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面上都氤氲着浓重的水汽,天地白茫茫一片.站在船上,五步之外的地方就已经完全模糊在白雾中,只能看到事物的几分轮廓.雾气弥漫中,曹军的一只只舰船仿佛被分割在一片片狭小的空间,若不是旁边不时传来号令声,你会禁不住怀疑,整个江上是不是只有这一艘船.微风拂过水面,带来丝丝凉意,这对连日跋涉在毒辣烈日下的曹军来说无疑是难得的.等到太阳越升越高时,雾气也会消散.
一名小兵擦了擦眼睛,打了个哈欠,嘟囔道:"都连着急行军十多天了,总算到了江边,还以为可以略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刚来就要去打仗了."
小兵的话传到一个年纪略大的曹兵耳朵里,他瞟了小兵一眼:"你懂个屁,将军要是不快点带我们投入战斗,只怕中庐港要被攻下来了."
小兵听完老兵的话:"听说那个张胜真的蛮厉害,竟然打败了文将军,不知道徐将军带着我们打不打地过他."
老兵又横了小兵一眼:"说什么屁话!我们跟着徐将军打仗,什么时候吃过打败仗啊."
老兵说完,目光朝向主舰的方向,只是,浓重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
位于整个船阵中央的主舰上,徐晃正高视阔步,发号施令.
方正的国字脸,乌黑浓密的胡髭,强壮威武的身板以及刚毅的眼神,咋一看便知徐晃气度不凡.只见他头上裹着青色头巾,身着重甲,举手投足间都显出沉毅果敢的大将风度.
等大雾一消散,船队就要出发前往南岸的中庐,据斥候来报,张胜这些日子投入大量兵力,猛攻中庐,中庐港损失惨重,然而却还是久攻不下,眼下自己领着这只军队投入战局,定能扭转曹军的颓势.想到这里,徐晃狠狠地握紧了铁拳,再不容有失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原本模糊的朝阳也渐渐驱散了雾气,大雾渐渐散开,天地又重新一片清明.
"你看!那是什么?"小兵赶紧拉了拉身旁的老兵,声音有些惊奇.老兵闻言定睛一看,之间南方的江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那些黑点越来越近,隐隐显现出其原本的轮廓.当老兵看清楚黑点的原貌时,一刻间歇斯底里地吼道:"敌袭!"
其他船上的曹兵也观察到了,一下子也是高声叫道.站在高处的瞭望手又如何不知,瞬间拉响了敌袭警报!
张胜率领舰队前来偷袭!
徐晃看到动静,心中猛地一紧,刹那从无限的惊愕中恢复,随即果断下达各种命令.
出乎意料!始料未及!自己远在百里开外的南岸就放出斥候侦查,但没想到敌军在夜间趁着朦胧的雾气奇袭而来!
曹军刚刚眼看就要排好阵势,荆州军的先头艨艟巨舰已经迎着江风开到了曹军船阵的边缘.
飞箭如蝗,曹军毕竟慢了一拍,艨艟上万箭齐发,射往曹军船上.箭只没入一个个曹兵的体中,曹兵倒下之时伴随着悲烈的惨叫.还未交战,一轮箭雨,一个呼吸之间就掠走了数百曹军的姓名.
"咔嚓..."刺耳的巨响传来,木屑飞溅到天空又散入水中,一只斗舰的金属撞角深深没入曹军一只还未调整好方向的船只.这只船登时从中间断为两截.船头的曹军惊恐中落入江中,被巨浪毫不留情的卷走.
"这样下去不行."徐晃一面奔走呼号,让外围舰只稳住,一面思道.只是惊愕之中,他这个天下名将一时间也想不到好法子.
与此同时...
张胜凝神注视着战局,"偷袭很顺利",他想道:"曹军一下子难以反应过来."
真是天助我也,张胜这几日身先士卒,领着将士们猛攻中庐港,然而荆州军攻势更盛,曹军守势越坚.文聘也是不顾个人安危亲临战场督战.在得到援军的消息后,曹军一个个仿佛看到了希望,尽一切努力想把希望变为现实,因此,拼死作战,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荆州兵连日苦战无果.可就在徐晃即将到来,张胜也愁眉不展的时候.江上竟然起雾了!张胜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周密部署后,趁着雾气弥漫,大江一片苍茫的时候,于夜间开到北岸.等到大雾一散,就迅速发动进攻!
"扑通..."沙摩柯一脚把一个曹兵踹到了海里,然后抡起铁蒺藜,打在曹军一个军侯的钢盔上,钢盔狠狠地撞击在那个军侯的脑门上,那人顿时昏死过去.沙摩柯主动请命带着百十个蛮兵率先杀到曹军的船上.
两支长枪从不同的角度向沙摩柯刺来,沙摩柯一闪身子,躲过前方攻来的一支长枪,右手突然放开铁蒺藜,步子向后一趟,右手疾出,竟然一把握住了长枪的前端.他左手反手猛抡,原本躺在地上的铁蒺藜一端就活了一样,听话地顺着铁链迅猛地脱离沙摩柯的横扫出去,带着无数血腥的锤头径直扫在那两曹兵的躯干上.两个曹兵,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应时横飞出去,瞬间惨死.
沙摩柯操着五溪土著语,在曹兵中疯狂杀戮.一支暗箭突然狠狠扎到他右臂上,一咬牙,拔出箭只,殷红的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他竟然丝毫不管,又复冲到几个曹兵前,乱锤将他们砸死.
"呼啦啦..."又是墙倾楫摧,巨石砸在船上,噼里啪啦响成一团.慌乱中,曹军的霹雳车终于出动了,巨石一个接着一个打入荆州军船阵,但是随即,看到敌军出动了霹雳车,荆州军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了,操手们娴熟地操控着发石车,控制着发石车准确地打入曹军阵中.曹军遭遇了更猛烈的火力.在荆州军强有力的打击下,曹军船阵逐渐溃散开来.
渐渐地,曹军边阵被生生撕裂,暴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荆州军源源不断地从那块地方涌进.本来曹军早已惊恐万分,但是起初抵抗也是最激烈的.但是随着荆州军一个个生龙活虎地杀进来,心里更是凉了一截.
有如滔天骇浪,荆州军的攻势风卷残云一般一往无前!
江风劲吹!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天底下一片清明,掩映着无边的血腥.
劲厉的风声,席卷百里的厮杀声,接连的落水声,桅杆甲板断折的爆破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声交错交会交织,就在横贯万里的江上.
徐晃神色愈发严峻,眉角几乎拧成了一团,难道又要败了?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卒的反击在敌人突然的奇袭下竟也显得苍白无力.
徐晃再也坐不住了,右手负起大斧,飞快地带着几个随从下了主舰,上了一艘略小的舰之后亲自披挂上阵.
"啊!"一名小兵发出尖锐难闻的凄厉嚎叫,随即惨死.徐晃大斧一抡,一道血红的匹练洒在半空后又飞溅下来,徐晃巨斧势若狂雷,大开大合,哪一个无名小卒又是他的一合之将?
正当徐晃连杀数个荆州兵,稳住了他登上的这艘舰船局势的时候.一个迅捷骁武的身影瞬间进入了他的眼帘.
那人穿着乌黑铮亮的甲胄,头戴黑色鹰型角纹钢盔,手中灵活地盘旋着一支杆身漆黑,戟端为亮银色的长戟,没有一个曹军能靠近他的三步以内.那人长戟一荡,架住几根刺来的长枪,随即一挑,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矛戈挑开了寸许,他灵活地一侧身子,长戟宛如怒龙横空出世,戟尖黑芒一闪,面前的几个曹军半息间就被戟尖挂到,鲜血从他们胸口不停涌出,然后倒在了地上,几个生命被他两息间就毫不留情地掠走了.
习武到一定的境界,气劲也就越发充足,武艺高深的人,或者看上去高深莫测,或者看上去就不同反响,举手投足间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拟.因此,当一个武者看到一个真正的高手的时候,要分辨也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徐晃巨斧砍翻数人,杀出一条血路就杀到了那人面前,他如何看不出那人来头不小.
徐晃定睛一看,钢盔下是一张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古铜色面庞,整个相貌算不上无懈可击却充满一种难言的魅力.然而这些却不是徐晃此时要考虑的,他的双目,此时放射无边的杀气,乌黑深邃的眸子里透出的煞气仿佛让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武人的直觉让徐晃一下子觉得这个人武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却说这人不是张胜又是谁?形势大好之下,张胜也投入了战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到厮杀的这种时候,他胸腔里的血液就沸腾了,除了兴奋与嗜血,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没有再多的言语,张胜也知来者不善.交锋一触即发.
张胜英武的面庞闪过一道寒芒,手中凤舞戟忽然由刺改带,尖利的银色戟尖突然横划,险些划过徐晃的胸口.徐晃巨斧一挡,这才将凤舞戟荡开,但是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徐晃的开山大斧当空劈下,有如切开了眼前的空间,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铛!铛!"短兵相接,徐晃这开山大斧重达四五十斤,然而兵器相交抵消了部分力道后,从敌人攻击中传来的劲道竟依然势大力沉,丝毫不在他之下.一想便知敌人的长戟也是件重型兵器.
棋逢对手!
张胜戟法运到极致,手中的长戟几乎舞成了一道帘幕,招招直刺徐晃死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手中长戟借着余势刺来.张胜的进攻有如水银泻地,密不透风的出招几乎把空气都要凝固了.然而在张胜一式接着一式的暴风雨般的进攻面前,徐晃却丝毫不落下风.
咸涩的江风夹杂着血腥味吹来.时间越长,徐晃越感到情况的不妙.如果他再与张胜交战下去,那么时间越长,对曹军会越不利.徐晃与张胜又战了数个回合,提斧就走,张胜欲追,怎奈曹军一个个挤了过了,挡住了去路,张胜略微一皱眉,早已沾满了血腥的凤舞戟迅猛地扎入了涌来的曹军中.接连几声闷响,几道躯体几息间就被张胜划开,凄厉的惨叫过后,几个曹军倒在了血泊中,然而此时,又有后面的曹军踩着同伴的尸体杀了过来.
"这就是曹军的精锐..."张胜微叹一声,在人群中开起了染坊,漫天皆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颜色.
"嗖!"武人的直觉让张胜头皮突然发麻,他瞬间左侧身体,一支箭羽从他胸旁扫过,险之又险.却看拉弓搭箭的,不是徐晃却又是谁.徐晃见张胜躲过一箭,最后心存的一丝侥幸也完全破灭了.
不等他再想,张胜又连杀数人后掩护几十荆州兵退到了小船上.张胜也不是傻子,如果敌方一艘船上主将都来了,那必定带了更多的人马,他带着几十号人再怎么勇猛也得被人多势众的敌军困死.
张胜上了小船,援弓一箭,将一正欲下水追赶的曹军射落水中.此时,徐晃下令追击张胜的这一小股部队也无济于事了,因为----曹军已经败了.
率先与荆州军接触的曹军侧翼早已经溃不成军,而此时荆州军正趁着士气正旺的时候加速推进,曹军的船阵逐渐被分割,撕裂.一艘又一艘的曹军船只被越来越多的荆州舰只合围,冲撞,最后是刀剑无眼的肉搏战.曹军舰只被强行登入,士气高昂的刀斧手个个以一当十,痛杀曹军.
无论是各个方面,曹军都无法抵挡荆州兵摧枯拉朽的进攻.
局势越来越不受徐晃控制,曹军每每组织起一点有效的抵抗就被荆州兵轻松的冲散,曹军的士气一步一步地跌到了谷底的同时意味着荆州军的攻势达到了顶峰!
曹军毕竟是没有经受住荆州兵最猛烈也是最后的一波进攻,在荆州军山呼海啸,气壮山河的一波攻势后,徐晃扯断袍子,带着几个随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