂,只觉得双眼乏力,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贾婉醒来时,已在屋内,双手都缠着布,腹部的伤已经不疼了,想来是阴曹那些鬼怪做的手脚,只是肩头那一镖伤得她还有些痛,勉强撑起身子却看见曹昂趴在桌子上,正睡得香。
贾婉心里甜甜的,只是念道:这个傻子,定是一直陪在这里……
这时小云推门进来,见贾婉坐起身正看着曹昂嘴角微微上翘,喜道:“小姐,你可醒了!”
这一声却把曹昂吓了一跳,抬头忙看贾婉,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也不禁道:“你总算醒了,我都担心死了。”
可怜小云刚进来,又合上门走了出去,她可不想被贾婉再支开。
贾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你又不是没看过,干嘛这样盯着嘛?”
曹昂笑道:“因为越看越美,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心里知道,经此一役,他和她再也不会分开了。
贾婉顿时脸红,道:“你也不害臊,这样讲话。”
这时曹昂走近,单膝跪在床边,道:“贾婉,我是认真的,这次你得真的嫁给我。”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贾婉自幼学礼,怎么受得起这男子下跪的求婚方式,忙道:“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曹昂坚持道:“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你耍无赖……”贾婉却只是轻轻道。
“是你说的,这辈子不能做我的女人,那现在你都回来了,可算是下辈子?”曹昂忙说起那日的话。
贾婉那日为他挡剑早已证明她可以为曹昂付出生命,而自己能够重生也全靠他,便道:“那你起来吧。”
曹昂喜道:“你是答应了?”
贾婉调皮道:“是你逼我的,我又没答应。”
“可你明明……”曹昂脸色一黯道。
贾婉又笑道:“我打又打不过你,你家世又这么大,你耍无赖,我有什么办法。”
曹昂这才笑开道:“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哈哈!”
贾婉挥手要打他,却牵动了肩头伤口,疼得她又蹙起眉头。
曹昂忙道:“你别乱动,肩头的伤可能还要一个月才能好,只是……”
贾婉听他语气停顿,忙追问起来。曹昂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夫说你的手,以后可能不便弹琴……”
贾婉脸色一滞,转又平静下来,轻轻道:“哦,那以后你便唱歌给我听,我可记得你那天说过的。”
曹昂知道贾婉有些难过,忙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请遍名医,直到治好你的手为止!”他想起三国时代的绝世名医华佗,好像他发明了什么五禽操,总对复健有些看法,到时一定要请他来许都为贾婉治手。
贾婉见他语气激动,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不过却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只是忽然看到他将那柄青釭剑又佩在身上,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还带它在身上?”
曹昂低头看了看剑,便答:“这剑上有你的血,我带它在身上,就和你血肉不分了。”
贾婉一怔,看着眼前人的剑眉星目,旋又嫣然一笑。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她如是想。他也是。


第六章 疾走
原来曹操不放心曹昂夫妇的安全,便执意让曹昂搬回丞相府来住,曹昂经历了这次也觉得贾婉的安全最重要,于是从围场回来便一直住在了原来的房里,只不过还是照旧,贾婉躺床上,他睡椅子。
这一日,曹操和丁夫人、卞夫人等一众女眷轮番来慰问,贾婉一一答了,可终究还是累了,以至于贾诩来访时,她早已沉沉睡去。
曹昂在自己的小院里为贾诩倒了茶,又抱拳向他由衷道:“岳父,子修无能,让婉儿受苦了。”
贾诩连忙扶起他,道:“子修切勿如此,婉儿能有你这样的郎君,老夫也深感欣慰。”
曹昂以前和贾婉只是做假夫妻,经了这次才觉得以前都没有好好待她,便朗声道:“将来要是子修不好好待她,岳父便拿此剑斩了我。”说罢将佩剑解下,放在院内的石桌上。
贾诩哪想得到曹昂说得如此郑重,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即便是贾婉这样的女子嫁了人也只是男人的附属,却不想曹昂将她看得如此之重,为人父的又怎么不为女儿高兴。
贾诩笑了笑,道:“子修对婉儿的心意,老夫已知,还是快把剑收好,被人看见不妥。”
曹昂也觉不妥,忙收回了剑,又道:“岳父可查出什么了?”
贾诩是执金吾,即原来的中尉,相当于京城的公安局长,现在出了这样的行刺事件,自然由他府衙全力侦缉。
贾诩沉声道:“子修可确定那女子即是吕布之女?”
曹昂想起青釭剑,又忆起吕玲绮愤怒的脸庞,便点了点头。
贾诩又道:“那当日她定是藏匿在陈宫家眷之中,如今恐怕已不在那了。”
曹昂觉得有理,只是脑中想起当日的情形,喃喃道:“那日晚宴开始人声嘈杂,周围又正好没有巡夜的士卒,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军中莫非有内奸……”
贾诩听曹昂也想到了这点,低声道:“子修与老夫所想相同,是吕布旧将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吕布旧将?会是谁?宋宪,还是魏续?难道是臧霸,总不会是张辽吧?等等,张辽……难道真是他?曹昂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贾诩见他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也不想是他,但那日的警跸却是他当值,想来子修统领虎豹骑当时应该有人向你报过。张辽的确是个将才啊……”
曹昂暂统虎豹骑,负责中军王公贵族的安全,外营的警跸有几位将领共同担当,当日的名单他草草看过,张辽便在其中。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该心甘情愿地为曹家卖命的吗?五子之首怎么会是内奸?
曹昂想了想道:“岳父,如果贸然去查,只怕一众降将都会惶惶,这事您看如何办才好?”他不想贾婉再受到什么伤害,也不愿见自己的亲人朋友受到伤害,所以吕玲绮的事一定要处理好,但怎么把这个影响减到最低,他却没了办法。
贾诩意味深长地嘴角微扬,曹昂看了也觉得颇为阴险,只听他道:“子修别急,以张辽的为人,定然会去寻那女子,我们坐观其变,说不定将会有所斩获……”

未时,许都南郊。两骑追逐。
只听前面那骑回首喊道:“张辽,你追我做什么!”赫然是女扮男装的吕玲绮。
“小姐还请先停下。”张辽追上来淡淡道。
吕玲绮勒马站定,道:“我说过不想再见你,你追来做什么?”
张辽只是道:“是末将要来见小姐。”
吕玲绮拔出剑来,喝道:“见我做什么,来绑我回丞相府吗?”
“文远受将军大恩,不忍见小姐坠入迷途,如今许都四处警戒,小姐已没有机会行刺了。”张辽低声道。
吕玲绮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只听张辽道:“今日一早,中尉府往别苑拿人,想来已是知晓了小姐的身份,倘若再逗留许都妄图行刺,莫不是同于送死吗?”
吕玲绮还是不答,张辽又道:“前日曹昂骂天竟将其妻回阳,可知他天命所归,小姐不可再行行刺之事,这里有些银两,小姐先往南方避避风声吧。”张辽说罢取出一个布袋,沉甸甸的,想来多年俸禄都在这里。
吕玲绮冷笑道:“我是堂堂吕奉先之女,张将军你却要我夹着尾巴逃命?”
张辽像是没听到般道:“荆襄之地富庶得很,江东也较安稳,小姐还是速去的好。”
吕玲绮怒喝一声:“张辽!”
张辽不愠不火,仍是道:“小姐是将军仅剩的血脉,文远实在不能见小姐误入歧途,将军死得其所,小姐何必执迷不悟?”
吕玲绮一听真的恼了,死得其所!父亲是死得其所?是活生生地被逼自尽,这样英气冲天的男子竟被如此逼死,难道是死得其所?我执迷不悟,对!我就是执迷不悟!
刚要说话,听有号角齐鸣,却见身后有许多骑兵正朝两人袭来!
吕玲绮气极道:“张辽,你竟出卖我!”
张辽见骑兵来,也急了道:“文远对将军之心可昭日月,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玲绮,你先走,我独自抵挡!”说罢,将银两抛给吕玲绮,转身拔剑独对骑兵。
吕玲绮望着张辽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还如自己小时候般唤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称她为大小姐,心情一时激荡,双手不由握紧了布袋。
当即又道:“张叔,玲绮与你一同留下来!”策马便站到张辽身边。
张辽急道“糊涂!你快走!”说罢强抢过缰绳,尽全力拉转了马头,吕玲绮极力控马,但毕竟张辽力大,硬被他扯了过去。张辽又一剑拍在马股,吕玲绮的坐骑吃痛就走。
吕玲绮惊道:“张辽!”此时马儿奔出数丈,身后骑兵也近了许多,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心道:“张辽,倘若你有什么闪失,玲绮舍了性命不要,也定要杀回许都!”

张辽本不想杀曹操的人,见吕玲绮已走,当下收剑,不做抵抗,任由骑兵将他包围。不过若是张辽发起狠来,这百来骑兵说不定还留不下他。
许久,张辽见众人围而不取,心下也正奇怪,却见骑兵让开路,一骑缓缓进来,仔细一看竟是贾诩。
只听贾诩笑道:“此人是江洋大盗,今日终被我等抓获,来人,将他带回府上,本官要亲自审问!”
张辽一愣,堂堂关内侯,怎么竟成了江洋大盗,贾诩分明认得自己,难道……又见贾诩朝他翻了翻眼皮,知道事情断然没有那么简单。当下也不再言语,任由一人牵起缰绳,拉他往许都去了。
也就是在同时,围猎时由曹操引荐给献帝的刘备,被其尊为皇叔,不待曹操青梅煮酒,刘备已率人东出许都,往徐州安抚民心去了。
只是谁都不知道,一场战事又将降临徐州。


第七章 交心
午时,淮南。
袁术昨日酒醉,睡到现在才渐渐醒来,呼了左右,左右道太子在殿外候着,有要事上奏。这才起身洗漱。
袁术称帝,国号成,其子袁耀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只见他焦急地来回踱步,虽然他极力镇定,但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心情。
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她缓缓抬起头来,只是道:“袁大哥,你父亲还不肯接见我吗?”
袁耀急道:“昨日大宴群臣,想来父皇睡迟了,玲绮,你再等等。”他自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吕玲绮,便深深喜欢上,而且当时双方家长都有意撮合,所以吕布被围下邳时,他曾力谏出兵解围,可惜袁术权衡再三,又不得吕布书信,只好按兵不动,坐看曹操平定徐州。袁耀也以为吕玲绮同她父亲一样,死于下邳,当时不知有多悲痛,如今见佳人无恙,还来投奔自己,心里早乐开了花。
半响,袁术才在偏殿接见二人。吕玲绮虽然同吕布一样知道此人绝无争雄天下的本事,但如今他吕家的助力也只有他袁术了。
吕玲绮拜下道:“玲绮见过世伯。” 吕玲绮也不屑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所以不称陛下,而是照原来的称呼他。
果然袁术皱了皱眉,但随即道:“你父亲的事,朕也深感悲痛,你即来了,朕自会保你平安。”
吕玲绮听他一口一个朕,也是有些不惯,道:“玲绮只是有一事来求世伯。”她顿了顿,见袁术示意她说下去,继续道:“我来时,听说汉帝委刘备领了徐州,刘备兵微将寡,世伯坐拥淮泗富庶之地,倘若取了徐州,便可与曹贼一较雌雄了!”
袁术听了怦然心动,徐州之地……
袁耀也站出道:“皇儿也认为玲绮之意甚好,父皇请快做决定!”
袁术想了想,也觉得这是攻取徐州的最佳时机,而且自己那个混帐兄长袁绍,早就和曹操貌合神离,到时南北夹攻,曹操哪还有命?
于是朗声道:“好,来人,传朕的旨意,让文武大臣上殿议取徐州!”
吕玲绮暗暗道:父亲,女儿委曲求全,也要设法灭了曹贼!

未时,丞相府。
“不喝了,这般苦,云儿快给我端下去。”贾婉坐在桌边又嫌药苦,不要喝。
小云忙道:“小姐,这可是宫里吉太医开的方子……这几日丞相大人头风又犯,吉太医来府诊治,公子求了很久,他才开的药呢。”小云自然希望贾婉早日好起来,所以不肯端走。
“哼,才几日你怎么就这么向着他了,真是没良心。”贾婉拿眼角瞥着小云道。
“嘻嘻,小姐可冤枉云儿了,云儿心里可都装着小姐呢……”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这丫头……”贾婉也不由微笑。
这时曹昂推门进来,一脸的倦色,小云忙上前接过他解下的皮裘。
曹昂在门外听见笑声,便道:“什么事这般开心,屋外的雪还真大。”说罢又掸了掸头发上的雪花。
这几日临近春节,许都已开始下起大雪来,曹昂在现代原本是南方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不免有些感概。
贾婉这时也站起道:“雪这么大,公事就歇会再办吧。你要不要睡会?”
曹昂不想告诉她最近都在查行刺的事,怕她又想起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又连忙让贾婉坐下,他真舍不得她还有伤就要依礼数来给自己见礼。
小云知趣地合门而去。曹昂看见桌上的药碗,道:“怎么还没喝药?”
贾婉苦笑一声,只是道:“苦,不想喝。”
曹昂一想也是,中药这样难喝,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喝下去的,只好道:“我让厨房去加点糖吧。”
贾婉知道他在乎自己,笑道:“加糖就不好了呢,你可别把我惯坏了……”
曹昂听她语声甜腻,心里一动,半响才道:“噢,我以为没什么关系。”
贾婉不想喝药,趁机转开话题便道:“看你今早急急忙忙地出去,还是歇一会吧,我睡得很饱,你下午便睡床上吧。”
曹昂“哦”了一声,两人自那事以后,虽然感情上突飞猛进,但谁也不敢有什么越雷池的行为,至少曹昂他不敢。况且贾婉有伤在身,曹昂怎么也不会碰她。
曹昂看了看床,自重生回来,除了刚回许都的两天,之后他一直没有睡过这张床。只是今天忙了一早,这时的确有些累,便道:“你下午真的不睡了?”
贾婉知道曹昂的脾气,便调皮道:“不睡啊,难道还和你一块吗?”
曹昂见她竟拿这样的事调侃自己,心里哼了一声,你就横着吧,迟早……迟早……
应了一声,走到床前,倒下便睡。
过了一会,贾婉见曹昂一点声音也没有,以为曹昂真的生气了,轻轻走到曹昂身旁,红着脸怯生生地道:“你别生气,等……等我身体好了,再……再……”在贾婉想来两人已拜过天地,经此事后,妻子侍奉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曹昂听了还真是心动,不过知道贾婉这样的好女子,可不能随便了。便诈作未闻,只是继续装睡。脑中却还是想着张辽的事。
一个时辰前,中尉府衙后堂。
“张将军,老夫在这里问你,就是不想毁了将军的前程,将军的为人老夫佩服的很,爱恨分明,但这回可是行刺大事,我希望将军可以将事情原委从实说来。”贾诩只是不紧不慢地说。曹昂坐在他身旁,一直不语。
张辽并未被缚上双手,这也是贾诩和曹昂商量过的,想来张辽的为人又怎么会伤害他们。
张辽叹了口气,仍是不语。
曹昂有些按耐不住,三人会晤一个时辰以来,张辽几乎没有说过话。倒是贾诩不厌其烦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急。
曹昂想了想道:“张将军,当日在白门楼上,无论我说不说话,我爹都不会杀你,所以你心里不必对我有什么好感。”他顿了顿,见张辽抬起头来看着他,又道:“只是这一回,那一剑刺醒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我可以用性命来守护的人。想来吕玲绮便也是如此对他的父亲。所以她来行刺我,我一点也不恼她,甚至我要感谢她,是她让我知道婉儿对我有多重要。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找她,只是想跟她谈谈,绝不会加害她。”
张辽却不想曹昂这样说,只是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将她的行踪说出来。”
贾诩笑道:“张将军,你知不知道,老夫曾想公开办了此案,可少帅极力劝老夫,说将军是丞相将来的得力臂助,万不可如此做。将军深明大义,少帅救过你,怎么却不知感恩图报?”
张辽从座位上站起,对两人拜下道:“她是吕将军最后的血脉,还请放过她吧,文远甘愿一人承担!”
曹昂知道张辽对于曹营的重要性,急忙站起来扶他道:“将军切勿如此,我早已说过不会对她如何,既然这样,子修便不再追查她的下落,只是希望她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将军只当不知此事,此案就此作罢,如违此言,叫我曹昂死无葬身之地!”
贾诩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曹昂,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已学会笼络人心。
却不知曹昂可是知道以后整个东南防线都是要交给张辽,而且现在贾婉没有什么事,想来以后加强戒备,吕玲绮便没有机会了,而且他从之前张辽的口气中已然得知吕玲绮像是避到了偏远地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坏了曹操一员大将。况且他之前也说了他理解吕玲绮的心情,只是不能接受她的做法而已。
张辽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也信了七八分,而且茫茫人海,他又怎么找得到吕玲绮,当下道:“少帅不弃,文远愿效犬马!”
曹昂笑呵呵地扶起张辽,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略知的一点历史,竟帮助他得了这员虎将的心。


第八章 明月
曹昂想着张辽的事,毕竟有些乏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到贾婉唤他起来吃饭,已过了两个时辰。
“兄长,是我,文烈,方便出来下吧。”曹休突然造访,却又不进门。
曹昂看了看贾婉,贾婉笑道:“你看着我干嘛,叫你又不是叫我,出去啊。”曹昂这才披了件大衣开门去。
只见曹休在雪中又是搓手又是哈气的,见曹昂出来忙上前道:“嫂子可在里面?”
曹昂心中奇怪,便问:“是在,怎么了?”
曹休心道还好,又把曹昂拉到边上,低声道:“于圭那小子叫我们哥仨去杏花楼吃饭呢,兄长可有空?”
于圭是于禁的长子,因为于禁战功卓越,其子也深受曹操喜爱,而曹休口中的兄弟三人便是指曹昂、曹休和夏侯恩。四人在许都都算是贵公子,虽然家教甚严,但也不免过一些声色犬马的生活,许都街头也有京都四少的讲法。曹昂重生以来一直有战事,四人都未曾有空相聚,这日恰是于圭生辰,又听闻曹昂前些日子险些被刺,便相邀四人一同饮酒作乐。
曹昂勉强回忆起四少是哪些人,不过杏花楼?这不是做月饼的?心里又一想,几个哥们聚聚餐倒也不错。回房取了佩剑披风,告辞贾婉便随曹休去了。
到了杏花楼,曹昂可就傻眼了,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酒楼,结果……结果杏花楼竟然是青楼!难怪曹休叫自己时还躲躲闪闪的。街上华灯初上,曼妙女子穿的花枝招展,只是披了件毛裘正在朝来往的行人大抛媚眼。
这时老鸨早已上前笑道:“哎哟,原来是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呢,三少和四少可早在里面等着二位了,来来,快请快请。”
曹休忙道:“这两小子可是动作快,丽娘,还不快引路?”说罢就要往前走,却回头见曹昂仍一动不动站在雪地里。便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曹昂心里念着贾婉,虽然自己从未进过青楼,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可自己都已成亲,怎能进出这种地方,想起贾婉笑着送自己出门,心里一直在说,曹昂你可对得起她?
可心中却有一种莫名情感正在涌动,似乎在催促他进楼。
当下便道:“文烈,我有些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了。”说完就要转身回去。
曹休忙扯住他,想来他成亲后性情好像是有所改变,低声道:“兄长别走嘛,要是顾虑嫂子,她那你不说我不说的,自然没人知道。一会别安排姑娘给大哥便是,这么晚了,文烈早饿了,先进去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
曹昂见他说得诚恳,自己其实也带有强烈的好奇心,心道我只是吃饭,我只是吃饭去,婉儿我绝对会为你守身如玉的。于是便邪恶地点了点头。
丽娘见曹昂又被曹休拉了回来,喜笑颜开道:“姐妹们都知道大公子骂天救妻的事,好生羡慕,这几天都盼着大公子来呢。”说罢又弯腰请曹昂进去。
进了厢房,于圭和夏侯恩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请曹昂上座,四人中夏侯恩最少才十六,曹昂最长,也不过刚二十一。但四人中最活跃的倒是于圭,虽然于禁管他甚严,可就是最爱玩耍,被老子也教训过好几次了,仍是喝酒作乐好不潇洒。而夏侯恩则沉默了许多,一向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曹昂只知他阵亡在长坂,没想到和自己倒还是铁哥们。
房中还围坐着几个年轻女子,因房里加了许多炭盆,份外的暖,所以这些女子穿得很少,曹昂看着呆了呆,还真是少……只是其中一个女子坐在左首,一直低着头,曹昂未细看,但却觉得身形熟悉。
四人坐定,只听于圭对那左首女子笑道:“明月,你昂哥哥来了,还不上去伺候着?”那被唤作明月的女子头又低下几分,嘴里只是不依,但身子还是起来往曹昂这边靠了靠。
曹昂可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人,现在虽是合法嫖娼,但哪受得了这样的场面,见明月往他靠,自己只好往旁边挪,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身边另一位女子。
那女子显然大胆地多,竟一把揽住曹昂的臂膀,笑道:“三少,大少还是喜欢青青多一些呢。”
明月听了忙抬头看了看曹昂,她本来就是瓜子脸,现在更是瘦了许多,脸色惨白,只是眼中还有些许光芒,是迷茫,抑或是希望。曹昂心中一震,竟有说不出的熟悉感觉,脑中许多画面飞快闪过,看来原来的曹昂定是非常喜欢她,因为对夏侯恩和于圭的印象还不及她来得深。但现在时空转换,这风流债可再也还不起了,只是对她笑了笑,也不言语。
明月心里一阵难过,原来曹昂和她甚好,每次曹昂来都找她陪酒,别的客官也知道她是丞相长子所爱,所以来杏花楼从不唤她,但几个月前,曹昂跨马在街,迎娶了来投诚的张绣之女,她在楼中看到,不禁黯然神伤,她自知出身低贱,配不上曹昂,但瞧见这样的场景也忧郁了很久,竟而一病不起,前些日子听到曹昂骂天救妻才渐渐恢复精神,心里只道,看来他真是爱极了她,我也该死心了。只是却不想今天于圭摆酒庆生,竟还是让两人再见了。
明月起身行礼道:“明月忽感不适,诸位公子,明月告退了。”转身就要出去,转身的刹那,曹昂竟似见到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都黯淡下去,他从不见过这样的眼神。
曹休有些不喜,便道:“我们几个许久未来,明月怎么这般不给我们面子。”明月诈作未闻,只是往外走。
于圭还要说话,却听曹昂道:“没事,我去看看她。”说完摆开青青姑娘的手,就追出门去。曹昂出去一是受不了房中的气氛,二是的确被刚才明月的眼神所慑,说实在的,他知道青楼女子大抵都是悲惨的,如果原来曹昂对她甚好,又突然横死宛城,这样一个女子只怕在风中摇曳,转瞬也即不见了。所以,无论如何,如果他能补偿一些,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明月见曹昂真的追了出来,心中无比欢喜,一时不慎乱了脚步,就要摔倒,曹昂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正好抱起。曹昂心里也只是道,这情节未免太俗了些,摇头叹了口气。
两人站在走廊边,明月低声道:“公子放开奴家吧,公子已经成婚,以后还是少来这烟花之地……”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早已顺着脸颊流下,只是她低着头,不让曹昂看见。
曹昂有些被感染,因为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只是念道,曹子修啊曹子修,既然当日你如此喜欢她,为何不把她早早赎身娶了回去。
但又说不出话来,拥着美人的手也不曾松开,不禁道:“明月,你受苦了……”
明月听他唤自己名字,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胸口只是恸哭。只是不停地道:“明月好想公子……好想公子带着明月去骑马,好想公子和明月说丞相又交代了什么大事,好想公子躺在那明月给你捶背,听明月唠叨……只是不同了……不同了……贾家小姐定是极美的,公子爱极了她……半年了……公子一次也没有来过……”
曹昂边听她说边渐渐回忆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明月最先认识自己时,还只是一个清倌人儿,两人处得极为融洽,之后曹昂来杏花楼,丽娘便都让明月招呼,其他宾客自知身份都不敢去招惹明月,后来曹昂向曹操提起这事,却被曹操一顿责骂,这件事便耽搁下来。之后宛城之战,曹昂随军出征,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曹昂想了想,这么说来还是原来的曹昂负了人家,可这也不能我来承担吧,我和贾婉才刚刚有了谱,这回要是带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清倌回去,贾婉还不把我生撕了?
又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历史遗留问题始终是最难解决的。
雪月花时最忆君,当时只道明月在。


第九章 事变
两人拥在二楼走廊上,倒也引来许多目光,因杏花楼是许都最大的青楼,所以来客大多非官即富,都知道曹昂的身份,看了几眼便不再多看。
明月还是在他怀中抽泣,曹昂的衣襟都湿了。正苦恼怎么办,却听旁边楼梯有脚步声,还听到一人隐约道:“可真得了衣带诏……”
却听一人飞快道:“大人慎言,这里人多嘴杂……”两人这时已从曹昂身后走过,全然不知背对他们的曹昂早吓得脸色苍白。他这样糊涂,竟忘了衣带诏这件大事!
献帝授车骑将军董承衣带诏要他诛杀权臣曹操,这件事牵扯很大,京中官员许多参与,连马腾这样所谓的封疆大吏都有份,可见事情的严重性。自己还自诩知道些三国史,竟把这件大事忘了!
明月感觉到曹昂的身体在颤抖,忙抬头看他,见他连嘴唇都有些白了,骇道:“公子你是怎么了,明月不该这样的……”
曹昂回过神来,轻轻道:“明月,你先回房里,我有事要办,等好了我再来见你……”
曹昂随口的一个“见”字,明月却听成了“接”字,心里一下乐开了花,他说要接我,要接我回府吗?
曹昂见她仍不动,又道:“快回去吧。”明月听他催促,想来他一言九鼎,拭了眼泪便往房中走了。
曹昂轻轻地回到厢房,不理会三人的反应,硬是撵走了所有的姑娘。待房中只剩四人时,于圭笑道:“大少,这是怎么了,明月那丫头不懂事,你也不能坏了大家的兴致嘛。”
曹昂心中比较急,喊道:“闭嘴!”
于圭听了一愣,曹昂的脾气向来随和,怎么今天……
夏侯恩和曹休都发觉有异,忙问:“兄长,这是怎么了?”
曹昂便将听到的衣带诏事说了,于圭当下站起道:“这些混账东西,要不是丞相,他们能有闲来这里喝花酒?”
于圭又唤来丽娘,笑呵呵地问:“隔壁那两间房都有些谁?”
丽娘刚见所有姑娘都被撵了出来,心里还道是哪里得罪了这四位大公子,只好笑道:“没有谁,丁字号里来了侍郎王子服,将军吴子兰等几位大人,还有两个太医院的学生。”
曹休一听,便道:“你下去,把门锁了,要是一会能跑出去一个,杏花楼明日便不用开了。”
丽娘听了一愣,还以为四公子和那房里争姑娘要火拼呢,忙拜下相劝,曹昂心中着实犯急,又厌烦丽娘的阿谀奉承,直接拔出青釭剑斩下桌脚,怒道:“下去!”
丽娘哪想到这四人中最斯文的曹昂竟然拔剑,吓得忙下楼锁门去了。
曹休又道:“想来只有这些人,不如先将他们扣了。”
曹昂一听可行,便说了句:“走,抓人去。”
于圭一听有架可打,早拔出佩剑,走在了第一个。
曹休一脚踹开房门,房中几人正在商讨衣带诏的事,一见是曹休,心内发怵,半响王子服才道:“破军侯,什么事这么大的火气?”
曹休没有答话,让在一边,曹昂大步跨进房内,说道:“诸位大人,没别的事,我们兄弟几人恰为衣带诏而来!”
房中几人脸色一变,吴子兰是武官还镇定些,便道:“不知少帅所言的衣带诏是何物?”
瞧众人的脸色,曹昂已知所料不差,刚要说话,却听夏侯恩大叫一声:“放肆!”一剑已挥了上去,吴子兰一个不防,竟被此剑砍死!
王子服反应过来,大叫道:“你们怎么敢……怎么……”
曹昂也是一惊,没想到不怎么讲话的夏侯恩竟是几人中最狠的。
曹休不紧不慢道:“谋害三公的罪名,我想侍郎大人应该知道有多少大吧?”
王子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们约在此处商讨就是为了避开耳目,没想到竟被这游手好闲的四公子碰上,当下不卑不亢道:“子服深受汉恩,剿清君侧是份内的事,我有陛下的手谕在,谁敢动我!”说罢即拿出献帝赐给董承的衣带诏,原来今次商量为安众心,董承便把诏书给了王子服拿与众人看。
曹昂心中冷笑,这诏书本是见不得光才写于衣带之上,王子服你不拿出还好,拿出来你就真得死了。
却听曹休道:“矫诏,侍郎大人我看你也是不要活了。”说罢一剑飞去,王子服躲闪不急,刺中胸口,就此殒命。
因在二楼,这时已死了两个人倒也没有惊动多少人。其余几人见两位主导都已身死,哪还敢嘴硬,全部拜下道:“几位公子饶命……饶命……我等皆是被这矫诏所骗,实在不敢做出什么有伤丞相的事啊!”
曹昂冷哼一声,汉朝还真是气数已尽,朝廷中都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又怎么能不灭国。
这时一个太医院的学生战战兢兢道:“吉太医……他……他去……丞相府下……下毒……”
曹昂一听,跑上去一把拎起他,怒道:“你说什么!”
“吉太医……吉……吉平他知道陛下要除去丞……丞相,便说趁丞相头风需要汤药侍候……今晚怕是要……要……动手了。”那人怕得要命,但现在只希望自己说出这点能够饶下自己的性命。
曹昂最不能忍受别人伤害自己的亲人,而曹操是缔造太平盛世的最大希望,怎么会看着别人将他摧毁,他真的怒了,喊道:“要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又回头飞快道:“你们在这里,我马上回去!”说完取过诏书,奔出门就走!
曹昂快马加鞭,心里只道:“父亲,你可千万别喝药!”

曹操躺在床上,前几日围猎在外吃了风,头痛这老毛病又犯,这时卞夫人走进来道:“孟德,吉太医来了,你该喝药了。”
曹操坐起身来,勉强笑道:“要你操心了,只是这老毛病怎么也不见好。”
卞夫人虽是歌姬出身,但知书达礼,甚是贤惠,现在已隐为曹操众多妻妾之首。只听她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客气,还不唤吉太医进来。”
曹操笑了笑使人唤吉平进屋。吉平手里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一碗刚熬出的药,一碗剧毒攻心的毒药。
他见了礼,把了脉,对曹操笑道:“丞相喝了这服药后,该会有所好转。”说完恭敬地双手奉上药碗。
卞夫人到底关心曹操,接过药碗,还不忘为曹操吹凉,吉平看了心里却有些着急。只好道:“还是趁热喝,效果好。”
曹操微笑道:“恩,你别吹了,听大夫的,来,给我。”
这时屋外忽然喧闹,只听一声高呼:“父亲!千万不要喝药!”
曹操一听是曹昂的声音,心道怎么他突然在院中喧哗。
吉平心道莫不是败露了,当即站起身,就要抢那药碗往曹操耳朵里灌,卞夫人心思敏捷,已觉情况不对,顺势手一松,药碗打翻在地上,砖块竟冒起几阵青烟,分明是有剧毒!
曹操起身怒喝道:“吉平!”
这时曹昂已持剑冲进屋内,见药碗翻在地上,舒了一口气,才道:“吉平,你怎敢谋害我父!”
吉平哈哈一笑,“今日杀不了你这汉贼,他日自有人为老夫报仇!”说罢一头撞在梁柱上,就此归天。
卞夫人终是女人,见吉平一头血污倒在地上,不禁有些害怕,曹操按住她的肩膀,轻轻道:“没事的……”又转身对曹昂道:“子修,幸好你及时赶来。”
曹昂便将衣带诏连同吉平欲谋害曹操的事一并说了,曹操听了大怒,忍不住骂了几句。但又随即道:“那份诏书呢?”
曹昂知道这份诏书非同小可,因为现在曹操还不敢公然反了汉室,所以只好将这份诏书藏起来,再伪造一份,便称这些人矫诏妄图谋害丞相。
便道:“子修知道诏书非同小可,已将它取来。”说完便递给曹操。
曹操接过阅了一遍,许久笑道:“我儿心思缜密,好啊。”但眼中却好像有着无尽的悲哀。
或许他从不想反了汉室,但这次,他可以说,是你们逼我的。

建安四年春,衣带诏事发,董承、王子服、吴子兰等人被曹操请旨夷灭九族,罪名是矫诏谋害三公。曹操这样做给足了献帝面子,献帝也只好按下玉玺,处决了一干人等。只有西凉太守马腾逃回西凉,而另一个隐在众人背后的谋划者,正在徐州与袁术展开生死决战。

第十章 心动
曹昂忙完已过了子时,回到自己别院见房中灯火已熄,便轻轻推门进去,蹑手蹑脚地走到长椅边,一摸却想起午睡时把被褥都搬到了床上,想来贾婉已睡,便解下皮裘盖上,想草草睡了。
却听贾婉幽幽道:“你回来了……”
曹昂没想到她还没睡,便起身道:“恩,有些晚了,你把被子递给我。”
贾婉没有答话,房内一片漆黑,曹昂奇怪道:“怎么了?”
贾婉这才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曹昂一惊,有点心虚道:“什么不回来了。”
“曹昂,你还骗我,你在杏花楼……”贾婉有些激动道。
曹昂不知道贾婉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了忙到床前道:“不是,婉儿你听我说……”
贾婉竟一把推开他,颤声道:“还说不是,你当我闻不出你身上的味道?”
曹昂想起明月在怀里哭了半响,身上早粘上她的香气,女子对这样的事又极为敏感,难怪贾婉气成这样。
贾婉刚才一用力,又牵扯到肩头伤口,虽然很痛但也强忍住,只是见曹昂竟这样待自己,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就掉下来,呜咽着忙用手去拭泪。
曹昂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贾婉一哭,他就算没有错他都觉得错了。忙道:“婉儿,你听我说,真的不是这样的……”又急忙把今晚衣带诏和吉平下毒的事匆匆讲了,只是略去了明月和自己的纠缠。
见贾婉已经不哭,便认真说道:“婉儿,你在乎我,曹昂铭感于心,可你也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但才说完,明月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心中忍不住骂了自己两句,也不言语。
原来曹休当时拉曹昂出去,她本不知道是去杏花楼,却是小云在房外听到,贾婉得知后,一时还不相信,可见他迟迟不归,这才隐隐觉得曹昂莫不是真负了她。却不想他在外面竟经历了这么一场腥风血雨。
贾婉坐直身子,问道:“你有没有伤到?”
曹昂见她转了口气,心下稍定,坐在床头,笑道:“你夫君我这么本事,牛头马面都见我犯愁,伤谁也伤不到我嘛。”
贾婉见他坐上来,本能地缩了缩身子,便道:“哼,你就是个鬼见愁。”
曹昂拾起她的手,贾婉本想挣脱,但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要不是房内灭了灯,这早让她羞得无地自容了。只听他轻轻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曹昂前几日陪在贾婉床前,无聊便翻起房中的书,这句话正是在诗经里无意间看到的。
贾婉却不想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怔怔地看着他在黑夜里如炬的双眼,低头只是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这样的情话,这样的夜色,曹昂有些情难自禁,低头浅浅吻在她的前额。贾婉身体微颤,但却没有推开他,只是将头埋在他胸口,只觉自己连颈间都开始发烫,想来定是红得不能见人了。
曹昂又伸手环抱她,她的肩微微擦到了一下,不禁闷哼了一声。曹昂这才醒悟过来,忙松开手,急道:“婉儿,我不该的,你伤还没好,都是我不对……”
贾婉见他急成这样,忙平复心情,道:“不碍的……”但说出口才发觉这样不是暗示他可以继续和自己亲热吗?
曹昂却知道贾婉为自己挡了一剑,受了莫大的苦痛,站起身道:“把被褥给我吧,我睡椅子上去。”
贾婉没有答话,许久故作镇定才道:“今晚你就睡床上吧,椅子睡不舒服的。”
曹昂面临这个来到三国时代最大的诱惑,心里只一个声音道,曹昂你不能这样,贾婉身上还有伤,你不可以……
可嘴上却问道:“真的让我睡床上?”
贾婉在夜里点了点头,曹昂隐约见到,忙道:“你放心,我绝对不碰你。”
贾婉心如鹿撞,只是细声说了若有若无的一个“恩”字。又往里面挪了身子。
曹昂缩在床边,深怕碰到贾婉,心中一直喊,曹昂今晚你要不规矩,你就是禽兽,睡觉睡觉,不要多想!
贾婉也靠在另一边,两人各盖一条被子倒也不致会碰上。第一次与男子共眠,虽是自己的夫君,但也不免紧张,心中又胡思乱想起来。
曹昂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本就累得不行,这时靠着软绵绵的枕头,睡意早已上来,强迫自己不再多想,没过多久就睡去了。
半夜里却梦见高中时念的课文,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想起与贾婉之前说得话,在梦中都不禁笑了出来。
贾婉紧张地还未睡着,听他半夜里竟还做梦发笑,心中只是不平衡,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好好睡觉,这一念想开,没过多久也就沉沉睡去。

翌日辰时,小云轻扣房门,曹昂这才醒转,因自己睡在床边,一个翻身就摔到了床下,贾婉被这声响吵醒,见曹昂摔在床下,坐起身道:“你怎么睡在这么外面?”
曹昂讪讪地笑了笑,把被子放回床上,就去开门。小云伶俐聪明,往房内一探,见椅子上没有被褥,贾婉还在床上,心中只是道,怎么他去了趟青楼,两人倒睡一块去了,真是搞不懂。
曹昂揉了揉眼道:“小云,怎么了?”
小云忙道:“于少爷来找公子,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曹昂讶道:“于三来了?哦,你让他等会,我换了衣服就过去。”昨晚他已习惯了青楼里许都四少的称呼,便顺口称于圭为于三。
于圭见了曹昂,忙起身道:“大少,你可得救我啊。”
曹昂见他左边巴掌微微鼓起,头发也有些凌乱,只觉原本长得挺英俊的于圭这时颇为好笑,便道:“好好的,要我救你什么?”
于圭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是我爹,昨晚大闹杏花楼,他回去把我好一顿教训,都说以后都不让我出门了!”
曹昂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少在外面鬼混的好。”曹昂心中其实对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贵公子生活很不以为然。
于圭一听便道:“还请大少跟我回趟府上,跟我爹说说,昨日我等何其威风,揭穿了一个大阴谋呢!”
曹昂刚要说话,却见堂外于禁走过,还狠瞪了背对自己的儿子一眼,便匆匆过去。然后乐进、徐晃、夏侯惇等人也匆匆往丞相府中堂走去。几个武官走过又是郭嘉、荀彧、贾诩等人疾走过去。
于圭见曹昂望在堂外,回头瞧见一众文武走过,便道:“看来徐州战事果起了。”
曹昂忙问:“徐州什么事?”
于圭讶道:“大少竟不知道?袁术尽起其兵攻入徐州,刘备问丞相借兵,如今该已交锋了。”
曹昂听到袁术两字,想起林威一门血仇,想来时间也是袁术的消亡的时候了,当下也不顾于圭,也往中堂去了。
还未步入中堂,就听见曹操朗声笑道:“好,好啊……”
曹操见曹昂在堂外,又唤道:“来,子修进来,徐州的战事你也来听听议议。”众人都笑呵呵地看着他,都知他昨日又立下大功,衣带诏的事不说,单是不让曹操喝下毒药已是最大功劳。
贾诩早已听闻昨晚他大闹杏花楼,揭破了衣带诏的事,虽然觉得他去青楼对贾婉有些不妥,但想来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更何况只是在青楼逢场作戏。女儿既已做了他的妻子,他又待她极好,别的女子怎么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曹操又道:“文和,你和子修说说现在的形势。”
贾诩躬身一揖,又将曹昂引到身边将现在的形势同他讲。原来袁术尽起淮泗之众攻打徐州,但袁术平日搜刮民脂民膏甚多,军中将官又贪墨军饷,士卒都无心恋战。而刚到徐州便被张飞劫营,输了头仗,本是士气涣散,这一败更是只好将部曲引回下蔡驻扎。现在双方正在对峙。而如今又传来急报,孙策正率军北上,要攻打寿春。袁术陷入前后被围的境地。
曹昂想了一想,袁术你也是罪有应得,称帝就是最大的不该,被诸侯围攻,活该。
曹操笑了笑,便问:“子修怎么看,可赞同为父出兵灭了袁术?”
曹昂想了想袁术的结局,好像是被刘备击败的,最后潦倒,吐血而亡,想来就是此役了。便朗声道:“袁术残暴,现败局已定,不必理会。这两年我军征讨四方,还是休养一段时间为好。”虽然他不想刘备捡了这个大便宜,但随军多时,也知道曹军其实也不富裕,军粮最近也开始吃紧了。
荀彧却不想曹昂有此远见,他便是力主不要出兵的人,这时也道:“文若觉得少帅之言有理,还请丞相定夺。”
曹操其实也不想出征,因为经过衣带诏的事后,他觉得必须留在许都整一整人心,听得两人这样说,便笑道:“子修之言甚合我意,如此便不出兵,今起密切留意徐州之事,一有情况便来报我。”
曹昂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远见也只因他是一个现代人罢了。


第十一章 错失
这日一早,曹昂随林威一同去了虎豹骑营中,前几日平息了衣带诏风波后,正式的诏令便下达,调曹纯领武卫、中垒、中坚、骁骑、游击五营精锐部队,曹昂则正式统领虎豹骑,林威为护军将军。
两人都单骑入营,未带一个随从,但虎豹骑向来军纪森严,曹昂也是熟识的人,所以权利交接很顺利。
只听曹纯在点将台上抱拳道:“虎营、豹营将士共四千九百七十三人集结完毕,请少帅检阅。”
曹昂一身银铠,这时立在台上,看着台下肃静的部曲,不禁想起那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只觉豪迈雄壮,当即清了清嗓子,笑道:“叔父言重,子修以后还有许多要来请教。”
曹纯也笑了笑,虽然自己被调任,但接任者是眼下屡立大功的侄子,自是高兴,朗声道:“子修有大将之风,又得林威相辅,虎豹骑交到子修手上,叔父也很放心了,他日必是不可限量。”
曹昂有些不好意思,说来自己一个现代人,对怎么管理军队可一窍不通,幸好交给他的是虎豹骑,曹军最精锐的部队,想来只要照原来的按部就班,应该也不难。再不济也有林威这个老兵在身边,也不用担心。
曹纯又道:“时辰差不多了,子修,我们一同下去吧。”说罢,又一个手势作了请。曹昂便随曹纯一起下台同将佐们认识。

而曹休也领着人往曹昂官邸搬着东西。原来曹休平日无事又去逛了杏花楼,见明月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起她,谁知明月把当日听错“见”字只道是“接”字的事说给了曹休听。曹休本就知道曹昂待明月极好,想来曹昂即已说过要接她回府,那自己不妨做趟好人,便答应这未来的小嫂子帮她搬些事物去五官中郎将官邸。明月听曹休肯帮忙,一下便乐开了,心里更是别提有多兴奋。
这几日曹昂和贾婉已搬回自己的府上住,只是经过那晚两人都不好意思再睡在一起,还是照例分开睡。
小云急急忙忙跑进屋内,她现在俨然是曹昂府上的大管家,瞧见曹休领着人往家里搬东西吓了一跳,只好跑进来找贾婉这女主人。
贾婉见她气喘吁吁的,便问:“这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曹休公子他……他往家里搬东西呢……”小云还是有些喘。
贾婉听得不明所以,曹休没事往自己家搬东西干嘛,便道:“带我出去看看。”
曹休见了贾婉,连忙行礼问好,口中道:“兄嫂,这是杏花楼明月姑娘的一些家具,兄长说不日要接她回府,文烈便先帮他搬来了。”曹休是抱拳低头说的,所以一口气说完都没瞧见贾婉的表情。
只是说完良久,怎么这漂亮嫂子还不叫自己起来呢,无奈地抬头看着她。却见贾婉脸色惨白,因天气寒冷,嘴里只是不停地喘着白气,也不说话。
曹休被她有点吓到,忙道:“兄嫂,你没事吧?”在曹休想来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既然曹昂这个一家之主都说要接明月回府,那贾婉又能有什么意见,况且他总以为纳妾的事总是家中主母一手操办,哪晓得贾婉毫不知情。其实别说贾婉不知情,那位刚上任的曹昂大人都不知情。
小云见贾婉这个样子,知道是气极了,忙道:“公子别再讲了!”又扶着贾婉道:“小姐,你别气,他……他……怎么能……怎么……”
贾婉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不能在曹休面前丢了人,便道:“如此,有劳叔叔了。”说罢看了看自己还缠着布的双手,转身就往里院走了。小云急忙跟上去,也不管曹休。
曹休愣在雪地里,怎么好心好意地,竟办错事了?
这时,千不该万不该的,曹昂的养母丁夫人竟来探望贾婉,瞧见了曹休,曹休不敢隐瞒便将事情始末讲了,丁夫人一听大发雷霆,便直冲贾婉那。
丁夫人的侍婢上前敲了敲门,也没有人应声,又走回院中,道:“夫人,小婢敲了门,可里面没反应……”
丁夫人是过来人,哪里不知贾婉的心事,径自走上前推开了门。
只听贾婉怒道:“曹昂!你还要怎么羞辱我?”在她想来这时候会进自己房的也有他了。却见丁夫人一脸善意地看着她。急忙从位子上起来行礼,道:“婉儿见过夫人……”
丁夫人扶起贾婉,见她双手还缠着纱布,显然是剑伤未愈,更加痛惜,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婉儿,你进了门,就受了这样的苦,是咱们家亏待了你啊……”
贾婉听她提起旧事,又想起曹昂竟背着自己要接别的女人回府,一下子便掉下眼泪。
丁夫人忙取出手绢为她拭泪,与她一同坐在床边,只是还握着她的手,轻轻道:“子修不懂事,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对,老身一定要好好骂他。你可别哭坏了身子,老身心疼着呢。”
贾婉只是委屈道:“他还说那晚去那没做什么……他骗我……他骗我……”
丁夫人自己也是倔脾气,当日就因曹操差点害死曹昂,一气之下就跑回娘家,这是大失礼数的事,可也就是性子一上来什么也不顾了,见贾婉和自己一个脾气,更是站在了她这一边。只是道:“子修喜欢的那个女子,老身是知道的,放心,你未进门之前他就向他父亲提起,早被他父亲骂过,如今更是怎么也别想进这门槛。”丁夫人轻轻抚了抚贾婉的背脊。
贾婉一听是早有前科,曹昂竟对自己只字不提,他怎么配说对自己不可转也?心下更是委屈,原本自己为他挡剑,为他死都愿意,可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曹休见情况不妙,便快马往军中找曹昂。
曹昂一听事情始末,大急道:“那日我说的见她,怎么变成接她了!”说完才发现自己急得大冬天竟额头出汗,心道完了,这回真得被贾婉生撕了。
对林威道:“大哥,这儿的事先交给你,那边比较急。”说罢飞身上马就往家里赶。
曹休拍了拍脑袋,心下也道完了,这回可真是好心办错事了。
刚到门口,却见贾婉正好送丁夫人出来,她瞧见他,回身就走了。丁夫人站在门口,只是一直盯着曹昂。
曹昂一看这位母亲大人都来了,心中直叫完了完了。
丁夫人淡淡对下马走来的曹昂道:“子修,你怎么这般没有良心,婉儿为你连利剑都挡了,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居然还敢不跟你爹和我说?”
曹昂心中直叫冤,但这时难道还说当日说的是见不是接?要是这样说不但贾婉要把自己撕了,连丁夫人都要把自己这个没良心而且还狡辩的儿子给撕了。
曹昂知道这时只有认错了,便道:“母亲,子修知道错了。”但其实他最大的错就是当时听到衣带诏后心情动荡,没把话说清楚。
丁夫人见他认错,平时也宠惯了这个养子,只是道:“还不进去看看她,你呀,以后看你还敢。”说罢径自上轿回府去了。
曹昂送走母亲,飞身直奔内院,瞧见外院的那些家具,心里直摇头。
贾婉却将门锁了,无论曹昂怎么说就是不开门。
因为明月之前的确和那个曹昂有关系,可自己总不能说是和那个曹昂,不是和我这个曹昂有关系吧,所以曹昂解释了半天,一向聪颖的贾婉早听出他话不由衷。心里满是委屈,更是失落,他怎么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第十二章 结发
曹昂只觉说得口干舌燥,贾婉仍是不开门,小云在旁看着,心里也恼曹昂怎么可以这样叫贾婉难堪,但又觉得他如果真的不在乎她,怎么能在这里翻来覆去地说上一个时辰,还这般焦急。
壮了壮胆子便上前轻声道:“公子,小姐的脾气倔得很,不如快去请老爷来吧。”
曹昂一听也是,贾诩,对,忙又跑出去,都忘记和贾婉说一声。贾婉见他不再说话,以为他走了,再也忍不住,只是在房中恸哭。
贾诩见曹昂急匆匆地冲进中尉府,还道是又出了大事,忙道:“子修这是怎么了?”
曹昂像见到救星一般,急道:“岳父救我,子修这回可真是犯错了!”
贾诩听曹昂说完始末,半响只是道:“子修,老夫问你,你可真是喜欢那女子?”
曹昂愣了一愣,怎么这做人爹的不关心他女儿,倒关心起明月来了,但自己怎么回答,现在说不喜欢吗?原本的曹昂欠她良多,自己本想好好补偿一下,可总不能叫自己以身相许吧,自己已娶了贾婉这样的女子为妻,还怎么可以……
曹休这般张扬闹得小半个许都都知道明月要进中郎将府了,这时说自己不喜欢,就是明月也受不了这个打击,想起她那时一瞬黯淡的目光,心里真正矛盾。
贾诩见曹昂不语,心下已了然,虽然觉得对女儿有些不公,但曹昂若真要纳妾也没有办法,便道:“如此,不若趁此机会纳了吧。”
曹昂听了“啊”地一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贾诩,心里直后悔刚才将原本曹昂的事也说了出来,让贾诩以为他和明月,只是当时因曹操不许才没有在一起。
贾诩叹道:“子修,只是日后你要纳妾,一定要和婉儿说过,她性子急受不了这样的……”
曹昂打断他,郑重道:“岳父,子修对婉儿一片真心,从未想过纳妾。”
贾诩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真诚,但想起刚才他的话,又道:“晚了,如果子修不想让那位女子受什么伤害,还是早些和丞相去谈婚事吧。”贾诩想了想,那叫明月的女子,虽是个清倌人儿,但毕竟出身青楼,管她是否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也撼动不了自己女儿的地位。
曹昂一愣,连贾诩都没有办法,他出的办法竟是要自己真把明月接回来。可是,怎么能……婉儿,我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贾诩见他面色痛苦,想来他对女儿应该是真心的,便放心道:“子修,你对婉儿的心意老夫早已了解,你快去求卞夫人出面,她虽出身歌姬,但深明大义,你要迎娶那人,还得靠她从中斡旋。”贾诩顿了顿又道:“要是晚了,恐那女子性命不保!”
曹昂一个寒战,问道:“岳父何以这样说?”
贾诩低声道:“依着丁夫人的性子,若是事情拖下去只会让丞相失了颜面,她也只好狠下决心了……”
曹昂又是一愣,面子?竟是面子,就因小半个许都都知道?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想起丁夫人一向慈祥的脸庞,怎么会……
但他还是犹豫,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很难接受一夫多妻的现状,贾婉的身影在脑中闪过,他哎了一声,一拳打在案上。
贾诩不知道曹昂为什么这般犹豫,便道:“婉儿那你不用担心,老夫自会去讲,子修若要救那女子,不管如何都先得去找卞夫人。”
曹昂无奈站起身,只好告辞道:“婉儿……她,我怕她做傻事,岳父还请快去府上,子修告辞了……”

卞夫人深居不出,但自有耳目,曹昂会来,她早已料到,这时见着急匆匆的曹昂笑道:“子修,什么事这么急,都跑我这来了。”又对身边道:“丕儿,带你弟弟去外玩去,娘要和你哥哥说话。”曹丕和曹植对母亲和兄长行了礼,退了出去。
曹昂待下人也退了下去,迟疑了会便道:“姨娘,子修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卞夫人虽年近四十,但风采依旧,她端坐身子,只是道:“子修可是为那杏花楼的女子而来?”
曹昂一惊,想必原来曹昂和曹操提起明月的事时,卞夫人定是在身旁。只好道:“正是。”
卞夫人想了想,才道:“子修啊,你和你爹还真是像……”
曹昂不明所以,又听她道:“放心吧,你那位心上人,我自会保她平安,只是进不进得了门槛还得看你母亲的意思。你父亲那自有我从中斡旋。”
心上人?这回的误会可大了。但又无从申辩,见卞夫人答应,想起呆在她这里终是不妥,匆匆又告辞回去看贾婉。
卞夫人看着他出门,自念道:多少年了,孟德啊,当日你要娶我,便也是这样般……

五官中郎将官邸。
“爹,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贾婉见着贾诩,仍是满腹委屈。
贾诩没有说话,瞧着女儿前些日子和曹昂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贾婉刚哭过双眼还红红的,一脸的憔悴。
贾诩咳了一声,这几日天气转冷,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不便,拉起女儿还伤着的手,感伤道:“为父当日弃下你母亲在段煨军中,投奔张绣时,心中也是要多不舍就有多不舍。只是没想到那一别竟成了永别。”
段煨败亡后,本受厚待的贾诩家属也不知所踪,只有贾诩的么女,也就是贾婉,由几个亲兵护送到了宛城。贾诩自知愧对妻儿,所以对贾婉从小宠爱,深怕她有一丝不快。眼下见女儿为曹昂要纳妾的事伤心成这样,本来拟好的说辞也有些说不出口。
贾婉没想到父亲突然提起这些旧事,一个想法突然闪过,道:“父亲,你竟是为他来做说客的?”
贾诩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贾婉又哭出来,挥手急道:“出去,出去,女儿什么也不要听,连爹你也不要婉儿了……”
贾诩心里一阵难过,但知道现在已没有办法,曹昂分明对那女子割舍不了,也只有让女儿接受这个事实了。心中也是一叹,曹家的人,个个人杰,可怎么都逃不出一个“色”字。
贾诩突然站起喝道:“够了!”贾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从小到大,贾诩喝斥她的次数她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没想到今时今日……
贾诩才觉语气重了,坐下缓缓道:“婉儿,为父知道你难过,伤心。可他再怎么不对,也是你的郎君,自古夫为妇天,你不可这样任性下去。”贾诩见贾婉没有反应,又道:“我贾家的子女都是好样的,怎能落给外人看善妒的样子。”
那时候男子三妻四妾平常得很,而女子善妒,这是极不好的。贾婉别的听不进,这句话却是听了进去,许久才道:“只是父亲要女儿就这样接受吗?”
贾诩低声道:“不只是这样接受,还要摆出家中主母的姿态,欢欢喜喜地将那女子迎进门来。”
贾婉一怔,又听贾诩道:“那女子虽是个清倌,但身份和你相比直差了去了,到时你是妻她是妾,她拿什么与你来争,又有什么好恼的。”
贾诩久在阴谋诡计中打滚,说出这样的话都让贾婉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心中却念起明月来,你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那个傻子迷住的。
贾婉这才道:“父亲说的是,女儿不能落下善妒的名声。”
贾诩见她终于想通,便又说了几句,见天色已晚,就回府去了。

贾婉才送走贾诩,小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跑来道:“小姐,快去看看公子,真是吓死云儿了!”
贾婉心里一急,曹昂你真要折腾死我才高兴吗?
跟着小云到他院内,见他倚着门坐在石阶上,扬起手来只是喝酒。头上束发冠早散了,披头散发的样子还真有点吓人。
曹昂来到这个时代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竟在这男女之事上出了大问题,他觉得对不起贾婉,这个女子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自己到失去才发觉早已爱上她,不能没有她。虽然回天有术,让她与自己再聚首,可现在正因扭转时空,原来的明月又该怎么办?她那黯淡的目光早将身体里那种被深藏的情絮牵引出来,不能因为自己让她为曹家的面子白白送死。不禁又大口喝了酒,却不想喝得急了,咳嗽不止。
贾婉见他借酒消愁,咳嗽不止,有些不忍,便上前淡淡道:“曹昂,你这是干嘛?”
曹昂虽喝了许多,但还清醒,见是贾婉,想站起来却没什么力气,只好颓然坐下,凄然道:“婉儿,我对不起你。”
贾婉不想他这样,她也不信之前还和自己说着“我心匪石”的他竟会如此薄幸,便道:“曹昂,你是不是有苦衷?”
曹昂心中惶然,苦衷,我这个苦衷大了,只是我怎么说得出口,说来又谁信?
贾婉见他不言语,自己想给他机会他却仍不要。只是曹昂抬起头,看着她,她最爱他这样看着她,充满深情,毫无杂念。
曹昂只是道:“婉儿,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她的事,我只是不能说……”
贾婉见他有些语无伦次,还以为是有些醉了,但他的话还是深深扎进心里,想起他和自己刚成亲时连碰都未碰自己一下,自然不是好色之徒。心内只是道,他果然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是向着我的,他迟早会要纳妾,这次我能拦下,下次呢?贾婉啊,你不能落下善妒的名声……
她走到他的身旁,也坐了下来,抚着他的背脊,只是道:“婉儿信,你别喝了好吗。”
曹昂放下酒瓶,仰天不语。
这时,贾婉慢慢拾起他的一根发丝,轻轻地将它与自己的头发绾了一个结。
曹昂不解,却又随即明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十三章 将行
“罢了罢了,婉儿你都没有异议,老身还能说什么。”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
贾婉欠了欠身子,作福道:“婉儿谢过夫人。”
丁夫人还有些不放心,便道:“前日还哭得死去活来,你这娃儿可别是受了他什么委屈。”
贾婉笑吟吟地搀上丁夫人的手臂,轻轻道:“婉儿只是想通了,他心里有我便够了。”
“傻丫头,男人啊,就不能太顺着他。”丁夫人略一停顿,又道,“不过既然如此,还是早得把人家接回来,咱们家可丢不起这脸。”
贾婉浅浅一笑,只是心里重复道:你心里有我便够了……

于是丞相长子又要娶亲了,为求方便,婚宴便设在了丞相府,因为是纳妾自然没有原先那么大的排场,但他毕竟是曹操的长子,虽说不求铺张但当晚的花费恐也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
曹昂牵着明月的手走到曹操和丁夫人面前献茶,然后又是明月战战兢兢地给贾婉献茶,毕竟她是曹昂的正妻,以后自己在中郎将府上能否住得安稳,全看她的脸色。
贾婉在灯下瞧了瞧明月,见她一张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心道果是我见犹怜,想来她为了曹昂也受尽了煎熬,罢了,都已进门,以后还要一起生活……
上前笑吟吟道:“妹妹快起来,妹妹真是生得好,姐姐见了也欢喜着呢……”贾婉过了年刚二十,明月才过十九,但那个时代双十年华才嫁人已是算晚婚了,贾婉想她也不过是个痴情女子,等曹昂却把自己青春都等了过去。便伸手将她扶起。
明月原本听说自己的事物被拦在中郎将府外,心道定是贾家小姐不让自己进门,如今正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却不想才两天工夫,贾婉竟对自己语气和善,动作亲昵。也是成亲大喜,便放开心情,起身作福道:“明月不懂事,还要姐姐多多照顾。”声音说不出的甜腻。
曹昂知道两天来贾婉接受这个事实不知下了多大决心,心里也是一阵难过,而明月也只有娶进门来才能保她平安,否则丁夫人为求曹家体面,定然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曹昂面前。
没想到自己两次成亲,竟都是这样无奈。好在纳妾之礼仅到此即止,不用当晚洞房,否则自己和贾婉尚未……却先和明月……曹昂真是不该想,待仪礼结束,吃过晚宴,便携两位美人回府。
贾婉先陪明月去她的院子,曹昂坐在前厅,想了想道:“小云,你去告诉婉儿,今晚我宿在她房中。”
小云本在收拾今日送来的彩礼,听到一愣,便问:“那……那位小姐怎么办?”
曹昂只是想找贾婉好好谈谈,但这么夜了,又不能说其他,只好说睡在贾婉那,反正到时再睡椅子上就是了。
小云想来曹昂定是极爱贾婉的,连纳妾这样的日子还睡在贾婉那,心里只有高兴,便道:“云儿这就去。”

贾婉推门进来,见到曹昂还是一怔,虽然小云和她说了,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在门口许久未动,只听曹昂道:“进来吧,我有话想说。”
贾婉坐在他身旁,淡淡道:“说吧。”
曹昂想了许久,他不得不撒谎。咳了一声便道:“在宛城我已死过一次了,和你那次一样……”贾婉只是心中默念道:外面传言竟是真的,他果是会法术,能让人逆天重生?
曹昂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开始编故事,想来自己听过那么多感人肺腑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总能让她相信,于是娓娓道来,就差扯上牛郎织女还有化蝶而飞了。其实意思也再明朗不过,即是明月为他在宛城之败时日夜祈祷感动上天,硬是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曹昂都熟门熟路了,便接连往地府救了曹休和她贾婉。但自己泄露天机天多,又逆天而行,如果不将明月这个始作俑者保护起来,恐怕不日就要血染沙场,死无全尸……
曹昂说完,看贾婉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禁心虚起来,念道,这故事还不行,我也编不出来了啊……
贾婉过了会才低头道:“救我,你是不是还会折寿的?”
曹昂一听心里可乐开了,这美人儿还是信了嘛,古人也太好骗了……但不忍诓她太多,想了想便道:“不会,我本是该死之人,你为我而死,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怎么会减寿,不过你千万别告诉她,只是她……”
贾婉一听原来竟折得是她的阳寿,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便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又对曹昂道:“这种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就是这么不明事理的?”
曹昂见她完全相信,也不再诓她,拉起她的手,深深道:“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你才是曹昂此生最爱……”
贾婉听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脸都红起来,忙抽出手,想起明月的可怜,低头道:“今天你娶她进来,还是快去看看她吧?”
曹昂见她偶尔露出的小女孩样子,笑道:“婉儿,你舍得我去和她洞房?”
贾婉哪想得到他说这个,转过身去,只是微嗔道:“你要去哪去哪。”
曹昂情难自禁,便从后环抱住她,在她耳垂边道:“第一次和你在马上,便是这样的吧,那时我真好怕,怕你以后见了我,会一剑杀了我呢。”
贾婉只觉耳根都红透了,娇羞难耐,只是鼻子里微微嗯了一声,但也不曾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这时却是小云匆匆地在外面喊:“公子,林将军来了,说有要事……”
两人听到人声,都连忙分开,贾婉红着脸道:“还不快点出去!”曹昂微微一笑,扯了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曹昂远远见林威静立在堂中,喊道:“大哥这么晚了……”
却不想林威奔出堂外,到他面前跪倒,嘴里颤声道:“子修……”
曹昂被林威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手上使力要拉起他,可林威力气极大,怎么也拉他不动,便道:“大哥,好好的,这是干什么?你先起来再说。”这才将他拉起。
林威看着曹昂道:“我林威有今日,全凭子修当时劝我出山,可血仇不敢忘,今袁术老贼败退,我誓要去取他性命!。”林威此番前来,既是辞行,又是表一个决心,如果不杀袁术就不活着回来。
曹昂回想起来,今早军报说是袁术遭刘孙两家南北夹击,大败,竟只得百余骑逃出。他弃了寿春,只是往汝南跑了。
曹昂当下便道:“子修当日便说过,大哥的仇便是我的仇,此番子修定要同去。”
林威这个铮铮铁汉见自己的义弟竟如此看重当日说的话,有些口吃道:“子修……你……正值新婚,还是……”
曹昂伸手作势打断了他,正声道:“再大的事也没有大哥的一门血仇重要。”
林威拍了拍曹昂的臂膀,又道:“此去汝南恐怕有凶险,丞相……”
曹昂又打断道:“大哥不用担心,我自会说服他老人家,子修都娶了两房还当我是小孩子吗?”说完自己脸都红了一下,家里这两房还问题大着呢。
他见林威还欲推辞,忙笑道:“大哥还未续弦,子修都娶了两房,什么时候也要为大哥去寻个大嫂来呢。”
林威老脸一红,便不再说话,两人便约了时刻,明日即准备启程出发。曹昂又连夜跑了趟丞相府,虽然曹操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卞夫人在旁见曹昂态度坚决,也不知在曹操耳边说了什么,就转而答应了。
曹昂退出来,一想到回家,头就大了,两房媳妇怎么办才好?


第十四章 双杰
戌时,五官中郎将官邸。
明月坐立不安,不知道曹昂什么时候会来,她现在只身一人在这中郎将府,唯一能倚靠的就是曹昂,可是她看得出来曹昂并不如以前般待自己,他真的爱上了贾婉,连拜堂时,都不忘去看她。明月只觉心里一阵难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不尽的幽怨。
曹昂在门口想推门进来,但进来又不知说什么,这时来回踱步却是把影子映在了门上,明月被吓了一跳,只是短促地叫了一声:“谁?”
曹昂见她发觉,硬着头皮便道:“明月,是我,可以进来吗?”
明月一听是他,心中只是欢喜,忙打开门,见礼作福道:“明月见过相公……”
相公?原来贾婉和他之前不和,互相之间早把名字叫得谙熟,哪里这样称呼过他,相公,还真不好听。不知道还以为打牌做了相公,那可丢脸了。
曹昂轻轻扶起她道:“家里没这么多规矩,以后见我不必行礼了。”说罢又坐到了桌旁。
明月随即站在他身后给他揉肩,曹昂浑身一个寒战,这可太腐败了,不行不行。反手握住明月的手,便道:“别揉了,你坐下,我有话要说。”
明月乖乖地坐在身边,静待曹昂说话。曹昂看着这个温顺的女子,和贾婉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想了想便道:“我明日就要出门……”明月只是表情惊讶,却没出声,还是低头等曹昂讲完。
曹昂看不惯这样一个才十九岁的女孩儿,被这样那样的规矩束缚得一点自由也没有,想起她受过的苦,自己还借她向贾婉开脱,忍不住牵起她的手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再整天哭什么了,还有,婉儿脾气虽然急了些,但还是很好的,想来你们都通音律,也该做个知音吧。”曹昂说完才觉得自己无耻,不停骂自己,曹昂你何德何能竟要享此齐人之福。
明月点了点头,便红着脸道:“明月谨记,这么晚了,相公要歇息了吗?”在她想来,相公这么晚了还来自己房里,就是要和自己圆房了,原本方才都想去撤了床头的鸳鸯枕了。
曹昂看她的神情哪还不明白,忙道:“不不,明日还要早起,今晚我宿在自己房里。”
明月只觉失落,他宿在自己房中,不还是与贾婉宿在一起吗?她虽然自知比不上贾婉,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曹昂都不宿在她这里,哪叫她不为之伤心难过。
曹昂见她低下头去,便笑道:“傻丫头,我和婉儿平日都是分房睡的,你可别想多了。”说完站起身便要走了,他还真不敢多呆片刻,怕被明月幽怨的眼神给牵住了。
明月一听果然抬头起来,见他要走,便细声道:“那明月等……等相公归来……”
曹昂可再受不了这温柔攻势,现在总算明白温柔乡是英雄冢的话了,逃命似的出去了。
路过贾婉院子,见灯火还亮着,不住想,这丫头不会也在等我吧?
忍不住还是往里迈了步子。到门口便道:“婉儿,你睡了吗?”
贾婉知道他回府后先去了明月那,虽说自己也说过让他去她那,但总是不自在,想也不想便道:“睡了。”
“哦。那你歇着吧,明日我要随大哥去汝南。”说完就要转身走了。
门吱地一声打开,贾婉跑出来,急道:“你说什么?怎么又要出门?”
曹昂会心一笑,知道她定然未睡,便把事情与她说了,贾婉听了怔了怔,便跑进屋内,许久才出来,拉起曹昂的手,将一个小荷包放在他手中。
曹昂奇道:“我这是去当一个小刺客,婉儿却给我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什么?”
贾婉看着他,平平道:“头发。”
曹昂一愣,又听贾婉徐徐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日绾在一起的头发后来被贾婉剪下,收了去,这时却在他的手中。
曹昂心中默念了一遍贾婉的话。将荷包系在了佩剑之上,正声道:“婉儿,此剑同你我共过生死,剑在人在,剑亡……”贾婉忙伸出食指,轻按上他的嘴唇,阻他说下去,摇头道:“婉儿不在乎什么剑,婉儿只要你平安归来。”
美人恩重,曹昂怎么不能为之感动,牵她的手道:“恩,我一定平安归来,毫发无损。”说完就要回自己房中。本想说让她好好照顾明月,但觉得还是不如不说。
贾婉点了点头,她心里却想他留下来,可她开不了口,等到曹昂快要走出院子,才唤道:“曹昂……”
曹昂回首笑道:“怎么了?”
贾婉觉得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道:“你不要骗我,平安回来……”
曹昂哂道:“娘子吩咐,无不遵从,相公去了。”说罢朝她摇了摇手,终消失在夜幕中。
次日卯时,曹昂和林威就早早出城,往汝南赶去。曹昂想起送别时,明月哭得让自己安慰了好久,贾婉在旁看着只是微笑不语,临别时,曹昂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不理会贾婉俏脸微红,笑着策马而出。

辰时,徐豫交界。
“啊……”一声惨叫,吕玲绮又斩了一人。自袁术兵败以来,她一路南遁,不时有山贼觊觎她的腰包,拦路抢劫,这已是死在她剑下的第五人了。却不知她的钱袋早在前日的大战中遗失了,张辽多年的俸银一点也没留下。她着了男装,连日的军旅生活让她肤色黑了不少,衣服已有些脏破,她也显得有些疲惫和迷茫。
她都不敢相信称霸一方的袁术竟如此不堪一击,看着数万人马在眼前崩溃,她只觉得心灰意冷,那一刻,什么父仇什么家恨都觉得不再重要,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从此不问世事。
她到了路边茶铺,只觉口渴,掏出反从山贼身上搜来的银子,扔在桌上,粗声道:“店家,来碗热茶。”她学男子般坐下,又将佩剑横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看着剑鞘上镶得一颗玛瑙石,咽了一口吐沫,又回身走到里面,对店主低声道:“老大,点子来了,动不动手。”
店主摇了摇头,背对吕玲绮取出一个纸包,便往她的茶盅里洒了些。店小二斜着嘴一笑,又道:“狗子哥的仇总是报了。”
原来这是一批专门劫杀来往客商的大盗,前日死在吕玲绮手下的一人,便是他们的副头领,二狗子。今日他们特意在此摆了茶铺候着吕玲绮自投罗网,还知道她武艺高强,连蒙汗药都给她备上了。
吕玲绮实在口渴,一时不察竟咕噜咕噜将一盅热茶全喝了,边上的店小二看着她喝完,笑道:“兄弟,咱这茶味道如何?”
吕玲绮用袖子擦了擦嘴,笑道:“爽快,我实是渴了。”说完就要赶路,可一站却发现不对,只觉双腿无力,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时那店小二抽出桌下的朴刀,砍在木桌上,狞笑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杯子的蒙汗药都给喝了,这回老子不杀你都觉得浪费那药了!”
吕玲绮心叹,没想到自己堂堂吕奉先之后竟死在这样的小贼手上。只是双眼疲乏难耐,忍不住就要闭上,头也不自主地枕在桌上,却见那张牙舞爪的小贼突然身形一滞,然后就往后仰倒,她才看到原来竟有人一箭将他贯喉射死,只是她不曾看到那小二背后也射中了一支箭。
她见眼前危险已无,再也敌不过药性沉沉睡去。

“哗”,吕玲绮被洒了一杯子的冷水,旋又清醒过来,糊里糊涂撑起头,还来不及看清周围,一个好听的男声不卑不亢道:“现在她已醒了,是否相识,还请公子说明。”
吕玲绮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对面桌子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虽蓄着胡须,但也知他绝不过三十岁,一双眼也始终关切地看着自己,真正的一对剑眉星目,在吕玲绮想来也只有自己的父亲吕布有这样英武的面容。再看看他身边一个正在喝茶的年轻公子,吕玲绮怔了一怔,她从不知男子竟可以长得如此儒雅,只是道,他要是个女子也绝对是个美人。
吕玲绮又听那蓄着胡须的男子道:“小姐,你可认识身后的两位公子?”
吕玲绮听他称自己为小姐,才发觉自己用来遮发的帽子早掉在地下,见他灼热的眼光始终看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不由低了几分。吕玲绮自懂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女儿家姿态。
又想起他刚才的话,忙回头看去,一看她却惊了,尖叫道:“曹昂!”说罢跳将起来就是一剑刺去,但她才刚刚醒来,哪有力气,人跳起来才觉浑身没了力气。
原来曹昂和林威行到此地,见远处茶铺竟有歹人行凶,林威对于这种事司空见惯,当下就取出弓箭射穿了那人的喉咙,却发现竟有一人与自己同时发箭,取的是那人后心。
两人走近一看,竟是吕玲绮,曹昂心中百种情绪涌上来,想起自己对张辽说过的,绝对不会伤害她,正不知道如何办,这时刚才与林威一同发箭的两名男子走进来,曹昂也被他们的容貌一惊,一个英武一个儒雅。
曹昂便道吕玲绮是一位故人,要带走她,而那两人见曹昂说话吞吐有些可疑,还道是另一伙盗贼,便坚持不让。
那儒雅男子便提议将吕玲绮救醒就知真假,这才泼水弄醒她。

曹昂见吕玲绮在空中失了平衡,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接她,林威已跨前一步,打下了她的剑,一把接住她放在座椅上。林威臂力极大,所以吕玲绮这样一个女子他接住便也举重若轻,对面那英武男子不由赞道:“好身手。”
吕玲绮还欲站起,但实在没有力气,便狠狠瞪着曹昂,大口喘着白气。
曹昂有点不敢对视她的目光,别过头去。
其实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般恨曹昂,只是因为父亲原来的一句话吗?
那儒雅男子却站起道:“原来是曹大公子,我们兄弟失礼了。”他的声音却不似他的面容这般儒雅,浑厚有力,倒像是他的兄弟讲出来的。他又轻唤了一声身边的兄弟。
这时身边的人也会意,看了吕玲绮一眼,便向曹昂告辞离去,也不再顾吕玲绮的事。吕玲绮望着他们远去,知道今日必是死在此地了,没想到第一个让自己觉得心仪的男子竟也是趋炎附势之辈。
回头看曹昂,却见他嘴里喃喃自语,只是念着刚才那男子轻唤的话语。
“伯符……伯符……”


第十五章 前嫌
“大哥,让我和她单独谈谈,这样总不是办法。”曹昂牵马停下,对林威说道。
林威却道:“子修,她武艺不凡……”
曹昂摆手笑笑道:“大哥放心,她不是我的对手。”
林威迟疑了下,便先往前去了。曹昂拨马回走,排开杂念,喊了一声道:“你出来吧。”
原来那日孙策与周瑜去后,曹昂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不过想来她的身体只是中了迷药,既然醒了,一会也就回复了,便听从林威的话,继续赶路。谁知吕玲绮回复力气后就远远吊在他们后面,因为林威久在山中打猎,擅于追踪和反追踪,这才发现她都跟了一天了。
果然,林中闪出一骑,正是吕玲绮。她显得有些疲惫,但是双眼一直锁着曹昂。马头相错,两人不过隔着数尺的距离。
吕玲绮冷哼一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你。”
曹昂知道她会这样讲,想也不想道:“你杀不了我的,上回只是我病了。”其实那日之后曹昂发现自己的剑术应该是在吕玲绮之上的,只不过初次与人动手没有经验,又着了凉没什么力气,而最关键的是上回贾婉在身旁,心中有所顾忌,才让吕玲绮胜了一招。
其实吕玲绮并不擅击剑之技,而且当日张辽授她的武艺都隐忍不用,这才让曹昂觉得自己的功夫在她之上。
吕玲绮脸上有些不屑,没有说话。其实上回行刺之后,她心中已然没有那么恨曹昂了,毕竟一剑刺出把所有的仇恨都倾泻了出去,只不过是误中副车。之后虽然鼓动袁术杀回徐州,但见大军兵败如山倒,知道这辈子已报仇无望,眼下只是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见曹昂他们要去汝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远远跟着。
曹昂不理会她的表情,只是道:“吕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恨极了,但眼下你的确不可能杀得了我,你也再没有机会去行刺我爹,张将军在许都求我不要再追查此事,我也答应了……”
吕玲绮听他提起张辽,张辽铮铮铁汉,怎么会去求他,难道……
急道:“你把他怎么了!”说完已一剑拔出,直指曹昂。
曹昂被她拿剑一指,还真有些惊慌,不过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便故作镇静地伸手轻轻拨开眼前的长剑,笑道:“他被朝廷加封了荡寇将军,你说我把他怎么了?”
吕玲绮却不想他被自己剑锋所指,还能面不改色,心中疑道,莫非他上次真的没有使出全力……想了想又说道:“谅你也不敢怎么样。”
曹昂看着这个其实才刚过十八的小女孩,只是觉得很可怜,小小年纪,放在现代还在家里撒娇了,却要背负起这样的国恨家仇。初见她是在夜里,马上英姿飒爽,一双眼闪着光芒,挥剑直取他的性命。而现在竟落魄到连山贼都可以暗算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曹昂摇了摇头,叹道:“你跟着我也没用,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的。你还是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中原将有大变,到时你不会再有机会了。”曹昂想起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他知道快了,官渡之战已迫在眉睫。
吕玲绮恍若未闻,她本心地善良,只是遭受了这样家破人亡的结局,才心存报复,可自袁术兵败后,她已提不起报仇的心,顿了顿道:“我只是要去汝南,哪里跟着你了。”
曹昂不料她这样说,也问道:“你去汝南做什么?”
吕玲绮眼中闪出一丝杀机,“杀人。”嘴里冷冷地说出两个字。
原来当时吕玲绮投奔到袁术处,袁耀开心得不得了,可没过几天见吕玲绮也不来找自己,思念加重,想来她已走投无路,迟早就是他袁家的人,见到吕玲绮时竟对她粗手粗脚起来,吕玲绮一时气愤便掴了他一记耳光,袁耀自小受袁术宠爱,哪里被人打过,一怒之下就甩袖而去,之后吕玲绮随大军北上,袁耀竟在她饮水中下药,意图迷奸她。好在吕玲绮及时发现才没着了道,当时知道军情紧急,便隐忍不发。如今兵败,袁家父子早已成了过街老鼠,吕玲绮想起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正好去汝南,便起了杀机。
曹昂不知道她要杀谁,也不知道就是她鼓动袁术起兵。想来只要不是杀我就行了。便道:“吕小姐武艺超群,是女中豪杰,我实在不想你活在仇恨之中。想来你父亲也不愿意看到你整日为仇恨奔波……
吕玲绮听他提起吕布,心中骤地火起,叫道:“你没有资格提我爹!他是世上真正的男子汉!”一剑便朝他斩去。
曹昂哪像得到她会这样子动手,距离这么近,他正犹豫要不要跳下马去,虽然狼狈,但也没有办法了。却见吕玲绮突然又收手,道:“在茶肆里你救过我,这一剑我便饶了你,眼下两方扯平,再见时,你我还是生死大敌!”说罢驱马就走了。
曹昂愣在原地,心中苦笑,还有这样报恩的?不过也知道刚才要不是她收手,自己肯定已跳下马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过想来总比脖子上碗口大一个疤好。

酉时,孙策帅帐。
“相公,你们可是回来了。”说话人结过孙策解下的大袄,却听孙策道:“我的好娘子,等久了吧,没想到淮泗还这样冷,江东该都回春了。”
这时周瑜也走进营帐,笑道:“大嫂,你可得小心了,今日大哥救了位美人,回营那会儿还念叨着呢。”
这时小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坏笑道:“那相公你呢?”
周瑜对她摆手道:“我心里都是娘子,哪里还有别的女人。”
孙策又不服气道:“公瑾,我有那么孟浪吗?”
“好啦好啦,你们两兄弟不是说有事商量吗?”大乔笑着打住了两人的玩笑。
孙策点了点头,坐下道:“来,公瑾,坐。”
周瑜随即就座道:“伯符,真的决定了?”
孙策思索了一番,才道:“袁术胆敢称帝已是天下共敌,今日我去取他性命也无可厚非。”
“伯符,当日是他借的兵,这样落井下石恐落人口舌。”周瑜劝道。
“不提这事倒也罢,想起那三千老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孙策说到这眼神一黯,但仍激动道,“要不是他让我爹去打那刘表老贼,我爹能这样去了?”
周瑜心中其实知道杀袁术是有好处,毕竟孙策是汉臣,杀了反抗中央的敌酋对孙策的声名颇有好处,可原来两家关系微妙,杀他又有些为难。所以一向善于决断的周瑜,也有些难拿主意。
孙策见一向从容的美周郎皱眉,便笑道:“公瑾,这事搁着再说,他袁术的首级不准就给别人割了,还轮不着我们。你倒是帮我想想,这曹家的人怎么会在此地的?”
周瑜听他问询,想起曹操在宛城的作风,笑道:“总不是特地来寻那女子的,至于别的,公瑾也不知了。”
孙策见他打诨,便也笑骂开来,一时间俊男美女在帐中说笑,当真羡煞旁人。孙策又让人端上饭菜,用膳了。
其实周瑜心里也一样疑问,在他想来,曹操的长子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是单身一人,定然有什么军事行动,打袁术?不可能,因为袁术已经弱得不用打了。他本来只是听过曹昂的名字,回营后一打听才知道曹操平定张绣、吕布都有曹昂的功劳,这才暗自留心。
那一年,周瑜二十四岁,曹昂二十一岁。
曹昂一个喷嚏,正奇怪莫不是自己又着凉了。想起昨日见到的孙策周瑜,果然是年轻才俊,仪表不凡。而心里却道,十年之内,周瑜或许就将成为曹操一统天下的最大阻碍。但是在考虑赤壁之战前,或许该更多关注袁绍的动向。


第十六章 再遇
曹昂与林威又行了两日,在路边酒肆歇息准备返程。原来两人听得一个消息,袁术只百骑逃亡汝南后,竟被当地早不满袁术的民壮赶出城去,袁术迫于无奈只好北上避往袁绍,可路上想要喝蜂蜜,手下苦寻无果,袁术一时气血攻心,竟吐血斗升而亡。
“哎……”林威又喝了一碗,放下大碗只是无奈一叹。虽说袁术身死,得报大仇,但是终不是自己手刃仇人,也不料一方诸侯竟落得如此下场,个中心情实在不为外人所知。
曹昂见他仍要倒酒,拉住林威,忙道:“大哥,今日已饮了很多,还是不要再喝了吧。”
林威目光迷离,喟然道:“子修不要拦我,这些酒还是醉不了的。”
曹昂知道林威此时心情复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由着林威又饮了多杯,想来回到许都,他又得替自己到虎豹骑营中看管将士,也觉也得让他发泄一下。自己这个统领说来惭愧,让他出谋划策,拍板决定有时倒还行,可住到军营里每天管这些大头兵可就不行了。林威是明白人,既然调到虎豹骑中任职,便将这个职务揽了下来。
林威尚未成家,总言还是军营里住着舒坦。曹昂看着他借酒消愁,许都里该是美女如云,怎么这个大哥还是没对谁来电呢,回去一定得和贾婉商量商量,怎么也得找段柔情把这个铁汉给磨磨软了,他一个人过得的确苦了些。想起贾婉,心里暖暖得,又念起那时自己装睡,她在床边支支吾吾地说着要侍候自己的事,嘴角不由微微一笑。
曹昂回神过来,林威已经有些醉了,趴在桌上打着瞌睡。曹昂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得酒肆外一阵马蹄声,还有嘶杀之声,好奇心一起,就走出去看个究竟。
大冬天的,酒肆里本来没多少人,也就几个行脚商天冷来凑壶酒喝暖暖身子,眼下乱世他们惯走南北,对这样得事早习以为常,想来此处已近汝南,盗贼定是不敢来得,所以也就仍在酒肆内,说说笑笑,对外置之不理。
曹昂甫一出门,就打了一个哆嗦,在酒肆里呆了久了,有些不习惯外面的低温。却听一人急喊道:“公子救我!”
曹昂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锦衣男子骑着马直冲自己,后面还有一骑正在追赶,心里也道:“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当街杀人不成?”
他用足目力,这才瞧清后面那人是谁,不禁惊呼:“吕玲绮!”
原来袁术死后,袁耀自知无处可再安身,只是江东孙策受过袁术庇护,想来自家已落魄至此,孙策再怎么不讲情面,总会给自己一个安身之处。这才一路东行,却不想被念着自己性命的吕玲绮碰上。吕玲绮一阵追杀,袁耀身旁得几名侍卫死得死,逃得逃,眼下只余他一人还在做最后挣扎,这时看见一个佩剑男子走出酒肆,哪还不大叫救命?
曹昂不认得袁耀,瞧他衣着也是一个贵介公子,心里还道:她不会又发了什么疯在胡乱杀人吧?
这时袁耀已奔至面前,曹昂喊道:“公子先到酒肆中一躲,我自抵挡。”
吕玲绮远远见袁耀下马进了酒肆,门外站在一人昂首看着她,她心中着急,道是这时还有人护着他袁家,一扬马鞭已到了曹昂跟前。待看清了曹昂面容,下马怒道:“曹昂,你为何救他。”
曹昂见她衣饰比前日见时又凌乱了些,莫非……当下就道:“吕小姐,你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杀人劫财的盗贼了?那位公子……”
吕玲绮听他误以为自己做了盗贼,心下更火,但又不屑解释,冷冷道:“你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杀。”
曹昂起初还当她因家中骤变,才变得心性残暴,没想竟如此嗜杀成性。正声道:“曹昂怎能坐视你平白杀我汉室子民?”
吕玲绮冷笑一声,不屑道:“汉室子民?哼,他是成国太子,你这个不长眼睛的……”
成国太子?成国?等等,他是袁术之子?记得吕布和袁术本想联姻,这袁术之子不就是吕玲绮的未婚夫?怎么这两人变成生死大仇了?
吕玲绮见他呆呆地站在那,也不说话,只是挡着门口,又道:“你再不闪开,休怪我无情。”
曹昂一愣,本能般就要让开,但是想起刚才袁耀无助般的眼神,袁术是罪大恶极没错,但既已身死,这笔帐也该算了,何况要算也是他这个代表朝廷的人来算,关吕玲绮又是何事。他不知袁耀对吕玲绮做过的事,只是觉得能少杀人就少杀,毕竟现代人是没那种犯了罪动不动就要灭族的想法。
轻咳了一声,只听曹昂道:“吕小姐,此人即是叛国的大逆,曹昂更要将他拿回许都,等天子定夺……”
吕玲绮见他极力维护袁耀,气不从一处来,本来对曹昂的仇恨已减了不少,此时见了这番情景,“哧”得一声拔出佩剑,愤然道:“曹昂,你找死!”
曹昂自以为比剑胜于她,也不慌张,右手按在剑柄上,只是道:“曹昂只是请小姐三思而行,今时不同往日,小姐切勿滥开杀戒。”
吕玲绮听他如是说,好一个今时不同往日,还不是你们曹家害的家破人亡。不由分说,娇喝一声,已向曹昂袭来。
曹昂无奈抽出青釭,与她拼了一剑。吕玲绮这几日囊中已无银两,靠着野果充饥,追了袁耀半日滴水未进,气力早大不如前,可她未曾发觉。这一交手才发现曹昂力气大了许多,心里还道,那时候这样紧急,他怎么都未尽全力?
这个念头一起,手上力气不由又小了几分,但曹昂却不敢伤了她,所以虽然察觉到她用剑绵绵无力,但自己也是只守不攻,他心里还不禁道,武侠小说里那些以柔克刚的剑法莫非都是这样软绵绵的?
吕玲绮见他采取守势,只念他果然故意让我,我是堂堂吕奉先之女,怎能输给他。心里一急,一连刷刷刷三剑劈出,正好碰在青釭的剑锋上,长剑竟被斩去寸许的一截,吕玲绮大急,但知道已不是曹昂对手,想起现在这般落魄,哪里还有父亲当日的威风,自己愧对门楣,就要挥剑自刎。
曹昂见她收剑本舒了一口气,吕玲绮招式层出不穷,也以为吕玲绮当日未尽全力,自己轻敌怕是今回是要吃亏了。没想到吕玲绮断剑后就要自尽,这可吓住这位曹大公子了,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扯过吕玲绮执剑的手。
可吕玲绮此时早已万念俱灰,刚才比剑早把力气用得差不多,再加上身子又轻,被曹昂扯过,一个不稳就倒在曹昂怀里,曹昂也不料她会被自己整个人拉过来,一个踉跄两人齐齐扑到在地。曹昂垫在她身下,这一下摔得他双眼直冒金星,好久才平复过来。
这时酒肆内传来袁耀的一声惨叫,没一会,林威已提着袁耀的首级走出来笑道:“子修,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林威毕竟警觉,听到外面击剑之声早已醒来,看着酒肆内一人畏畏缩缩躲在墙角,仔细一瞧竟是当日也想调戏自己妻子的袁术之子!这时喝了酒哪还想得了那么多,一剑上去就解决了这可怜的袁家最后血脉。
可这一出来可傻了眼,自己的这位义弟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以至于话说了一半,结舌说不下去。
吕玲绮本是要寻死,刚才的变故也是好久才反应过来,见酒肆内有人走出来说话,才发觉自己压在曹昂身上,右手还被他抓着。再怎么样,吕玲绮也是一个女子,这样的动作实在暧昧,红着脸跳起来叫道:“曹昂,我要死便死,你拦我做什么!”
曹昂这才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看吕玲绮的样子已经不想死了,瞧见林威还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忙转移话题道:“大哥,你怎么……”
吕玲绮关注袁耀的生死,见他被曹昂的义兄所杀,也不知缘由,便静待林威作答。
林威想起一门血仇,但也不便在吕玲绮这个身份尴尬的人面前提起,只不过他不知道她和曹昂刚才做了什么,还道这个半年就娶了两房的曹家大少又和她纠缠上了。
林威把袁耀的首级扔了出去,只是道:“手刃这罪魁祸首,大哥也没什么遗憾了。”
曹昂在山中就听他提过旧事,却不知这袁耀竟是罪魁祸首,刚要说话,远处一队骑兵驰来。见了路中央的袁耀首级,为首人勒马站定,大笑道:“公瑾,没想到还有人先我们一步,已杀了此子。”来人正是孙策,他带着人马正是给袁术最后一击的,没想到袁术竟然死了,袁耀不知所踪,这几日正要返回江东,却不想在这里碰到曹昂。
这时周瑜笑呵呵地驱马上前,正巧看到曹昂,隔着远向曹昂略一抱拳,又向孙策低声说了几句。孙策便朝曹昂拱了拱手,径自率人走了。
吕玲绮冷哼一声,显然很不满孙策落井下石的做法,这第一个有好感的男子当日弃她而去,她还以为是畏惧曹昂的家世,也不在意,后来得知他便是名动天下的小霸王,今日看他这样的举动,心里更是充满了鄙夷。在吕玲绮心中,一是一,二是二,受了别人的恩就要报答,有仇就要报,所以做事直来直往,孙策这样的作为她自是瞧不起。
这时转头再看曹昂,见他神色严峻,远远望着前方,不知在思索什么。虽着了一身布衣,也不由透露出些少年将军的威武来,忽然瞧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竟不自觉地吓得低下头去,右手也有些痒痒的……
这时又有马蹄声响起,曹昂心中一紧,他方才想如果在这里杀了周瑜,那么日后的赤壁之战会怎么样?这时听见马蹄,心虚地以为周瑜等人又率众杀了回来。
但见来得数人着得是虎豹骑的服饰,才放心下来,但旋又想起,虎豹骑怎么会在此地?莫非……莫非袁绍……
那来骑下马向曹昂行礼,又急道:“少帅,请火速回京,前日袁绍送来书信,丞相看后当即就昏厥在堂上……”




第四卷 官渡之战
第一章 病情
原来曹操在曹昂出行后,还是不放心这个嫡长子,便命人遣了一千虎豹骑在后跟随。这时从许都传来的急报,正是由他们来报的信。
曹昂抓起那人,急道:“我父身体一向硬朗,怎会突然晕倒的?”
那人被曹昂抓得紧了,也飞快道:“丞相头风未愈,陈琳那厮文章又歹毒……”曹昂一听原来是陈琳写的那篇把曹操一家子都骂遍的文章,不由松了松手,那人不敢失礼,又拜着不起。
林威这时上前低声道:“子修,丞相倘若病危,你得尽快回许都,迟则生变!”曹昂抬头见林威神色凝重,不由想起电视里那些老皇帝病危,下面诸王争嫡的场面。
吕玲绮听到一些,料想也是要争权夺位的事,只是不屑,撇了撇嘴自道:“走了。”说罢就跨步上马。
曹昂见她要走,想来也没什么理由留她,只好道:“吕小姐,等一等。”说罢取出自己的钱袋,向她掷去,嘴里还道:“这是临行前张将军让我转交给你的。”其实张辽根本不知曹昂他们出行,更不会托曹昂给她银子,只是曹昂见她落魄不忍,便假言诳她。
吕玲绮接过袋子,本想还给曹昂,但一听是张辽的意思,又有些犹豫,再抬头时曹昂和林威都已上马,只听曹昂抱拳道:“吕小姐,好歹相识一场,就此拜别,后会有期。”说罢三人就此远走,吕玲绮想还钱袋于他都不可能了。
只是心中念着,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是,哼……

申时,许都,丞相府。
曹昂等人日夜兼程赶回许都,也花了两天两夜。林威领着出来的虎豹骑回营待命,曹昂便直奔丞相府而来。
刚要进门,却见荀彧正要出来,忙上前道:“荀大人,我父亲他怎么样了?”
荀彧见是他赶了回来,意味深长地微笑,便道:“丞相已率军往徐州去了。”
“什么!”曹昂一愣,又急问:“不是说……说晕倒在堂上。”
荀彧抚须淡淡道:“丞相受了激才晕倒,醒来后发觉和袁绍之间已再无回旋之地,便强自支撑,决心先灭了刘备再图北上。”
曹昂哪想得到事情竟发展得这么快,进程一年年地在提前,这样自己都快要不知道官渡之战将要何时打响了。
荀彧见他思索着什么,便道:“少帅一路奔波,还是先回府上休息吧,丞相这次急取刘备,不出一月必回。”
曹昂知道刘备根本没有兵马,原先打赢袁术的还是问曹操借的兵,是故此战必胜,如果历史这里没发生变化,还会带回一个关羽来,赶了两天路也实在疲乏,便向荀彧告辞离去,不过却不是往自己的官邸赶去,而是单骑又直奔中尉府。
贾诩受命彻查衣带诏一案,所以此战并未随行,而如今掌握的种种证据也都指向刘备也似曾参与,所以曹操为了一心与袁绍对抗,在身体如此不好的情况下仍执意带兵再征徐州。
贾诩将女婿引进书房,关上房门后才叹道:“子修,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曹昂不解地看着贾诩,问道:“岳父这是何意?”
贾诩走近了两步,低声道:“丞相病重之时,子修不在身边,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曹昂隐约记得曹操的头风是被那篇文章气得一时好了,哪里想得到现在竟是被气坏了。忙道:“岳父是说,我爹的病很重?”
贾诩缓缓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不由道:“但愿丞相吉人天相,否则徐州归来,恐怕大局不稳。”
曹昂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曹操的寿命起码还要二十年,怎么可能因为一篇檄文就此折寿?等等,自己本是已死之人,莫非竟是夺了曹操的阳寿?不可能,要是这样,牛头马面那么多嘴早和自己说了,自己才二十出头,倘若曹操撒手去了,还真呜呼哀哉不知道怎么办了。
贾诩见他面色痛苦,还道是心切父亲病情,便道:“子修也不用如此,老夫听太医院的说了,丞相这病虽是严重,但暂时无性命之忧,只是……”
曹昂见贾诩停顿忙上前询问,贾诩只说是头痛无方可治,又可能随时中风,到时要是落下个半身不遂,曹昂想不继承都不行了。
曹昂听他言辞闪烁,估计曹操可能因为自己的转世,病情的确比原来加重,但想来也不会这么平白无故地就去了。现在他去了这头心病,又不由犯起困来。
贾诩知道他是日夜兼程赶回,笑道:“子修不必过于担心,还是先回府上吧,婉儿也念着你回来。”
曹昂在外还想着回家,可现在真要回家却又为难,家里这两房是冷落了谁都不好,虽然心里向着贾婉多些,但明月毕竟也娶了进来,何况她为彼曹昂牺牲最多,所以这一回去还真是要不习惯,毕竟哪里有现代人一个屋子里还住着两个老婆的。
曹昂悄悄地回府,却被正在院中忙活的小云看到,他见小云正要呼喊,忙做手势让她噤声,小云还以为曹昂要给两位夫人一个惊喜,便强捂住嘴巴,看着曹昂大人蹑手蹑脚地往里屋走。
想了想自己回来还是得和贾婉说说,看看四下无人又钻进贾婉的院子里。瞧见贾婉着了一身白衣正背对自己抚琴,心中大喜,婉儿的手竟好了,也不知道在弹些什么,只是觉得动听。他恶作剧般悄悄地走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笑道:“婉儿,想不想我……”只是还未讲完,已觉得不对,贾婉他抱过数次,才半月未见,断然没有瘦成这样的。
这时真的贾婉正从屋里走出来,嘴里还道:“妹妹,这琴若顺手就拿去吧……”还未说完,竟看见曹昂抱着明月,一时间怔怔说不话来。
曹昂也见到了贾婉,忙松手跳开道:“明月,怎么你穿了婉儿的衣服,还剪了头发……”明月知道曹昂误会了,先起身给他行礼。刚要作答,已听贾婉酸溜溜地道:“穿白衣的就是我了?你呀,也不看看清楚,妹妹以后不用歌舞娱人,这样长的发自然剪短了。”
曹昂讪讪地扶起明月,说道:“不是说了不用见礼了。”又回头对贾婉笑道,“好啦好啦,不就是闹了回乌龙嘛,我赶了两天路累死了。谁给我去烧点水,相公我洗一个澡就要睡了。”
这时小云正好走到院门口,听到曹昂如是说,乖乖地去吩咐厨房准备热水了。
贾婉这才想起他刚回来,忙上前与明月一左一右扶着曹昂,嘴里只是道:“你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这样急着回来了。”
曹昂有些大晕其浪,不过知道这个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被这两个美女扶着别提有多舒服,一妻一妾罢了,让我腐败一回吧。
不过看贾婉好像不把曹操病重的事放在心上,奇道:“我父亲晕在堂上,我能不急着回来?”贾婉听了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曹昂知道其中一定有古怪,古怪得很。又看明月在旁也不言语,曹昂也觉得自己有些厚此薄彼,便笑道:“月儿,她不想我急着回来,你想不想啊?”
明月闻言忙抬起头,又低下头道:“姐姐她最想相公回来了……”还未说完,贾婉已窘极嗔道:“妹妹……”
曹昂见两人姿态,不禁放声大笑,知道这几日两人定然也是相处得宜,心中一个腐败念头陡然升起,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就入乡随俗吧,不就是两个情人吗?没事,我摆得平。又故意坏笑道:“好啦,你们也别搀着我了,我又不是病重,你们这样拉我进去,怎么,还想大被同眠不成?”
贾婉明月二人如今虽嫁进了门,可还未曾行人伦大礼,哪受得了曹昂这样说,贾婉早甩开他的臂膀,红着脸嗔道:“大白天的你,口没遮拦!”
明月也涨红了脸,但还是扶着曹昂,说道:“相公在姐姐房中沐浴就寝,还是回自己房中?”
要真的让曹昂拉着两人大被同眠,他还没这色胆,毕竟他受过现代的高等教育。不过现在这情况已经挺暧昧的了,还真怕一时忍不住拉人进屋子。听了忙道:“回自己房,回自己房!”
贾婉嘴里轻啐了一句:“没胆鬼……”
曹昂听在耳里,不由心神一荡,旋又摇了摇头。又让明月不用扶着自己,灰溜溜地往自己院子里跑了。


第二章 示弱
亥时,五官中郎将官邸。
曹昂从下午睡到现在,这时醒来,怎么也没了睡意,见房中还掌着灯,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匆忙起床。这才看到贾婉一手撑着头,守着一桌菜正打着瞌睡呢。曹昂心里不禁念,这傻丫头定是等着自己吃饭,哎,赶了两天路哪有这么早醒的,也难为她了。
不过曹昂要是知道贾婉手才刚好,就去厨房学着做了两道菜,专门做给他尝尝味道,心里估计更觉得不忍了。
曹昂走近了却见贾婉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料来自己起来的声响早把这机灵的女孩儿吵醒了,这时定是闭目假寐而已。房里还放着几个火盆,热烘烘的,倒把贾婉的两颊暖得红红的,朱唇微启,曹昂看了不由心动,旋又促狭地笑了笑。轻轻走到她面前,看她还在装睡,低头就在她嘴上偷偷香了一口。
贾婉觉得嘴唇一凉,慌忙睁开眼来,却见曹昂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刚才是他吻了她。又垂下眼帘,脸更红了。
曹昂本以为贾婉会大发雷霆,哪知道露出的是这么一副娇羞模样,看得怦然心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因为要洗澡,多放了几个火盆,浑身上下都有些热了。当下讪讪地笑了笑,道:“傻丫头,等我吃饭,也不用等到现在吧。”
贾婉只是不服气地道:“你才傻呢,好心给你亲手做的菜……”
曹昂没听她说完,见她双手撤了厚布,只披了一层薄纱,拉起她的手道:“婉儿,你的手好了?”
贾婉慌忙抽出手,飞快道:“恩,没事,你先吃些东西吧。”
曹昂见她神色慌张,奇道:“怎么了?把手给我。”贾婉只是不肯。曹昂没法,只好硬扯过来,将她紧握的手掌徐徐展开,原本一双纤纤玉手,竟变得沟壑纵横,伤痕累累。想起她当时紧握青釭剑身,才不让吕玲绮抽出剑来刺杀自己。贾婉不想让他看见这样丑的手,低声道:“你干嘛非要看……”
曹昂没有言语,低头浅浅吻在她的掌心,贾婉浑身一颤,只听曹昂嘴里正声道:“婉儿,我曹昂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谁要敢……”
贾婉见他吻自己的伤处,早已感动得哭了,一个不嫌丑陋的夫君,上天真的待她不薄,不但让她重来一次,还赐一个如意郎君给她。听得曹昂起誓,怕他说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话,连忙抽出手来,一指按在他的嘴唇。
曹昂一时情动,想起那时离去贾婉便是如此阻自己说话,不由坐近一手拥她入怀,一手轻轻抚着她的手背,淡淡道:“你等了一晚上,也累了,倚在这歇会好吗?”
贾婉半倚在曹昂怀中,只觉得贴心舒适,当下便点了头。又说道:“菜都凉了,让厨房去热一下吧?”
曹昂摇了摇头,笑道:“这可是我的亲亲婉儿亲手做的菜,可不能让别人碰了去,看为夫一口气全吃了。”
贾婉见他调笑自己,挥起粉拳又朝他胸口轻捶了两下。曹昂这时喝了一直暖在热水里的酒,不由想起那句“醉卧美人膝,醒提杀人剑。”不过旋又想起贾婉对曹操的病毫不在乎的事,忙问道:“婉儿,我爹的病无妨吗?”
贾婉听他说起正事,就要坐直身子,可曹昂另一只手抱得紧紧的,只好依然靠在他胸口,嘴里不慌不忙地道:“恩,无妨,照婉儿估计,丞相这是在示敌以弱呢。”
示敌以弱?对,也是,袁绍一向自以为是,曹操不病他还不怎么瞧得入眼,这时要是病入膏肓,他还不轻敌冒进?不过这戏是否演得过头了,曹操不用示弱就比袁绍弱了很多嘛。难道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曹昂不想贾婉担心,又笑道:“我的婉儿大军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贾婉得意地嘴角微扬,娇笑道:“晕倒的当晚,丞相就来过府上,问过曹大将军你的事嘛,那时精神奕奕,哪里像个病人,到时后来出征徐州,云儿在街上瞧见还当真是病了呢。”
曹昂不由奇道:“问我?什么事?”
贾婉见他手臂松了松,第一次和曹昂这样亲近,还是有点不习惯,便立即坐正身子道:“也没问什么,怕是想让少帅您先站出来为丞相挡挡风雨吧。”
示敌以弱,欲立子嗣,曹操会因要和袁绍开战有这么大的压力?曹昂毕竟不是初来乍到,眼下的局势他也多少清楚一些,中原基本已被曹操平定,只是董卓之乱以来尚在休养生息,而兖、徐两州这几年战乱不断,说来中央的财政也是捉襟见肘,要和袁绍一战的确困难,但总不需要演这出戏吧。
曹昂苦思了一番,仍把握不到曹操真正的用意。想来自己的那位岳父贾诩可是在权利阴谋中打滚过来的,明早再去拜会一下他问问便是。不过总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曹操折寿,曹昂也舒了一口气。
转头见贾婉呆呆地看着自己,忙问:“怎么了,我把衣服穿反了?”却不知道天底下的男子只要在认真思索的时候,那样貌是最令人心动的,贾婉对着自己心仪的夫君,看着他苦思的样子,又怎能不动心。
贾婉见他说话,忙低头道:“没,没事,相公先吃饭吧。”贾婉一时情急,这从未叫过的相公也脱口而出。
曹昂哪里看不出贾婉慌张的神情,只觉身体越来越热,嘴里念了遍相公两字,笑着又拉她入怀,动情道:“婉儿,今晚相公先吃了你……”
贾婉一声惊呼,脸色早已绯红,只是闭着眼任由曹昂将她抱起。

辰时,曹昂卧室。
天刚放亮,曹昂已早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不由想起与贾婉缠绵一夜的风流,转头看了看仍熟睡着的她,心里也是暖暖的,今天起,她就真的是他的人了,也真的和他血肉不分了。又想起昨晚要褪去她衣衫时,贾婉竟一下跳起来跑了出去,曹昂还道是自己心急让她不喜欢了,却不想贾婉竟拿回一块白绢回来,又畏畏缩缩地爬上了床。曹昂不由被古人这种礼数惊了一跳,一般来说,这验红的白绢是要在洞房之夜准备的,只不过两人当时并未发生关系,贾婉便将白绢塞到了箱底。曹昂来自现代,见了这样的事不禁啼笑皆非,看着那一块白绢,倒像是贾婉扯着白旗投降……
曹昂觉得有趣不由轻笑了一声,贾婉睡得浅,倒是醒了,见他正看着自己,想起昨晚的事,忙将脸缩到被里,露出一对秀眸眨着,支吾道:“婉儿……还,还想再睡会……”曹昂知道她刚破瓜,难免犯倦,也是爱极了她,便道:“恩,你就睡这吧,以后我们也不要分房睡了。”正是所谓“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贾婉心中欣喜,但旋又念道:“那不行,明月妹妹那……”曹昂不在的数日,贾婉听了他的故事,知道明月为曹昂付出得不比自己少,也知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着实可怜,便有心结纳,明月一来乖巧,二来精通音律,一来二去早和贾大小姐谙熟。曹昂回来的当天,贾婉自知以后难以抚琴,便要将珍藏的古琴相赠。
曹昂听了一惊,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位媳妇了?当下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为贾婉盖好被子,便起来往贾诩那去了。

贾诩这时正在中尉府后堂用早膳,见曹昂来了便招呼他一起用膳。
曹昂也不含糊,见府中下人离得较远,边吃边道:“岳父,我爹他示敌以弱……”
贾诩正好在喝粥,听他如是说,手上一顿,又喝了一口,才放下粥碗,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笑道:“子修只过了一晚就想明白了,不愧是丞相之子啊。”
曹昂有些不好意思,便将昨晚自己想到的匆匆说了,最后仍是不解地问:“岳父,这袁绍势大,再这样示弱,只怕士气受损,难以一战啊。”
贾诩抚须笑了笑,缓缓道:“子修想了这么多已着实难得,只是这弱并非给袁绍看的,而是给朝中的人……”
曹昂心中默念了两遍朝廷,朝廷里还不是曹操说了算,何必示弱给朝廷?
贾诩低声道:“衣带诏的事想必已让丞相寒心,所以这弱不是给别人看,恰恰是给陛下看的。子修你想,倘若袁绍南渡,丞相失势,这朝中最受影响的人是谁?袁绍早欲改立刘虞为帝,一旦入了京,还会将陛下放在眼里?当今天子虽然年纪尚轻,但做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好,还是一个供给无着的闲散王侯好,想必心里也早已清楚,只有丞相在才能保住他自己的皇位吧。”
曹昂一听原来是曹操在故作姿态想要让献帝完全站在自已一边,其实也是,只有汉家天子完全站在曹操这边,这官渡之战才能打得师出有名,上下效命。古时打仗全靠一股锐气,所以出师的名义很重要,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没办法激励起士卒的斗志,那么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曹昂略一点头,又想起自己是因为知道曹操必定会战胜袁绍统一北方,才一点都不把袁绍放在眼里,为何看贾诩竟也一点都不紧张,便学着时人的腔调道:“袁绍坐拥四州之地,兵精粮足,许攸、郭图、审配、逢纪皆智谋之士;田丰、沮授皆忠臣也;颜良、文丑勇冠三军;其余高览、张郃、淳于琼等俱世之名将。岳父何以已智珠在握,子修洗耳恭听。”
贾诩不言不笑,只是合眼品了一口香茗,茶香四溢,他也高深莫测。


第三章 立志
“今袁绍有十败,丞相有十胜,袁绍兵虽盛,不足惧也:袁绍繁礼多仪,丞相体任自然,此道胜也;袁绍以逆动,丞相以顺率,此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袁绍以宽济,丞相以猛纠,此治胜也;袁绍外宽内忌,所任多亲戚,丞相外简内明,用人惟才,此度胜也;袁绍多谋少决,丞相得策辄行,此谋胜也;袁绍专收名誉,丞相以至诚待人,此德胜也;袁绍恤近忽远,丞相虑无不周,此仁胜也;袁绍听谗惑乱,丞相浸润不行,此明胜也;袁绍是非混淆,丞相法度严明,此文胜也;袁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丞相以少克众,用兵如神,此武胜也。”贾诩一口气说完,嘴角微扬又道,“有此十胜十败,子修以为如何?”
曹昂自然知道这有名的十胜十败之说,只是没想到竟是贾诩说出的,印象中这论断是郭嘉向曹操提出的,莫非两人如此暗合?不过两人都在曹营效力,还能通力协作,没闹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情节,已经很让人欣慰了,当即赞道:“岳父神机妙算,子修多有不及,如此子修也放心了。”
贾诩抚须笑道:“子修莫要谦虚,徐州之战中,子修屡立奇功,再假以时日,也不失一位世之名将。”
曹昂脸皮一红,自己那些功劳要不就是碰巧,要不就是因为洞悉历史,实在拿不上台面,又谦虚一会儿,闲聊了几段家常,便告辞离开。
出了中尉府,只觉舒了一口气,搞清了这示弱的原因,总是轻松了许多。想起林威还在军营里,觉得若无战事总不能让这位大哥总住在那,灵机一动,便策马往丞相府去了。
一名小婢三步并两步地急走进来,作福道:“夫人,大公子来看您了。”丁夫人正在院中晒太阳,闻言笑道:“他怎么来了,快让他进来。”
“子修见过母亲。”曹昂上前行了礼,丁夫人忙起身道:“子修进了自家院子,还见什么礼,来,坐。”
母亲总是唠叨些的,丁夫人还是说了曹昂一回,竟孤身前去汝南,这事要有个闪失,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曹昂只好陪着笑脸道:“母亲多虑,子修早不知地府走了几遭,牛头马面都不愿见我,哪有什么危险。”
话说阴曹里牛头马面却齐打了一个喷嚏,左右回顾了一番,知道又是阳间有人诋毁他俩兄弟,也不理会,继续忙着收割死人的魂魄。
丁夫人知道曹操是装病,所以对于父亲病重时这长子不在的事也不大在意,不过见儿子来看自己总是高兴的,笑道:“好好,为娘不说你便是,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来求了?”
知子莫如母,曹昂虽非丁夫人亲生,但一手抚养其长大成人,料想曹昂来见自己定是有事相求,曹昂便将想帮林威在许都中寻个宅子的想法说了出来。
丁夫人知道这儿子的义兄有一身本领,又是儿子的救命恩人,本来就是要答谢的,既然要谢也不能寒碜了,就送栋宅子罢了。当下唤道:“玉儿,来,唤老管家进来。”又对曹昂和声道:“为娘还当是什么大事,子修现在可是一军将帅,以后这些小事自己做主便是。”
曹昂心头一热,想来自己也并不是没钱,只不过习惯性地觉得有些大事要经过父母同意,这才来找丁夫人,没想到竟被她说了两句。要知道古代男子二十早已成家立业,在丁夫人想来曹昂是曹操长子,将来是要继大位的,自然是要独立自主些。不过她也是宠爱儿子,言辞也不严厉,就当顺口提过。曹昂知道丁夫人的心意,心下也暗暗留意。
曹昂见管家进院子听丁夫人的吩咐,即刻出门去寻宅子了。他也是开心得不得了,便想要去虎豹骑营中给林威报喜,丁夫人哪里看不出来儿子的想法,笑道:“就知道管不住你的腿,才来就要走,哎,去吧去吧,和你爹还真是一个样子。”
曹昂被丁夫人看穿心事,讪讪地笑笑,随即告辞丞相府直奔城西虎豹骑营。路过自己的官邸,不禁望了里面一眼,想起昨晚贾婉榻上的动人身姿,心中一热,不禁坏笑道,今晚回来……嘿嘿……
没想刚过了府门,一时走神差点与来骑撞个正着,来骑勒马急停,刚要喝骂,一看竟是曹昂,吃吃道:“兄长,这……这么急是往哪去?”
曹昂看清是曹休、于圭、夏侯恩三人,刚才是想着与贾婉欢好的事,被他们撞个正着,老脸一红,只好道:“正要去虎豹骑营中,你们是要去哪?”不过看他们三人各执弓箭,穿了短装,身后几个家奴,该是出城打猎不假。
原来曹休三人得知曹昂回来,他去汝南这样有趣的事都没叫上他们,大军又开拔徐州三人不得随行,这几日正闷着无聊,便一同来请曹昂出城狩猎。
于圭抢在前先将曹昂不叫他们同去汝南的事说了,夏侯恩打断了他,笑道:“兄长,今日天气大好,不知兄长是否一同前去狩猎?”
曹昂还未说话,曹休又道:“正好,我们一同前去虎豹骑,请林大哥一起,文烈还有许多要请教的。”原来那日林威展示的射艺真得让曹休佩服,回去后日日苦练,这几日已略有小成,便想再来请教。不过曹昂不叫他们也罢,竟然连他曹休都没有叫,就偷偷跑去汝南,这可不大仗义,想来这兄长不善射箭,这回邀他同去,笑一笑他也好。
就这样,曹大公子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早被这三位好兄弟簇拥着往虎豹骑去了,曹昂心里还不住念道,这几个小子不是欺负我不会射箭,就等着看我笑话吧?

虎豹骑中军大营,林威刚巡视回来,正在营中检视军备的数目和一干账目,这时手下忽报,曹昂等四人候在营外。林威心中一摇头,这四位大公子,怎么跑军营里来玩了?
林威在军营中不可失了礼数,便向曹昂这虎豹骑的统领行了军礼,曹休等人见惯场面,当即避礼站到一旁,曹昂趁机低声道:“大哥,子修已为大哥寻了宅子,过几日便搬回城中住去,现在无事也不用终日住在军中。”
林威一愣,自被袁术害的家破人亡以来,他何曾不想有个家,但是每每念起张家那数十口人自缢在堂中,便心中凛然,这时听曹昂竟为他觅了一个家,一时心情激荡,竟没有反应过来。
曹昂见林威呆在站那,表情先是痛楚又转而犹豫,最后才慢慢释然,想起他一家的血仇,不过人总不能活在仇恨之中,况且袁术已死,这笔账也没有必要再去算了。昨日鱼水之欢后,曹昂也曾向贾婉提起,要为这硬汉大哥寻一个佳人,有一段柔情羁绊,总好过他一个人自伤自苦。想起贾婉,心里满是幸福,刚要说话,曹休已笑道:“林大哥,今日文烈来,是请林大哥一同上山住上几日,到时狩猎饮酒岂不痛快?”
曹昂一听住上几日,心里咯噔一下,那今晚不是回不了家了……这几个小子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哎……
林威犹豫道:“虽说并无战事,可……”
于圭虽不与林威谙熟,但知道此人本事了得,又是曹昂的义兄,打断他道:“林大哥切莫推辞,二少对林大哥的射艺赞不绝口,我等也是想见识一番,况且就在城郊狩猎,一有急事回来也不过一个时辰。”
曹昂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本不是好色之人,回不了家也没什么,只是不想林威整日闷在营中,便笑道:“于三最是滑头,大哥,闲来无事,便一同去吧。”
林威想了想虎豹骑本是担当护卫的部队,若有战事,首先调度的也不会是虎豹骑,自己就在城郊想来也无事,而且听闻自己已有个像模像样的宅子,心里也实在高兴,便道:“如此,子修与几位公子稍待,我回去交待一下。”
曹昂想起自己才是虎豹骑的统领,当即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哥,慢走,子修也要入营看看。”
林威赞赏地看了曹昂一眼,想来曹昂的确同这些贵介公子不同,便与曹昂一同入营。
曹昂便装入营,但营中将官大多认识他,知道他在徐州屡立战功,调他这个曹家子弟来统领虎豹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虽然常不在营中,但他是丞相长子,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也没什么。况且众人知道他可救过两回死人,身怀奇门遁甲之术,在这些兵士看来,这可是比圣旨还大的东西。所以曹昂入营,一众将官整齐地对他行以军礼,士卒也立正候他走过。一时间,枪刀剑戟林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再有军中擂鼓者喊道:“恭迎领军将军入营。”
曹昂看了虎豹骑的军容,不由雄心壮志起来。心中也得意,原来当回将军是这么威风的事,看来以后还得经常来转转。不过又想,官渡之战迫在眉睫,虎豹骑这么一支犀利的部队,自己一定要将它带好。想起贾诩假以时日也不失为世之名将的话,想来自己以后还真得常来,将不知兵如何打得好仗?看着吧,既然我来了,这么一支精锐部队也终会成就我的丰功伟绩!



第四章 情絮
曹昂五人在山中盘桓了数日,收获颇丰。这时午后却有一骑飞至,众人还道是有了急事,忙上前询问,那人下马,见着曹昂行礼道:“公子,夫人已着人安置好新宅,来请公子和林将军回府。”
曹昂和林威闻言对视一笑,曹休等这几日也知道了林威即要迁进许都,都上前祝贺林威的乔迁之喜,于圭这几日知道林威性情随和,又有神射的本事,于圭活泼好动,几日下来早和林威谙熟,这时上前笑道:“林大哥,于三先贺乔迁之喜,只是府中尚缺一位女主人,不知林大哥何时让我们来贺新婚之喜呢?”
曹昂想于圭也是高兴随口道来,不过却不知道林威的结发妻子和家人都已遭了不幸,怕林威闻言伤感,干咳一声,笑骂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老想着这些事。”又转头见林威神色无恙,便道:“大哥,在山中也呆了数日,不如就此下山去吧。”
众人当即收拾行装往许都回赶,等曹昂林威从虎豹骑了解了几日来的情况,又收拾好行装,已过了申时,天色渐黑,林威只好先宿进新宅,待明日再正式设宴庆祝乔迁。
曹昂待林威安顿好,又行色匆匆地去了丁夫人那覆了命,想来自己总是做成了一件好事,见丁夫人没有什么吩咐,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也。
曹昂几日未回,别说他想念贾婉,那位贾大小姐初经人事,又怎么会不想念曹昂的,但是知道他随几人上山狩猎去了,本想也换了衣装骑马前去,但毕竟那一晚从少女到少妇的变化,让她莫名也多了几分顾忌,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去。
曹昂一冲进内院就和明月先照了个面,明月一声惊呼,天色已黑,她以为曹昂今日也不回来,这时见到他先是一惊,又是欣喜,上前甜甜地道:“明月见过相公。”曹昂说来惭愧,这几日脑中不断浮现和贾婉的情事,这位小老婆虽然也常想起,但都是一想到就摇头不止,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时见她虽着了一身素色的衣服,但在夜色中却异常明亮动人,不禁一个邪恶念头闪过,都已娶进门来了,难道还放着供着不成?她对我也是情深意重,要不……
这时贾婉听到明月惊呼,便急急地赶出来,见是曹昂回府,情不自禁地道:“你回来了……”
曹昂这刚动坏念头,就被老婆大人抓个现行的,心虚地撇了撇嘴,笑道:“恩,回来了,你们先忙着,我先进去洗个澡,这几日在山中着实不方便。”说罢忙逃回自己的书房。

半个时辰后,贾婉房内。
曹昂从后环抱贾婉,贴着她的脸道:“我的贾大美人,这几日想不想我?”
贾婉被他抱的全身燥热,脸也红了,嘴里却飞快道:“不想。”
曹昂刚沐浴好,头发还是湿的,在家中也懒得束发,便披散开来,湿湿的发梢偶尔碰到贾婉的颈间,拨弄得她只觉全身都开始酥麻了。
曹昂坏坏地笑了笑,说道:“口不对心,今日我就睡这了。”贾婉听了却挣开他的怀抱,垂下螓首低声道:“今晚不行,你……相公还……还是宿在月儿妹妹那吧?”
曹昂不由失望道:“婉儿,还真的不想我啊?”
贾婉听了忙上前道:“想,婉儿日思夜想,可今日不行……”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曹昂不明所以,只道是这个丫头要让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吧,便笑道:“想便成了,今晚横竖没事,就睡这了。”
贾婉不由顿足道:“不行不行,你快出去吧。”曹昂看她这副模样,这丫头从来没有这样扭捏的姿态,那晚也不见她这样啊,怎么今天……
只听贾婉用细若蚊语地声音说:“那个……人家……那个来了……”曹昂这才猛醒,原来如此,还来不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被贾婉推到门口。曹昂见她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也不再说笑,说了让她好好休息便无奈走了出去。
走了没几步倒和正要回房的明月又碰上了,曹昂避无可避,又被明月请进房中。明月有些怕冷,虽然已出了冬,开始回暖,但夜里仍置了三个火盆,盆里也不知参了什么香料,不过味道好闻,也不浓郁,曹昂坐下来觉得热了些,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方才和贾婉在一起,早撩得他有了情欲,这房里这般热,想起那晚就是暖洋洋地动了情,当下暗自压制,不可乱动妄念。
明月站在他身后,给他揉着肩膀,嘴里淡淡吐气道:“这几日山中劳累,明月自幼习得推拿,给相公按按吧?”
曹昂心叫救命,这明月半截身子靠在自己背上,那软软的触感不就是……就是……忙回身拉她坐下,干笑道:“不用了,我洗了澡,早恢复了精神,不劳月儿了。”
明月眼中有些失望,坐在他身旁,也不知说些什么。想了想才壮着胆子问道:“今晚,相公宿在明月这吗?”明月见他是从贾婉房里出来,想来曹昂今晚该不会再去了,这才起了与贾婉一争的念头。
曹昂被这样一个美人问这样的问题,不心动那就是假得了,刚压下被贾婉撩起的情欲,又有些复燃,刚要答应下来,旋又猛地一摇头,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事,曹昂你可得醒醒了,世之名将该这样吗?不过脑中好像另有一个声音在喊,世之名将就没有三妻四妾的吗?曹昂这一犹豫,心中又喊道,你是现代人,有贾婉这样的女子为妻难道还不知足?只是另一个声音似乎更强烈些,喊道,什么现代人,都搁在三国快一年了,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矩……
明月见他犹豫不决,知道自己再不争取就没有机会了,虽然这几日与贾婉相处融洽,真如姐妹一般,可渴望夫君怜爱的心还是一样的,她姿色及不上贾婉,身份地位才情更是无法与贾婉相提并论,要得曹昂的欢心,也只有壮着胆子一试了。
当下便除去外衫,软在曹昂怀里,双手勾在他的脖子上,仰面就去亲吻曹昂。她虽是个清倌,可久在杏花楼这些场面自是见过,现在只不过有样学样,但也羞得满面通红。
曹昂哪想得到这一向温顺的明月突然“色诱”自己,只是自己也实在无勇气推开她,如果一把推开她,依着她的性子,会不会寻死都是未知,只好恭受了她献上的香艳一吻。
明月见曹昂不躲闪,搂得更紧深怕失去了他。曹昂双手抱起她,但却保持了一定距离,喘着粗气道:“月儿,今日我真是乏了,宿在你这也无妨,只是……”曹昂借着清醒知道睡在这里倒是可以,可是要和她发生什么关系,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
明月阻他说下去,点头道:“明月明白,曹郎肯宿在这,明月已经心满意足了。”旧时在杏花楼明月便是如此称呼曹昂,如今动情不自觉便唤了出来。
曹昂听她这样乖巧,怕这炭火真把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地烧起来,忙起身道:“恩,也有些夜了,你收拾一下床铺,我们……我们就早些睡了,明日为夫还要去大哥那搬家。”
明月甜甜地笑了笑,一时间又成了那个欢喜的小女孩儿,踮着脚尖跑到床边摊开被褥。

辰时,冠军侯新居。
林威着了一身新衣,正是昨晚到一家布铺连夜赶出的新衣,这时见到曹昂笑道:“子修不见一晚,怎么无精打采的?”
曹昂是有苦说不出,昨晚一个美人睡在身旁,还不停地往他身上靠,他能忍下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男人了,这一晚上自然睡得不好。
还未答话,于圭和夏侯恩已步进侯府院门,听到林威问话,于圭像是怕别人不知道般,朗声道:“少帅家里两房娇妻,没些精神正常着呢,老四你说呢?”说罢抬手碰了一下夏侯恩,夏侯恩摇头苦笑只是往两人走来。
曹昂见这于三都来笑话自己,想起昨晚的窝囊,要是真……真那个了,也就算了,偏偏这样不上不下的,不禁叹了口气。
林威见曹昂叹气,还以为真是被妻室所累,会心一笑,也不点破,这时丞相府为林威置办侯府的老管家来了,林威忙上前去迎。
夏侯恩不理还在说着笑话的于圭,走到曹昂身前道:“兄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昂还以为这老四都要来说教自己,不由苦笑道:“说罢说罢。”
夏侯恩见他神色古怪,便将昨晚陪林威去赵氏布铺量体裁衣的事说了,那时林威看着人家掌柜的年轻女子怔怔出神,被夏侯恩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曹昂来自现代,这种花边新闻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这时听到林威好像看上了人家布铺掌柜,一时兴奋道:“竟有此事,我也正想为大哥寻门亲事,那女子相貌如何?”
夏侯恩寻思了一番,笑道:“所谓深山育俊鸟,柴屋出佳丽,不瞒兄长,那女子确是长得不俗。”
曹昂一听大喜,但又想到什么,便问:“既然如此,不知她许了人家没有,这强抢民女的事可做不得。”
夏侯恩早料曹昂有此一问,当晚他便使人打听过,在许都城内的,非官即富,所以夏侯恩做事也很谨慎,便道:“此女父母早亡,兄长在禁中当值,家世清白,刚过二十,尚未许人。”
曹昂不由击掌笑道:“如此更好,咦……”他说到一半,却见大门口一名女子笑吟吟地携着几个男丁正在下货,夏侯恩循着他目光看去,眼神一聚,笑道:“兄长,真巧,正是此女,料想是昨日定做的一些布料好了,便送上府来。”
曹昂瞧见平时冷静沉着的林威在她面前像是失了方寸,心道,这世上还真有一见钟情,也不知那女子如何想,想来林威还未三十已封侯拜将,条件也不算差了。
如果能为林威定下一门亲事,他也觉得心满意足。正盘算着如何做这月老,街上却有几骑飞至,为首将校用马鞭指着那女子喝道:“来啊,将那犯眷赵氏拿了!”


第五章 锁宫
林威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将校甩出的马鞭,怒道:“谁敢拿人?”
那将校抬头瞧了瞧林威府上的牌匾,一看竟是个侯府,心里也不由犯嘀咕,这查得清清楚楚,眼前这小娘子可没有哪位亲戚是侯爷啊,不过他也搞不清状况,怵道:“羽林拿人,谁敢拦阻?”
羽林军是大内禁卫,从西汉时创立,都是选自从军死事之子孙,家世清白者担当,而羽林军之名取“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意思,也是一支有传统而且极其光荣的部队。
赵氏闻言一惊,自己的兄长就是在御前当值,他已两日没有消息,莫非是兄长犯了事,连坐到自己了?她一个弱质女流,若如此也无力抵抗。她此刻已知晓林威就是新晋的冠军侯,当下淡淡道:“侯爷不必如此,奴家清者自清,见了官也是有理的。”一个女子竟把话说得如此坚决,林威更不信她是作奸犯科之人,冷哼一声,道:“京中拿人与羽林何干,中尉府的凭证何在?”因为羽林本就是为防中尉权利过大,才从中尉职权中分离开来的,现在中尉专司拿人,和羽林本不相关。
这时曹昂与夏侯恩、于圭两人急急步出,听到林威的冷哼,心下也莫名怎么好好地要羽林军来拿人。那将校不认识林威,可曹昂是五官中郎将,掌着大内侍卫,列光禄勋麾下七署首位,虽说他不称职没去过几趟禁中,但羽林军也属光禄勋节制。几个羽林见过曹昂,漫说自己的顶头上司羽林中郎将见了他都得下马参拜,就是光禄勋本人,碍着曹操的身份对这个下属也得客客气气,于是几人连忙下马拜见,盔上羽毛也摇个不停。
曹昂起初当上中郎将还高兴了一阵,但后来知道这官职根本无所事事,大内侍卫系统也错综复杂,他这个郎官大家碍着曹操的面子也不让他多做事,所以曹昂开始去了几趟禁中,就再也没去过。这时见刚才还挺跋扈的羽林军见了自己服服帖帖,不过经过这么多事,那种少年得意的情怀早变得淡了,当下摆谱道:“既认得本将便好,来,本将问你,好好地怎么要你们羽林军拿人。”
那人知道曹昂身份,倒不敢迟疑,忙道:“少帅有所不知,我等奉了都护将军军令入禁锁宫,不料此女之兄阻挠,犯了大逆,已被诛杀……”
还未说完,赵氏一听兄长已死,脚下一软就要倒地。林威忙上前搀扶,急道:“姑娘……”
赵氏眼泪不停地流下,哽咽着道:“哥哥……哥哥……”
曹昂刚想撮合林威和这姑娘,哪想到横生变故,才要说话,曹休见他眉毛抖动,怕他发怒,忙扯了下他到衣角,低声道:“都护将军便是洪叔,兄长莫要冲动。”曹休才来不久,不过他甚是精明,这时已将情况猜着了八成,才出口相劝。
曹昂听他说话,没想到竟然是曹洪带人锁宫,转了口气问道:“好好地,又为何要带人锁宫?”
那人心道还不是你曹大公子惹出来的事,还好意思问我?不过嘴里哪敢这样说,忙道:“少帅,董承矫诏谋害丞相,其女虽是后宫之人,但也在连坐之列,只是陛下维护不肯交人,是以锁宫。”
曹昂一愣,董承是被请旨夷灭九族的,这个当贵妃的女儿自然在行刑之列,没想到那次屠刀一挥,斩下去七百多号人竟没有动她?不过说来也滑稽,皇帝这个本应是全中国最男人的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却要被臣下锁宫要人。不过想起后世对曹操诛杀董贵妃一事多有非议,念头一闪,便道:“拿人先暂且搁下,你们速带本将往大内见都护将军。”
曹昂因官职之便,有进出宫禁的腰牌,可林威几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曹昂想了想又说:“大哥,好好照顾这位姑娘,子修定会保她平安。”说罢着人牵马至前,奔去宫内。
林威感激地看着曹昂远去,这才想起赵氏软软地还倒在怀中,忙道:“姑娘,府上新居多有空房,你先进去歇息一会,在这儿,也没谁敢拿你。”
赵氏抬头看了看林威久经风雨而变得异常坚毅的脸庞,也想到自己还在他臂怀中,脸色一红忙正身道:“如此,奴家多谢侯爷了。”

曹洪正在羽林中郎将衙署独自踱步,这丞相交代下来的事总得办,可里面毕竟住得是天子,虽说汉室倾危,但名义上仍是天下共主,是不能逼得太急的。眼下虽锁了宫,换作以前这可是大逆之罪,若是小皇帝执意护人,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忽然屋外一阵喧哗,曹洪还道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侍卫出来闹事,忙提剑奔了出去。
只听一个将官急道:“大人,大人,不能进去啊,将军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的……”
曹昂喝道:“闪开,本将正是来见曹将军的。”曹洪听见有人拂了他的军令,也不知是谁,心里正烦,几个大步跨前,曹昂也已至眼前,只听他见礼道:“子修见过叔父。”
曹洪仔细一看才道是自己的堂侄,他一直驻外,这次调进许都就是全领禁内兵马,所以与曹昂还真是久未见面。曹昂上下打量了这个经常犯错又屡次救回曹操性命的将军,其实曹洪今年不过三十,两撇八字胡留得老长,倒也显得老气横秋。曹洪笑道:“子修,多日不见,又壮了许多,怎么跑到这宫禁之中来寻我了?”
曹昂略一点头,看了看周围戍卫的士卒,低声道:“请叔父借一步说话。”曹昂一路进宫,心里也想了很久,除董妃,只不过是杀人立威,逞一时之气,徒给宵小之人多些攻讦曹操的言论,实属不智,而且后世对这件事也认为有些过当,曹操被认为是汉贼,其实也由此事开始。
他打定主意要保住董妃,此番前来就是要力阻锁宫。路上又听几个羽林说了赵氏的事,原来是因曹洪率军入宫拿人,赵氏的兄长当值因不见入宫腰牌,便不予放行,还口称曹洪的行为是大逆谋反,曹洪一怒之下就命人斩了,还扬言要诛他九族,可怜的那几个羽林就被指派出来抓人。曹昂既已知道因果,要保赵氏也简单,只是那位侍卫身死,也没有办法了。
曹洪听了他说话,微一错愕,又笑道:“不必,此处都是我多年亲信,子修不妨直说。”
曹昂想了想便道:“请叔父立即撤了此处兵马,取消锁宫,此番动作已有违常理了。”
曹洪笑容顿时收拢,慢慢道:“子修是持了丞相的文书来了?”
“没有,父亲那子修自会禀报。还请叔父撤兵。”曹昂站直身子道。
曹洪一听竟是这侄儿自作主张,当下便道:“子修莫要胡闹,锁宫是丞相离城前的嘱咐,董后蛊惑陛下,按律当死。”
曹昂又正声道:“叔父,里面毕竟住的是陛下,要是陛下执意护人,叔父还带兵硬闯不成?”
曹洪方才也是在想这个环节,但此时被曹昂点破,心里一横便道:“硬闯就硬闯,孤家寡人的,还能阻我拿人不成。”
“混帐!”远处一声怒喝,曹昂曹洪纷纷回头看去,竟是太中大夫孔融甩开几名士卒的拦阻,火冒三丈地直冲进来,见了曹洪便道:“曹将军,宫禁重地,没有陛下的诏令,你怎敢派兵驻扎,曹洪,你想反了不成?”
曹洪知道这老夫子忠于汉室,但也迂腐得很,当下冷冷一笑道:“末将奉了丞相之命入宫来拿董妃,孔大夫有何要事,若没有,末将就要下令锁宫了。”
孔融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指着曹洪只是道:“你……你……”
曹洪懒得与这些文人打交道,转身喝了左右道:“给本将送客!”
孔融又跨前两步想和曹洪理论,却被两名士卒拔刀拦了下来,齐道:“将军有令,送客!”孔融吓了一跳,踉跄地要摔倒,曹昂想起他就是孔融让梨的那位大名人,忙上前相扶,谁料孔融站直后一甩袍袖,对曹昂怒道:“休要汝曹相扶!”说罢,又痛心疾首地往外去了。
曹洪背对曹昂淡淡道:“子修,你也看到了,在外人眼中,我们曹家是怎样的,今日不拿了董妃,朝中人会怎样看丞相。会认为丞相也不过如此,只不过这次阴谋败露才让丞相多活了几年,可日后呢?防不胜防啊,子修,朝堂之争经不得妇人之仁。”
曹昂哪料到曹洪说出这样的话,还欲劝阻,这时又有一人入来,曹昂见是岳父贾诩,想来宫中出了事,他这个中尉自然是要来的。
贾诩走近笑道:“子修怎么也在此地。”又转而对曹洪道,“曹将军别来无恙。”
曹洪曾力敌张绣回师宛城不果,所以贾诩有此一语,曹洪听他提及旧事,知道他是曹操极其器重的策士,也不敢逾礼,回身略一抱拳,便道:“不知执金吾大人何事进宫?”
贾诩看了一眼曹昂,正琢磨着这女婿为何在此,也不在意地道:“奉丞相命特来请将军撤兵。”
“什么?”曹昂和曹洪同时惊呼。
贾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丞相临行前嘱咐老夫,锁宫一日便撤去,算来时间已到,还请曹将军撤兵。”说罢又取出曹操的亲笔文书给予曹洪。
曹洪读毕,表情先是愕然,又是点头称好。当下就率人撤出,动作出奇地快。待宫内回复以往,曹昂才问贾诩道:“岳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诩哂道:“子修忘了丞相的故作示弱之举了?丞相找老夫商议,这锁宫虽能震慑百官但真的要拿了董妃,恐怕也要遭人攻讦,于是老夫便提议点到即止,只要做这么一个姿态,想来陛下也会清楚丞相的用意,如此朝廷也就安定了。”
曹昂暗想原来如此,贾诩的提前相投导致本在犹豫中的曹操决定不杀董妃,看来自己的穿越阴差阳错之间倒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心下也正欢喜,便道:“子修正是为此事而来,不想岳父早已得了密旨,如此最好,哈哈。”
贾诩一听曹昂年纪轻轻就知道这般道理,也是欣慰,刚要说话,一名小校蹬蹬地跑上台阶喊道:“大……大人,荀大人正满城找您,要……要落门锁京城……”
贾诩一看天色尚早,怎么就要闭城了?忙道:“荀大人在哪里?所为何事?”
那小校这才见礼道:“回大人,细作回报袁绍昨晚已至黎阳,荀大人这才……”
贾诩呼道:“糊涂,如此军情怎到此时才报!”说罢一把扯开他,就要出宫。
曹昂最关注的官渡之战看来是要提前了,风声凛冽,曹昂的袍袖被吹扬起来,他望着北方,暗暗道:曹操,你也该回师了吧。


第六章 斗勇
建安四年春四月,袁绍兵发黎阳,但因谋士许攸不满审配领兵,沮授之谋不为袁绍所用,田丰又被囚于邺等诸多原因,大军踯躅不前,就地驻守。同年五月,曹操在徐州击溃刘备,刘备兵败只身投袁绍,张飞落草不知所踪。而关羽因守护刘备家眷,与曹操约法三章,暂随曹操回许都。
虽然袁绍大军压境,但毕竟还隔着黄河,况且袁绍此人好谋少决,一看阵营里几位谋士各有主张,便心生怀疑,按兵不动,所以许都城内还没有如临大敌的气氛。曹操回许都后,令曹仁引一军屯在官渡,以防袁绍暗暗渡河。
日上三杆,曹昂这才睁开眼来,没想到一时酒醉竟还是糊里糊涂地犯了错,可如今还能怎么办,想到这里也不由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就要起来。
昨日林威大婚,曹昂不觉多喝了几杯,跌跌撞撞地回来,一个不慎就跌进了明月房中,他醉得一塌糊涂,明月又好意逢迎,一晚的风流就不明就里地发生了。曹昂想起林威与赵氏两人都没了至亲,一个多月下来,林威真心待她,那姑娘感恩戴德,也渐渐喜欢上这个硬汉,只是昨晚林威洞房,曹昂也和明月圆了房,还真是一对好兄弟。
曹昂刚伸腿穿鞋,明月便乖巧地递上靴子,朝他甜甜一笑。曹昂心中也释然,这种事你情我愿的,而且她还是自己的妻子,也没什么好想的了,随即一笑,道:“月儿,起得这般早?”
明月是辰时起的,曹昂比她多睡了一个时辰。她知道曹丞相回师后,自家相公每天总有些公务有办,虽然昨夜曹昂近乎疯狂的索取,她有些禁不住,但还是早早地起了,为他准备衣物和热水。这时便微笑道:“妾为相公准备出门的衣服嘛,看相公睡得熟,不敢出声呢。”
曹昂看在眼里,怎会不感动,真是模范娘子啊。揽住她的纤腰,笑道:“不敢出声?昨晚不知是谁死命地唤我的名字呢?”
明月以为昨夜曹昂真醉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哪想得到他现在提起,顿时满面绯红,把螓首往他怀里一埋,嘴里只是不依。
曹昂低头又调笑了她几句,看明月耳根都红了,这才放她去给自己打洗脸水。
刚走出屋,曹昂就瞥见贾婉在外面转悠,一看到他又急急地走了,曹昂心里好笑,这娘子……忙又追了几步上去,明月还道是曹昂有急事出门,也不在意。
“站住,别跑!”曹昂追到贾婉的院子外,贾婉还是头也不回。
曹昂一想,当下停步,又佯怒道:“贾婉,你给我站住!”
果然贾婉停了下来,徐徐转身,曹昂迈了几步,走到她面前,贾婉微嗔道:“你干嘛追我?”
曹昂听她语气还是他的错了,笑道:“我的好婉儿,没事你跑什么?”
“哪里跑了?我走路便是这么快的。”贾婉不服气地说道。曹昂一手揽上她的腰道:“我的好婉儿,昨晚是醉糊涂了,一个不小心才宿在了明月房中,你别生气了嘛?”
贾婉跳开他的怀抱,低声道:“像什么样子,这是在外面……”
曹昂哈哈一笑,上前故作神秘道:“那我们进屋亲热亲热?”
贾婉脸刷地一下红了,顿足道:“你这人!没些正经……”刚说完,曹昂已牵着她的手步进了院子,在她院中亭子里坐了下来,也不说话。
“你昨晚醉的那么厉害,又到这么晚才起来,我只是担心,才去看看嘛……”贾婉听他不出声,还以为真的恼了自己妒忌地跑到明月那。
曹昂也不顾贾婉的拦阻,执意抱她在怀道:“傻丫头,我曹昂得你垂青,已不知修了几世缘分,明月也是受尽了苦,你……”
贾婉打断了他,细声道:“婉儿不是嫉妒,只是看你这么晚还不起来,怕你……你累坏了身子……”虽然一个多月来曹昂多和贾婉同房,偶尔虽宿在明月那,但也只是相拥而眠,并没什么。可贾婉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免羞得她全身燥得慌。
曹昂听了啼笑皆非,心道,好婉儿,还真是关心我,呵呵,昨晚借着酒力,好像是癫狂了些。月儿在榻上像只猫一样,平日睡时都喜欢蜷着身子倚在自己身上。昨晚更是抱得紧紧的,他半夜觉得气闷醒来,才发现这小妮子死死勾着自己的脖子。
贾婉见他嘴角微动,一脸的坏笑,定是在想昨晚的绮事,心里骂了一句,但想起自己是家中大妇,不能妒忌过了头,引得曹昂真的不高兴就不好了。
抬头朝着他轻启朱唇,嫣然一笑,真当风情万种,曹昂情难自禁,一吻点在她的唇上。

曹昂骑马出门,想来快要正午,林威虽然新婚该已醒了。昨晚林威便邀他今日过府一起吃饭,可是路过一间新宅时,他却愣了愣下马走去。
门口簇拥着一众侍卫,正探头探脑地往府里望着,其中有几人认得曹昂,忙又让开道送他进去,曹昂连打听一句还未来得及,就被莫名其妙地送进去,只见大堂外站着数人,其中两人隔着三丈对视,一副要做生死决斗的样子。
片会的功夫,曹昂认出站在中央类似裁判位置的人便是张辽张文远,两边站着关羽和夏侯惇。夏侯惇瞎了一眼,用眼罩遮着,手里提着一把单刀,若无其事地把玩着。再瞧关羽只是捻须不语,双目闭合,因关羽本来就个子极高,单单这么一站,就仿佛高山屹立,任你骄横奔腾,到了这里也只能望而却步,不由让人生畏。
这时张辽不禁唤道:“云长,这……”关羽突然睁开双眼,握住美髯,淡淡道:“文远,不必多言,夏侯将军既有意比试,关某自当奉陪。”
夏侯惇听了不由嘴角一动,笑道:“久闻关云长武艺超群,元让养伤养得手也痒了,近日得了这口宝刀,正想找人试刀,不知云长意下如何?”
关羽瞥了一眼夏侯惇手中的宝刀,也笑道:“夏侯将军既有此兴,如此,请出刀吧。”说完左腿后撤一步,作势静待夏侯惇。
曹昂看得呆了一下,夏侯惇找关羽单挑?那不是找死吗?但想来现在都在曹操麾下,应该只是比武切磋,倒也不碍事,不过这位武圣爷是否太托大了些,夏侯惇那把刀我这外行人看看都觉得锋利无比,他怎么连个兵刃都不取,赤手空拳就要和夏侯惇过招?
夏侯惇也惊道:“云长竟要以空手对我宝刃吗?”
“无妨,请将军出刀。”关羽不紧不慢道。
夏侯惇乃曹营猛将,又是曹操亲族,平日也是骄横了得,但见关羽归顺,丞相待他甚是礼遇,可他总提及一寻到刘备消息就要走,这可闹得夏侯惇不大高兴了,这日正是想借新得的这口削铁如泥的宝刀来挫挫关羽的锐气,没想到关羽竟不用兵刃,心里冷哼一声,只是道:“如此,便以十刀为限,关将军接刀!”说罢,刀锋一转,已向关羽袭去,张辽摇了摇头,只好退开由两人比武。
曹昂心中也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关羽鬼神莫测的武艺,所以也屏声不语,由两人斗勇。
关羽见夏侯惇来势甚急,身子一侧,探手前抓,竟取得是夏侯惇的持刀右手,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没有兵器在手的关羽竟敢主动抢攻,莫不是还想抢过夏侯惇手中的宝刀不成。
夏侯惇冷笑一声,刀锋横扫,关羽只好收手,往侧移了半步,但随即矮了身体,脚上一跃如出笼猛虎扑向夏侯惇。夏侯惇见他一拳取得是自己前胸,当下心中已有了计较,身形一顿,宝刀回收,横在胸前,关羽见他要用刀身挡拳,不以为然,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不愿闪避,都是以硬碰硬,所以这一拳打在刀面上,关羽虽然觉得拳头有些疼痛,但也强自忍过去,正要出招。可谁知夏侯惇不理会握刀的手虎口发麻,借着一拳之力,退了一步,随即双手高举宝刀,朝下就是惊魂一劈!
曹昂没想到夏侯惇竟故意中拳,诱使关羽向前,随即挥刀斩劈,这一刀大有力开华山,一去不回的气势,众人都以为关羽必然闪开,哪知关羽脚下急停,双手合十,竟空手去接。
“啪”得一声,这一刀硬是离着关羽头顶半尺停了下来,关羽嘴角微动,双手夹着刀刃竟慢慢举它起来。
漫说曹昂看得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辽在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空手入白刃,这不但要有过人的武艺,就是这份胆识也恐是无人能及了,有一个差池就是人头不保啊。
夏侯惇倒也洒脱,他臂力不及关羽,知道已输了,双手弃刀道:“关将军天生神力,元让输了。”
曹昂情不自禁地鼓掌,笑道:“两位将军都是好本领,令子修大开眼界……”
张辽循声望去,见是曹昂,想起他不但在白门楼上保了他性命,行刺大案上又替他草草了结,心里感激,隔远抱拳道:“原来是少帅来了。”
夏侯惇走到边上,笑道:“没想到在子修面前丢了人,回去可别和丞相提起。”曹昂抬头看了看这独眼将军,见他似是在说笑,正要作答,门外突然几骑驰来,为首人看到夏侯惇,急道:“兄长,你原来在此,快随我走,丞相急招!”
来人正是曹营那位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飞将夏侯渊。张辽闻得话语,上前几步道:“敢问夏侯将军何事如此慌张?”
夏侯渊看了看站在里边的关羽,略一迟疑还是道:“子孝来的急报,袁绍遣大将颜良为先锋,已至白马。”因为曹操不想让关羽立功有借口遁走,所以夏侯渊才这般犹豫是否让关羽知道前方有战事。
夏侯惇沉吟一声,道:“如此,我等速回丞相府。”他又回头笑了笑,说道,“关将军,宝刀赠勇士,此刀就此相送,望不要推辞。”
关羽抚了抚须,意有所指地道:“如此关某多谢夏侯将军赠刀了,或许将用此刀斩了颜良。”
夏侯惇一怔,旋又哈哈一笑,已步出大门。曹昂立在门内,因刚见识了关云长的武艺,心里不由念道,颜良小儿,关云长都在这里,还怕你不成


第七章 白马
“安心等我回来,没事的。”曹昂一手牵着一位玉人,正在辞行。林威站在身旁,想起今早与妻子道别时,也是这番情形,眼下总是心有归属,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
夫君上战场本是光荣无比的事,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但凶险非常,生死难定,为人妻者又怎能安心。
明月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曹昂也不知该如何劝说,贾婉唤来小云照顾明月,自己上前在曹昂身边低声道:“我……我女扮男装侍卫在你身旁好吗?”
曹昂知道她弓马娴熟,但他也知道官渡之战起初曹军是异常艰苦的,好几次连曹操都不想坚持下去了,他怎么忍心让贾婉随军,而且上一次两人差点齐齐死在徐州,他是怎么也不同意。连忙答道:“婉儿,你看明月那样,你要是走了,真不知她会如何,你留下来替我好好照顾她吧,放心,半年之内我定会回来。”
贾婉双眼一红,也知道自己随军多有不妥,随即点头应道:“婉儿知道了,祝夫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说罢福了福身子,向曹昂行礼。
林威在旁忽然插了一句道:“子修,时辰差不多了。”曹昂会意,因为曹操心疼他这个儿子,也心疼虎豹骑,所以这白马一战并未调用虎豹骑,而是命令他们迟几日再出发,督送物资。眼下已近辰时,的确要开拔了。曹昂只好再安慰了明月两句,告辞了两位夫人,上马直奔军营。
行至半路,曹休单骑闪出,穿了身侍卫装扮。曹休朝他讪讪地一笑,曹昂已知他的来意,当下便道:“文烈,此战非比寻常,还是留在许都吧。”
曹休勒马站定,急道:“正因非比寻常,文烈才愿随军,求兄长应允!”说罢低头抱拳不起。
曹昂看了看林威,见他微一颔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唉,这个文烈,还真是团小烈火,不过官渡之战条件虽然苦,但安全该没有问题,随他吧。当下也只好妥协,摆手道:“真是拿你没法,罢了,随我去吧,若是被我爹发现,我可不管。”
曹休大喜,喊道:“哈哈,好,兄长,不若我们赛马前去军营,驾!”已绝尘而去。
曹林两人无奈,只好策马相随。

因虎豹骑是清一色的骑兵,虽然携着物资开拔,仍是进军极快。这一日到了官渡,曹仁亲自来迎。官渡顾名思义,其实此地原本就是官家的一个黄河渡所,只不过曹袁两家隔河对峙,才渐渐凸显其军事意义。
曹仁也是久不见这堂侄,一身铠甲晃荡荡地步出营帐,笑道:“子修来了,好,好,好。”
曹昂也不知他说什么好,躬身先行了军礼,才道:“叔父,不知前方白马战事如何?”
曹仁表情一滞,旋又笑道:“进帐再说。”又拉着曹昂走进帅营。林威是虎豹骑护军将军,又担任曹昂的警卫工作,所以也随了进去。曹休怕曹仁认出他来,先回虎豹骑营中去了。
“这么说,情势有些不利了?”曹昂仔细听了曹仁的叙述,这才答道。前方白马两军对峙,颜良先后斩了吕布降将宋宪、魏续,又二十合败了徐晃归阵,曹军士气低迷,眼下坚守不出,苦思对策。
曹仁续道:“颜良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实在是……”他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曹昂听得万夫不当,脑中立马闪出那个身材极高,长须及腹的美髯公来,忙道:“不若请关云长出阵,定可斩杀颜良。”
曹仁摇了摇头,说道:“子修所言有理,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怕丞相舍不得用了此人。”
曹昂一想也是,关羽极于立功离开,曹操一门心思要留下他,怎肯放他出营。可关羽要是真随了曹操,那还是关羽吗?不过这场官渡的前哨战,曹操没道理会输,总有人会斩了颜良,击溃袁军。又耸了耸肩,笑道:“叔父,不用苦恼,颜良有勇无谋之辈,连胜之后必然骄横,到时就是我军一举破敌的时候。”
话音刚落,一人兴冲冲地进帐,跪下道:“启禀大帅,白马大捷。”曹昂会心一笑,没想到这捷报还说来就来。只听曹仁笑道:“念。”
那人恭声回答:“颜良贸然出阵,被关将军所斩,我军趁势掩杀,袁军大乱已四处溃散。”
曹仁刷地站起,锁子甲不由片片作响,大笑道:“好,好!”又回身对曹昂点了点头,道,“丞相近日常说子修是福将,果不其然呐,你一来,我军便大捷,好,好啊……”
曹昂回忆起来,好像是有人向曹操进言,刘备败走只能投靠袁绍,只要关羽立功越多,以袁绍的性情定会迁怒刘备,到时刘备一死,关羽也只有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曹操了。想来定是如此,曹操才放心让关羽出战吧。
那人看了曹昂一眼,又道:“大帅,丞相有令,命少帅率虎豹骑速往白马。”
曹仁应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曹昂正想着曹操何事呼唤,却听曹仁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当时还一起偷新娘,哎……”
曹昂“嗯”了一声,曹仁才回过神来,笑道:“子修不用担心,虎豹骑此去只是担任戍卫,丞相要和一个人见个面而已。”

戌时,黎阳,袁绍军中。
袁绍坐在营中,嘴角抽动,一脸阴沉,显是极怒之中。一名士卒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双腿不停地颤抖,只听袁绍恨恨道:“败军之人还敢来见我,给我斩了。”
那人嘴里不停喊着“大人……大人……”却被侍卫拖出去行刑了。沮授上前道:“主公,听这小卒说斩了颜良的是赤面长须之人,想来定是刘备之弟关羽。”
沮授看出刘备非是池中之物,见他来投,早欲除之以绝后患,哪想得到袁绍对他礼遇有佳,拜为上卿。眼下颜良兵败被杀正是除去他的好时机。
袁绍还不及说话,帐下一人闪出,怒道:“大耳贼!果是你害我兄弟!”正是河北名将文丑。
刘备倒也了得,两步出行列,从容道:“明公明察,玄德自到冀州,明公礼遇有佳,怎会勾结曹操反来欺主,若真是二弟,玄德愿为明公招降。”说完又是一拜。
沮授一听他尚在狡辩,知道袁绍优柔寡断,忙道:“主公……”却不想被袁绍摆手制止,袁绍笑了笑,像不曾发生什么般,道:“我约了孟德黎阳相见,他若敢来,自会清楚一切,不要再争了。”
帐下诸人都不知袁绍私下约了曹操,一下喧闹起来,都不知在议论些什么。刘备一愣,但又随即明白,袁绍自小和曹操一同玩耍,本是感情极好的,这时兵戎相见,以袁绍的性情必然还想劝一劝这昔日的好友。他低头轻叹了一声,妇人之见,袁本初啊,你怎能不败?天下竟没有人可以制住他曹孟德了吗?
袁绍手下毕竟能人极多,议论了一番,均已得计。审配步出道:“主公,曹操新胜,来见主公时必定态度高傲,难免语出不敬,不若遣文将军为先锋,刘玄德为副趁其新胜不备,直取白马,取胜之后,主公再见曹操时,谅他也只有听话的份了。
袁绍一听大喜,叫了一声好,当下便拨了两万人马给予文丑,文丑却走近道:“主公,刘玄德是屡败之人,不若让他督着后军,末将羞于与其同伍。”
袁绍点了点头,随即笑骂道:“你这人……哎,下去吧。”
沮授见这就要发兵,忙道:“主公,曹军新胜,士气正旺,又采取守势,不可冒进啊!”
袁绍刚才还挺高兴的,可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喜道:“都是你迟缓军心,才拖延至今,不知兵贵神速否?”
沮授一心为主,哪想得到被袁绍如此斥责,还欲劝阻,袁绍又喝道:“给我下去!”
沮授摇头,躬身一拜,只好退出帐。文丑不想闹了这么一出,对袁绍行了礼,甩开披风下摆,昂首也退了出来。
刘备暗暗叹息,也只好随文丑出帐。

巳时,小沛。
酒家内人声嘈杂,大家都在议论着大河那的形势,只听一人吆喝道:“乖乖,这马儿竟能跑得这般快,一个照面,那颜将军还真去见了阎王爷老本家了,哈哈!”
又一人拆他台面,笑道:“那颜将军姓得是孔老夫子高徒颜渊的颜,哪和阎王爷有关系,你就知道瞎扯,知道个屁。”
那人有些不服气道:“我怎么不知道了,我还知道砍人的那个将军,赤面长须,那胡子啊,到这,恩就到这。”他指了指肚脐眼,又道:“那追风赤兔马,乖乖,还真是了得,手起刀落,就那么一刀,连头带肩就是咔嚓一声啊,啧啧啧,马好人也了得啊!”他兴奋的比划了几下,撇着嘴说道。
坐在窗口的一名白袍男子自斟自饮,听着几个人瞎侃,心里不由念道,关二哥果是投了曹操吗?想来定是护着皇叔家眷,才迫在曹营。只是我一路南下,皇叔已失了徐州,必定投向袁绍,此人性情多变,要是再有个闪失,恐皇叔性命堪忧。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关二哥,劝他早日离开曹营,不能让他再立军功了。
一念至此,他扔下钱,起身就往外走了,只见他牵过一匹健壮的白马,倒引来周围数人的侧目。这般毛色参齐的白马,中原地带是见也不曾见过。
几个瞎侃的人这才注意到这面相英俊,身材挺拔的青年,只不过又不是美人,几人看了一眼就回头继续讲着这出大戏,长胡子将军快马斩敌……



第八章 潜入
曹操在白马击溃袁绍先锋,献帝为表彰其功绩,又在曹操原来的封邑上加了一千户。而在曹操出征之前,就因先前的示弱之举和锁宫之法逼得献帝加赐九锡。赐九锡本是为人臣子最为光荣之事,只不过历史上获九锡最有名的三人,王莽、曹操、司马昭都被指为谋逆之臣,又实在是对此荣誉的一种讽刺。
而曹操还未来得及庆祝,袁绍的第二拨人马已杀至白马,甫一交战,文丑弯弓射中张辽坐骑,张辽落马受伤,徐晃来救又被文丑趁势掩杀,曹军大溃而败。几日来曹军一直坚守营寨,无论文丑如何叫阵,只是不作理会,走近了便用弓箭迫退。
酉时,曹军帅帐。
“丞相,如此相持,与我军大大不利,公达窃以为当主动寻找战机,击破文丑。”说话者正是为曹操设计无数的荀攸。
曹操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公达所言有理,只是如今伤了吾两员大将,军心不稳,正面交战,我军未必有必胜把握。”
程昱步出道:“袁军气盛,全系于文丑一人,此人一除,大军必不攻自破。”他顿了顿,见曹操已有所领会,便不再言语。
曹操现在开得是参谋机要会,所以在座的都是文官,他略一思索,便道:“仲德的意思我明白,如今能斩杀文丑的,也只有他了。”
郭嘉却心有所思,说道:“只怕关云长立了战功便要寻了借口出走,虽然丞相一再封锁消息,不过刘备在袁绍军中……”
曹操抬手打断了他,道:“此事不必担心,本初的为人我很清楚,云长若再杀了文丑,恐怕刘玄德性命不保。”
而贾诩站在下面低着头,双眼微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喃喃念起袁绍的名字。

张辽营帐,灯火通明。
“如此,我先回去了,文远好好养伤。”徐晃一个抱拳退了出去。张辽卧在榻上,匆匆回礼,又躺了下去。坠马时他只臂上伤了筋,只是后来大腿被流箭擦伤,走不得路。
张辽心念战事,无心睡眠,靠在软塌上,正想着如何破敌。帐帘却忽然被掀起,因未听通报,张辽还道是徐晃去而复返,开口笑道:“公明,你身上也有伤,还是……”张辽说了一半,待看清来人,却乍舌怎也说不下去。老半天,才结巴着说道:“小姐,你……你怎会在军中……”
吕玲绮一身黑衣,神采比那日在豫州与曹昂相见好了不知多少,按剑笑道:“玲绮怎么不能在军中?”
张辽起初还是震惊,但毕竟反应极快,随即坐起警惕道:“小姐,如今戒备森严,万不可行刺啊!”       
吕玲绮走上前道:“张叔放心,玲绮知道什么事该做,我只是听说你受了伤才来军中探望。”她眼波流转,看向案上曾几何时由吕布赠给张辽的佩剑,才续道,“报仇,玲绮已报过一次,不愿再提了。”
张辽听她话语,也若有所思,长久才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吕玲绮见状忙道:“那文丑真有如此厉害吗?连张叔都被他伤到?”
张辽一笑,坦然道:“若是吕将军面前,文丑怕也能走上二十合。”
吕布的武艺她自然晓得,能和吕布战到十合以上的武将,天下已寥寥无几。吕玲绮点了点头,便道:“若是公平比斗,张叔坐骑安好,可否取他性命?”
张辽笑而不答,问道:“眼下全营戒备,以防袁军趁夜劫营,小姐是怎么混进军营的?”
吕玲绮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得意道:“今日随虎豹骑督送粮草入得营,那个人真不知是如何当上这领军将军的,这么大一支粮队也不知道清查。在汝南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头没脑……”想起曹昂,她没来由地一阵心烦,这么多天,时而莫名其妙地会想到他,他是自己家的仇人,可自己却总是想到他傻呵呵地笑着和自己告别,还说后会有期,想想就是可恶。
不过曹昂也是初当大任,虽然听着军中一些老资格指点,难免还是忘了些东西,以至于被吕玲绮混进军中。而曹昂的粮队都是从后方北上的,不在袁绍的势力范围内,所以入营的检查也松了几分。
张辽见她面色有异,迟疑道:“小姐,你和他怎么了?”
吕玲绮急道:“没没,玲绮怎会和他有什么瓜葛……”话音刚落,帐外有人通报,张辽忙让她噤声,只听那人道:“将军,少帅派人来问将军可曾歇下?一会就要前来探望。”
吕玲绮一听大急,双目乱转,连忙搜索可以躲人的地方,瞧见帐中那把有整整一张大虎皮盖着的太师椅,又往张辽望去,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她也不知道怎么这般怕见到他,长这么大她从未和男子亲近过,上回给曹昂拉在怀里,事后想起总是心乱如麻,又念起他和自己说过的很多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如今刚提到曹昂,他就来了,吕玲绮又怎能不心虚。
张辽会意,便道:“他识得你,你人小躲在椅后,倒也不怕他发觉。” 吕玲绮闻言,一跃而起,躲了起来。
曹昂步进营帐,瞧见张辽在榻上仍要给他见礼,忙挥手制止道:“张将军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走近了两步,又道,“张将军比我年长,子修叫一声张大哥不知可否?”
张辽是洒脱之人,闻言笑道:“文远虚长少帅几岁,只好厚颜应了这一声。”张辽今年才过而立之年,说来也并不比曹昂大很多。只是躲在椅后的吕玲绮心里纳闷,我叫张叔,他却称兄,那我和他怎么算?这个人真是没大没小,仗着自己是……等等,谁又要和他有关系了,哼……
曹昂赶了几天路,又是渡河的,听闻张辽这员大将受伤,忙扔下手里的工作前来探望,不过仍是疲累不堪,这时眼尖瞧见帐中那张虎皮椅子,忙问道:“张大哥,这张虎皮……”
张辽哂道:“旧日在并州打猎,顺手打来的,少帅若是累了,还请坐在……”他还未说完,曹昂已应了一声,一屁股坐在虎皮椅上,笑道:“这椅子还真是舒服……”张辽叹了口气,他本想招呼曹昂坐在案边,没想他却这么快坐了下来,张辽心虚地朝椅后望了一眼,便问:“少帅这么晚来探望,可有要事?”
吕玲绮也没想到曹昂这么不懂礼数,怎么随意地坐别家的主人位置,但又怕他发现,赶紧缩了缩身子。
曹昂想了想,答道:“子修前来实是想打听文丑的武艺。”曹昂毕竟还是存了份私心,因为他知道关羽是在文丑死后离开曹操,如果文丑不是由关羽杀死,那么关羽还会不会走,虽然疑问,但曹昂还是想试上一回,如果仅靠曹营战将能够单挑战胜文丑,对曹营本身也是极大的鼓舞。
张辽有些不明曹昂的来意,便道:“文丑臂力过人,而且久经战阵,文远也不知是否能敌。”
曹昂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子修也只是想留下关将军,恐他多立军功就要离去,张大哥和关将军关系最好,能否多多劝说。”
“难啊,云长重情重义,实非文远能劝……”说到这张辽想起自己的处境,他也是降将,往日种种不由浮上心头,他坐起身双手按膝,只是沉吟不语。

曹昂毕竟受演义影响颇深,而且如今也忘记得差不多,他自然不知道文丑并非关羽所杀,而是死在与徐晃交战的乱军之中,况且他的到来早就改变历史,他同样不知道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也混在他督送的粮队中,眼下也已进了营。
关羽探望好同样受了些伤的徐晃,这才回自己的营帐中,刚要歇下,一名跟随已久的亲兵走近低声道:“将军,有位旧人要见将军。”
“旧人?”关羽暗自思忖,莫非是大哥派人来寻我了?我身在曹营愧对大哥,这可如何是好。不过想归想,关羽也是想迫切知道刘备的下落,最令人的放心不下的就是生死未卜。便急道:“还不快请!”
这时帐内闪进一人,纳头便拜道:“子龙见过二哥。”关羽定睛一看,这穿着粗衣的杂役竟是赵云,当下喜笑颜开道:“子龙,怎是你,来来,快快坐下。”
赵云站直身子急道:“二哥莫要坐了,快随子龙走罢!”
关羽变色道:“出了什么事?你从外边来,可是有大哥的消息?”
“皇叔当日兵败小沛,已在袁绍帐下栖身,二哥身在曹营,曹操定不会让二哥知晓,如今二哥杀了颜良,怕袁绍迁怒皇叔,到时皇叔不在了,二哥便只能留在此处!”赵云说得飞快,但又字字清晰,关羽从不想自己竟会害死刘备,一时竟愣在那里。
赵云见状又道:“二哥莫担心,皇叔必有保命的法子,我入营前已打听到此番文丑的副将正是皇叔,只不过文丑故意将皇叔留在后军,这才没有相见。”赵云在袁绍、公孙瓒帐下均效过力,对北军非常熟悉,打听主将副将这些事自是容易。
关羽这才释然,但一时心念兄长,也没了办法,便问:“依子龙看,如今该如何是好?”
赵云不愧一身是胆,答道:“二哥放心,皇叔自有子龙前去相救。二哥的话,便和曹操说许都两位夫人有恙,想回去探望一番,曹操本就在犹豫是否让二哥立功,所以在此相持时刻,必允,其后二哥带着夫人连夜南下。”
关羽一怔,不由道:“南下?去投刘表否?”
赵云摇了摇头道:“非也,汝南现已被黄巾余党刘辟、袭都占领,此二人,子龙都已私下接触过,愿意服事皇叔,到时趁曹袁两家大战,我们从南袭击许都,只要迎回天子,便就算胜了。”
关羽捻须想了半刻,嘴角一动,道:“好,如此就依子龙之言。我现在就去准备,只是子龙有什么办法从袁军中救出大哥?”
赵云笑道:“二哥放心,子龙旧日在袁军呆过,自有计议,此处不便议事,子龙这就走了。”赵云霍地转身,神色一变,心里只念,便是千军万马又何以阻我常山赵子龙!


第九章 定策
酉时,曹操帅帐。
曹操昨日允了关羽回许探望两位嫂子的事,但文丑攻势愈来愈盛,曹操不愿掠其锋芒,仍是坚守不出。只见大帐里落针可闻,静得出奇,许久才听荀攸道:“丞相,若不能速解白马之围,一旦袁绍中军开拔,恐难以抵挡啊!”
这几日春夏之交,天气多变,郭嘉得了风寒,这时又在剧烈咳嗽,他思忖了会荀攸的计策,这才步出道:“丞相,奉孝以为公达之计可行……只是……咳咳……”还未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
曹昂见了不由眉头一紧,这才北上一会儿的功夫,郭嘉的身体怎么就不行了,他几年后的确要死在征河北的路上,可现在他还未过三十岁啊,不会有事的,自己定是想多了。
曹操扶着头,也没把郭嘉的风寒放在心上,问道:“只是什么?”
郭嘉缓了缓,单手抚着胸口,才慢慢道:“公达设计诱文丑袭延津,我军趁机伏杀,只是单用粮队诱敌还不够,这几日还要派细作多传我军缺粮,欲退回官渡的谣言……”
曹操一听没什么特别,即便郭嘉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待再要询问,郭嘉又咳嗽起来,曹操无奈只好命人将郭嘉送回自帐休息。
贾诩嘴角微扬,似是把握到郭嘉未说完的计策,但仍沉吟不语,像是仍在盘算着什么。
曹操几日开会,贾诩都未发一言,他总以为贾诩谨慎,不轻易献计,但现在陷入这样的窘境,贾诩仍不说话,他有些不喜,便问道:“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脑中也正好拍定了计策,当下步出道:“文和有一策可解白马之围。”
没一会,大营中传出曹操欢喜的笑声,这次战前会议圆满结束。

曹昂在营中信步走动,他还真是睡不着,没想到自己那位岳父大人丢给自己这么重的任务,他不由想起两个时辰前贾诩款款而谈的情景,“先以缺粮及运粮为饵诱文丑转战延津,之后大军开始徐徐退往延津,如此,即使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我军真的缺粮,连等一两天的时间都没有了,以文丑性若烈火的性子,闻讯必然抛开步卒,以轻骑全力开拔。之后暗留在白马的虎豹骑全营冲锋,攻打由刘备管辖的后军粮仓,文丑更会深信不疑我军缺粮,从而暗留伏兵以抢粮,但此刻为时已晚,到时文丑无论是回援还是继续前往延津,都会被事先安排在要道上的我军伏杀……”
战术部署一环紧扣一环,都是围绕着文丑的心理变化展开,曹昂想着不由叹了口气,文丑难道不是关羽杀的?这样的计策他也恐难以生还了,只是此计妙就妙在,曹操坚守不出近半月,若是粮草丰盛,又兵强马壮,何不开寨一战?打一开始文丑就陷进了这个圈,也难以自拔了。
自己独领一军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此战关系重大,又和自己所知的历史状况不同,所以虽然经历了几次生死的曹昂还是有些紧张,不过想起曹操后来将张辽部调拨至虎豹骑以作万全之策,那可是魏五子之首,而且那日张辽虽不曾明说,但倒也露出几分不怕文丑的神色,他念起此事,才稍稍宽心。
河北之地,入了夜一阵风吹来,倒也有些凉意,曹昂整了整披风准备回帐歇下了。但眼前忽然窜过一道黑影,本来他也无所谓,还当是交班执勤的士卒,可之后又有人蹑着脚步跟了过去,这才起疑,顿了顿身子便跟了上去。
跟着前人到了大寨边缘,曹昂藏于一顶营帐之后,只见有人轻轻抽出立寨的木条,显是之前做过手脚,曹昂马上反应过来,逃兵?
料想一个士卒自己总收拾得了,刚要挺身而出,却被一只手搭在肩膀,曹昂大骇,这才醒悟方才还是两个人,自己看得专注竟忘了他还有同伙,念头闪过,他早已跳开,青釭剑早离鞘拔出,因在营寨边缘,火光不强,倒把这剑映得寒气森森。
那要逃出去的士卒闻声一顿,随即飞快抽开第二根木条就要出逃。曹昂转过身来还未来得及看清方才身后之人,只听见一声:“你个混帐,坏了本姑娘大事!”说罢,已抢步奔出直取那个逃兵。
曹昂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吕玲绮……她怎会在此处的?才一会的功夫,吕玲绮已擒来那士卒,将他推在地上,轻喝了一声:“说。”
曹昂闻言,一拍脑袋立即道:“吕小姐,你怎会在此处的,还请快快离去,此处实在不适合你。”
吕玲绮格格一笑,眼角上扬,又突然冷下声来,道:“少帅,刚才要是我背后一剑刺出,不知你躲不躲得开?”
曹昂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刚才如果她不只是轻拍肩膀,而是一剑刺出,恐怕还真是凶多吉少。但曹昂仍然强笑道:“想来吕小姐一言九鼎,说过不再报仇,定是不会再动手了。”
吕玲绮虽然如此想,但从未和曹昂提起,听了不由道:“我哪里说过了?”这声一改平日说话粗气的口吻,还真是个小女娃的娇气,弄得吕玲绮自己都不自在起来。
好在曹昂倒不在意,指了指地上正看着他俩的士卒,忙问:“此人是怎么回事?”
那人听两人话语,已知面前这男子是虎豹骑少帅曹昂,心里一动,连忙跪起求饶道:“少帅饶命啊,我家中老母病重,这才不得已想偷出营去……少帅饶了小的吧……少帅……”
吕玲绮最看不惯跪地求饶的没骨气男子,所以当日张辽归顺曹操,她会发那样大的火。此时见了这番情景,一脚踩在他背上,竟将他硬生生踹倒在地,那人脸面朝地,这一摔倒晕了过去。
曹昂见状忙道:“你这是干嘛?他好歹是我军士卒……”
吕玲绮似是有些不屑,只是道:“还说我军士卒?你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你搜搜他身,看看都有些什么!”
曹昂将信将疑地摸了他的衣服,倒还真抽出一封信。这种场景他电视里看得太多,知道不能草率行事,连忙将人连拉带拽的拖回自己营帐。倒也不曾被多少人看见。
原来此人是关羽留在军营中的几名亲兵之一,今晚他正是要出营托人送信给赵云,说关羽已顺利南下,还请赵云赶快营救刘备,因为他从今晚的兵员调动发现,曹军近期恐怕是要有所行动了。
曹昂命人将此人暂且收押,并不声张,嘴里喃喃地念着赵云的名字,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连这虎胆将军都多了些戏份,怎么还想先来一回单骑救主不成?他要去救出刘备,然后和关羽汇合,看来过五关斩六将也提前了,文丑果然不是关羽杀的,罗贯中大人,你诓得我好惨。现在禀报曹操,他会不会大怒,从而派人回去杀了关羽?
吕玲绮穿着男装,立在他旁,冷哼了一声,曹大官人才从这历史大案中回神过来,忙问:“吕小姐,你怎会在军营里的?”
吕玲绮不答反问:“你准备怎么办?杀了关羽吗?”
曹昂摇了摇头,想了想曹操对关羽一直礼遇有佳,就算关羽骗他,他也顶多捶胸自语,然后苦笑着说让他去吧。
曹昂淡淡道:“如今部署已定,此战文丑是必死无疑,关羽迟早要走,就让他去吧。”
吕玲绮沉吟了一声,也不言语。虽然刘备和自己家分分合合,恩怨不断,但此刻她早就豁然处之,关羽的生死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曹昂见她不说话,便道:“明日军中部署就要落实,吕小姐在此处多有不妥,我明日送你出营如何?”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吕玲绮看也不看他,嘴里飞快道。
曹昂也心中叫苦,可吕玲绮身份尴尬,怎能将她留在曹营。还要说话,却听吕玲绮说道:“也好,我到对面把话一递,看虎豹骑怎么应付?”说完,那双闪着精芒的眸子不由又活跃起来,曹昂闻言霍地站起,怒道:“吕小姐,如今大战一触即发,你怎么可以……”话说到一半,才发现吕玲绮根本不知道今日议定的计策,看着她一脸促狭地看着自己,才发现被她摆了一道。
吕玲绮展颜从容道:“少帅,你就放心吧,本姑娘就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来的,你打你的仗,跟我什么关系,告辞了。”说完大步一迈,正要出帐。
曹昂忙追了一步,急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出营吗?今晚你住这里,我出去便是。”
吕玲绮这才想起这里的曹昂的卧处,不由俏脸一红,背着身微嗔道:“我在张叔那安身,你别说出去了。”说罢,她脚下不停忙又闪了出去。
曹昂摇头苦叹,还真是造孽,怎么就和敌酋之女搞不清了……

这一日,曹操按计划开始徐徐退回延津,他是不得不去,因为本就是谣言四起,说曹操缺粮无心恋战,想退回许都,谣言主要影响的是袁军,但自己军中底层的士卒可不知道部署,这时也不免担心起来,曹操为稳定人心,才和回师的军队一起走。不过在这之前,曹操已暗嘱夏侯兄弟、于禁、乐进各领其部伏于要道之旁,静待文丑。
曹昂引着五千虎豹骑和张辽并骑站在林外,望着大军退走,叹了一口气。张辽见状道:“少帅无需担忧,先前已报文丑抄小路赶往延津,要赶在丞相之前取粮,如今他入了殻,想再脱身就由不得他了。”说到这张辽语声一顿,杀气不由散发开来,曹昂知道他被文丑射落下马,极是羞辱,本想报这一箭之仇,奈何被曹操调在此处,一腔怒火看来是要烧向刘备管制的粮仓了。
曹昂点了点头,唤了一声:“中军,传我将令,火速避往密林深处,明日卯时,就此突袭刘备部!”
林威在旁看着,心里不由赞道,子修愈见沉稳,河北的大事看来他也能得到极大历练。
曹昂却扭头看了看张辽身旁的俏侍卫,这女人也真是胡闹,仗着两位掌权将军纵容竟还大摇大摆地到军前了,也不知张辽怎么想的,他就不怕万一吕玲绮改了心思,暗里给自己一剑吗?
吕玲绮知道曹昂在看她,不过仍是脸若冰霜,瞥也不瞥他,昨晚她求了张辽一晚上,才让张辽答应让她来做一名侍卫,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出阵杀敌。心里也犯着嘀咕,这总缺个心眼的曹大将军,到底有什么好,徐州真是被他打下的?我且看住他,看他有什么通天本事!


第十章 单骑
马嘶人吼,刘备军中正一片混乱,刘备哪里想得到已回师延津的曹军突然来袭,而且还是清一色的轻骑。刘备立在营帐外,持剑大吼道:“众将校约束士卒,集结部队以着火营寨为屏障,火速向北撤退!”
身旁将佐却急道:“将军,不能退啊,文将军带的口粮只够十天,若是我们撤退失了军粮,文将军可就危险了!”
刘备脸色一变道:“糊涂,既然曹军突袭,文将军那必是陷入重围,我若不退,连这些士卒都白白葬送了!来人,点火烧了前营营帐。”刘备麾下还有五千步卒,本来步对骑就属劣势,只不过立寨在前,若是以弓矢坚守,仍可一战。现今曹昂率虎豹骑突袭,前头部队在寨外游走骑射,火矢乱飞,已有好几处营帐起火。袁军本以为曹军早已撤往延津,如今被突袭早已开始混乱,见营中起火更是无心恋战,是以刘备当机立断地选择撤退,以保存战力为第一考虑。况且文丑看不起刘备,留给他的又是弱旅,刘备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和曹军玩命。
刘备拔剑出鞘,剑指苍穹,大声道:“众将士,我等齐心协力定能杀出重围!牵我马来!我为诸位押后!”随即有人牵马过来,那人压低了头盔,见不着头面。他走到刘备面前,低声道:“皇叔,子龙可寻着你了!”
刘备正要上马,闻言身形一顿,但又随即醒悟,当作没听到一般翻身上马,只在坐直身子前,低头言道:“子龙一会随在我后。”
赵云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又退了开去。

曹昂与张辽已到了刘备营寨前,见刘备以火攻火,阻碍骑兵前行,正在往北急撤。曹昂不由道:“没想到刘备竟还有如此一手,如此要全歼守军就困难了。”
张辽点头道:“少帅言之有理,不过失了这批军粮和供给,文丑那怕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虎豹骑的先锋林威已驱马到两人面前,抱拳道:“少帅,张将军,刘备前营已尽数着火,无法前行,末将请示是否绕过营寨继续追击?”
张辽前战被射落下马,丢尽了颜面,急需战功来弥补,便道:“林将军,本将与你一同绕营追击,你西我东如何?”
林威显然认为虎豹骑的机动力追上这些步卒绝对没有问题,点了点头又朝曹昂看去,毕竟他才是虎豹骑的领军将军。
曹昂略一思忖,想起现在追虽不能全歼守军,但也能锦上添花,骑兵追步兵,何乐而不为?当即便道:“好,大哥由西往北,张将军由东向北追击,我……”他本想说他自带中军灭火后由中路突进。却不想张辽打断道:“少帅请坐镇中军,静待我等凯旋!”说罢,低声又道:“少帅千金之体,万勿涉险,实不相瞒,文远自觉有愧于吕将军,请少帅帮我看住吕小姐!”又在马上躬身一揖。曹昂见他语声恳切,又望了望在往远处眺望,正跃跃欲试的吕大小姐,也只得答应下来。
五千骑兵加上张辽本部人马一千余人,由三人各领两千,分兵行动去了。吕玲绮望着张辽率人远去,嘟起小嘴,狠狠剐了曹昂一眼,心道,定是他不让我跟去,怕我误了张叔的事,他倒是威风,坐镇中军,从容调度,到时张叔的功劳反而成他的了,还真是精明。料想徐州之战他也就是借着这威风才被夸大战功的吧。想到这里,吕玲绮没来由地却一阵失望。
曹昂见她一脸不屑的表情,只好笑道:“吕大侍卫,本将要率众入敌营了,你可愿意护卫本将啊?”
吕玲绮哪里听不出他的调侃,却笑道:“你这个大将军怎么请示我这个侍卫来了,好不要脸。”
吕玲绮与普通女子不同,长得虽然清秀可爱,但一身戎装之下,眉宇间英气逼人,这时一笑,风情别样悦目,曹昂见了也是随口道:“能博吕小姐一笑,就是做一回侍卫又如何?”说出口才发现话语暧昧了些,忙又转了口气道:“那么我们这就入营,看看还能缴获些什么物资。”说罢马鞭一扬,已有将校率部往前开进。
吕玲绮像是没反应过来,心里只道,他就是花言巧语多,哼,哄我开心,哪那么容易……双腿一夹马腹,紧紧跟在曹昂身后。
由于刘备的果断决策,袁军损失并不大,虽然一开始有些混乱,但很快就开始井然有序地撤退,而且撤得飞快,曹昂这一路灭火挺进大营几乎没有受到抵抗,很快曹昂就站在了半个时辰前刘备号令全军的地方。
一个小校正在向曹昂汇报,说道:“少帅,前面抓了个舌头,他交待刘备撤走前下令把搬不走的东西全部烧了,连一粒米都没给咱们留下。”
曹昂没想到刘备这么狠,他心里很清楚官渡之战中,制肘曹军的最大因素就是军粮,而袁军粮草丰盛,若不是奇袭乌巢成功,曹军根本无法获胜。所以刘备根本不在乎那么点粮食,而且曹昂也知道刘备马上就要南逃,袁绍那根本与他无关,或许他想得就是如何激化曹袁两家的矛盾吧。
曹昂挥手道:“你且下去,传我将令,各部重新安营,以防文丑回师白马。”小校“诺”了一声,退了开去。

“子龙,苦了你了,我刘备如今一无所有,还谈什么东山再起……”刘备与赵云并骑走在袁军最后撤退的部队中,赵云闻言勒马站定,忙将与关羽商量好的事说与他听。
刘备眼神一聚,许久才道:“子龙所说当真?”赵云躬身一揖,道:“二将军已前去汝南,皇叔是当世英雄,若去南方必能创出一方基业,如今子龙落魄,只有皇叔对子龙仍然礼遇有佳,云不才,当效犬马。”
刘备旧日问公孙瓒借将,赵云便是出借的将领,赵云无论在袁绍、公孙瓒处都不得重用,只有刘备视之为肱骨、得力之助。刘备自然明白赵云的心情,只不过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比赵云还要糟糕,便道:“可如今后有追兵,前有袁军,我们如何脱身。”
赵云听他开始说如何突围,便是已接纳了自己,忙道:“主公,子龙已在徐州几处要道备了马匹,我们取道徐州进汝南,换马不换人,如此可迅速抵达汝南。”
刘备闻言大喜,但是身后沙尘滚滚,显然他发现曹军绕过着火的营寨,正朝退军追来。赵云又道:“主公,两边都是曹军,中路必定防守薄弱,子龙当为主公先锋,主公率亲兵护卫跟在之后,定能杀出血路,渡河进徐州!”
刘备忙摇头道:“如此太危险,我刘备怎能使子龙深陷如此险境,不可不可。我们再做计较……”
赵云急道:“主公,若曹军三面合围,到时想走也不得,主公,随子龙走吧!”赵云一抖手中长枪,续道,“子龙一身武艺,正是报效主公之时!”
刘备看着赵云,像是明白了什么,士为知己者死,自古如一,便道:“如此,等渡了河,我再为子龙接风!”赵云来投,他尚未给赵云接风洗尘,就要开始生死大战,是以有此一说。
赵云颔首,又忽地大声喊道:“刘将军,后方还有数百兄弟没有脱身啊……”刘备一听就懂,当即也朗声道:“什么!快带我去救众位兄弟!”说罢不理前军,带着自己的亲兵与赵云火速赶回白马。袁军本也是不服刘备,见他回去,也没在意的,只是脚下加快往黎阳撤退。

“报——”
“讲。”曹昂端坐在大营之中,吕玲绮则尽侍卫本分,立在一旁,其实也是那一声报把她惊地站了起来,本来她才不理会曹昂,只管自己坐着歇息,好不容易出来打一回仗,现在却在营中发呆,她没发狠和曹昂械斗都已经要拜天谢地了。
“少帅,有一队几十人的袁军骑兵正朝大营袭来!”
“袁军?从北面来的?”他根本没料到袁军还会回来,所以北面的防守很是薄弱,不过一听却只有几十人,又觉得诧异。
“是,请少帅指示,是否将其截杀?”
曹昂还没来得及回答,营外一阵喧哗,一人冲进大帐急道:“少帅,有一白袍人已冲进大寨,虎骑一营正在截杀,少帅请加强防备。”
曹昂难得冷笑,心里直念,白袍,单骑,是谁?前日抓的那人说是赵云会去救刘备,看来是他不假了,赵子龙,你还真是单骑闯出瘾了。
随即沉声道:“我大营有两千精骑,还怕他一人不成?随我出去看看!”说罢回身取了青釭,披风一甩,也是银甲白袍的曹昂已大步迈出。吕玲绮被曹昂刚才露出的神色一惊,刚才的他怎么这般不同?莫非他……
赵云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虎骑的将士也都是军中精锐,对于这样的对手倒也不屑用冷箭伤了他,只是将他围在中间,静待机会挑他落马。
曹昂策马到了寨北,,几名虎豹骑中的资深将佐伴在一旁,都不由赞道:“此人武艺不下颜良,只是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难道他便是文丑?”
曹昂淡淡一笑,说道:“此人不是文丑,我已知他为何人。”曹昂远远望见赵云的面容,虽没有游戏里那么英俊,但也面容俊朗,一身白袍,单骑杀入大营,威风的确不可一世,料想定是赵云不假。
众将还来不及问曹昂那人是谁,身后一骑闪出,马上骑士侧身一探,立在营帐旁被缴获的兵器已被她抽出一杆长枪,耍了一个枪花,已杀向赵云,那不是吕玲绮又是何人?吕玲绮得乃父真传,吕布本是什么兵器都趁手,但吕玲绮是女子,臂力不及,只好习木杆长枪。俗话说一年刀,十年剑,百年练就一杆枪,枪要出彩本就困难,不过吕玲绮有吕布这名师指导自然是枪法精湛,眼下看见赵云在众人围攻下,枪法丝毫不乱,闷了一上午的她早按奈不住,这时趁曹昂不注意,便驱马挺枪直取赵云。
曹昂哪怕再不信演义里神乎其神的赵云武艺,那至少也知道赵云绝非善男信女,吕玲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和张辽交待?忙狠抽了一记马鞭,往前疾驰,喊道:“让开!”他本是心急,想叫吕玲绮让开,但虎营将士却以为,是他这少帅要亲自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敌人,匆忙让出一条道来。吕玲绮见状还以为曹昂这不开窍的家伙终于想通,要给自己机会一展身手,又加快马速,冲进了包围圈。
曹昂急得猛摇头,自己怎么就糊涂地喊了句让开?毫无办法之下,他也只好进了包围圈。
吕玲绮不知赵云底细,与赵云战了三合,便有些托大,以她跟了吕布多年的眼力,还瞧不上这样的默默无闻之辈,况且她也不知道赵云的身份。但赵云瞧出这人应是曹军的主要人物,便故意示弱,想一击毙敌。曹昂起初还以为是赵云真的不过尔尔,但见十合之后,赵云的出招速度明显加快,才恍然赵云是示弱在先,吕玲绮额头也隐见汗珠,她也渐渐紧张起来,她的一身艺业本就了得,张辽用枪也只能在三十合后胜她,但赵云利用心理战术,引她入殼,终于在十五合时,赵云在她面前虚晃一枪,随即枪头直坠,取她小腹要害。曹昂本不擅长兵器,插不上手,这时看得大急,叫道:“赵云,刘备死了!”
说是迟那时快,曹昂也纵马到前,一剑朝赵云斩去。赵云听闻刘备音讯手上一慢,吕玲绮已躲过要害,正在大呼侥幸,她也才知道面前人竟是曾和文丑战五十合不分胜负的赵云。
赵云见曹昂一剑斩来,才知中了套,手上急忙运力,挑开了曹昂的长剑,大吼道:“主公快走!”这时刘备与数十亲兵也已杀进大寨,正沿着寨边向南逃窜。虎豹骑也是由于才刚扎营,两千兵力分散,听闻只有几十人前来,都不放在心上,便各守其营,这倒是极有利于刘备遁走。
而虎豹骑虽是精锐,但也从未碰见过几十人就敢来劫营的,可是一交战,这马战就变成了赛马,虎豹骑的马匹今早由于突袭刘备早已疲累,这一追,愣是没追上刘备的快马,只好用弓箭乱射,刘备在众多亲兵的保护下,终于杀开血路穿越过营寨。
赵云见状舒了一口气,趁着吕玲绮还惊魂未定,曹昂又没有长兵器的有利条件下,连耍了三个枪花,硬是迫开曹昂,从两人进来还未合拢的缺口中,纵马一跃而出。
曹昂身边一人飞快道:“少帅,是否射杀此人?”
曹昂沉吟一声,才对着赵云的背影喊道:“赵将军,曹昂敬你一身是胆,单骑救主,绝不放冷箭,你好自为之!”曹昂的言下之意很明了,只要凭着真刀真枪能冲得出去,赵云我就绝对不会伤你。
吕玲绮露出欣赏的神情,看了一眼赵云,在他身边冷不丁地道:“你还不算卑鄙嘛……”随即趁着周围人都看着赵云,低声说了句:“谢谢。”
曹昂又回头去看她,她却当作什么也没说,目光一直锁定在赵云渐渐远去的身影上。她心里只是想,原来一个人仗着武勇单骑劫营也不算什么,难得的是那个敢于与他亮剑并欣赏他的人吧。哎,这个世上到底什么人才算是英雄?


第十一章 会谈
建安四年夏,袁绍帐下大将文丑在延津中伏,兵败被杀。袁绍震怒,自黎阳尽起全军,曹操为避其锋芒,引兵屯官渡坚守,双方隔河对峙,僵持不下。
这一日,晴空万里,曹操着了便衣早早地出了营,他要去见一位故人,又是一位正在彼岸的敌人。而约定的地点在大河中央上的一艘货船中,倒不愁双方使诈。
曹昂随在曹操身后,不住地四下张望,他实在不敢相信,除了他自己,曹操仅带了许褚和十名虎卫营侍卫。他不知道这场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的会谈要说些什么,但觉得曹操这样的笃定自若令他深感佩服,恐怕单刀赴会也过如此。
因为会谈是袁绍在白马之战前就提出的,所以货船是由袁绍准备的,尽管曹操曾笑着说不必,但许褚还是很谨慎地坚持要先行一步,上船查验。曹操无奈,也只好同意。
“丞相,船上没有动过手脚,袁绍已在舱中等您,请丞相登船。”许褚伸手去扶正要踏上货船的曹操说道。
曹操点了点头,一个箭步跃了上来,不过毕竟不适应乘船,脚下一发力,船身有些摇晃,多亏许褚搀扶才没有失去平衡。
曹昂跟在其后上了船,说实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将领不带,而偏偏要带上自己。他却不知曹操存了比较之心,曹操常闻袁绍幼子袁尚英俊倜傥,少年才俊,自己长相不及袁绍,但儿子若是争气,其实也是挣回了面子,曹操或许什么都比袁绍强,但外貌确实是差了些。所以他特意让曹昂披甲随行,自己则是穿着年轻时穿的长袍。
曹操笑着掀开门帘,似乎根本不在乎帐内等着他的,都是想致他于死地的袁方角色。瞧见袁绍也是一身便装,只是眉间戾气极重,原本威武的面容不免狰狞了几分,曹操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若是不用兵戎相见,老友会面该是多好。
迈了两步,笑道:“本初,我们好久不见了。”袁绍闻言一滞,随意地举了举手,示意他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曹昂侍立在他身旁,经过进来时许褚的低声介绍,他也知道袁绍也并未多带人来,随行的也只有袁尚、审配和张郃。眼下也立在袁绍身后。
曹昂瞥了一眼袁尚,到底是袁绍想传位的儿子,长得的确不凡,特别是那一双眼,和袁绍真是相似,却也知道他不过绣花枕头一包草,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倒是多留意了边上捉刀而立的张郃,这位最后才来曹营报到的五子良将,可是被曹操誉为韩信一般的存在。他正仔细盯着曹操的一举一动,作为侍卫来说,他和许褚一样,都有些紧张。
曹操坐定,见袁绍仍是看着舱外不言语,像极了小妇人怄气,曹操心里不免好笑,也装起大丈夫来,看着他就是不说话。再瞧瞧他的幼子袁尚虽然俊秀,但和曹昂一比就少了许多威武,心中又得意起来。这时审配上前道:“曹公,白马延津,你杀我主两员上将,真真辜负了我主一片和谈的心意,如今……”
“哈哈哈哈……”曹操只是大笑,审配不解,问道:“曹公笑什么?”
曹操看都未看审配,只是道:“本初,你约我来,就是说这些吗?”
袁绍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审配下去,终于开口道:“孟德,你我自小相交,本是不易,如今兵戎相见,我是不愿看到的,如今颜良文丑死也死了,我也不再多说。”袁绍停了一停,却没发现张郃握剑的手稍稍松了些,正闻言朝他看来,死就死了?这样一句话就把两位大将抹去了?张郃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袁绍又沉声道:“本来,你若放弃,我不会亏待你,待我进了许都,你要做丞相,朝中便由你主持,我便做大将军,征讨四方复兴汉室,可如今……”
曹操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不屑道:“复兴汉室?本初,复的是你老袁家还是刘家的天下?”
袁绍闻言大怒,说道:“孟德,你说什么!”
“哼,用我来说吗?本初啊,我曹某人今时今日的权利地位,不是你袁家给的,是我自己一块块挣来的,你一句话就想我放手吗?”曹操一直看着袁绍,不紧不慢地说道。
袁绍霍地站起:“孟德,你不要执迷不悟,我河北带甲数十万,你那些兵马,我还未看在眼里,你若顽抗到底,受苦地只是天下百姓。”
曹操靠在椅背上,悠然道:“那不若本初你率众来许都见天子,在许都做一个安逸太尉岂不更好?”
袁绍指着曹操的脸怒道:“阿瞒,你不要逼我!”袁绍一时气愤,把曹操的小名都叫了出来。
曹操不怒反笑道:“本初说得什么话,你是陛下亲封的当朝太尉,来许都当值才对,你可不要藐视汉律……”
袁绍“哼”了一声,道:“什么汉律,这世道,谁强谁说话,孟德,你不要不知好歹。”
曹操嘴角诡诈地上扬,低声道:“本初,你还是这样受不得激,如此,全天下都知道你想反了汉室,你只会让我师出有名。”
袁尚一把抽出佩剑,指着曹操怒道:“曹操!休要污蔑我父亲,朝中有你这奸臣当道,我父亲率兵南渡,正是为勤王保驾而来。”
曹操转头向曹昂打了个眼色,曹昂随即明白原来曹操今天带自己来,就是让袁绍看看自己生的儿子比他的可强多了。曹昂想想也是,原来的曹子修虽然在演义里只登场了一回,但毕竟深明大义,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了曹操。这份决心比袁尚可强了不知多少倍。当下横出两步,把佩剑往前一摆,铠甲不由片片作响,沉声道:“显甫,若要比剑,子修定当奉陪。长辈们都在此地,还请收了剑。”曹昂的剑尚未出鞘,但是眉宇间透露的杀气让袁尚不由一愣,这还是好几年前所见过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曹大公子吗?
袁绍也不想气氛弄僵,瞪了儿子一眼,只是道:“显甫退下来。”又抬头对曹操道,“孟德,你我的心思,都各自清楚,不若你我二人联手,天下还不任我们驰骋?”
曹昂自觉地退了一步,曹操笑了笑道:“联手?如何联?是你听命于我,还是我听命于你?”
“孟德,我劝你再三,你是否执意一战?”袁绍突然站起身,似乎有些没了耐心。
曹操没有答话,曹昂见他在背后朝自己挥手,只好硬着头皮道:“袁世伯,我父亲本无意与你开战,只是情势所逼……”
袁绍伸手制止了曹昂,续道:“情势所逼,孟德,我是在逼你,要不权利富贵你我共享,要不也只有到你我流血身死方止!”
曹操也站起身来,笑道:“本初,你不是我的对手,无论如何,只有活曹操没有死孟德。”
“笑话,你拿什么和我打,我不过折了两名先锋,尚有精兵数十万,一旦南下,谁可阻我?”袁绍说得语气飞扬,一点也不把曹操放在眼里。
曹操也笑道:“如此,今日便谈到这里吧,孟德自会在官渡候着你袁本初!”说罢,曹操一转身,正要迈开步子,又忽地回头道:“本初,若是可以,我情愿与你不曾相识。”门帘微动,曹操已没了身影。曹昂躬身一揖,待他抬起头来看袁绍时,却发现他的目光凝滞,似乎带着一丝悲凉,或许他们两个也是一时瑜亮吧,只不过都生不逢时。曹昂无奈,回身走了出去。
三国史上影响最大的战役之一,官渡之战,竟提前一年,却无可避免地来到了。
建安四年秋,袁绍大军终于渡过黄河,战事一触即发。

申时,许都,丞相府。
“大人,粮队刚刚开拔,可是……”一名小校立在堂下,荀彧制止了他说下去,军粮短缺,他这个后勤总长又怎么会不清楚。
“知道了,你下去吧,本官自有办法。”荀彧望着那人退下,才揉了揉眼自念道:丞相,文若竭尽全力,也会为大军筹措到粮食……哎,战事不断,若是再能给我一年……就一年……
官渡,天下;天下,官渡……

第十二章 变数
“去,把东北那个高橹给我砸了!”
“士卒盾牌低走,万勿中了箭!”
“保护粮队入营……”
“……”

曹昂坐在自己的营帐中,耳边此起彼伏地都是外边的叫喊声,官渡首战失利,曹操被迫退回营寨坚守。袁绍命人起了几十座高橹,上伏弓箭手,俯射曹营。曹操问计刘晔,刘子扬提议用下邳战中的投石车破敌,曹操采纳,只是一来一去时间颇长,曹军士气低迷。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个月下来,连曹昂都感觉到军中的伙食越来越差,更不用说普通士卒吃的东西了。他最担心的军粮问题,已经很明显地摆在了眼前。
突然外面一阵欢呼声,曹昂知道袁军的最后一座高橹已被摧毁,披了件外衣便放心地走了出去。刚迈了几步,就发现吕玲绮男装侍立在同样是出来看看究竟的张辽身后,曹昂有半月未见到她,后来才知她是入了秋着了凉,一直缩在张辽帐中养病。想到这,曹昂不由一笑,母老虎到底也是人,还是会着凉生病的嘛。
张辽也瞧见曹昂,忙来见礼,曹昂摆手道:“高橹虽然被毁,只是如此僵持,于我大大不利,哎……”
张辽朝北望了一眼,也不由道:“如今敌众我寡,只有速战速决,可袁军步步推进,若冒然出击,只有被合围待宰的份……”
吕玲绮见他们三人在此处,也不顾什么,眼神一聚,道:“直捣中枢,杀了袁绍,不就成了?”
张辽不由斥道:“胡闹,袁绍深居大营深处,就是虎豹骑也决计突不进中军……”张辽知道上次在白马,吕玲绮自作主张险些被赵云杀了,所以对她管教更严,绝对不会再纵容她有什么逞一时之勇的机会,所以听到她这样说,连忙呵斥。
曹昂听她声音还带着鼻音,想来感冒还没完全好,笑道:“无妨,吕小姐快人快语,我要是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本事,我也想去走一遭了,对吧?”曹昂对吕玲绮看了一眼,她却以为他仍在取笑她当时不自量力去和赵云叫板的事,没来由地恼了,嗔道:“曹昂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本事!哼,除了我爹,谁有这本事!”
张辽身在曹营,最忌的就是提到吕布,可偏偏吕玲绮提起却毫无办法,但仍道:“玲绮,莫要无礼……”
吕玲绮本来生病闷了这么久,就有些不痛快,又被张辽责骂,哼了一声,转身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张辽伸手要制止,曹昂却觉得许久未见她,这大小姐发脾气的样子还真有趣,忙道:“张将军稍待,这事还是子修惹出来的,我去追她回来。”说罢,拱了拱手,紧了紧外衣,跨步开去。

“你追来干什么?” 吕玲绮扭头瞧见是曹昂,不由问道。
曹昂不答反问:“吕小姐,如今大战在即,你驱马出营,就不怕将士把你当做细作给射杀了?”曹昂自然知道她有张辽的腰牌,军中将士自然不会为难她,只是想不通她这个时间出营干什么。
吕玲绮一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谁能射杀我!哼,驾!”马儿又奔出数丈。
曹昂摇了摇头,不过因为是往南出的营,倒不虞碰上袁军。忽然大营中号角鸣响,军中常有号角吹响,外人自然不知里面还分许多暗语,这回的意思是秘密、紧急地集结,曹昂一听心下大急,这突然是怎么了?忙勒住坐骑,回首眺望,吕玲绮也停下马,朝他看来。
曹昂忙道:“吕小姐,想必军中有急事,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说过我就是来游山玩水的,你忙你的军事,与我何干?” 吕玲绮虽然好奇,但怎么都拉不下脸来跟他回去。
“好好,下次我定陪你游山玩水,现在情况有变,万一遇上袁军,你让我如何将张将军交代?”
吕玲绮冷哼一声,经过上次赵云的事,她倒知道匹夫之勇算不得什么,也不理曹昂,径自拨马回走。曹昂见状舒了口气,也急忙赶回营寨。

亥时,小路。
“他们在前厮杀,却要老子来督送什么粮草,功劳都给别人抢去了,老子真是不甘心。”韩猛驱马在前,仍不忘抱怨几句。
身边将校忙道:“将军,古语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粮食也是大事啊,大意不得啊……”
“放屁,老子就是送完了这一千车粮食,还不如他们在前杀了十个人来得划算!”韩猛提了提手中的大刀,真想冲到曹操面前,一刀结果了他。
“将军,前面的路崎岖难行,是否派人先行探路?”
“探什么,昨晚不是派人探过了,那些人呢?”
那人拱了拱手,认真道:“将军,那些探马一个都未回,卑职这才……”
韩猛笑着打断他道:“哈哈,不必担心,曹操老儿被主公打得缩在营帐哪敢出来,不过本将身先士卒,就为你等前去一探!”说罢,飞马往前,先进了前方弯路。
韩猛一个人走到了大路,才回头喊道:“无妨,粮队开拔!”
那将校这才挥手让粮队开拔,可粮队行至中间,忽然两旁号角齐鸣,闪出一队骑兵,为首者使一大斧,喊道:“徐公明在此,弃械者不杀!”说罢已率众杀来。
原来徐晃部将史涣俘获了韩猛的探子,知道今晚韩猛押粮经过此地,曹操得知后令徐晃前来劫粮,又命曹昂、张辽领虎豹骑为其救应。
韩猛见状大急,忙飞马上前接住徐晃,大叫道:“保护粮队为先,骑兵扼住道路,全军后撤!”难得韩猛还能镇定自若地指挥,可徐晃部是谋定而动,哪容有失,战果显而易见,韩猛独身败走,粮队皆失。袁绍闻讯忙令张郃、高览领兵去截徐晃归路,妄图挽回颜面。
话说曹昂驻马在前,身边分别是林威、张辽、曹休三人。曹休之前随曹昂入军,被官渡守将曹仁发现,责令他留在官渡不准前去白马。眼下大军退回官渡,他寻着机会,自然随军前来。
曹昂用足目力望远,才道:“张将军,袁军大寨火把闪动,看来袁绍还真是按耐不住。”
张辽淡淡一笑,道:“的确,如此,还请少帅下令。”
曹昂临行前已得曹操授意,袁绍闻粮队被劫必会派兵截住归路,到时只要围而歼之即可。当下道:“如此,张将军与大哥各领一军,文烈随我,三路齐进,一旦与袁军碰面,即刻扑杀,相信徐将军那粮食也烧完了,该回程了!”虽然曹军军粮吃紧,但这么多粮食根本带不回来,就只好烧掉。
因为与白马之战时的分工相同,张辽林威欣然领命,下去各自调兵去了。曹休这时躬身道:“兄长,文烈愿为中军先锋,还请兄长拨我五百弓骑!”
曹昂却道:“此战没有先锋,要打回士气,必须全军冲锋,文烈随我一同冲杀便是!”他来之前请教过贾诩,这位老大人只是说,袁绍好谋少决,即使派兵来截,也只会派出少量部队,不敢倾巢而出。所以利用这点,这支来的部队就成了曹军士气提升的一个垫脚石。
曹昂拔剑喊道:“众将士,我军四路合围,即使袁绍亲来,也让他有来无回!随我杀!”说罢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曹休叫了一声好,也纵马疾驰。身后虎豹骑将士见丞相长公子为他们冲在前方,深受鼓舞,一时士气高涨,虽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谁都能感觉到这支精锐自信的军容。

张郃、高览刚截住徐晃的部队正在厮杀,却被突如其来的三路曹军冲杀,阵脚大乱,高览急道:“隽乂,分明是曹贼安排在前,我等已中了计,若再不退,恐怕回去也要像韩猛一般人头不保!”
张郃回头喊道:“眼下四处都是曹军,要退如何容易,看旗帜,好像还是曹营的虎豹骑!”因为黑夜中,借着火光也很难看清曹昂军中虎豹相搏的旗帜,张郃也只是模糊看到一个角,但看来的曹军都是骑兵,才有这猜想。高览一听大骇:“竟然是虎豹骑,那可如何是好?”
张郃却笑道:“我等已是瓮中之鳖,要想逃出生天,就得有些变化了,来人,号令全军突击敌方中军!”
高览一把拦住张郃,怒道:“隽乂,你疯了,虎豹骑中军防卫森严,怎能突围?”
张郃忙道:“中军为何防卫森严,正因主帅坐镇,说不定曹操老儿就在那,我若孤注一掷,周围两军必定回兵救援,我等便可从旁突围了!”
高览这才会意,点头赞同道:“好,隽乂妙计,我等一同杀回去!”

林威看出张郃欲背水一战,拼个精光也要杀进中军的意图,忙下令停止前进回师中军,张辽也怕曹昂有失,要是少主有个好歹,他便是杀了袁绍也弥补不了这罪过,也急忙调兵回去。
曹昂也正奇怪张郃怎么这般愚蠢,竟会全力突击他所率领的虎豹骑中精锐的精锐,在一众将校的指点下,随即摆开阵势,以骑兵冲锋阵为先,想以突击对突击打垮张郃的部队。不过众人都不放心曹昂冲锋在前,曹昂拗不过众人,只好坐镇中军,但仍是把曹休留在身旁,这位在彭城下险些被淹死的小侯爷,他可不敢再让他冒险。
本来要是曹昂正面牵制住张郃,张辽、徐晃、林威三部合围,张郃就是插翅也难飞。可曹昂毕竟是曹家的人,众人不敢把他的安危当做儿戏,拿主帅当诱饵这种事,谁敢做?
高览见东西两边攻势渐弱,笑道:“隽乂,他们果然中计,我们从哪里突围?”
张郃瞥了一眼周围,沉声道:“此刻不能退,没想到虎豹骑竟会抢攻,若我等一退,虎豹骑长驱直入,一阵冲杀,即便突围成功,我等也只是惨败。”
高览却道:“那我率众先抵挡一阵,隽乂,你先率众撤退!”
张郃见他语声悲凉,忙正声道:“我是主将,当战至最后,高览,本将命你先行率部撤退,回营请兵来解围!”
“隽乂,你……”高览有些吃惊。
“不必说了,你走吧!”张郃一扬马鞭,已奔入前军,高览不由低声道:“隽乂,你可千万守住!”



第十三章 惊变
一名士卒飞马前来,在曹昂坐骑前翻身下马,拜下道:“启禀少帅,敌军已查明是袁军张郃部,张字帅旗已移入前军。”
曹昂还未答话,曹休已抢先道:“兄长,张郃乃是河北四大名将之一,若能生擒此人,对我军士气大大有利。”
曹昂略一颔首,看了看周围的几名虎豹骑将校,笑道:“我可也听说张郃是以巧变闻名的名将,要想生擒此人可不易吧。你们以为如何?”
一名将校上前道:“少帅,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四面合围,张郃却朝中军突围,莫非他这个主将还需要掩护什么吗?”
话音刚落,又一名传令兵飞马前来,远远便道:“报……少帅,敌高览部向西突围!”
曹昂不由紧了紧手中缰绳,张郃竟以这样的方法突围,此处离袁军大营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够骑兵来回,袁绍的北军,骑兵兵团的战力远胜曹操,要是大军来援,那就是自己反被四面包围了,而徐晃这支离本阵最远的部队肯定是回不来了。可眼前有利的局面,就是连曹昂这个初上战阵的人也不愿放弃的。
思虑再三,几名将校似乎有话有说,曹昂还是伸手制止了他们,此战首重士气,歼敌多少根本无关紧要,他正声道:“传令兵,传我将令,令徐晃、张辽、林威三部火速从侧向我中军靠拢,一刻钟后全军后撤。”曹昂一口气说完,又想起什么,忙补充道:“中军全力阻击张郃,但只有一刻的时间!去吧!”
下面三名传令兵一齐抱拳道:“得令!”跃上战马便去三部传令去了。
几名将校本就是想提醒曹昂,切不可贪功冒进,虎豹骑是曹营精锐骑兵,是损失不起的。眼下见曹昂如此冷静的应对,便不再言语,开始调遣最善战的士卒顶在前面阻击张郃。
曹休却不这样想,就算只有虎豹骑中军的战力,那也在张郃的两倍以上,以这样的精锐之师,如果全力扑杀,一刻钟的时间足以歼灭张郃,他悄悄从人群中隐去,往前军急进。
没一会,张辽与林威带了几十名士卒已率先到达中军,两人见礼后,林威沉声道:“不料张郃竟能围魏救赵,金蝉脱壳,这仗真是打得窝囊。”
张辽久经战阵,虽中了计,倒也不愠,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若我等知道少帅能如此冷静,根本不必来救。”两人来得路上均得了曹昂的军令,都感叹早知如此就不必回师了。
林威点了点头,也朗声道:“恩,先去看看再说,张将军,请。”林威比了个手势,张辽笑了一声,都往曹昂的“司令部”走去。
“少帅,张郃部的攻势明显减弱,怕是他也担不起伤亡了。”
“少帅,徐将军的部队已在东面迂回,再过半刻该能抵达。”
“少帅,张将军,林将军来了。”一名小卒引着二人已往他走来。
曹昂这才转身,迎向二人道:“累你们担心了,本来该是围歼之役的。”
张辽却哂道:“少帅言重,此战张郃、高览两部伤亡过半,袁军大营粮草被烧,我军已是大捷,锦上添花固然是好,但若是担上风险,不要也罢。”
林威也道:“子修匆忙之中变阵及时,这份冷静也是常人比不得了。”他这样说,主要是因为若能尽歼张郃部,生擒张郃,这份军功也足以拜将封侯了,但曹昂知道轻重,关键时刻做出了取舍,冷静的确难得。不过曹昂是现代人,在他想来军功什么的根本不在乎,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官有多大,现在四部中,张辽、徐晃都比他军阶高,可他一样是主帅,他是少主,要军功何用?无非是将来可以立威信于众人,可将来的事,他已经不敢预料,曹丕是魏文帝,那自己怎么算,这还真是一笔糊涂账。
曹昂讪讪地笑了笑,随口道:“文烈,你人呢?”可身后却没了反应,方才一直在调动兵马,一时不察竟还以为曹休仍策骑在后。
曹昂忙转头问道:“文烈呢?”林威眉间一紧,似乎已想到什么。
“启禀少帅,曹将军他……他……已到前军去了……”那名小卒支吾着道。
“什么!”曹昂惊喝一声,他就知道曹休那性子管不住,眼下正在准备后撤,曹休却到前面去找张郃晦气,刚要说话,林威已抢先道:“子修稍待,我去找他回来。!”说罢已飞身上马。
曹昂拦阻道:“大哥莫去,你若走了,谁来指挥你的本部人马,文烈是我带出来的,自该由我带他回去!”曹昂说得坚决,一双眼直视林威不容退让。
张辽忙劝道:“少帅,你身系全军安危,万不可涉险,不若遣一支亲兵寻破军侯回来便是。”
曹昂摇了摇头,说道:“文烈也只会听我的,你们赶快回各部中去,集结兵马,准备后撤,徐将军的部队马上就到。中军有他们在,也没什么大不了。”曹昂指了指身边那些虎豹骑的将佐,这些人都是在虎豹骑多年的老兵了,有些已升至校尉,自然能够驾轻就熟。
曹昂说罢,已一骑闪出。临行前,曹操特将自己的宝马爪黄飞电给曹昂坐骑,借以激励他此战大捷。宝马飞驰,林威再扯缰绳已晚了几步,忙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亲兵全赶去护卫曹昂,叹了口气,只好道:“张将军,子修的性子也是如此,我等先回本部吧,前锋还有虎豹骑一千八百余人,该不会有失。”
张辽点了点头,心中也道,这位少主假以时日,恐也是诸侯所惧怕的一代将才吧。

“将军,将军!”一骑飞至。
张郃猛地扭头,手中长枪一振,问道:“何事?”
“高将军已顺利突围,我军身后的徐晃也正在迂回。”
张郃闻言大喜,终于展颜道:“甚好,没想到曹操这么能忍,我还以为能和张辽一战。”他之前已知有一部领兵的是大将张辽,他身在河北也久闻吕布旧将张辽的武勇,若是曹操领兵,张辽必是先锋将,所以才有此一说。
张郃正要发令全军收拢阵型,准备回撤,却不想一支冷箭“嗖”地飞过,正中身旁的传令兵。那人双眼瞪出,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簇,翻身落马!
又听虎豹骑中有人高喊:“张郃小儿,前来受死!”正是曹休搭弓大叫道。
张郃当年未及弱冠便从军参加平乱,自黄巾之后,历大小战役无数,这一箭之威倒没能摄住他,挺枪纵马在前,高声笑道:“河北张隽乂在此,有本事便来取我首级!”
曹休毕竟血气方刚,纵马迂回奔了一阵,避开了张郃部的弓箭,反手又是三箭射出,却被张郃一一拨落,他不由笑道:“无名鼠辈,这样的射艺也敢到阵前卖弄,取我弓来!”
张郃在界桥之战中,所率的大戟士被白马义从冲散,要不是麴义的强弩部队及时赶到,可能就要饮恨于界桥,之后他痛定思痛,每日勤练弓术,虽然及不上麴义,但如今在袁营之中也是数一数二。只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名将现在弓术同样不弱。
张郃的弓弦嘣响,曹休低头闪过一支劲箭,伏在马背上搭箭在手,周围冲上来的袁军士卒被虎豹骑冲散,他有了第二次发箭的机会,可刚一抬头,一支羽箭却无声息地扑面而来,曹休大骇,张郃只开了一次弓,可如何会有两支箭,他竟能发箭如此神速?
可念头能闪过,身体怎么也闪避不及,眼看羽箭正要插入前胸,一面木盾却飞到前面,硬生生地砸断了箭头。曹休忙回头去看,却见曹昂单手持剑,端坐在爪黄飞电之上,正朝他看来,刚才的木盾正是曹昂令人丢掷的,亏得虎豹骑精兵反应迅速,不然即便曹休精甲在身,也得重伤。曹休知道又被这位兄长救了一回,当下不再逞能,悻悻地策马回本阵。
张郃目力极好,虽隔了数十丈,也认出了前方来的是那日一同来会谈的曹昂。但是最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竖的旗不单有曹字大旗和虎豹相搏的虎豹骑营旗,最令他侧目的是那面大旗上书“帅”字。打了半天,竟然不是在和曹操战斗,他不由自嘲道:张隽乂啊,一个才出二十的毛头小子,竟能布下这样的合围之计,遇变后冷静调兵。你即便冲上去杀了他,也成就不了什么。你终究自负了些,哎……
曹昂也瞧见了迎风飘扬却有些破损的“张”字大旗,看着还在厮杀的两军将士,深吸了一口气,同左右道:“鸣金。”
“少帅,此时鸣金,恐怕张郃追杀过来啊。”一位亲兵靠近道。
曹昂看了看远处驻马的张郃,嘴角微笑道:“不会,张郃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眼下他若再进一步,就要被困在此,我若拼着损失,他这一千兵马休想生离。”
话音刚落,张郃那边已鸣金收兵,几名亲兵不由怔了一怔,不得不佩服曹昂的判断。其实曹昂也是知道张郃后来降曹,那肯定对曹军也有好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即曹军这边也鸣金收兵,曹昂隔空朝张郃抱拳一揖,这位名将果是不负巧变之名,在四面合围的绝对劣势之下,利用形势竟能只损一半人马,全身而退。
张郃眼角一动,又不由笑了起来,手扯马缰返身归去,却念道:曹子修,没想到曹操生得这样的儿子,有趣,着实有趣。

四路兵马归营,此战斩首两千余级,烧毁袁军粮草辎重千余车,可以说是官渡之战以来曹军前所未有的大胜,曹操亲自出营相迎凯旋之师,士气为之一振。
曹昂一夜未睡,此时有些乏了,便和曹操告罪,又与岳父贾诩说了几句就返身回自己帐中,没想到一进营帐,却见吕玲绮怒气冲冲地坐在他的椅上朝他直瞪眼。
曹昂放下头盔,拾起茶杯,笑问道:“吕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哼,夜袭粮队,四面合围,这样的好事,你们竟都不叫我!”吕玲绮有些受不住曹昂笑嘻嘻的表情,转头冷哼道。
曹昂却依然挂着微笑道:“是吕小姐说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我们上阵杀敌怎可坏了小姐的雅兴?”
“曹昂!你……你,哼!”吕玲绮扭头看他,脸色红红的,显然是真的生了气。
“好了好了,就算我让你去,你张叔能让你去?我真是乏了,你先回去吧,我要睡了。”
吕玲绮站起身来,竟不理会曹昂,径直走到门口,才道:“反正我也杀了敌,算了,懒得理你。”
“哦,吕小姐什么时候杀了敌,我怎么不知。”曹昂还当她是气话,便随口问道。
吕玲绮看也不看他,只是嘴里哼道:“不过一个细作,叫什么许攸,在营外给我截杀了。”
“噗……”曹昂刚喝下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许攸?许攸!奇袭乌巢的建议者,被她杀……杀了?
曹昂如视鬼神一般的盯着她出神,吕玲绮被他的眼神一惊,慌忙逃了出去。


第十四章 乌巢
“少帅,丞相有请大帐议事。”传令兵躬身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曹昂紧按眉头,不由答道。
那人抱拳退了下去,只是帐中又闪出一人,嘟着嘴道:“你到底在烦心什么啊?都三天了,你倒是说话啊。”正是那位一记突刺杀死许攸的吕大小姐。
原来那时吕玲绮得知曹昂大军开拔,自己又无事可做。可偏偏那个倒霉的许攸选在这时候来投靠曹操。吕大小姐本来就一肚子不情愿,碰上这么个贼眉鼠眼的袁军人物,自是满心的不喜欢。许攸态度傲慢,自以为会为曹操带来极大的利益,见吕玲绮的衣着是曹营士卒,便指使她速带自己去大营见曹操。吕玲绮烦心着哪里愿意回营,她恨不得寻着大军上阵杀敌。一听他是袁绍那来的,随口说了句,细作。哪知许攸傲慢的性格当即就发了飙,指着吕玲绮就是破口大骂,说什么这个大头兵懂什么军事,误了我许攸的大事抄你全家……吕玲绮只是不作理会,待听到辱及家人的话时,这才真的发怒,回身只一剑,这可怜的许攸就去见了阎王。
曹昂自归营得知许攸被她杀了之后,已忧心了数日,他仔细地问了见许攸时的情形,但根本没什么收获。而现在估计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了,而且这么许攸若真是来报告乌巢这件重大的事情,也没道理身上会带着书信,所以针对乌巢的战略部署,到底该如何,曹昂也没了底。
曹昂仍是不语,吕大小姐的忍耐到了极限,怒道:“曹昂,你不说拉倒,我也懒得理你。如果你认为我杀错了人,你一剑杀了我得了,何必如此。”说罢转身就要走。
“慢!”曹昂终于开口叫住了她,吕玲绮听他语气严肃,不由浑身一震,心里却不住念道:他真的要杀我?
吕玲绮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什么事。”
曹昂站起身来,又踱了几步,事到如今,或许也只好放手一搏了。他轻咳了一声,慢道:“吕小姐,许攸是官渡之战扭转的关键,如今他已身死,那不提也罢。眼下也只好请你和我一同演出戏给我父亲看了。”
吕玲绮听得不明所以,忙道:“什么戏?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世上估计也只有曹昂知道许攸要来献奇袭乌巢的计谋,可现在也只好同吕玲绮讲了。
“听明白了?”曹昂讲完过程,不由问道。
吕玲绮微微皱眉,不过心情也着实放松了许多,可还是问道:“许攸这人可靠吗?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曹昂诓她许攸和自己是旧识,前日已有书信来往,说是袁军粮草尽屯乌巢,可一炬烧之。曹昂心里却不住念道,自然可靠,这么多书里写着的事,能不可靠吗,不过这么可靠的人都给你一剑杀了,我也不知历史可不可靠了。
无奈了一回自己的想法,曹昂起身道:“可靠,我现在去大帐议事,一会可能会传你入营询问,你就按我教你的说罢。”
吕玲绮有些狐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曹操的儿子对着曹操何必那么鬼鬼祟祟。

帅帐,静寂。
众人传阅着许都来的书信,是荀彧的亲笔。
“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数月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曹昂不由赞叹这些智士的眼光和谋略,现在的确到了用奇的时候了。只听曹操道:“奉天子以令不臣,守官渡以观其变。文若的眼光从来不曾错过。诸位,我已决心坚守,绝不言退,有何异议否?”
众将忙一道拱手齐道:“誓与丞相坚守到底!”
曹操笑道:“好,袁绍势大,但也因大总有疏忽的小处,只要抓住其一处,便可直捣中枢,一战了结。”
众将听出是曹操的体面话,不由脸泛愁容,现在虽小胜了一场,但仍不能改变敌强我弱的态势,而最关键的粮草只够大军十日之需了,若十日之内不破敌,也就等不到荀彧所言的用奇之时了。
曹昂微微顿首,知道眼下已是刻不容缓的局面,当下步出道:“丞相,子修有一计可破袁绍。”
曹昂一语甫出,全营眼光刷地一下瞥往他,都有些不可置信,这里都是从军多年的军中宿将和智士谋臣,连续商量了数日也没有结果,今日将这少帅招来共议,怎么就有了谋略。当下屏住话语,静待他道来。
曹操微一颔首,示意他诉说。曹昂努力搜索脑中的记忆,沉声道:“我已得消息,袁绍军粮辎重,尽屯乌巢,由其大将淳于琼把守,此人嗜酒如命,若……”
曹昂还未说完,大帐中的讨论声已盖过了他,袁军的粮草辎重存放位置是敌军机密,这虎豹骑督帅怎么会知晓?
曹操心中一动,说道:“肃静。”又抬头问道:“子修从何处来的消息?”
“许攸。”曹昂正视曹操的眼神平静道。
曹操霍地站起,抬头笑道:“天佑我也,竟是子远来投,子修你怎不带他来见我。”
许攸是曹操幼时旧友,闻他弃袁来投必定是有奇策要献,自然是高兴得不了。
曹昂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许先生已过世了。”
“什么?怎么一回事?”曹操走上前扶着曹昂的手臂道。
“许先生单骑来投,其时,虎豹骑正好救应徐将军,我麾下一名亲兵见到了已身中数箭的许先生,他临终前将这番话口述给了我的那位亲兵,之后便……哎……”曹昂演戏演全套,顺带悲痛地叹了口气。
曹操也不由一脸哀愁,故人相投却仍遭不幸,是自己无能啊。曹操转过身来,只道:“传你那位亲兵来见我。”

吕玲绮好好装扮了一番,头盔压得很低,倒也看不出是个女娃,一身普通得很的军装正抱拳立在帐中。她虽答应了曹昂演这出戏,但对曹操行礼仍是觉得不太舒服。
只听曹操道:“你将子远临终说的话复述一遍。”
吕玲绮站直身子,恭声道:“是,禀丞相,那日小的在后军看见一人伏在马背上,背上还插着几根羽箭,小的以为是受战乱影响的百姓,便上前查看。那人伤的很重,但一看到小的穿的是曹营甲胄,忙道‘我有要事要禀告你家丞相,快带我去。’小的自然说丞相不在此处……”
曹操微微皱眉,打断道:“这些不必说了,他到底说了什么?”
吕玲绮心中好笑,这些可是你那宝贝儿子教我说的,也不知这两父子在耍什么花枪,算了本姑娘就陪你们玩玩吧。忙答道:“哦,他说‘绍粮在乌巢,淳于琼嗜酒,可奇袭破之。’之后就没了气。” 吕玲绮想着刚才曹昂对他说的话,觉得还应该补充一点,忙又道:“哦对了,他还与小的说,如果扮成袁军人马护粮,定可瞒过袁绍耳目,一举破敌!”
曹操眼神一亮,没想到吕玲绮这时随意的一句话,竟让曹操如此心动,但旋又冷静下来,平平道:“知道了,你且下去罢。” 吕玲绮躬身行礼,倒退出去。自始自终未看曹昂一眼,虽说演得好,但曹昂却觉得有些尴尬。
曹昂紧接道:“由于当时战局紧张,许先生的尸首后来在途中遗失了,子修请丞相责罚。”
曹操摆手道:“罢了,传我军令,今日武卫、中垒、中坚、骁骑、游击五营兵马调内休整,明日夜里启程。”
张辽一听这就要出战,忙道:“丞相,许攸久居袁营,恐防有诈,再者,许攸与那士卒从未谋面,若是袁绍遣他人做苦肉计,引我劫粮,这可如何是好。”
曹操本是觉得现在到了这样的境地,不劫粮那就坐而待困,劫粮尚有一线生机,何苦不去试一试,但张辽提起,他心中总还是犯了一个疙瘩。
这时时常保持沉默的贾诩却步出道:“丞相不必多疑,我闻子修言,当日与袁军交战,袁军多以为是丞相亲临,才自乱阵脚。虽子修谦虚谨言,但仍可看出当日的情况,若是遣他人伪作许攸,丞相一看便知,此计诚不可取。故,文和窃以为,此刻既是荀大夫所言的用奇之时!”贾诩躬身一揖,长拜不起。
曹昂当时回来,曾和贾诩说过几句玩笑话,说是袁绍的士卒多以为曹操自率大军四面围困张郃高览部,才在一开始认为生机已无,阵脚大乱。这时被贾诩提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恭声道:“子修认为奇袭乌巢乃是扭转时局的关键,请丞相定夺。”说罢也学贾诩般长拜。
曹操瞧着这岳父女婿,忽然大笑道:“好一句扭转时局的关键,众将,汝等还不如我儿果敢否?”
帐下数将面面相觑,但也知道如今也只好放手一搏了。当下恭敬道:“末将谨遵丞相军令。”
只有张辽仍沉声道:“丞相,若中军五营兵马出行,也需防袁绍袭击本阵。”
“哈哈,文远果是良将,我已筹划清楚。”曹操走下来,与他把臂道:“明夜,子修与子廉率虎豹骑留守中军,元让妙才伏在营左,子孝曼成隐在营右。你与仲康为先锋,公明文则殿后,我居中调遣,如何?”
张辽退开一步,躬身道:“丞相熟虑,文远万不及。”
曹操又扶起他,回头看着正肃立一旁的儿子,不住念道,天佑吾曹,生得此子。

申时,贾诩营帐。
贾诩缓缓放下书卷,看着一脸倦容的曹昂,悠然道:“子修献了如此奇谋,为何还愁眉不展?”
曹昂是有口难言,他真的是怕了,一旦历史改变,万一袁绍没把粮食放在乌巢,这一回可就栽大了。
贾诩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又道:“不必担心,其实乌巢屯粮,丞相早已打听到,只不过此举太险,若没有许攸的事,恐怕丞相不会采纳。”
曹昂忍住心中的震惊,原来曹操心中早有奇袭乌巢的准备,忙问道:“岳父请明示。”
“两军对垒,其实是主帅之间的心战,丞相也说了只要抓住一个小处,就能直捣中枢,人心最复杂但却也最单薄软弱,往往一击毙命,都是直插心肺。丞相坚守是在等一个时机,许攸的叛逃其实就是一个讯息,而这讯息根本不是告诉丞相奇袭乌巢,而是袁绍傲慢自大,已漏洞百出。”贾诩捻须道来,仿佛看穿了世事一般。
曹昂微微点头,又听贾诩道:“老夫敢断定,丞相此去乌巢,恐怕未到之前,连一兵一卒的抵抗都不会有。袁绍自上而下的目光,永远也看不到那些卑微者的努力,而丞相的大军,即将从卑微的士卒变成从天而降的神将天火,了却这场战争。”
建安四年冬,寒冷与火热相迸于黄河之岸,号角吹响,战事却早在谋划者的心中结束。


第十五章 迫降
酉时,袁绍中军。正北火光冲天。
金盔金甲,即使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也被火光映得锃锃发亮,可袁绍全然忘了平日的威风,疯狂地吼叫着:“淳于琼!竟还敢来见我!你……你……”袁绍剑指早被曹操割去双耳而放回的淳于琼,可盛怒的他竟连话都说不完整。
袁尚慌忙抢出道:“父亲息怒,身体要紧,来啊,还不快将这厮拉下去斩了!”
袁绍看着不停叩头谢罪的淳于琼,仿佛所有的知觉都空了一般,他机械地翻身下马,一言不发,步进了帅帐。

奇袭乌巢,是扭转官渡之战的关键,也是扭转河北时局的关键,可袁绍不听忠臣良将的进言,不愿退守黎阳,不时派小股部队骚扰曹操,待稳定军心,来年开春后大军再渡黄河。而执意采用郭图围魏救赵之计,着张郃、高览领五千精骑趁曹操征乌巢之际,奔袭曹操官渡本阵,得胜后南北合围,毕其功于一役。
张郃在马上仰望夜空,不禁一叹,虽失了大军粮草,但袁军武备无不胜于曹操,粮草辎重待来年开春,河北要多少有多少,怎可急于一战。
高览在上次突围时伤了右肩,但仍被指为此战张郃的副将,只听他道:“隽乂,你我相交多少年了?”
张郃回头哂然道:“今晚是怎么了,怎么问起这个?”
高览道:“隽乂,你不用瞒我,你我十多年同袍,此战,览已知断无回营的机会,只愿多杀几人给我陪葬罢了。”
张郃表情一滞,他出征前,就曾表态,曹操多谋,若是曹操亲征乌巢,则大营外必有埋伏,可袁绍听信郭图之言,执意让他领兵,为人臣子者,即是主公有命,便只得披甲上马,一往无前。但他心里何尝不知道此战九死一生,家中老小,全系于自己一身,以袁绍的为人,倘若自己裹尸而回,他倒也不会亏待他们,想到这里,不由又是一叹。
高览也跟着呼了一口气,眼下已是深冬,夜里更是寒冷无比,高览看着手下这五千儿郎在马上有些哆嗦,更是不忍。
忽然他勒住马缰,沉声道:“隽乂,不若……”
张郃不待他说完,已背对着他举了一个手势,口中只是道:“言之过早,我等尚未一战便心志不坚,此对上不忠对下不义之事,我张隽乂怎也做不来。”
高览浑身一震,他不是听不出张郃的意思,只是被他说话时的气势所惊,许久他才笑道:“隽乂,如此,我等先往阎王那走一遭便是,眼下已要进曹军防区,不若快马疾进,直捣官渡如何?”
“正和我意,中军,传本将令,全军突袭,直取官渡!”张郃一扬马鞭,五千精骑齐出。

官渡,虎豹骑中军。
“虎营、豹营都已集结完毕,请少帅示下。”传令兵恭敬道,自上一战以来,曹昂的领兵能力已得到曹营精锐虎豹骑的认可,军中小部分本以为曹昂只是靠裙带关系才升上领军将军的士卒也彻底对他改观。
曹昂银盔银甲,持剑而立,笑道:“不必紧张,丞相料事如神,这支来犯的骑兵见我外围全无防守,必会快马轻进,我等以逸待劳,三面截杀,岂有不胜之理?”
吕大小姐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戏,此时早扮作曹昂的贴身死卫立在一旁,但她忽然觉得曹昂说这话的表情实在太奸诈了,而且笑得也贱贱的。不过她怎么也猜不到,曹昂得知来犯的主将是张郃,而他清楚地记得,这五子良将的最后一位就在乌巢后归降!
曹昂收拾得意的心情,又道:“我两位叔父那里可已安排妥当?”
“回少帅的话,诸位将军都已安排妥当,夏侯将军说了,此战少帅守得是中军大营,自该以少帅指挥。曹将军的意思也是这样。”
曹昂耸肩,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动作,不过身边的林威早已习惯,当即笑道:“子修,你这两位叔父都深谙兵法,三面合围,张郃断无生还之机,你放心指挥便是。”
曹昂失笑道:“大哥误会了,子修想为我军招降张郃而已。”
“什么?”吕玲绮情不自禁,突口而出,事后才省起自己现时的身份,忙捂嘴不言。
曹昂拿她没法,只好对也有些惊讶的林威道:“大哥不必担心,子修会量力而行,张郃有大将之才,让他弃暗投明,不是一件好事吗?”
“子修常有惊人之举,大哥想不习惯都难,总之此战由你指挥便是。”林威也学曹昂般耸了耸肩,曹昂无奈,又回头对那传令兵道:“张郃不时即到,你速传我令于左右两部,一旦张郃入殼,立即合围,断他归路,待张郃兵马不多时,放开北路,由他归去。”
这时同为中军大将的曹洪大步而来道:“没想到子修年纪轻轻,已有此部署,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营中睡至天明。”
曹洪无论辈份、官职都高于曹昂,不过他私下早和兄弟几个商量好了,倘若袁军来犯,三面合围的情况下,曹军必胜无疑,倒不若让这后生晚辈小试牛刀,总领全局地打这一仗,是故曹洪借故推脱,到此时方到军前。
曹昂林威一等连忙向曹洪见礼,曹洪笑道:“免了,免了,今夜子修是主将,曹子廉请为先锋。”说到后来话锋一转,又躬身抱拳,颇为严肃。
曹昂没想这叔父竟和他执军礼,连忙上前扶起道:“叔父笑话子修吗,父亲走时交待叔父统领大营……”
曹洪摆手笑道:“无妨,你那神算岳父都同意了你掌兵,无妨无妨。”
贾诩、荀攸、曹洪是曹操临行前亲指的三位镇守,前两人都是文官,上马杀敌不行,可运筹帷幄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曹洪看来也征询过他们的意见,显然他们也同意让曹昂统领全局。
曹昂略一思量,只好躬身道:“如此,子修只好恭受了。还请叔父为我虎豹骑打这头阵!”
曹洪当即一拜,沉声道:“曹子廉得令!”说罢披风下摆一扬,已走向前军。

号角齐鸣,火光突现,敌兵来犯!
“虎豹骑分为三部,前部由我洪叔统领,我领虎营居右,大哥请领豹营居左,三路齐进,阻击张郃!”曹昂一跃上马同时对林威喊道。
林威在马上抱拳道:“林威领命。”又令旗兵挥动火把指挥豹营开拔。
曹昂又回头道:“吕小姐,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还是不要去了罢?”
吕玲绮昂首扬眉道:“你是三军统帅,全领大局,我在你身旁有何危险,放心便是,关键时刻,说不定我还能救你一命。还不快走,张郃要来了!”吕玲绮心中还是很在意曹昂如何收降张郃,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开战。
曹昂被她一句话顶了回来,只好默念道:“张将军,我尽力护他便是。”当即也率虎营奔马而出。
曹洪在前指挥,一名老兵在旁凭借其多年的经验,大吼道:
“敌兵一千步!”
“控!”
“敌兵七百步!”
“盈!”
“敌兵五百步!”
“放!”
一轮弓矢飞落,张郃的五千精骑已有百人中箭落马,但丝毫不能阻碍马队的前进。张郃、高览也随军冲锋,但此刻已知曹军准备在先,最后一丝的侥幸也破灭,除了奋力死战以外别无他法,现在撤兵,按照骑兵的速度调头已经来不及,只会被当成活靶子打。
曹洪拔刀喝道:“全军冲锋,死不足惧!”此时,大营左右伏兵齐出,张郃部两翼顿时陷围,而且左右伏兵更向后展开,从而四面围困张郃部。本来毫不畏死的袁军精锐此刻也都晓得中了曹军埋伏,不由士气大挫。高览见状急道:“隽乂,曹军果有埋伏,后路已被堵截,照这架势,我等已休想生离。”
张郃惨然一笑,沉声道:“既如此,不若搏上一回,挑选中军死士,直扑官渡大营,若能拔寨夺旗,曹军必乱。”又大喝道:“传我将令,火把前行,速寻曹军帅旗!”
“火把前行,速寻曹军帅旗……速寻曹军帅旗……”张郃的军令在中军相互呼喊,冲在前面的曹洪也隐约听到,不过上一战张郃也用得是此计,只不过上一战是为突围,这一战只是拼死挣扎罢了。
曹洪嘴角微动,终没有下达回援曹昂的命令,仍然厮杀在前。张郃见状不由道:“曹军听我号令,竟岿然不动,可知今日曹营各部已下决心要格杀我等,绝不会因主帅被围而改变攻守。”
此时一名传令兵忽然飞至,哭喊道:“将军,将军,前军两千人遭三面夹击,已……已全军覆灭。”
高览不由缓了缓手中的大刀,静待张郃发令。只是张郃闭起双眼,一言不发。
高览忍不住,问道:“可曾查明,今夜曹营谁人统兵?”
“左营是夏侯兄弟,右营是曹仁李典。中军是虎豹骑主力,该是曹操长子曹昂。”
张郃猛地睁开眼来,却发笑道:“不想此子,竟成大患。传我将令,后军作前军,趁曹军合围时间不长,抢攻突围。张隽乂不能再让士卒为我丧命了!”

虎营将士觉察到了张郃部的动向,忙向曹昂汇报。曹昂心道,时辰已到,张郃你也该归降了吧。不过姿态还是要做一下的,古人总是有太多放不下的礼节。
“传本将令,全军撤开北口,任张郃突围。”曹昂挥剑指道。
身边的一名小校不明所以,急道:“少帅,不能纵敌啊,张郃部已是瓮中之鳖,再有半刻即能全歼。”
吕玲绮不知道曹昂这盲目的自信从何而来,也忍不住在身后道:“喂,阵前纵敌可是大罪,你凭什么断定张郃会降?真要他,派人生擒即可,何苦如此?”
“欲有所取,必先予之。你且看着吧,张郃必是我曹营一员干将。”其实曹昂也是没底,不过既然官渡之战的战局大致不变,张郃也该于乌巢一役后归降,现在就是纵他归去又如何。
吕大小姐只管摇头,这曹昂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偏偏说话时这般自信,弄得她心里原本的一些想法都变得乱乱的,只好随着他往前奔驰。

张郃、高览与千余人突围杀出,正遇袁绍急遣的使者。
那使者起初遇见骑兵还慌忙了一阵,后来发现是袁绍兵马,忙上前询问,见果是张郃所部,脸色一变,怒道:“张郃、高览你等可知罪!”
张郃扭头不理会,只听高览道:“敢问我等何罪之有?”
“果不出郭大夫所料,汝等贪生怕死,欲降曹操,不愿力战致使被曹军杀得溃不成军,还不是大罪!”那人指着张郃背脊,不停地喝骂。
高览怒不可遏,虽然他曾动过这个心思,但刚拼死杀出重围,就被自己人戳背脊这种事他怎能忍受,手起刀落,那人已死在地上。嘴里还怒道:“刀笔小吏,知道什么大事,呸!”
张郃这时却惨然道:“杀了此子,我等何去何从。”
高览只道:“袁绍听信谗言,迟早为曹操所擒,将军英名岂可毁在此人手中。不若去投曹操。”
张郃沉吟不语,高览又道:“方才突围时,曹军北路防守薄弱,定是曹昂故意纵我,我若相投,必定大喜。”
张郃站起身来,向北三揖首,才道:“如此,我等需从速相投。许攸逃亡,乌巢被劫,若我等再离去,袁军军心必定大乱,可一战取之矣。只是……”
高览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不敢瞒隽乂,你我家眷我早已托人安排,必不为袁绍所害。”
“你……好,如此,你我再去一趟官渡,来人,备马!” 张郃终于展颜,与高览把臂走出。


第十六章 收官
建安四年末,袁绍幕僚许攸叛逃,曹操奇袭乌巢得手,袁军大将张郃、高览阵前易主,袁兵士气大挫,官渡形势瞬间逆转。
正午,会稽山。
“师傅,您老人家真的要下山去?”小童接过老者手中的箩筐,顺口说道。
老者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天下有变,师傅不得不走。”
小童子收拾着箩筐中的药材,笑道:“师傅近日常说北方有变,我以前听师兄讲,黄巾大乱时,师傅都不曾离开过江东呢。”
“滑嘴。”老者又叹了口气,许久才道:“师傅本可算尽变数,张角得道时,变数仍在我心,只是两年以来,这北方,师傅怎么也抓不住了。”
小童顿了顿身形,又问道:“莫非是那年的天象……”
老者忙伸手止他说话,轻声道:“勿念天机,若是真能如此,此等道术非我于吉可比,师傅此次北上,就是为一探究竟,你守好茅庐便是。”
小童躬身拜道:“弟子谨记。”
“恩,顺道,师傅也要去看看那项籍转世。”于吉哼了一声,有些不屑。
小童自然明白于吉口中的人是谁,近日来他实在是太风光了,败刘勋,降华歆,坐领江东。刚要说话,门外有人道:“于道长可在,华佗特来拜访。”
于吉站起身来,笑道:“华神医来访,贫道失敬。请。”于吉比了个手势请华佗进屋。
华佗还礼一揖,才道:“道长不必客气,华佗此来乃是向道长辞行。”
“哦?神医可要去中原?”于吉又道。
“正是,前日华佗得道长指点,已将《青囊书》著成,正想去中原寻名传人。”
于吉走出屋子,开怀道:“神医终将大作著成,贫道恭贺。”
华佗再次拜谢一番,便下山走了。于吉站在半山腰,闭目不语,他知道这就是命,他非得下山,然后非得死在那里。

亥时,曹军大营。灯火通明。
曹操端坐于上,帐下数人肃立,商议至此,天色已晚,但无人面有倦色,因为人人都知形势已转危为安。
只听荀攸道:“丞相得乌巢之胜,当一鼓作气破袭袁绍,则河北之势变矣。”
曹操按案问道:“不知公达计将安出?”
荀攸捻须道:“断其后路,引其分兵耳。”
这时张郃步出,身边的夏侯惇不由撇了撇嘴,他早些时候就和曹操说过,如此军政大事,怎可让一个刚降不久的敌将参与,但曹操笑而不语,执意让他与会。
张郃抱拳道:“丞相,袁绍猜忌多疑,今可扬言调拨人马,一路取酸枣,攻邺郡;一路取黎阳,断袁兵归路。袁绍闻之,必然惊惶,分兵拒我;我乘其兵动时击之,绍可破也。”
“好!隽乂妙计。”曹操起身笑道,又看向荀攸,似是询问。
荀攸躬身揖道:“丞相明断,公达亦作此想。”
“恩,如此,夏侯惇、张辽、徐晃、于禁、夏侯渊、李典、张郃、乐进。”曹操拾起令箭,逐一报过将领名字。诸将齐喝道:“末将在。”
“汝等八人,各率本部兵马,待袁军兵动,八路齐出,直扑袁绍大营。”
诸将又齐道:“得令。”
曹昂立在诸将身后,心里正盘算着,这一仗,曹操竟不用虎豹骑,看来日前虎豹骑与张郃部的战斗减员,让他曹操也心疼了,精锐之师,死了可就是没了。再补进来练兵,怎也得大半年时间。
曹操又吩咐了曹仁镇守官渡,荀攸、程昱负责散布谣言,自己与曹洪、曹纯领中军五营也待命出发。
这下曹昂才急了,闹了半天,自己什么任务都没派到,这收官之战怎么自己没份了?当下步出道:“子修请随军征讨。”
曹操闻言忽然大笑,与贾诩道:“文和,我说这儿子肖我吧,你还不信,偏说他不会请兵。”
曹昂看看曹操,又望望贾诩,不知所云。
贾诩躬身道:“丞相妙算,文和不及,子修,来。”贾诩朝曹昂招了招手,又将一封书信交给他。
这时曹操道:“夜了,这几日乏了,都下去歇息吧。”
贾诩拍了拍女婿的肩膀,也就走了,曹昂展信阅毕,原来是荀彧许都来报,孙策领江东后,派张纮至许昌报捷,并请封大司马。
诸将知道曹操留曹昂定是有话要说,散得也快,这时帐中只有他们俩和从不离曹操的护卫许褚。曹操笑道:“张纮此来,乃是探我虚实,子修领虎豹骑归许都,壮我军心,也让他孙策瞧瞧我曹家的儿郎,哪里逊他江东之虎。”曹操坐下身,呷了口茶水,又道:“你母亲入了冬身体也有些不好,你出来快半年了,回去看看她也好。另外,奉孝的身体还是要带回许都静养,你顺道护送他回去罢。”想起郭嘉的身体,曹操不由神色一黯。
近来,郭嘉风寒一直不见好,入冬后,军中伙食又跟不上,身体也一直调养不佳,曹昂知道郭嘉对曹操的重要性,不由想起赤壁败后,曹操自叹:“若奉孝在,绝不使吾有此大失。”心内也暗暗下决心,这一次,决不能让他病死在北伐的路上。忙答道:“父亲放心,郭大人就交给子修吧。只是不知,子修应该如何应对张纮?”
曹操目光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笑道:“不用应对,你回去之后便见他一见,他所求之事无论大小皆不允,之后不要再见他便是,张纮是聪明人,子修不见他三回,他就回江东去了。”
曹昂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摆谱谁不会?当下笑道:“那何时启程好?”
“不急,待袁军兵动,再潜回许都。”曹操解下外袍,看来他这几日有些累了,这时便也要歇息了。曹昂见状忙道:“那父亲好好休息,子修告退。”
曹操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走到帐门口的曹昂道:“我那好媳妇儿该也想你了,回去好好看看人家。”
曹昂闻言,不由一顿,心思却早飞到许都的五官中郎将官邸了。

建安五年春,袁绍于官渡再次中计,曹军声东击西,袁绍分兵渡河救黎阳、邺。曹操率军倾巢而出,直扑袁绍中军。袁兵自乌巢后俱无斗志,前日见分兵开拔渡河,还以为是要退兵了,此时被曹军一冲就散,各自抢着渡河北上了。可怜的袁绍披甲不迭,单衣幅巾上马,幼子袁尚后随。因急着渡河,尽弃图书车仗金帛,只引随行八百余骑而去。曹兵追之不及,尽获遗下之物。所杀万余人,血流盈河,溺水死者不计其数。原本威风不可一世的金盔金甲,此时被曹操玩弄在手,向北叹道:“本初,你好自为之。”

斜阳,官道,虎豹骑行军。
曹昂一马当先,想起家中娇妻,自然是归心似箭。此时一骑飞至,众人识得是前日一直随在曹昂身边的贴身侍卫,故不阻拦。曹昂见她走近,才笑道:“子修原以为吕姑娘会随张将军一同北上杀敌。没想到……”
吕玲绮打断了他,没好气道:“还杀什么敌,那袁兵也不知是不是纸糊,一冲就散,这样的仗不打也罢。”又把战事略略说了一遍。
曹昂点头思索了番,战果应该与所知的历史无异,这才放心下来,又问道:“那吕姑娘到我军来,所为何事?”
吕玲绮闻言一愣,许久没答上话来,她或许已习惯,如果不在张辽身边,就会跑到曹昂身边说这说那。这时曹昂返回许都,她既然在军中待不住,想也不想便随他来了。这时仔细一琢磨,才觉得自己身份还是如此尴尬,如果去了许都颇为不妥。
曹昂察觉到她神色有异,但多日相处,怎会没有感觉,也不再发问。倒是吕玲绮洒脱,先岔开话道:“我也就是游山玩水,走走马而已,晚些我还是回官渡去。”
曹昂没想自己倒好像在赶她走一样,忙道:“这么急着走?”
吕玲绮回头看他,目光却不在他身上,只是问:“那你会留我?”
“我……我之前不是这个意思。”曹昂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我明白的,你不用说什么。”吕玲绮再不看他,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出神。
曹昂叹了一口气,自己如今已有家室,纵是郎有情妾有意也不能再添情絮。当下缓缓道:“吕姑娘,你我恩怨复杂,早就无从辩说,但我是着实欣赏姑娘的为人,如今你孤身一人,多有不便,不若你我结为兄妹如何?”
“兄妹?”吕玲绮像是展颜一笑,回头却道:“怕曹丞相会嫌弃我这罪臣之女吧,好意,我心领了。”说罢马鞭一扬,已回身北返。
曹昂急忙回马相追,想喊住她可是却发现没有言语可说。吕玲绮听见背后的马蹄声,突然勒马站定,回头道:“曹昂,后会有期。”
曹昂驻马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上,琢磨着她最后说的四个字。半响,林威才上前道:“子修,走吧。”
曹昂颔首道:“恩,走吧。”不想刚回马要走,又一骑南来,马上骑士轻扬马鞭,骏马疾驰而来。曹昂用足目力,不由一愣,林威却在旁轻拍他的背脊道:“子修的福分,大哥这辈子也修不来了,还不快去相迎?”
曹昂“驾”了一声,单骑相迎,远远喊道:“婉儿!”
原来贾婉得知曹昂先领军回师,半年未见,哪里还按奈得住,此地已近许都,她便连夜策马相迎。两人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语。夕阳斜照,大地金黄。
曹昂翻下马来走到她面前,才道:“婉儿,我们回家吧。”她却突然伏在马背上哭了起来,半年相思,他瘦了黑了,却更坚毅了。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婉儿,我让你担心了。”
贾婉也不是矫情的人,闻言即刻挺起身来,又下马与他并立,只是道:“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婉儿明白的。”
他拥她入怀,一旁是肃静的军旅,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战斗,原来只为守护他身边每一个亲爱的人,管他刀山火海,他只要她,谁也不能抢走她。
暮色渐临,金黄色的光,渐渐褪去。
历史结束了,传说才刚开始。或许对他而言。
(上部完)

[ 本帖最后由 akincat 于 2009-1-29 11: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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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的彼端 · 约定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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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00:10:24 |只看该作者

回复 #44 司徒舞 的帖子

某人应该感受到压力才是~~~~~~~~~~~~~~

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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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02:00:39 |只看该作者
话说回来,曹营的武将个个都极富魅力的说......呢。不过很难理解的是,曹昂竟然也有这么大的人气........想想看曹操生的儿子也真有几个质量较高的..........下回哪个再写个曹冲的,那个可以变得很有剧情的说 ............恩恩,就素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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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08:42:57 |只看该作者
不错,支持下~~~~~~~~~~~~~~~~~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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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 虎豹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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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1:52:23 |只看该作者
好吧,我厚颜一下,请哪位大大闲暇空时为我这小说女主做个头像吧。。。也供我自己yy下。。。
从来都是事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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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3:05:13 |只看该作者
支持一下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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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4:16:21 |只看该作者
我也是文人!所以我十分支持楼主!........................

[ 本帖最后由 曾天下第七 于 2008-8-29 17:1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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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4:36:29 |只看该作者
楼主好文笔啊!! 最好每日更新,我等着看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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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4:41:56 |只看该作者

白衣女...好俗套啊....
某七爱YY美人头...

可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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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4:45:14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独美行 于 2008-8-29 14:41 发表

白衣女...好俗套啊....
某七爱YY美人头...

可求之.

我一点都不喜欢YY美人头,那不是文人干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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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4:47:37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曾天下第七 于 2008-8-29 14:45 发表

我一点都不喜欢YY美人头,那不是文人干的事。


苗条熟女,某七好求.
七已成名,赖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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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7:07:55 |只看该作者
传一张海报看看,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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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7:15:51 |只看该作者
毒士的女儿 不知道智力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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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7:16:06 |只看该作者

海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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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7:16:36 |只看该作者
看见海报了,曹昂这样还满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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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7:20:08 |只看该作者
呵呵,多谢,居然连外链都不会用的人如我,太凄惨了。
海报托朋友做的,看来自己也得去学学ps了。
从来都是事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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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7:23:32 |只看该作者

看来偶也去为偶的大贴弄个海报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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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9 19:23:38 |只看该作者
明天回学校,可能整理东西来不及更新,先把明天的贴上吧。。。今天看着海报动力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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