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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轮回】全一楼~同人&原创【缓慢更新】点击8888回复200,【201楼】更新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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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1:43: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SKING1119 于 2011-12-20 20:12 编辑

谢谢大家捧场啊……
除去简体字本身……内容全系原创……谢绝雷同、谢绝百度
嗯,yy小说……



卷一,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一章
                                                   山幽花寂寂    水秀草青青

                                          

春恨花落尽,年少厌相思。

青衫拭泪无,颠倒别离知。

山幽花寂寂,水秀草青青。

东风又吹去,折箫栖寒枝。



鹧鸪天

断霞千缕系相思,怀箫更问故人事,千言万言言不尽,堪恨此生错相知。

青山远,孤鸿死,只道山幽花寂寂,不怜佳人暮迟迟,谁意去年初见时?




          “喵,段公子你要珍重啊!其实你的人品我一向是比较敬重的,你执着追求死缠烂打绝不放弃的精神在前世可是一直激励着我,让我不论多么伤心绝望都没有放弃努力……嗯,不过呐,这可是我…呃大概,外祖母?……嗯,不管老家伙们混乱的关系了,反正这些图象和嫣儿表妹,舅妈她们很像,万万不能被你看去了。”

         大理无量山,无量玉洞之中,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约摸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年正双手合十,站在一座玉像前碎碎的念着:“不过,我还是很好心的在这里留下了以本少爷为模版的Q版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图画,希望你能看的懂……嗯,玉像的脸也改成我的模样了,如果几年以后呢,段公子你还是能凭着自己无匹的毅力和运气,倒霉透顶的掉到这个破洞里,那么神仙哥哥我带你打怪升级泡木婉清!”话一说完,少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话说自己好像从参合庄偷跑出来也有一年了吧?少年挠了挠脸颊清点起这一年的收获来:华山玉女峰思过崖寻得五岳剑法及日月神教武功三十六套,少林寺手抄楞伽经、杂阿含经各一部,华文、梵文易筋经各一部!明教护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完美复刻版一部!还有温柔可爱小小昭,善解人意好双儿各一只……

          满意的叹了口气,终于有点感觉到这一年来确实没有白跑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少年有些自得的咧着嘴,不过片刻间就再次陷入苦恼当中:“灵鹫宫,活死人墓,这些有名的宝地还没去过,什么神雕山谷这些不靠谱的地方又找不到,话说金蛇秘籍已经被人挖了,不会是落后那谁…袁承志一步吧?可恶,天下这么多武功绝学,我家还施水阁什么时候才能补全呐!”

          其实都不用再多说,从刚才这许多话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东西了。不错,这位四处开山挖宝又暗自抱怨不断的美貌少年,正是传说中凶残至极的‘域外天魔’,跟上潮流四处祸害的穿越一族……

          当然,有些夸张了,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穿越重生而已,一个普通的天朝子民由此变成大宋朝江南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龍陳。

          当然,这不仅仅是大宋朝这么简单,也不会单单是天龙八部架空世界这么单纯……在我们的慕容龍陳刚刚学会用两只脚跑动时,便发现这世界好似和他想象的有着一点……啊不!是巨大的偏差!让我们看看吧,这、这里是大理,慕容龍陳幼小纤细的手掌慢慢的抚平了他从二叔书案上找到的第一份天下舆图,嗯,向右,向右,这…这、这是——朱明!!??再右一点那小小的一团就是赵宋了,耶?还有二叔留下的注释,说“明”什么的已经快要被战争给拖垮了,这,不会还有个清朝吧?慕容龍陳咬了咬牙一口气爬上了书桌捋平了地图的上半部分,就让注定征服天下的本少爷来看看是谁敢犯我大明天——!!!!!!我@#¥@#¥,居然是金??再看看大草原……噗!居然还是一大群不认识的部落和契丹在对砍,乞颜、乞颜……咦原来铁木真已经很抖了,不对!不对!这都是什么情况啊!!!吐蕃、西夏……这、这地图都要变形了……

          “明教还这么猖狂,日月神教又是哪地方冒出来的?华山论剑才过了两年,天下五绝名号才打出来,黄蓉都不知道出生没有,这峨眉派到底是谁建的?我去,张三丰居然自学成才已经是一代宗师、天下泰斗,声名比王重阳还要高?你师傅不是少林觉远么?你不用等郭襄出生了么三疯兄……”一个小小的身影狂叫着倒了下去……可以想见,当初的慕容二公子到底是怀着何等惊奇的心情长大成人的,好些次阿朱、阿碧两个小丫头都以为自家小少爷才学会识字就不幸傻掉了……

          当然,不久之后,这位愈发迷茫的小朋友奔进了他家大名鼎鼎的还施水阁,果然空位又多了许多——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吸星大法、乾坤大挪移、九阴真经、易筋经、葵花宝典、弹指神通……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缉武天下,名不副实!将这几个字刻在缺失秘籍的书架上以为勉励,小慕容龍陳谋划起自家的“还施水阁补全计划”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当然……据说其后的某一日,他大哥慕容复在还施水阁内找寻秘籍的时候被一个突然蹦出的灰衣神秘人抓住狠狠地打了一顿,还口呼:逆子……

         
          恨恨的踢飞脚下的石子,慕容龍陳拾起包裹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貌似穿到了金庸群侠传类似的世界了,不过一个真实的世界和一个游戏几部小说差距何止千万里,加之这个世界又出人意料的混乱,慕容龍陳也不能肯定剧情什么的是不是还会有用,不过还好,到现在他的收获还不错,只是少林寺楞伽经都还在,昆仑仙境是不是还有一部九阳真经?那谁?蒙古三绝都还没混出来呢,魂淡!武当七子也早已声明鹊起,倚天屠龙的传说却还没谁听过……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复杂啊!

          接下来去哪呢?天龙寺偷六脉神剑?还是古墓偷小龙女……呃,不对!是去古墓偷九阴真经!算了,先找个像样的地方休息一下吧,可惜没有小青蛙,不然小爷以后也是百毒不侵了……

          一面做着白日梦,慕容龍陳踩着凌波微步心情舒畅的在林间穿行,还施水阁的补全又迈入了一个新的台阶,展望未来,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破碎虚空的那一天……

          一路狂奔到官道上,慕容龍陳只觉得好不惬意,纵声长啸,气息鼓荡,云霄震颤,正暗自窃喜不已,却听到东面树林之外传来的阵阵马嘶,似有小队人马赶了过来。

          可疑!这么大的官道不走却从林外小道穿了过来,慕容龍陳警醒的注视着来人,为首三个绸衣彩缎,道貌岸然,身后跟着四五十人,一身短打,尽数背着兵器,杀气腾腾的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看这架势,莫非是要去找无量剑派麻烦的?慕容龍陳正暗自奇怪,这一群人却纵马散开将他围了起来,为首三人中更有一个少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二哥,我早就说了这小子的马已被射死,定然逃不出这林子去,不过却没想到,小贼如此胆儿肥,才这一会儿便钻出来鬼叫,看到我们也不躲开,想是这几天逃的腻歪,出来叫饶命的!”

          慕容龍陳转念一想便自明了,这些人恐怕是正追着某人,自已出现的凑巧,以至于被他们误会了,正要出言解释,坐在马上的其中一人却先一步问了起来:“三弟,这人身量似乎更高些,衣着面貌也不大像,你可确定是此人了?”

          哼!,大哥你少在外走动,莫要被这些蟊贼骗了!”那少年抖着手上的鞭子,对着慕容龍陳不住冷笑,“小贼,那天一个照面少爷虽然未曾看得太清,但你莫要以为这点粗浅的易容手段便能骗到我!幽幽早向我说过你的形容比一般女子还要貌美三分,还附庸风雅的带着一管玉箫不离身侧,如此骚包也不多见。况且此处这般荒僻,寻常不得见到人来,你当少爷我傻么,随便在脸上摸两下便可大摇大摆的从我们眼下溜掉??”说完也不等慕容龍陳解释,打出手势,让一众武士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不了个是吧??这也行?慕容龍陳面色一黑,赶忙解释起来:“诸位兄台,误会啊,误会!你们认错……”

          俗语讲祸从天上来,果真是一点无错,慕容龍陳花费了近月的时间才寻得无量玉洞,在山谷间上窜下跳这一月可着实不算轻松,结果这两日刚有收获,才高兴了短短半日,甫一出来,莫名奇妙的就遇到一场祸事。

          “住口!”那少年已经认定,也不听慕容龍陳的解释,大怒道,“小贼,好叫你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偷了东西还敢去撩拨我家小妹,诸位今日定要擒下他!回头我清大家去云松楼吃五日酒!”

          一众武士哄然应诺,一个个下了马,狞笑着围了上来!

          “……魂淡啊,云松楼可是少爷家的产业啊。”慕容龍陳暗自嘀咕着,到此刻他也明白解释怕是解决不了问题了,不过对方好像是来捉贼的?这样看来自己也不好真个伤了对方,没办法,只好跑了……

          “住手!”

          慕容龍陳已打定主意,一个意外的声音意外的插了进来,众人抬头,只见一袭青衫跃下挡在慕容龍陳的面前。背负长剑,手持玉箫,虽然一身尘土,也半点掩饰不住绝美的少年风姿,只是眉间掩藏着浓浓的抑郁之气让人觉得不易亲近,“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绝美少年抬手握住背后的剑柄,傲然环视,虽未多说话,但丰神俊美的身姿一时无两,片刻间完全慑服了众人,“马兄弟,放这位朋友离开吧,我们的帐可以待会儿再算。”

          慕容龍陳一愣,这人怕不就是正主了?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有些骨气,无端的跳了出来并不坐视他人代了自己受过,这样看,倒也算得上一个好人了,贼么……?

          “谁是你马兄?一个都不许走!”马姓少年羞恼的摆了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我看你们是同伙吧?”

          “哦?几位马少爷居然霸道如此?是急着迁怒他人?”俊美少年哂笑道。

          “三弟,我看已经抓到他便够了,旁边那个似是路人,便放了也无妨……”

          “三弟……”

          “哼!大哥,二哥,你们不要忘了这些天大理可是有淫贼作乱,祸害了好些女子,小贼当初到我们府上行窃时就似对小妹心有不轨,这些事难说不是他做的。况且此二人……抓住他们!”

          马氏的三位少爷好整以暇的交谈着,未曾料到那俊美少年突然拔剑闪电般刺伤面前两名武士,抓住慕容龍陳的手腕便要向外冲去。

          那少年的剑法未见得高明,但是出手狠辣,气势如虹,倾刻间竟无可挡之敌。但是一众武士平日便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遇得这般对手也不惊慌,加之人确实多了些,少年刚冲过三五步压力徒然大增,加上他还要护住身后“不会”武功的慕容龍陳,一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这、这算什么情况?慕容龍陳大感意外,不过想到这人毕竟也是一片好心来救自己的,稍一犹豫,终于还是作下决定,将之拦腰抱起,瞬息间便从人群的缝隙中穿出,闪电般没入林中,不见了身影。

          “追!”身后狂怒的呼喝声转瞬间便弱不可闻,那美貌少年被慕容龍陳抱在怀中只见得周围景色倏忽即逝,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但这般速度却又偏偏感觉不到一丝微风扑面,好似现在只是慕容龍陳在随性的行走而非是发足狂奔,一时好不骇然。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只是空张着嘴,痴痴地盯着这个陌生人,心中但觉得自己这十数年的武功全都白学了。

          他一早只以为这是谁家调皮出走的“小公子”,不想因自己的事莫名害慕容龍陳遭了无妄之灾,不曾想到一时看走了眼,却是反过来被慕容龍陳搭救。

          “若是我也有这般武功……若是……我……”少年一时陷入臆想当中,直到慕容龍陳已经跑了大半个时辰,将马家一群人甩到不知何处吃尘去了,才转醒过来。

          慕容龍陳也觉得大概万无一失了,一直奔到一处清幽的小潭,这才将怀中少年放了下来。

          惊觉自己竟似小孩般被人抱着跑了一路,少年一时面上发红,但是却没个理由生气,拱了拱手欲要道一声谢,却听得靠在一块大青石上的慕容龍陳懒洋洋的说起话来:“你就是那个又偷东西又拐骗人家女孩的家伙?两件事一起做,当真无耻。”

          少年的表情顿时一僵,已到喉中的感谢之词被慕容龍陳随口一句噎了回去。先前微妙的感激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那少年脸上怒气一闪即逝,但下一瞬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按下些许不快,展颜一笑,走到了慕容龍陳的身前俯下身来,柔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今日承你相救,在下万分感激了,还问小兄弟仙乡何处?如何称呼?日后好让我能报此大恩,不至遗憾。”

          慕容龍陳瞥了少年一眼,有些不喜的别过头去,“这位兄台说笑了……举手之劳而已,何敢言恩。”

          瞧见慕容龍陳脸上一丝淡淡的红晕,那少年自觉确认了什么,心下暗乐,脸贴得愈发的进了,“小兄弟,你我今日相见,实是缘分使然,不如趁此机会结拜,让你认我做大哥如何?”说着伸出手指勾向慕容龍陳的下巴。

          “啪”的一下,慕容龍陳果断的将少年的手打开,可是现下他正靠着一块大青石,少年的脸越贴越近,言谈间温热的气息全数喷在他的脸上,却是怎么也避不开。

          慕容龍陳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年”越靠越近,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调戏,所谓恼羞成怒就是下面这种情况了,终于慕容龍陳方寸大乱的呵斥出声来:“你、你武功稀松也就不说了,明明是个女的,欺我看不出来么,也想当人家大哥?”

          一朝被揭穿了身份,“少年”也不收敛,仅是楞了一下,反而将脸贴得愈发的近了,“少年”狡黠地一笑,伸手环住了慕容龍陳的左臂,“哎呀!原来,早就被小妹妹发现了呀?呵呵。”

          那“少年”恢复了的少女声调,银铃般颤动,极为好听,但在慕容龍陳的耳中却愈发显得刺耳。

          “哈???小、小妹妹!”慕容龍陳大怒,“本少爷是男的、男的!!!”

          “哈哈哈……”这“少年”终于直起身开怀大笑起来,“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们女子行走江湖麻烦是多些,做些掩饰也是应当,不过小妹妹你如此玉雪可爱,任谁也能一眼看出来你是个女子,还掩饰什么!”

          “……玉、玉雪、可爱…”慕容龍陳空张着嘴,难以言语,之觉得热气上涌,脑门青筋直跳,但看到眼前“少年”略微凌乱的发髻下的飞扬欢悦的神情,他又有些发怔,蓦然间发觉她早先蓄积在眉间的郁气消去,脸上显出些许娇媚的光辉,煞是好看……

          不对!不对!慕容龍陳猛的摇了摇有些迷糊的脑袋,大声地解释起来,“我是江南慕容家的二公子,我是男的!!!”

          这种展开真是……算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
          “哼!”

          慕容龍陳正费力的在心中开解自己,哪里想到身前女子却徒然冷哼一声,语气冷淡了下来,这又是怎么回事?撞鬼了?慕容龍陳抬头望去,见“少年”默默地退开两步,颇有些冷意的讥讽道:“原来是慕容家‘公子’!想是出身高贵,难怪看不惯我这等低贱的小贼,也怪我不识抬举,颓唐您这位大小姐了!”

          “你…”慕容龍陳一阵愕然,微微有些不快,本已到嘴边的“你误会了”也生生忍住,不欲再做解释,别人自说自话,不听辩解然后又无端生气……这、这干自己何事?

          “在下慕容龍陳,劳烦姑娘误会……”慕容龍陳正要落一落这“少年”的面子,却突然觉察到越来越近的一阵拼斗声,大抵是被眼前这傲娇“少年”调戏了许久乱了方寸,没能注意到周围的状况。

          警觉下慕容龍陳带上包裹一把抓住“少年”窜入水潭边的灌木丛中俯下身来。


          “少年”低呼一声,正待喝问慕容龍陳离自己远一些,突然眼角瞥见一道耀眼的银光划过,已有数道人影跳到先前他们站立的小潭旁边,刀剑交击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她这才知道自己眼中的高傲少女似乎也不是太坏。

           ”喂!听好了,本人才不像某些…心思深沉,我的名字叫做温青青。“
              

                              第二章                    夜下谁心事 初逢山水中


          “鄙人早已说过今夜上山只是为了采几株草药为家中小女治病,两位缘何苦苦相逼!”蒙着面的黑衣人扬手挥出一片刀光,逼退两个持剑的男女,沉着声问道。

          当我等是蠢人否?我等发觉座下女弟子被人淫辱自尽,就正发现你在我无量山崖边采药!”持剑男子显然并不相信黑衣人的言语,这也当然,就通常情况来看,深夜出巡,鬼鬼祟祟能有什么好人?

          咦,原来……”温青青闻言诡笑两声,怒气撺掇之下立刻便想要跳出去帮忙,不料却被慕容龍陳毫不客气的按住,静静的隐在一旁。温青青挣扎不动,瞪了慕容龍陳一眼,只得抬头继续观望。

          “胡说!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他奶奶的淫贼!你们自追着那个家伙上来,追丢了又怎么又赖上我!”黑衣人越说越怒,竟然哇哇的大叫起来,奇的是他的刀法不仅不乱,反而愈显得快捷,片片银光组成的刀幕大网般张开,一时间持剑的两人反而有了一种自己被人围攻的错觉,但觉得上下左右全是刀光,耳中有如狂风呼啸。

          “师兄,合击法!”那女子左支右绌,眼看要支持不住,大声呼喊起来,经这一提醒,两人剑势一变,由之前的迅捷凌厉变得软绵绵的,相互配合有如拂动柳枝一般,剑光却是层层叠叠,立刻便压住了刀光。

          “贼子!可还有什么好说!那淫贼哪里不去却要跑向山崖,分明是有你这个同伙接应!况且你们的刀法都一般无二,还敢狡辩!为我弟子偿命来!”两方均是盛怒出手,黑衣人寡不敌众,刀剑相接间一步步被压制了下去。

          “混蛋!我说了我只是采了两株草药……”

          “哼,你可敢说自己偷的是什么草药。”

          “偷?不过是……”黑衣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噎之下说不出话来。

          “哈哈”持剑男子想是一下抓住了黑衣人的痛脚,剑势一震大笑起来,“来我无量山偷几株通天草除了调制春/药还能干什么!”

          “咦?师兄,你怎知……”

          “……!!小心不要让贼子跑了!”

          听了这半晌慕容龍陳终于略微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话说原来最近这一带似乎有淫贼肆虐呀,先前自己不就是被人叫做淫贼么……不过如果慕容龍陳没有看错的话,今天这几人却是一个误会了……

          “啊…”慕容龍陳刚想对温青青解释,脸上已经被重重的捏了一把。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他们对付那个淫贼!”

          “等、等…”慕容龍陳浑身一僵,压下心中的不适,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怎么就知道那、那人便是淫贼了?”

          “废话!已经听了这么久了!看你便知没什江湖经验,在这儿守着!”温青青回头训道,但无奈慕容龍陳力气大过她许多。温青青的双手被捉住,怎么也挣不开,只能低声斥道:“快放手!”

          远处三人的拼斗愈发的快疾了,显然早就发现了“隐”在一旁还不安分的两人,决心要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黑衣人的境况却是越发的不妙,被死死的压在下风,眼看就要不支倒下。

          慕容龍陳腾出手来拾起身旁两颗石子,不由分说就朝着双剑合击的男女扔去,那对师兄妹只觉得双手一震,如遭雷击,长剑脱手而出。那位师兄却是果断,也不去拾掉在地上的宝剑,只牵起他师妹的手逃命似的朝远方奔去,留下狠话:“今次不吝招待,我无量剑派日后必有回报!”

          黑衣人却没有趁着那一男一女转身的时机偷袭,只是无力的委顿在地,温青青、慕容龍陳两人走近才看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全都是伤口,鲜血飙洒了一地,这会儿怕是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欠奉。

          “你、你慕容妹妹你好不懂事,他一个淫贼你救他做什?”揉着手腕的温青青,一脸愠怒地训斥道。

          慕容龍陳业已自动忽略她言语中无法纠正的错漏,躲过了她朝自己面上伸来不知想要干什么的手,转身对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作了个揖。

         “咳、咳、咳…”黑衣人靠着青石咳了两下,抬着颤抖不停的双手艰难的抱了个拳说道:“多、咳、谢二位相救。

          “谁要你说话,淫贼……”温青青伸手便要拔剑,显然对于淫贼自是恨极,却不料再次被慕容龍陳抬手止住。

          温青青心底堵得难受,一时又觉得莫名奇妙,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慕容妹妹会想要救助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难道……啊!才一小会儿,温青青就陷入了奇怪的幻想……

          慕容龍陳自是看不到一旁温青青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俯下身去,双手动得飞快,三两下便止住了黑衣人右臂上两条流血不止的伤口,抹上了伤药,接着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巾,塞入一颗异香扑鼻的药丸。

         温青青定睛看去,黑衣人长长的面巾遮盖下是奇长的一张马脸,双眼疑惑的看来看去,一付未老先衰的厌恶模样,难怪会去当采花贼……温青青暗暗打量着,紧紧的攥着背上的剑柄,下定决心,一待看到不对,定要一剑杀了这淫贼,反正看他这一副伤重的模样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万劫谷主当面?”瞧见黑衣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慕容龍陳笑了笑退后作揖道,“江南慕容龍陳,上次蝶谷大会有幸见过前辈一次。”

          “在下便是钟万仇了,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大恩难言谢。”听闻蝶谷大会,钟万仇心中怀疑尽去,但是一时间还真记不起到底何曾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上次蝶谷大会?六年前的事情了……

          “谷主似乎还有要事,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钟万仇沉默片刻猛力的摇了摇头,“……你长得太好看,我不放心,万劫谷就在左近,不再劳小兄弟费心了。”

          这……怎么说话呢?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敢出言调戏!温青青楞了楞又想要拔剑,但是持剑在手时,钟万仇已经蹒跚着走开一段距离了。

          “青青姑娘不要误会了,我认得这人,他绝不是淫贼。”慕容龍陳拉了拉有些激动的温青青的衣角,一脸莫明的发出喟叹。

          不明所以,温青青收起铁剑狠狠的在慕容龍陳的头上拍了一下,“江南慕容?就是那个‘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的?我看也就名气大得紧,你一个女子家,这么不小心,你父亲怎么会放心你出来乱跑?那种轻薄小人,便不是淫贼一剑杀了也是应该……”

          尴尬的摆了摆手,慕容龍陳鼓起最后一丝余力反驳道,“老头子早死了,再说我是个男的。”

          慕容龍陳低着头转身走开两步,认命般的等着温青青再叫一次小妹妹,却发现身后静悄悄的,慕容龍陳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发现温青青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身后,十指不自然的绞在一起,一副懊恼的模样。

          “怎么了?”慕容龍陳皱着眉,有些琢磨不定,要不要甩掉这个小麻烦,这女子性格乖张,实在是让人头疼,反正也不太熟呀……

          “对、对不起……”温青青一点点的走近慕容龍陳,眼中满是歉意和温暖。

          ??

          “我,我不知道…我……”温青青柔柔的将慕容龍陳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安慰道,“对不起……”

           暖暖的风舔过耳舌,慕容龍陳的脑中轰然作响。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

           某种感觉瞬间远去。

          “啪”的一声,慕容龍陳打开了温青青在他头上轻轻拂过的右手,满面酡红,有些站立不稳。

          温青青轻声的笑了起来,伸手朝慕容龍陳的脸上拂去,不过毫无意外,又被躲了过去。

          这个男女不分的傻丫头……慕容龍陳恨恨的转过身,远离温青青两步,突然心中微微一跳,察觉到身侧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窥视过来。

          不经意间回头一瞥,一双欲火沸腾的眸子印在了慕容龍陳的眼中,炽热的贪婪静静的伏在树后不知道潜藏了多久。

          真是……可恶啊!

          本来顺利的寻寻宝而已,结果甫一出来就卷入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中…淫贼?这个就是正主了么……这就是江湖么?

          这就是江湖么?

          江湖?

          自己以前的所思所想果然还是太简单了点啊,摇头哂笑,慕容龍陳不再迟疑。

          既然这就是江湖,那么就让江湖来见识自己韬光养晦多年所积蓄的力量吧!

          温青青正待说话,只见慕容龍陳顿了顿步子,身形骤然一折,双手成爪直扑树后,如同猛虎呼啸,又像是云龙探爪,整个林间的风声都随着他这一顿一折聚成一团向着一大团草丛呼啸而去。

          那淫贼只顾着欣赏人间美色,哪里想到慕容龍陳的武功如此骇人,瞬息间便突入到自己身前,双手如同兜住一张大网,当头罩下,看的他眼花缭乱。

          可怜的淫贼片刻间还没能反应过来,眼见着要毙于掌下,结束自己龙套的一生……

          但是事情发展又怎会如此简单?选择了淫贼这种高危职业,没有两把刷子如何能行走江湖?

          意识已到生死之际,这淫贼反而更显沉稳,不闪不避,右手疾风一般拔刀从下横出,如同狂风肆虐,在月光的辉耀下反射出层层银亮的刀光,生生逼退了手无寸铁的慕容龍陳。

          淫贼大喝一声,双腿用力一拧,拔地而起,居高临下刷刷地数十刀反向慕容龍陳劈下。

          “小心!”瞧得惊险温青青不由得惊呼出声,却见慕容龍陳不屑的咧了咧嘴角,横步而立,左手成圆,右手虛引。

                                 慕容世家·斗转星移!

          俗语有说过,旁观者清,但是现在温青青在旁却越看越糊涂,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显然不是庸手,但在温青青的眼中,这淫贼却好似从未学过武功的莽夫一般,一刀劈下,声势倒是惊人,然而使力的方式全然不对,有如顽童戏耍,刀光诡异的折来折去,却是如何也没有对准慕容龍陳的方向。

          而身在局中的淫贼本人却更觉得诡异,他只觉得这一刀劈得实在是顺畅无比,全身的力道都止不住的随着这一刀倾泻而下,但同时让他魂飞胆破的是…那刀、那刀锋竟自然而然的划出一个圈,反奔向自己而来!

          淫贼何曾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境况?脑中念头纷纷,立刻醒悟道自己现下一不小心撞到了铁板之上,不过他纵掠各地,不管是官府围剿还是江湖寻仇,经历过的棘手的情况数不胜数。作为淫贼界未来的宗师级人物,多年险死还生的人生经历让他很好的体会到了这样的一个道理:愈是关键时刻愈要心狠手辣。

          眼见自身力道不受控制,淫贼眼中寒光一闪,再次发狠,拼着经脉受损,强行提纵,身形向后暴退。

          可是慕容龍陳又何曾会落后于他了?也许是前一世记忆遗留下的本性,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六年,慕容龍陳最下功夫的便在于轻功,慕容家家传的绝妙轻功北斗仙踪,还施水阁、琅环玉洞收集的无数轻功身法,还有才学会不久的凌波微步,虽然将之融为一炉化为己用还力有未逮,但慕容龍陳取长补短,现下的轻功造诣之高足可羞死许多大门派的掌门,那淫贼终是舍不得破釜沉舟拼上一拼,结果就已经注定。身形倏忽而退确实让慕容龍陳一时措手不及,不过即使有了这片刻间落后,又如何妄想能摆脱慕容家的二公子了?

          慕容龍陳如影随形,没有片刻落下。只看得温青青眼花缭乱。

          两人一个狼狈而退,一个蹁然向前,不过眨眼间已在林间穿过数十丈!慕容龍陳终于抓住机会跃前一步,并指成刀,对着淫贼的心口插去,不料一直急退的淫贼却倏然立定,反欺向前来,直直的一刀上撩!

          冷冽的刀光、寒风般扑面而来,瞬间划破了两人间的距离,破入慕容龍陳的怀中,这一下变招又快又急,慕容龍陳经验单薄的缺点展露无遗,纵使功力远高于对方,一时疏忽,竟又陷入险境,亏得斗转星移奇妙无比,险之又险的将已至面前的大刀引到了一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一蓬白色的粉末洒得满脸都是。

          这次轮到慕容龍陳大惊失色,慌乱中不再保留,全身的内力随着双掌尽数向前击出!

          剧烈的破空声响起,慕容龍陳却是击了个空,粉末洒来,他及时闭上了双眼,却不慎吸入了两口,略带甜味,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慕容龍陳警惕的后退了一段距离,意外的发现那淫贼没再趁势而上,反而是转身迅速地遁逃而去,连忙擦尽脸上的粉末,一时冷汗淋漓,暗自庆幸着还好只是个淫贼,如果是什么毒王、神医甚至小宝之流,这一下可就惨了。

          不过微微庆幸后,心中升起的确实一股掩饰不住的怒意。

          大抵不过是个凡人,总会有着许多妄想,慕容龍陳自穿越以来,潜意识一直便以为自己是天命的主角,再加上这几年少爷当惯了,从未有人违逆过自己,哪里想得到正在自己志得意满的片刻间,就差一点在云南这偏僻的一角,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变作刀下亡魂。

          巨大的落差不啻一盆冷水,给少年浇了个透心凉。

          “慕容妹妹,你没事吧?”慕容龍陳仍自懊恼着,拎着包裹的温青青已经追了上来。

          “世家子的差距真有这么大么?”温青青不自觉的喃喃道,她本以为自己的武艺也算不弱了,哪里知道走出家门才知道以往的自己是多么的浅见,方才慕容龍陳和黑衣人电光火石的交手让她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如果换成自己……

          “哎呀!遭了!”慕容龍陳突然拍手大叫,脸上泛起一抹奇异的嫣红。

         陷入沉思的温青青被吓了一大跳,立刻便没好气的在他的头上敲了敲,“干嘛一惊一炸的?”

          “万劫谷似乎就在那个方向!那淫贼功夫不弱,要是一路遁逃到了万劫谷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说完慕容龍陳不顾温青青的反对,拉起她便向前追去。

          “万劫谷一听便非善地,那谷主也不像是好人,你着紧他做什么?”温青青任他拉着向前仍不忘发表自己的看法。

          “大小姐,你这样想可不对,你起先并不认识那万劫谷主,为何就能断言他不是好人了?”

          “大小姐?”温青青一怔,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你这个江南世家的大小姐是在讽刺我这个小贼么?你……你快放开我!”

          “嘭!”巨大的焰火升上半空,远远的一阵喧闹的声音传了过来,“三爷!三爷!我看到了!在这边!在这边!”

          话音刚落,三个黑衣身影从草丛中窜出,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第三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      寒窗对月只一人


         
          “嘘!”慕容龍陳悄悄的回头示意。而温青青此时也看出几分不秒来,举着几只火把大肆搜索的这群人,正是一直寻她不得的几位马家少爷。

          温青青几乎已经将这几位遗忘,没想三兄弟到底还是追了上来,现下的声势似乎又大了许多,她一时也看不太清楚,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突然窜出的三道黑影委实吓了她一大跳。试问,有谁会想到如此荒僻的地方竟有这许多人潜伏在侧?淫贼?万劫谷主?还有一个又会是谁?
          慕容龍陳目力非凡,远远一眼便看清先前遁走的那对无量剑派师兄妹和几个不认识的家伙正站在马家几位少爷身旁。不过此时几人俱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显然是今夜“淫贼”的数量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
          几位马家少爷也有些乱了分寸,手下武士数量虽多,对上三个轻功好手却是捉襟见肘,但又要追哪一个好呢?
          “朝东边去!那个贼人跑得最慢!”还是马家三少爷最先醒悟过来,指挥着众人朝着动作最慢的那个黑衣人包围而去。
          不过呆在马家几位少爷身边的几位却仍顾忌着什么,束手而立,没有行动。
          慕容龍陳叹了口气,想来那个跌跌撞撞跑不快的黑衣人就是可怜的万劫谷主了。“你自己藏好!”他回头对温青青吩咐道,随手解下了还挂在她身上一个包袱挂回自己的身上,跃上树梢朝着眼看就要陷入包围的万劫谷主而去。
          “等一等!”温青青惊呼一声,伸手去拉他,然而慕容龍陳的轻功确实高秒,一瞬间便已奔出数丈,让温青青抓了个空。
          “可恶!慕容大小姐!你拿错包裹了!”先前的余怒未消,温青青跺了跺脚也站了起来,跟着慕容龍陳的方向跑去,被慕容龍陳拿走的包裹里可是装着自己厉尽千辛万苦才偷来的几样珠宝,这尚是她第一次出门的收获,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交给这个自称来自慕容世家的小妹妹,再说这个慕容妹妹的轻功委实厉害,如果跑不见影了,她又要找谁去?
          不过这两个年轻人这一窜出来,可就糟了,他们也未曾想想……现下已是夜晚,一个白衣,一个青衫,好不显眼!
          “那边才是淫贼!围住那两个!不要让他们跑了!”马三少爷激动的声音立刻便在林中响起。
          好么,这一下被指认成淫贼了?仍腾身半空慕容龍陳不满的回头瞪了追出来的温青青一眼,随手摸出一方锦帕,极快的系在脑后遮住了面貌,身形好比游鱼在池中嬉戏一般灵动,几个起落便跳入人群中,抓住了万劫谷主的左臂,比着手势转身迎着温青青而去。
          不过两人只是初识,哪有这份默契?所谓江湖菜鸟,指的就是这两人了。慕容龍陳的动作太快,这手势也来的突兀,温青青站住脚步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居然愣在了原地。
          慕容龍陳也来不及生气,这种在荒僻的森林中被一大群人围追堵截的经验他就是一分也无,但他知道自己身后的万劫谷主和身前的温青青都没甚么好轻功,其中一人更是重伤在身,说不得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双腿猛然发力。
          众人只见得一道白色的人影背着黑压压的一团晃得人眼睛好不难受!左出右突,几下便落在了另一个青衫淫贼的旁边,真是好不骇人。万幸,这里的人极多,平日里也见识过不少高来高去的人物,虽则淫贼的轻功生平仅见,但还在能够接受的程度,若是教他们孤身一人看到这等场景,难保不会吓破了肝胆,以为撞见了那不干不净的东西。
          慕容龍陳倒是不觉得吃力,只是意外的有些兴奋,总觉得心里某块地方堵得难受,止不住想要大吼一声。他向前几下奔到了温青青的身前放下了万劫谷主,正待说话,一团红色的粉末突然在眼前炸开。
          慕容龍陳闭上眼睛来不及反应,全身的寒毛炸起,一道阴寒的气息直奔他的双腿袭来。
          “啊!”一道短促压抑痛呼在咫尺响起,一口温热粘湿的血液喷在了慕容龍陳的脸上。
          听得是谁的声音,慕容龍陳立刻明白症结所在,左手抓住身前的温青青一面猛力跳起,右手并成兰花状飞快的向下点了两下。
          半空中彪出两道血线,那“万劫谷主”起身继续跌跌撞撞的逃开,慕容龍陳抱着温青青却不小心退入了一众武士的包围之中。
          还没等慕容龍陳压下心中的惊怒,身后又是几道劲风袭来,原来是早先束手在旁观望的几位高手,见到有机可趁,一一袭来,想来是要趁此抓住这两个“淫贼”。
          不过那几位却是学艺不精,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两次险死还生,接着又莫名被人偷袭,慕容龍陳心中的压抑和怒火已经积蓄到了顶点,侧身将温青青护在身后,毫无保留的数指点出,竟然震得数位袭来者人人虎口带血。
          火光照耀下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而慕容龍陳尚能听到更远处嘈杂的人声,好汉架不住人多,慕容好汉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转身抱起温青青随意选了个方向逃去。
          劲风扑面,温青青竟然又吐出一小口鲜血,慕容龍陳大骇,连忙加快了些脚步,几下甩掉了身后的追兵,行至一小谷处,瞅见暗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忙闪身进去,小心的放下温青青仔细查看。
          “是谁!”
          慕容龍陳刚搭上温青青的脉搏,蓦地背后传来一句低吼。这可把精神绷紧了的少年骇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下转身双手就要击出,猛然看清身后那张同样苍白惊惶的脸,正是早先自己一直寻找的万劫谷主钟万仇……

          “你、你怎会在此处?”看着已换过一身衣物,颓然坐倒在他身后的万劫谷主,醒悟过来的慕容龍陳难过的将疑问道出口中,全身止不住有些颤抖,一脸的不可置信。

          温青青也支撑着坐了起来,少女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以为先前击伤她的就是这位她一直认为不怀好意的万劫谷主,右手暗地里搭上身侧的剑柄。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此处便是我万劫谷,两位缘何又追到此处?”钟万仇压低声音问道,显然认出了慕容龍陳二人,不过还未曾看清两人的伤势。
          “啊!小心!慕容妹妹你受伤了!”一旁的温青青看到慕容龍陳腿上的伤口,忙叫出声来,不过她受伤似乎颇重,一句话说完便难受的喘了两口气。
          慕容龍陳低头看了看左腿上寸许长的伤口,龇了龇牙,这才想到温青青的伤势还不知如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青青说的什么小心,冰冷的剑鞘掠过了他的鼻尖。
          “锵!”慕容龍陳定睛看去,只见温青青飞快地拔出了她的铁剑,上前坐起,一把将自己护到了怀中。
          “淫贼,受死!”温青青比起剑直直的刺向钟万仇,一面低声对慕容龍陳耳语道,“慕容妹妹,你放心,我来对付他!”
          慕容龍陳整个人扑倒在温青青的怀中,软软的气息喷在他的耳侧,一热一寒,顿时全身飘飘然的不知所以,万幸,钟万仇尚能动弹,避开了温青青刺来的长剑,惊呼起来:“等等!等等!你要干什么!”
          慕容龍陳猛的醒悟过来,忙紧紧的抱住了仍不停手向钟万仇刺去的温青青。
          “这里!就是这里!”远远的,大群人马的喧嚣声又传了过来,小洞中三人先后怔了怔,齐齐静下声来。
          “请万劫谷主出来答话!”
          “请万劫谷主出来答话!”
          “请万劫谷主出来答话!”
          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变得整齐,震得整个小谷微微颤动,显然是来人极多。
          慕容龍陳抬眼望去,却只看到少少的几个人举着火把冲到小谷面前尽数止步,后面的更多人都站在夜色下慢慢行来,瞧不清模样。
          “这、这是怎生回事?”钟万仇百思不得其解,如何会有这许多人深夜来自己的住处,一面探出头来想要看个究竟,突然看到温青青仍抓着剑狠狠的看着他,有些犹疑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想要……”
          万劫谷主的后半句话被明晃晃的剑尖生生逼了回去,人也向后退了一小截,奈何这小洞并不很大,钟万仇回了回头发现竟然无路可退,而剑尖却似不曾稍远。
          其实这小洞穴却是钟万仇自己挖掘而来,以往也只是做自己的藏身之处,奈何今天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情况了。
          慕容妹妹!你怎么对这种人物百般维护?先前他还打伤了我俩,你快松开手,让我把他杀了,不然你一个好女儿家一定会后悔的!。”温青青费力的抽出被慕容龍陳压住的另一支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
          “别!别!”慕容龍陳稍稍坐正了身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慌忙的解释起来,“青青……你、你一定是想岔了,先前偷袭我们的那个黑衣人并不是钟谷主,我说过钟谷主不是坏人,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直到出口慕容龍陳才反应过来,仍不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明丽的少女,难道真叫青青姐?不自觉的青青二字叫出口,却反应过来一下收住,还好,似乎面前的少女并未在意。
          “你怎知他就不是坏人了?又如何知道他就不是先前的那个黑衣人了!”温青青眉头皱了皱,微微的有些收不住声,慕容龍陳反应过来,伸出手指按了按她的小腹,一丝痛苦的低呼被温青青狠狠的咬在口中。
          “不要动!”顾不得许多,慕容龍陳将手掌整个的贴到温青青的小腹上,一股暖暖的气流沿着两人接触的部位缓缓蔓延开,温青青脸上神色稍稍放松了些,正要接着说话又被慕容龍陳温柔的止住。
          “先不要说话,听我解释。”慕容龍陳摇了摇头,轻轻的将温青青的身躯摆直,好让她躺的舒服些。这个温柔的动作隐隐的触动了温青青,她一时竟也未曾拒绝他的好意。
          “就我所知的这位钟谷主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奇人异士呢!先不要慌!”看到温青青张嘴又欲要说些什么,慕容龍陳连忙细语将她止住,“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蝶谷大会吧?”
          “哼!”看着慕容龍陳的目光朝着自己扫来,钟万仇颇为自负的整了整袖子,偏着头向温青青看来,傲然的等待着小丫头露出错愕的目光。
          慕容龍陳不由得笑了笑,侃侃而谈:“这蝶谷大会是天下间最顶顶有名的大宗师的交流聚会,涵盖诸子技艺,颇有魏晋遗风你可别以为这便是一堆武林门派打来打去的无聊聚会了,如你所想的那般,你又如何会不知呢?说到这蝶谷大会还和我大宋官家有些不方便道出的关系,你只消知道那是每年不知多少佳人才子期盼跻身其中,又有多少百家宗师都乐于前往的去处便是了。”
          说道此处慕容龍陳故意顿了一下,看到温青青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神色才继续说起来:“六年前,我尚年幼,幸逢王荆公造访参合庄,与我讲了这蝶谷大会,我好奇之下恳求他带我去见识见识!”说道此处慕容龍陳再次顿了一下,松开双手赞叹似的连拍了好几下:“当真是不虚此行,当真是不虚此行!”
          “哪个王荆公?怎么不虚此行?”毕竟少年心性,温青青动了动身子,终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别急!别急!还能有哪个王荆公?当然是如今执掌朝堂的介甫相公了!”慕容龍陳摇着头带着一脸满足的神色继续讲起来,突然又变了脸色,讪讪的摸着脑袋有些支吾:“至于…至于不虚此行却是不好讲与你听,这不是我小气,而是我当时也瞧得眼花缭乱,天下间的才子佳人,奇人异士俱都在那处,才智高绝者不知凡几,我言辞匮乏也不怎么说得出来,不过这位钟谷主在阵法,易学,机关,医药上均有高深的造诣我是亲眼所见,他和已故的欧阳文忠公交情甚厚,交游广泛,往来的都是些志气高洁的人物,如何会是淫贼呢?而且钟谷主对夫人女儿关爱非常,怎会去做那下作之事?再者,先前那人却是我大意了,不过我能肯定那人亦不是钟谷主。”         
          哼!那我就相信你了。温青青别过头一脸不耐,不过已然相信这位慕容妹妹说的都是事实,心里对这万劫谷主的观感大为改观,果然人不可貌相,她斜眼看去,这万劫谷主形容猥琐,又长着一张马脸,就是说好话也不过是个骨骼惊奇,生具异象哪里想得到居然是个享誉士大夫间的高人?这时再看去……呃,不知为何形容愈发猥琐了。
          温青青止不住笑了笑,趁着无人注意时吐了吐舌头。颇有些恶趣味的想着这位万劫谷主的夫人和女儿又会是如何模样,突然瞥见那万劫谷主袖口又渗出丝丝血迹,心下不由得泛起些许羞愧,“喂!你认识那个写词的苏轼吗?我妈妈挺喜欢他的文章……”          慕容龍陳一下子止不住笑出声来,天可怜见,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别扭的表达善意的方式了。          小心思被看穿,温青青颇为羞怒的瞪了慕容龍陳一眼出言讽道:“当年蝶谷大会,我们的小小姐可是去看天下的才子去了?可有看上哪家公子啊?”
          “…………”
          “是谁在万劫谷口大喊大叫!”一个颇有些暴躁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一时又将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慕容龍陳低头望去,不远的谷口出走出来两个妇人,一个端庄柔弱穿着绿花锦袍,一个身段妖娆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丝裙。说话的就是后者了。
          温青青一时大奇,这两位女子容貌秀丽无双,俱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却不知道哪个是这万劫谷主的夫人,抑或两个都是?真不知道如何又会倾慕于万劫谷主这般传奇的人物?总不成这就是一向传闻中的才子佳人?
          慕容龍陳却不知她怀中的少女心思,若是知道只怕又要止不住笑出声来,虽然这么些年来,过去一些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不过念头一转他还是猜出这两人的身份来,“这便是那秦红棉和甘宝宝了?”
          秦红棉?甘宝宝?这两位夫人的名字么?慕容妹妹知道的可真是多,不过哪一个是那万劫谷主的夫人?温青青皱了皱眉头,慕容龍陳喃喃自语声音虽小,她还躺在他的怀中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没来得及发问,下面的对话又继续起来。
          “哪位是万劫谷主?请万劫谷主出来答话?我等并无恶意!”
          “我就是万劫谷主,你们有什么话直说!”秦红棉收起手中双刀大声回道,不过却不肯向前一步,显然对这些深夜造访的恶客有所顾忌。
          “夫人说笑了!我等虽然并不识得万劫谷主,也不曾蒙幸见过他半面,可是做了这许多年邻居总也知道这位奇人异士是一位才智高绝的翩翩男子,在下马五德,这是三位小犬,身后的是几位无量剑派的高人和几位大理城出来的官人,并不是贼人,请夫人千万不要误会了。”
          听闻走近那人报出身份,竟然是大理颇负盛名的大商人马五德,再加上他行止有理,似乎也并无武功,秦红棉略略放下了心,转头狠狠的瞪了甘宝宝一眼,意味深长。
          “你们深夜来此到底所谓何事?”秦红棉转而问出声来。
          “两位夫人大概也知最近大理城有淫贼出没,我等就是追剿那淫贼而来,为了几位夫人的安全实在是冒犯!恳请万劫谷主出来答话!”马五德一揖到底,身后再次哄闹起来。
          “夫人我们只抓淫贼!”“让万劫谷主出来吧!”
          这便是众怒难犯,那淫贼在大理境内纵横这一段时间,坏了好些良家女子,在场的全是大理人士,自然对其恨极,眼看着两个淫贼跑到这处消失不见,如何肯善罢甘休?定要找个明明白白才是。
          钟万仇眼看自己夫人受窘,真是坐立难安,顾不住身上伤口崩裂,无甚力气,伸手去拉慕容龍陳,恳求道:“小兄弟,劳烦您让一让,我要出去,不然他们怕是要吓到我夫人了!”
          慕容龍陳所想也是如此,正要起身让开一条通路,突然一道清朗威严的声音响彻万劫谷,数百人为之一静。
          谁人在我万劫谷口喧哗!”三人抬眼望去,一个丰神俊朗,白面青衫的人物踱步而出。
          慕容龍陳愕然,只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猛的一僵。




第四章                                             此恨无穷数  夜光照美人



          “列位俱是卓有声名之辈,却不知为何大张旗鼓深夜造访鄙处,惊吓到我两位夫人。”走出谷口那男子一震衣袖,动作自然的将面色娇红的两女揽入怀中,悠然站立,颌下长髯随风飘起,当真是潇洒风流至极,令人一见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咦?这万劫谷到底有几位谷主?”温青青眼神一转疑惑问道,却意外的看见万劫谷主此时面如死灰,全身隐隐颤抖,一双细小的眼中,豆粒大小的泪珠一颗跟着一颗挤了出来。

          “呜!王八……”钟万仇在无量山下潜伏了好几天,才趁着夜色偷取了两株草药。被人砍得一身伤痕,几乎性命不保,却无一丝怨愤。只盼得女儿伤病快快好转抑或整天郁郁的妻子能多出几分笑容。好不容易回到万劫谷中又害怕被妻女看到满身的伤痕,如今可好,不过是躲在一旁舔舐伤口,不意看到此间这一幕,如何不欲癫欲狂?只恨不得将那青衫白面的人物千刀万剐,止不住张口便骂,一身伤势竟似无踪,身形猛然向前窜出。

          慕容龍陳见势不妙,立刻出手点了钟万仇的哑穴,稳稳地将之按住。钟万仇几番挣扎不过,艰难的抬起了头望向了慕容龍陳,眼中青红的血丝凸露,一条条尽皆压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切切恳求,如癫如泣。

          “慕容妹妹…这、这是为何?”这一番动作不过弹指之间,温青青尚不知所以,却不由得伸手拉住了慕容龍陳按住钟万仇的那只手臂,只因任何人看到钟万仇那双模糊的眼眸中透露出的浓浓不甘与愤恨,都会生出几分隐恻。温青青虽不明缘由,心中却隐然钻出一阵莫名的悸痛,只觉得这次这慕容妹妹的行为未必便对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慕容龍陳自是知道一切原委,不过这片刻钟万仇即使出去了又能做点什么?指不定还有被人当作淫贼给打杀了的危险。无奈之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肯更不忍对上钟万仇愈发清晰坚定的目光,低下头异常为难的叹了口气。

          见慕容龍陳避开自己的目光,钟万仇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决定,霎时努力含在眼中的泪水决堤般溃出,整个人蜷成虾米状,一拳一拳的击打着面前的土地,眼泪鼻涕一并流出,右臂上最大的两道伤口也崩裂开来,粘紧衣袖透出丝丝可怖的红色痕迹,狼狈万分!

          “这、他、他为何这般…”温青青抬头怔然无语。她平日多见的男子,不是凶神恶煞便是自高自大一流,但无论谁来,任何时候总归是要注意劳什子男子气概着紧,就算是作假也要努力维持一付顶天立地的做派。何曾见过、又哪里知道,一个男子,竟会有这般脆弱无助的一面?

          慕容龍陳看了温青青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实际上温青青也算是聪敏灵慧的人物,内心已有模糊的猜测。不过是人生经历尚少此前亦未曾接触过这类事,才没能想到痛彻明白。



          洞中几人喑哑无言,另一面的事情发展却异常顺利。

          “可是万劫谷主当面!”那有名的大理义商马五德高声呼道再次行礼。

          “不错!万劫谷主正是区区在下,这是鄙人的二位夫人,不知众位来此何事?”那人微微点头一付倨傲难耐的样子,左右看了看,不待马五德说话,又自说了起来,“闻听诸位深夜追寻淫贼至此,实在是幸苦万分,有众位仁人义士在,实是我大理的福分。”

          说着那自称万劫谷主的俊逸男子故意上前几步,微微颌首行礼,站到了火光之下,好让更后面几人看清他的样貌,“不过我这万劫谷四下都设有隐秘的机关,便是寻常的江湖好手也无有能力随意潜入,所以我可以担保没有淫贼藏在我谷中。大家还是到别处多找找,万万不要让那可恶的淫贼跑了。”

          这也是闻听马五德说这里无人认识万劫谷主,再加上身份特殊,那人才敢大方的站出来冒充这“万劫谷主”。何况对面有两个位高权重的关键人物他却是识得,自认挥退这些人轻而易举,不在话下。加之正是和两位美人亲热的时候被打断,一时语气也并不放得客气。至于今夜之后众口悠悠,可能对万劫谷主的名声有所影响他倒是不在意了。

          果不其然,他话语刚落,人群中便已议论纷纷,抱有怀疑的大有人在。奈何一位身着铁甲的军将却立下担保,指挥众人退去了另外的方向继续搜捕淫贼。

          “段郎,你好威风啊……”三人温言细语拥在一处匆匆忙忙的走入谷中,只剩下小洞中三人相顾无言,静在一处。

          待到众人走远,林中完全安静了下来,这才有两道身影一并跳了出来,落到万劫谷前的空地中。

          “谷主,今夜冒犯,实不得已。改日再登门致歉。”慕容龍陳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就要拉着温青青离开此处。

          今夜的经历实在是说不上什么美妙,虽然身处荒山野岭又是深夜,慕容龍陳仍是决定快些离去以免钟万仇的脸面无处着落。

          “等等……”钟万仇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憔悴的万劫谷主才走出了藏身的洞穴,慕容龍陳看了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可怜人间有情痴,那万劫谷主这一会儿又换过一套衣物,掩盖住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可是脸上头上仍是一片狼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显得异常萧索。

          “稍后片刻。”钟万仇阴沉的看了两人一眼,慌切转身走入了万劫谷中,“夫人,宝宝!夫人…我、我回来了!我采到通天草啦!”

          深夜回家,钟万仇却高声叫着,意味不言自明。到底是伤重,那一步一颤的走进了万劫谷中的身影,叫人看得好不凄凉。

          “慕容妹妹,他、他…”温青青仰头看了慕容龍陳一眼只是说不出话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慕容龍陳知她想问些什么,笑了笑岔开话题:“你的伤不要紧吧?”

          温青青愣了愣,回过神来,站在慕容龍陳的面前轻盈转了一圈,柔柔笑道:“已经没事了呐,多谢慕容妹妹了。”

          先前被人偷袭,一掌击中了小腹,当下只觉得难受得要死了,没想到这位慕容妹妹本事不耐,这一会儿就让她好的七七八八,功力高妙实在是让她羡慕。

          “你呢?我先前见你的腿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没有大碍吧?”温青青也自然的反问慕容龍陳,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是尚是自己第一次关心母亲以外的人。她对这位慕容妹妹颇有好感,潜意识中已经将其当作朋友对待了。

          “没…没怎么流血,就是有点痛……”慕容龍陳笑着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

          “哼!哼!你是第一次受伤么?还会怕痛?”温青青笑着说道,眼神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晕红,俯身靠过来在慕容龍陳的耳边悄悄说道:“慕容妹妹,你的身上可真香。”

          香?慕容龍陳正愣神间,钟万仇已经走了回来,颤颤巍巍的,脸上却多了几分血气。

          这外面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什么去处,我这万劫谷也还能入眼,你们有伤在身今晚就在这歇息吧。”钟万仇木木的说完这一句话便转身开始带路,一点询问慕容龍陳两人想法的意思也没有。

          两人对视讶然,却不好驳了这一番善意,温青青倒是眉头微皱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被慕容龍陳一拉扯,便不自觉的跟了上去,一句话噎在口中。

          这万劫谷地处荒僻,少有人走动,谷内风景却是动人。已是夜下也看不出多少冷清,明净的月光漏下,些许虫鸣倒是连成一片,不显嘈杂,反让人觉得舒心,一时间慕容龍陳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偷偷低头看去,发现温青青也似自己一般想法,嘴角微微上翘,显然心情不错。

          不过先前一番逃遁,弄得温青青的发髻微微散乱,从侧脸搭了下来,随着微风微微飘动,发梢划过的嘴角下颚还残留着不少干涸的血迹,凝成暗红色的一团,煞是惹人怜惜。慕容龍陳一时怜心大起,不由自主的抬起右手轻轻的擦拭过温青青略显苍白的唇角。

          惊了一惊,温青青回头莞尔一笑,也自觉脸上被血迹弄得污浊一片,颇有些不好意思,白了慕容龍陳一眼,自己动手拭擦起脸上的血痂。

          “便在此处,里面已打好热汤,你二位自己打理打理便睡吧。”钟万仇干干的吩咐了两句又慌忙转身离去。

          “诶……”慕容龍陳暗叫不妙抬手欲要留住钟万仇,却被温青青一把抓住手掌,拉入了钟万仇安排的厢房之中。

          进到里面慕容龍陳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多虑了。钟万仇显然不像温青青一般迷糊,看出了自己确是男儿身,这小厢房里还有一扇门,隔着另一个房间,两个房间中都摆着已盛好水的大桶,一旁罗列着香料,皂和芬芳的花露,一侧的屏风下还摆放着一个小药箱,除了衣物,一切两人可能用到的物事全都齐备,显出这位失魂落魄的万劫谷主意料之外的细心。

          慕容龍陳有些失笑地拍了拍脑袋,见得温青青已经在一侧舒展身体坐下,便动身向里间走去。

          “诶!慕容妹妹,你不要走啊,今晚我们两人便睡在一处好了!”温青青狭促的笑着,她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玩伴,从小只和母亲相依为命,孤孤单单在石梁老家长大成人,家里人除了母亲大多对她无甚好脸色,每天都感觉郁郁的,心下孤单得难受,这才渐渐地养成了她傲气蛮横的脾气。

          然则第一次外出却遇上了这位美貌得让人妒忌,武功高强却又格外温柔有趣的慕容妹妹,短短的不到一日的光景,经历了几番冲突又几番共患难,再加上蒙她几番救助,心下实际上已经亲近异常,把她当作朋友了,只觉得一刻也不愿和她分开,心中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欢喜和兴奋想要和她分享,精神奕奕的,莫名的就萌生出调笑这个羞涩可爱的小妹妹几句的念头,如非是这些奇妙的经历,什么世家大族的大小姐,高傲如温青青那是一分正眼也是不会瞧的。

          “今晚就让我们促膝长谈如何?就说说那个蝶谷大会的事啊!”见慕容龍陳放下包裹,就要关上房门,大有就此休息的意思样子,温青青忙上前抵住们,强硬的将慕容龍陳拉了出来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执拗不过,慕容龍陳只好给她从头讲起当年蝶谷大会的经历。

          “最后阵法上优胜的是武林中有名的黄药师……”当年的经历确实丰富有趣,连慕容龍陳自己都渐入佳境说得忘我,精神勃发!然则他入迷的讲述却突然被一阵水声给打断。

          慕容龍陳茫然抬头,讶然的发现不知何时温青青竟然已经褪去衣衫,坐进了浴桶之中,两人间并无遮拦,只有一张白净清丽的面容,言笑晏晏地盯着他看应和着他的话语。

          “嚯、嚯…你、你……” 慕容龍陳的呼吸瞬息间拉紧,面色腾的红了起来,全身颤动不已,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嘻嘻,慕容妹妹,你全身沾染了那么多灰尘可不难受的紧?这里的水温正好,一起来洗么?”温青青偏着头举起一支白嫩无暇的手臂朝着慕容龍陳招呼。

          慕容龍陳的脸愈发的红艳起来,稚子少年何时面对过这般场景?说不得磕磕绊绊的站起身来,低下头跌跌撞撞的就要朝自己的房间逃去,全然没有之前潇洒自如的武林高手的模样。这可真是慌张如同一个可爱的小妹妹,看得温青青心下怜惜赞叹不已,稍微站起身来一把便抓住了慕容龍陳颤抖不已的身体。

          慕容龍陳全身先是一僵,然后立刻便瘫软下来,只觉得贴在手臂上和背上的两只小手如同火炉般,传来腾腾的热气,炙烤得他一丝力气也用不上来。

          “你,你待要干什吗?我、我可是男的!”慕容龍陳终于又拾起早放开不用的解释,温青青吃吃地笑着,带着细微而又格外明显的滴水声,让慕容龍陳止不住的浮想联翩,又害怕得想要逃离。

          哼!你是慕容世家的大小姐当然是看不起我这样的人物了,连与我说说话也不愿意么?”温青青故作生气的冷语道。

          “你…你……”慕容龍陳闭着眼睛被憋得说不出话来,身后的温青青又将他紧紧攥住,挣脱不得,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反应也做不出。

          “坐过来点啊,我来帮你洗洗伤口!”温青青吃吃笑着故意挑逗般在慕容龍陳耳侧不住的吹气,果然后者白嫩的耳垂立刻就变得透红,一下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被她轻易的拉到了木桶边。

          可是就是全身无力,慕容龍陳仍然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抵住了木桶,温青青拉扯几下也不动弹分毫。

          “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无力之下慕容龍陳只好一遍又一遍的碎碎叨念,全身上下都开始急得出汗。

          看着慕容龍陳这一番窘迫抗拒的样子,温青青只觉得又气又好笑,这个慕容妹妹实在是太羞涩可爱了,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那般武功高强的样子。不过单只这般,如何能让她称心了?

          温青青眼珠转了一转,立刻计上心来,飞快的抽出一只手到木桶中舀起一些水朝着慕容龍陳的面上浇去。

          慕容龍陳冷不防的被浇了这一下,两眼顿时张开

          “嘻嘻~~”温青青不着寸缕,娇俏自然的站立着,一只手还拉着慕容龍陳不曾放开。明丽非常的面容昏暗的灯烛摇晃下一清二楚,再一看又似是蒙上了一层粉玉般的蒙蒙辉光,便如那月下仙子、水中瑶华,美到了绝处。

          已然眩晕的少年低叫了一声,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亦发不出任何声音,呆立当场,只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一般,眼前不住的旋转起来,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天地间尽是白雾,唯有中天上不变的明丽笑靥对着自己,让他如何也移不开目光。

          “噗通……”温青青手上轻轻用力,就将慕容龍陳拉下了水桶中,一时水花四溅,伴随着佳人清脆可人的笑声,真是如梦似幻,恍如仙境。

          “咳、咳…”呛了两口水,慕容龍陳略略清醒一分,聚起最后的力气提起颤得不像样的声音叫了起来,“我、噗…我真是……”

          一团水花奇准无比的飞入了他的口中,打断了他的惨嚎,纤纤玉手将她按入了水中打灭了他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接着滋滋的声响不绝,竟是温青青动手将他身上的衣物尽数撕成了碎片。


          “啊!”深夜,万劫谷一侧的厢房中突然穿出了一阵尖叫,“你、你到底是谁?”

          透过窗户看去只见得阵阵蒙蒙的白雾,隐隐的两个人影交叠在一个不大的浴桶中,稚子少年青涩的声音絮絮传出:“我、我叫慕容龍陳、天上龍,故旧陳。”

          绚烂恣意,不过初逢。

          “我、我叫慕容龍陳、天上龍,故旧陳。”




第五章                                   碧水映江湖   稚子覆危墙
      


       新月轻晕花堆雪,水木清华兰麝香。

       一春梦雨空对月,何处芳心细细长。


       南乡子

       忆梦似彷徨,知君留恋好春光。花枝尽揽不见我,思量,只怕青丝染新霜。

       无语思断肠,恨尽天意又何妨?清扬婉兮曾赞我,年光,愁试新妆对斜阳。


         慕容龍陳费力地睁开了双眼,耀眼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眩晕,眼角周围映出一片翠色,使他明白自己现下正露天的躺在一片树林中。

         怎、怎么回事,这是哪……头好痛!慕容龍陳满腹疑问,挣扎着想要坐立起,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全身业已套好衣衫,但是手脚都被紧紧的绑缚住。身上还蜷缩着一具娇软的身躯,带着刺玫花的香的黑色发丝搭在鼻翼,让他一阵不适。

         慕容龍陳微微仰了仰脖颈,不过一点冰凉的触觉让他警觉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那是一把匕首,轻轻的抵在慕容龍陳白皙柔弱的咽喉上,而那匕首同样冰冷的柄则握在一支同样白皙柔美的手掌中。

         “你醒了。”温青青直起身来,冷言道。少女跨坐在慕容龍陳的身上俯视,目光刀锋般锐利,眉间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郁郁神色,脸上却无一丝表情。

         动弹不得,慕容龍陳转了转眼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其实…在你怀中还是挺舒服的。”温青青温言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柔柔的笑了笑,伸出手将慕容龍陳散乱飘扬的发丝捋顺。只是对上慕容龍陳的那双晶莹的眸子中透出的光芒却越来越冷冽刺人,和她言语中的细腻温暖绝然不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半晌无言,温青青终于语气生硬地道出了意寓不明的言词。

         ……这、这难道是遗言?眼见喉间的匕首贴得越来越紧,慕容龍陳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无法了解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难道今日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慕容龍陳心下郁郁,双手运劲就要挣开绳索,颈上徒然一凉。

         那只匕首出乎意料的被温青青被拿了开。

         慕容龍陳有些费解,好奇的抬眼望去,只见温青青娇俏的嘴唇一张一合,喃喃的不知说着什么,片刻后又似做了什么决定,伸手点住了他身上几处穴道。

         ……这下慕容龍陳更是动弹不得,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你叫什么名字?”温青青依旧冷冷问道,言语中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力量。

         “慕容龍陳…天上龍,故旧陳……”少年悄悄的松了口气,虽然问题来的有些奇怪,但不管怎样,对方还有话要说就是一种好兆头。

         “年龄?”

         “十六。”

         “…你真是男的?”

         “女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可、可曾婚配?”说道此处,温青青的面色再次红了红,有些踟躇不定,可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咦?慕容龍陳好奇的张大了眼睛,这种问题……难道…细细看着温青青突然变得羞怯柔和的面庞,咀嚼着温香软语中更深一层的含义,慕容龍陳的心中竟然隐隐生出一股欢喜,赶忙答道:“有,幼时曾和我家表妹定过亲……”

         “好,那你去死吧!”慕容龍陳话音还未落尽,温青青已是心如死灰,再无言语,挥起手中的匕首直直的对着他的双眼插下。

         !!!!女侠!你的变化也太快了吧!

         动弹不得,眼见就要莫名惨死,慕容龍陳绝望的闭上眼睛,尚不能接受这一世就此戏剧般结束,一道清脆动听,宛如琴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淫贼!放开那女孩!”

         “嗖”的一声,一道劲风紧贴着慕容龍陳的鼻尖飞过,射入他身后的潭水中,发出噗通的声响。而温青青的匕首一早适时的停在了半空中。

         咦?似乎有些奇怪?慕容龍陳立刻反应过来有些不对。现下里温青青却是一身男装打扮,看起来正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而自己虽然也穿着男装,但发髻散乱,被温青青按倒在身下,再加上天然生得俊秀美貌……这、乍一看去,可不就是那淫贼采花的故事吗?

         真是难为慕容龍陳,在这生死之刻还能有着思考这些的性质。这样神游物外,下一刻他便毫无反抗的被温青青拎了起来。

         慕容龍陳恍了恍神,这才看清来人,掩着面纱,一身黑衣,牵着一匹俊秀的黑色小马驹,虽然身形玲珑有致,可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淫贼!快放开你手上的大姐姐!”少女扬了扬袖口露出的小小袖箭厉声喝道

         得,又成大姐姐了……慕容龍陳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恨恨想道。不过没有关系,大姐姐也行,女侠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就是拖延一小会儿也是好的,待本少爷冲开穴道,一定……一定要……呃,好好想想。

         温青青看了看手中眉头时皱时舒的慕容龍陳,突然回头对着少女邪邪一笑,拿起匕首轻轻的贴在慕容龍陳的脸上,懒洋洋的问道:“你说的就是这位大姐姐吗?”

         “当然,淫贼!快放开她,我好心给你留下全尸!”少女再次晃了晃绑在手臂上的小小袖箭,镇定自得的说着。

         哎呀,小妹妹,我放了这位大姐姐,你放我走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呢?”温青青扬起眉毛似有深意的反问道。

         少女却似有些不耐,又逼上前一小步,理直气壮的摇手说道:“那还用说,你这种污人清白的淫贼当然是要杀了了事,怎么能放你走!”

         女侠加油!慕容龍陳一面运劲冲穴,一面在心里狂呼。只盼望这小女孩能大发神威将自己安稳的救下来……不过,不知为何一直有种不妙的预感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使他心中惴惴。

         “说的好!不过,小妹妹若是我只是见过她的身子,抱了一下,还……还犯不着杀我吧?”

         “嗖!”温青青话音刚落,又是一只袖箭飞来。温青青将之轻易隔开,少女又趁机踏上前两步。

         “还…还……你、你这个该死的淫贼!莫说是看过了身上的肌肤,便是看过脸,也该一刀杀了!”少女大声叫道,面巾被她吹出的气息一鼓一荡,似乎大为生气。从身后抽出一把弯刀毫不客气的比向温青青。

         这一下慕容龍陳终于醒悟到底是何处不对了。他斜眼看着似乎从新下定决心的温青青,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疯狂叫嚣:“魂、魂淡啊,你是木婉清?你就是木婉清对吧?一定是的!你那犀利的装扮,保守的思想,还有、还有弱智的发言!无一不深深的出卖了你!得亏我上一世还那么萌你!你、本少爷死也不放过你!!”

         “淫贼,看你长得好看,如果你愿意娶这位姐姐,这位姐姐也愿意嫁给你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不然还是死在这里吧!”小小木婉清这一句话终于又让温青青手中已经举起的匕首顿了下来,怔怔的看了慕容龍陳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半晌也没有动弹。

         好妹妹!姐夫决定了,以后段誉就许配给你了!慕容龍陳大大的松了口气,一面重新在心底发誓,一面更加卖力的冲击起体内的穴道。

         “那、那如果我已有妻室,让她做我的小老婆也行吗?”温青青凄凄婉婉的问着,实际上她脑中早就一团乱麻,现在只是本能的寻找答案而已。

         “去死吧,你这个负心汉!”早有预谋的木婉清终于欺上前来,愤然叫喊着,举刀便砍。

         温青青却也不再说话,松开手任由慕容龍陳摔落在地上,举着匕首迎了上去。

         两人武功半斤八两,俱都有意无意的绕过慕容龍陳,居然越斗越远,逐渐看不清身形。这时的慕容龍陳却被一双小手偷偷的扶了起来,同时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也传到他耳中:“大姐姐你别害怕!木姐姐打不过那个坏人,灵儿先救你回去。”

         这一刻慕容龍陳泪流满面。

         “小姑娘,你该叫我哥哥,可别看错了,我其实是个男的……”慕容龍陳期期艾艾的解释着,生平第一次恨起自己这副原本满意至极的相貌。

         “咦!”小女孩惊讶得几乎咬到了舌头,讪讪的说道:“姐姐你这么漂亮,居然…居然是个男子么?那、那刚才那人……吓!太……太……居然……羞死人了……”

         这一刻慕容龍陳泪如狂涌,再说不出一句话,愣愣的让这小女孩吃力的拖着自己向后行去。直到这一会儿他才能好好的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风景似曾相识,可不就是那晚他和温青青呆过的小水潭么?这到底是…居然又到了此处……

         “大哥哥你不要怕,灵儿的家就在前面,你被那个坏人点了穴道,不过灵儿的妈妈会解!”小女孩费力的拖着慕容龍陳向万劫谷的方向行去。

         而慕容龍陳还恍惚的沉浸在回想之中,大概、也许……当时……

         “小贱人!快放开他!”正自想着,温青青举着长剑又追了回来,一见慕容龍陳被一个灵巧可爱的小丫头抱在了怀中,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怒意,也不顾对方年幼,举剑便刺。

         温青青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平日做的可是偷抢财物的大盗贼,与人拼斗的经验自是丰富,加之出手狠辣,哪里是钟灵这种十三四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够抵挡?钟灵本就不喜欢练功夫,父母对她爱甚,一切都由着她,再者最近她刚刚遭了意外,身怀暗伤,眼看着温青青的长剑刺来,一时傻在了原地,捂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慕容龍陳大急,忙向温青青喊道:“住手!不要伤她!”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温青青的眼圈立刻便红了,剑势一变,直直的朝着慕容龍陳的胸口刺来。慕容龍陳惊出一身冷汗,然而冰凉的剑尖不过在他的胸前一点便收了回去,连他的衣衫都没有刺破。

         慕容龍陳靠在有些站立不稳的钟灵身上,只见得温青青收剑而立,神情不屑的望了他一眼便侧过头去。然而幽幽传来的声音却全然不是一回事:“我、我只是担心你,怕你被野兽叼了,被毒虫咬了,这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你不知道刚才那小姑娘多厉害,也不问问我伤到没有,只是又见到这一个小姑娘比我好看,便自舍不得了么?”

         语毕,一言不发,竟然直直转身就要离去。

         “哈!哈!哈!”温青青眼眶温热,正要止不住流出泪水,哪想得到刚一转身便被一道倏忽如同黄沙的身影点到在地,张狂的大笑声在林中远远的传开,“今日我田伯光可真是走运至极!水潭里躺着个小美人,这里还有一个小美人和两个大美人!”

         “啊!木姐姐!”钟灵失声叫道,慕容龍陳定睛看去,那长得几分阴柔俊秀自称田伯光的家伙越走越近,手上却还拎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可不就是木婉清?小姑娘的面纱已被人揭下,慌乱的娇颜上两颗黑亮的眼珠兀自颤动着,水莹莹的分不清到底是她的泪水还是潭水。

         随手将木婉清扔在地上,田伯光两眼放光的朝着慕容龍陳两人的方向走来。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钟灵,目光便似粘在慕容龍陳的身上,再也移不开分毫。

         而慕容龍陳的脸色竟也越来越红艳,原本白皙的脸庞便如同血玉一般温腻诱人,好似美人娇羞欲恼,又说不出口的一番模样,简直将这田伯光的魂都勾了去。

         “你、你不要过来!”钟灵颤声说道,抱着慕容龍陳想要向后退去,这田伯光背后露出的半截刀锋,还有她未曾见过的奇怪笑容无一不让她心生恐惧,若非躲在慕容龍陳的身后,只怕这一会儿,她便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果然是姿色天成,勿需修饰,我纵横江湖近十年,从未见过小姐这般国色天香的妆容,一见难忘,一见难忘!”说着狠狠的吞了口口水,一只手伸向前来,想要将这人间少有人的玉容肆意把玩一番。

         找死!”田伯光刚刚走近,慕容龍陳眼中的神色便转为杀机,满脸的嫣红霎时变作苍白,喉间竟似有一条小蛇躬身而起,由下而上来回鼓荡蓦地从口中冲出,“找死”二字如同洪钟大吕、晴天霹雳在林间震荡不休!温青青三女只是觉得脑中霎时一空,接着嗡嗡作响,而那田伯光两耳各自飙出一道血线,却是站立不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口鼻中不断的渗出血迹。

         “呀!”钟灵小姑娘率先回过神来,立刻掩不住小口惊叫出声。

         那淫贼死得憋屈,可是纵横江湖十载显然非是吹嘘,慕容龍陳那一下出其不意,来得又快又急又猛,他便是拔刀也来不及。可就在那短短一瞬,那淫贼却打出一件钢爪模样的武器,生生将慕容龍陳的左肩刺了个对穿,鲜血溅满了钟灵的小脸。

         剧痛刺激之下,慕容龍陳的穴道业已解开。他忍着半身麻木的痛楚,颤颤微微的拍了拍钟灵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提起力气一脚踢在田伯光的胸口,将其心脉震爆,这才安下心来上前几步解开了木婉清的穴道,正待要转向温青青一边时,木婉清却猛的跳起扑入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大、大姐姐,我、我的、脸,被那个大坏人、看、看……哇!哇……”木婉清一面大哭,一面将湿漉漉的小脸在“大姐姐”的怀里蹭来蹭去,娇小的身躯颤抖不已。

         慕容龍陳却不好过,左肩上可怖的伤口尤在流血,巨大钢爪穿透在其中,随着木婉清不安分的动作,伤口牵动,痛得慕容龍陳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几欲晕厥,这样,他还不得不忍住剧痛,对木婉清温言安慰。


         另一边,倒在地上的温青青神色复杂的注视着一切,思绪纷纷扰扰。此刻她才明了自己先前任性肆意的行为是多么可笑——即使穴道被制住,慕容龍陳也并非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他的武功高过自己不知凡几,却被自己轻易制住,毫不反抗。那淫贼来去如风,自己却是连他的身影都看不清,反应亦来不及便被点倒在地,一丝反抗之力也无,但慕容龍陳却在一个照面之间将之吼死。自己与他相识不过一日,却一直对他任性施为,说来那一切……不过是场误会,便怎生无理取闹终究也是自己咎由自取,却全然没有想过江湖险恶。以慕容龍陳的武功,若不是一味忍让,多少个自己也要被打杀了,如果他不是诚诚君子,自己的所作所为下场哪堪想象……想到此处温青青抬起头看向一前一后紧靠着慕容龍陳的两个女孩,和他染满血迹的肩上翻卷的血肉、狰狞的伤口,心下一痛,眼前模糊一片,泪水止不住的奔涌出来。

         温青青尚在自怨自艾,慕容龍陳已拖着两个小女孩走到了她的的身前。看着温青青妆容不整的花脸,慕容龍陳心下恻然,将右手从木婉清的手中抽出,正要为温青青解开穴道,他怀中的木婉清却似想起了什么,止住哭声,在怀中掏出一大把暗器,比着温青青就要洒下去。




第六章                                                                  僧是红尘人 人弗能成佛





         “等、嘶…等等!”慕容龍陳被木婉清突兀的举动吓得亡魂皆冒,异常敏捷地抓住木婉清高高抬起的手厉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当、当然是要杀了他!”小小木婉清泪眼汪汪的看了慕容龍陳一眼,声音还有些哽咽,但语气却出乎寻常的坚决,半分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慕容龍陳一时无言,心下再一次深深认识到自己一直憧憬的江湖的到底多么可怕。这样一个小姑娘,张口竟然就要杀人?看着木婉清明净清澈的眼神,慕容龍陳心下隐然作痛。

         若在他前世,木婉清这般年纪正是天真无虑、情怀似诗的少女时光,可如今大好年光青春韶华却被这“江湖”二字给弄得污浊,心中只充斥着杀人这般想法……

         被骗了啊,江湖中哪有那许多柔情浪漫?江湖便是动辄杀人,再血腥不过的地方。心下难过慕容龍陳又想起自己终也是动手杀了人,一时心中惴惴,万般意味难以言明。

         “不要!为什么不杀?”木婉清尚在挣扎,对慕容龍陳的举动既是不愿又是不解。

         “她、她……她什么也没有做,而且我又不怪她,你为什么要杀她。”慕容龍陳龇牙咧嘴地比划着,不过心下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然而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慕容龍陳的脑子亦是开始眩晕,全身如同坠入深潭幽水之中,懒洋洋的,难以集中精神思考。

         “可、可是他也看到我的脸了,按照师傅的吩咐,如果不杀了,我就得嫁给他了……”

         木婉清的话语炸得其他三人里焦外嫩,连温青青一时也收住了声,表情微微扭曲。

         “不、不能杀!”慕容龍陳死死的抓住木婉清的手,浑浊的脑中有些转不过弯,这才依稀想起,木婉清她还不知道温青青和自己一般是个女子。

         见得众人一时没了声气,木婉清又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扯了扯慕容龍陳的衣角,期期艾艾的反问道:“那、那……大姐姐你也被、被他看过……难不成你愿意和我一起嫁给他么?”

         “…………”慕容龍陳的身体僵直,好一会儿,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盯着面前这个面色娇红的木婉清,眼神越来越诡异,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小妹妹,你不要担心……其实、其实她是个女子,你一个姑娘家又如何嫁给一个女子。”

         说着慕容龍陳放开了木婉清,微微俯下身躯,迅速地解开了温青青的穴道,“青青,你……”

         话语没待落下,又是一个沉沉的身子撞入了慕容龍陳的怀中将他紧紧搂住,“呜、呜,我、我……”

         温青青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时下她躺在一旁,眼看慕容龍陳伤重,心中已经暗暗自责,痛悔难言,投入慕容龍陳怀中时,更是发觉慕容龍陳早已力竭,她扑到他怀中的动作竟然让他一个男子站立不稳,软倒下来。当下满腹的委屈难过再也忍不住,尽数变做眼泪,流水一般涌出眼眶,止也止不住。

         此时温青青正是伤心,哪里还记得掩饰自己的声气,这下的动作声气,终于也让木婉清看清她却是女子无疑。这小姑娘心下还颇有些奇怪,小脑袋愈发迷糊,先前……?

         “灵儿!灵儿!”几人乱作一团,远远的终于有焦急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爹爹!爹爹!我在这里。”已经傻了好久的钟灵终于有些回过神,蹦蹦跳跳的回应着,心中安定下来,扔下几人蹬蹬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木婉清眼神一颤,左右看了看,对着钟灵跑去的方向冷哼一声,举起双手捂着面庞朝向另一边跑去,避过了万劫谷主,想是去寻找她那匹小马驹去了。

         “爹爹!”看到钟万仇的身影,已经憋了好久的钟灵立刻欢呼似的扑到了她父亲的怀中,瑟瑟发抖,小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将先前遗留在心中的恐惧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

         女儿无事,钟万仇心下大大的松了口气,然而看着飞奔而来的钟灵,钟万仇的手却不自觉的抖了几下,虽然终还是稳稳的接住了钟灵,心下却也换过几番念头。

         这万劫谷主昨夜伤重归家,又接着熬了一夜才煎好药汤,猛然间发觉身体虚弱的女儿不在了,担心得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这一会儿看到她平安无事,心下巨石落去,却又不免升起些异样的情绪,钟万仇低头看着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女,一袭白色的衣裙上沾染着丝丝血迹,好不心痛,然而本该要落在钟灵头发上轻轻抚慰的那只手却抬在半空中,怎么也放不下去。

         钟万仇面色变幻不停,不敢看向钟灵,抬头四处张望,只见四周狼藉一片,地上却还倒着一具尸体,面貌扭曲,似曾相似。心下恻然,想到这世道不平,连自己这一向安平的万劫谷外竟然也有歹人…想到这里钟万仇又惨然的笑了笑,咬牙切齿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莫说是谷外,就是自己的谷内……

         “啊!钟、钟谷主!你、你快来看看,他……”

         钟万仇打了个冷颤,听到温青青的叫声,下意识的推开了钟灵一些,有些慌乱的走上前去,来到温青青两人身边。

        
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的表情委屈的女儿一眼,排开脑中纷乱的思绪,低头看向慕容龍陳,只见这个昨日还笑谈款款的翩翩公子此刻面如金纸,已然昏迷过去,左肩被一把亮银色的钢爪刺了个对穿,鲜血染红半身,好不狼狈。虽说已经止住了几处穴道,但肩上伤得太重是以仍有血液缓缓的渗出。

         再看那钢爪,似是银制,然而闪亮的光泽下颜色辉暗,煞是奇怪,说不得还涂有毒药也不可知,而且似勾爪这类武器最易伤到经脉,如今慕容龍陳的左肩被生生刺穿,到底伤势如何还得回去万劫谷先想个法子取出那钢爪再细细查看。

         想着钟万仇又仔细的检查了慕容龍陳的眼睑舌苔和脉搏,皱着眉对温青青摇头直言道:“伤得很重,他体内气脉紊乱,内府空虚,在外,左肩这处伤……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损经脉,尚需我回去好生看看。”

         听闻这话,温青青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晕倒,自责的想道:“若是他伤到经脉,成了废人……我、我……”

         “还愣着干什么?将他带到我万劫谷来!”钟万仇一声低喝惊醒了险些晕过去的温青青,她忙抱起昏过去的慕容龍陳,片刻也不敢耽误的跟上了钟万仇的脚步。



        
温青青屏着呼吸小心万分的将慕容龍陳放到榻上,那钢爪仍插在慕容龍陳的肩上未曾拔出,是以他的身体无法好生躺下,温青青无法,只好将慕容龍陳上半身抬起,自己坐在榻旁,让慕容龍陳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将肩悬在空中。

         兴许是一不小心动作大了点,昏迷着的少年表情微微扯动,低低的哼了一声,看得温青青心中也是莫名一痛,忙伸出手,却又不知放到何处,只能将慕容龍陳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抚平,看着他费力呼吸的模样,温青青眼中止不住的又有些湿润起来。

         “姐姐!”细细的呼声从身后传来。

         温青青惊了一惊,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万分小心的站起身来,在慕容龍陳的头下垫好枕头,这才回头,看到钟灵端着一小盆热水走进房中,俏生生的站到她身前。

         温青青感激万分的对着钟灵笑了笑,上前两步接过小女孩手中的水盆,想起先前的事情,张着嘴想要道歉,喉中却似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对了姐姐还有你们的包裹,是木姐姐要我拿过来的。”说着钟灵又转身跑到门边拾起两个青布包裹拿了进来放到桌子上,然而温青青已经端着水盆呆立在慕容龍陳的身旁,钟灵见她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撅着嘴讪讪的的转身离去了。

         此刻再无一人在侧,温青青却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慕容龍陳伤得很重,身上的伤口需要清洗,可是要脱去一个男子的衣衫……昨夜尚可说是个误会,现下,女孩家的脸面……女孩家的贞洁还要不要了?

         贞洁?想到此处,温青青颇为苦涩的笑了笑,昨夜被慕容龍陳看了个干净,匕首冰凉的温度尚在怀中,除非自欺欺人,忘掉那件事,不然自己又还能嫁得谁来,又有什么贞洁可言……但是…但是……

         温青青心乱如麻,端在手中水盆一不留神没能托稳,差点没打翻在地。咬了咬略显苍白的唇瓣,温青青强自打起精神,神色复杂,细细的端详起那个卧在榻上熟悉却又陌生的慕容龍陳。相逢萍水,他真会是自己托付一生的良人吗?而且、而且……他已经定过亲,一定是个温婉有礼的世家小姐吧……那个嫣?自己又算什么,他、他会接受自己吗?

         罢了罢了,总归不过是自己任性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温青青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放下水盆,重新坐到了慕容龍陳的身侧,伸手解下的慕容龍陳已经破损的衣衫,细细在那可怖的伤口周围擦拭起来。

         好一会儿,将慕容龍陳打理干净,那万劫谷主却还没过来,温青青心下焦急,又不肯离开伤重的慕容龍陳半步,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那夜初遇那钟万仇,慕容龍陳见其伤重给他服过一味药,定然是治伤的,忙打开慕容龍陳的包裹,在她昨夜慌乱下一股脑塞进去的物品中翻捡起来,寻找那个白色小瓶影子。

         “啪嗒……”温青青心慌意乱,手脚不免迟钝些,一不小心,一大堆书册掉出包裹,散在地上,一副展开的卷轴覆盖在最上方,温青青将之拾起,正要合上放入包裹中,徒然愣在当场。

         那卷轴被她翻了过来,几个裸身女子的图案跃然眼前,神情或妩媚或妖娆,动作极尽诱惑之能,只看得温青青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面红耳燥,脑中轰然作响。

         “我、我…我本……他、他……知人…知面,他、他…他竟是这种人物……”温青青气急反笑,只觉得脑中什么依托,什么认命什么委屈自责全都轰然坍塌,再顾不上什么慕容龍陳,什么伤重,什么翩翩有礼,如同被烫到手般,愤然将那卷轴砸到慕容龍陳的脸上,脑中一片混乱地冲出了房间。

         “哈哈、哈哈…我……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般!”温青青边哭边笑,隐隐心动的莫名情愫碎成一片粉尘,想起先前的忧心、难过,被人欺骗的委屈和愤恨统统涌上心头,少女芳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痛苦。片刻间不辨东西一股脑的冲出了万劫谷狂奔了不知多少时候,直到脚下一软,被绊倒在地,这才颓然停下,心如死灰的坐倒在地上,一片木然,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凭什么不过是被看了…就、就…我!凭什么偏生是他们男子能占尽便宜!他、他武功那么高,当时也不推开我…只、只装作……原来、原来!怕是心中早有谋划来欺骗于我,我、我偏不让他如愿!他若还敢寻我,我一定杀了他!”恍惚了许久,温青青终于留着泪水说完了这一段话,想起慕容龍陳之前的作为,难以相信一切都是虚假的作态,但事实又难以否认,心里一时间空空荡荡的,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才抽噎着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

         “啊!”温青青低叫一声,这才发现原来绊倒自己的居然是一具尸体,先前她神思不属,一时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在那尸体上坐了许久,哭了许久。

         那尸体穿着一身夜行的黑衣,还蒙着面巾,温青青只觉得看着眼熟,暗暗想道难不成这是那晚几个被围追的淫贼中的一个?

         显然这人死了有些时候了,双眼瞪得老大,眸中却只剩下惨白的一片,在他的胸口处还有两个凹下的血洞,看起来煞是骇人,温青青心下一动抬手拉下这人的面巾,只看得一张陌生的紫青的面庞。虽然不识,但温青青已然暗暗认定这人或就是一掌打伤她的那个“万劫谷主”。只是不知伤得这么重,又是怎么在那一大群人的追堵下逃掉的?可惜还是死了。

         想到此处,慕容龍陳的温言笑语又浮现在她的脑中。温青青用力摆摆头,恨恨地踢了面前的尸体两脚,将慕容龍陳的形象从脑中赶出。

         她心下气苦,再也不愿想起与那讨厌公子哥有关的任何东西,但她跑出来时一片茫然,连自己的包裹也忘了带上,现下更是不想回去,那许多珠宝只当不要了,可是全身上下没个盘缠怕是连这大理都走不出去。

         可巧瞧见了这个死人,看来不得已只好发发死人财了。

         才拿过那种羞人的卷轴,温青青再也不肯乱摸男人的身体,一阵乱踢,果然踢出了一小包鼓囊囊的钱袋。

           温青青心下大喜,打开一看,却发现那钱袋中倒是没几个钱,只有零散散的几块碎银子垫在口袋上层,下面被一封信和几个蜡丸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     
         “这又是何物?”温青青一阵不快,本以为遇上肥羊,没想到钱袋里却装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反而没几个钱,当下又开始心疼起自己留在万劫谷那包裹里的几件奇珍异宝来。        
         “崇圣寺敬启?”侧头看着信封,温青青不解念叨出声,这崇圣寺是哪里?不待她细想,一道冷冷得让人心寒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了下来。       
         老夫寻了好久,不期就在这此处!嘿,小姑娘。”一道形如鬼魅的青影从她眼角飘了过去。


        
第七章                                     潇潇旧公子  郁郁老段郎


         “是谁?”温青青大惊,急忙回头,将手中的钱袋扔掉,条件反射的伸手朝腰间长剑抓去,冷不防却掏了个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全部家当都遗忘在了那万劫谷中,腰侧哪里还有长剑?莫说长剑,便是自己平日最最喜爱的那一管玉箫也未曾带在身上,一并便宜了万劫谷中的那个小贼,真是可恼!

         没有武器,温青青心下更急,张惶望去,却是依然没什么收获,除了再次掠过眼角的青影,什么也没看到。

        
还好温青青已见过慕容龍陳那飘逸迅捷至极的轻功,现下瞟见青衫隐隐,身周呼呼的风声不断,也不会误会成鬼神妖邪,若是数天前,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子。然而即便如此她心中的紧张感却未曾稍减。

         “是谁!”温青青慌乱的回头喝道,只觉得手中一空,攥在手中的那封信也被夺走,眼前一花,却是连那人的身影也没能捕捉到,当下心中凛然,不肯在此停留,转身就跑,然而不过三五步,便被一道凌空指劲点中后腰,双足僵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短短的一天之内,青青便两次毫无反抗的受制于人,心中的气愤已然难以填平,想起这许多年常常受到委屈每每也似现下这般毫无反抗之力,又想起自己那点不足与道的朦胧小心思和第一次心生倾慕便被隐瞒欺骗的心痛感觉,只觉得这天大地大,似乎全都在和自己做对,真是好生愤懑难过。

         少女忿忿,目光也变得凌厉,一双眼眸瞪的大大的,然而……这又能如何了?江湖便是如此,强者竞食,不需讲任何道理,弱者只能乖乖受制于人,做那身不由己的鱼肉,被肆意切割飨宴。便是心中再委屈,再愤恨,无力反抗又有何用?

         “哼!哼!如此不智,当真毁家败国!”令人心寒的声音再一次从温青青的头顶传来,这话虽然显得言词忿忿,但语气中却不见一丝情感,便如从冰寒的深渊中传出的回声。温青青抬头见得分明,从她头上缓缓飘下的那人说话连嘴也不动分毫,不知是如何发出的声音,半点不似活人声气,让人听闻便心中难受,如临酷九寒冬,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凉飕飕的。

         一个面貌僵硬犹如僵尸的老者落在了温青青的面前,手中还拿着温青青扔掉的钱袋和早先的那封信,那人也不理会被定住的少女,自顾缓缓地拆开信封,眼珠鼓动、轮来轮去,一行一行的看起信来。而温青青也终于看清这次定住自己的青袍怪人的面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看还好,那青袍客,面色漆黑僵硬,便如脸上曾有许多裂痕又被生生磨平,煞是骇人!万幸花白的长须垂到胸前,将脸遮住了部分,让人好受了些,不过恶形恶相仍是比他的古怪声气更为吓人。那整张脸好似恶鬼不堪久看,唯有一对眼睛大大睁开,却也布满血丝,时不时转动两下,不仅没能添上一两分生气,反倒让他看上去更似一具直立的僵尸。再说他身形似乎比常人还高了些,可怕的是那人双腿似乎已残疾,无力的吊在腰下,乍看去,整个人却是浮在半空中,难怪比常人还高了些许!再细看,才能发现那人并不是浮在半空,而是杵着细小的镔铁丈,凭此立在半空中,不过这草丛茂盛,他衣袍又宽大,那铁杖却显得细小,一时不注意却是不易看清,难免会被吓到。但是看清面前确实是人类非是妖鬼,却完全不能让温青青心下稍安,这世道,一个人能做的恶事未必就比妖鬼轻了,况且这人形象比妖鬼还可怕,实在不能不让人心惧。

         “不知所谓!真是不知所谓!匹夫无志,欲要让我段家就此族灭么?”那青袍怪人说着似乎气愤难当,手中微微一用力,那信封被搓成飞灰,唯有那信纸他在手中拿了好些时刻看了又看,这收了起来。

         这下那怪人看完信纸自然又抬起头看向一早被他点住的温青青。

         温青青自然不会单纯到去问这老者要做什么,不过对上这等面目却是不由得心底隐隐发寒,什么话也说不出。自温青青初出家门来,一路各色强人恶匪也见识过不少,但哪有见过这般不似活人的存在?江湖有传闻什么漠北双雄的,以吃人为乐,她本不相信,但看到面前的这老者却担心起来,这人、这人形如恶鬼,目光似刀,怕不就有吃人的爱好?

         打量片刻,那青袍客也不说话,纵身上前提起温青青的衣衫,一路狂奔开来,温青青动弹不得,此刻又被人如同拎小鸡一般倒提在半空中,好不难受,云里雾里的被狂风打得一阵头晕目眩,腹中翻腾不已,几欲呕吐。

         待到那人停下时,温青青压下腹中强烈的不适,大大的松了口气,抬头一看,顿时气得险些晕了过去,被那怪人抓着这一阵狂奔居然又回到了那万劫谷,此时两人便立在那万劫谷的入口处,少女心中一时说不清是该喜是该忧。

         “哼!”听得只怪人冷哼,温青青亦是随着声音偏头望去,只见一侧的石壁上深深浅浅的刻着八个血红色大字“姓段者入,万劫不复”。

         那凿痕尚新,些许石屑仍留在地面上,显然是那万劫谷主新刻上的,不过却不妙触了这青袍客的霉头,温青青还记得这人先前有“他段家”这样的言语,看来却是姓段,大理段氏执掌国体,势力庞大,也不知和这青袍客是何关系?那万劫不复的段又是哪一个?也不知那万劫谷主发了什么疯突然要刻上这么一段话?难不成是刻意给这人看的?想到此处温青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加不敢言语。这青袍怪人武功高明,如果那万劫谷主蓄意要触怒这人,只怕完全不能抵挡,自己的下场却是堪忧。

        
想着,被那青袍怪人拎着又是一阵飞纵。

         “钟万仇!老朋友到了,你还不出来!”冰冷的声音在谷中好一阵回荡,而这怪人对此地却是熟悉,径直窜入了万劫谷接人待客的大厅之中稳稳坐下,温青青也被他扔在一个座椅上,随着他一块在厅中等待起来。

         那万劫谷主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如何,让这怪人等了好半晌,这才姗姗来迟,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混着血腥的淡淡草药味。

         温青青心下一黯,不自觉的想道,那慕容龍陳的伤势可有好了些?立刻又是心中一紧,避过不想。

         那万劫谷主甫一进门便来看到温青青和这恶人坐在一起,先是愣了一愣,这才皱着眉拱手向青袍客作了作揖说道:“延庆兄,多年不见,你尚是这般大火气,不过为何要制住我这客人的穴道?”

         “唔?”那被称作延庆的青袍人斜眼向温青青眦去,冷言道:“客人?哦,这大概是个误会,不过你钟万仇什么时候敢接待女客人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不怕你那俏夜叉再次大发雷霆?”

         听到此处,那钟万仇表情变得讪讪,显然是在外人面前被揭了老底颇不好意思。

         温青青哑然,本以为这是来找麻烦的人物,但看这两人的对话,似乎却是熟识?不过那人只言是误会,手上却仍不见动作,说是朋友又不太像。青袍怪人再也没看温青青一眼,留她在一旁和钟万仇大眼瞪小眼,转而又冷哼一声质问起谷外那看着碍眼的八个大字来:“钟万仇!姓段者入,万劫不复?我前几日让人传信与你,你便刻好这些字在谷口,却是何意?”

         说着也不看钟万仇的脸色,镔铁杖嘣嘣的敲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段兄误会!段兄误会了!”钟万仇与段延庆熟识,深知此人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连忙肃容解释道,“此段非彼段!我这字只是针对那大理镇南王段正淳小儿,当然和段兄你无关。”

         段延庆眼珠转了几转,意味深长的看了钟万仇一眼,心底相信了他的解释。

         “哼!你既是这般说了,我也不怪你,只是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我这段和他那段都是一般,不过……嘿嘿!”段延庆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一个钱袋,扔到钟万仇的手上。

         此是何物?”钟万仇问道,段延庆却不回答,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细看,钟万仇皱着皱眉,不情不愿的展开了信纸,本来就难看的马脸更是抽成一条,一张薄薄的信纸,举在手中,双手竟然微微颤抖,有些拿捏不稳。

         “你……”钟万仇抬头惊疑不定的看了段延庆一眼,一时冷汗淋漓,又看了坐在一侧的温青青一眼,什么言语都强行噎在口中,继续看了下去。

         段延庆眼睛微微眯起,镔铁杖轻轻的点在地上,耐心的等着钟万仇看完。

         而钟万仇过了许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合上了信纸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段延庆的手上。继而又查看起手中的钱袋来,那几块碎银子自然被他无视,小心的捻起那几枚蜡丸在掌心中摩擦观察起来。

         “这些是什么?”见钟万仇一直不言不语,段延庆有些不耐地问道。

         “所有内容便在那信纸中了,这些蜡丸中包裹的是一种毒药,寻常人不知所以,定会捏开看看,便要着道。”钟万仇摇了摇头,将那些蜡丸放入钱袋中再次递给了段延庆。

         “我观……”

         “延庆兄!”钟万仇起先见那段延庆不给温青青解开穴道,心下已经暗呼不妙,现在又见他张口就要谈起信纸的内容,毫不避讳,哪里还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

         “唔!”段延庆面目早已僵死,什么表情也做不出,不过便只是一个微微眯眼的动作,已能让人感觉到腾腾的杀气,显然对钟万仇的擅自打断他的行为有些不满。

         “唉!延庆兄是上德帝之子,那段正明、高智升一干小人窃据大位多年,你我是朋友,我知你心思久矣,今天正巧有个大大的助力好介绍与你。”钟万仇自知如何应付段延庆,不过当面说出这一番话却久久不见回应,仍不免心中惴惴。

         温青青却在一旁听得心惊,段延庆何许人也,她当然不会知道,不过青青大小姐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虽然大理国地处偏垂,十几年前那杨义贞叛乱,以下逆上,弑上德帝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眼前这人竟然是当时的大理国太子?

         何种助力?”沉默良久,段延庆终还是不出钟万仇所料,瓮声瓮气的询问起来。

         钟万仇大大的松了口气,忙接上话头:“便是那大宋河南郡王府上的慕容公子!”

         “哦,近些日子,南慕容北乔峰的声名正盛,被江湖上不少人誉为年轻一代最为出色的高手,可是那个南慕容么?”段延庆问道。

         “不是、不是!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南慕容是他的长兄,这位小姐,便是这位慕容公子的未过门的妻子。”钟万仇沉声说道。

         “哦?这倒是值得一见!”段延庆依然纹丝不动,可下一刻便解开了温青青的穴道,行为上已然显示出极大的不同。

         这古怪的行为却瞧得温青青一头雾水,何以长子反而不待见些,听闻是二公子,却是值得一见呢?又想起钟万仇说自己是慕容龍陳的未婚妻子,只觉得心下恼怒至极,她自不想再和那人牵扯上一丝关系,谁知现在却要靠他的声名来救得自己脱险,但钟万仇此举却是为了救她,而那段延庆尚且在侧,纵是她此刻心下万般不愿,却不好出言否认。

         “那慕容公子出门遇到了歹人,如今正受了伤,有一处贯穿筋骨的伤势我却是束手无策,还好有延庆兄你在,现在正需要你这般内力和武学修为俱都精深的人才帮得上大忙!”钟万仇对着那段延庆笑了笑,又转身故作恭敬的对着温青青行了一礼赔礼道:“忝为此地主人,招待不周,不过段兄非是坏人,王姑娘请稍作休息,也可在我这万劫谷中四处走走,毋须担心,我们这便去给慕容公子治疗伤势。”

         说完引着段延庆就朝向另一侧走开。

         温青青却恨恨的跺了跺脚,谁想得到才跑出去没有片刻又意外的回到了此地。又想起先前钟万仇对段延庆解释的那番话语,那万劫谷主言语含混,但温青青哪里听不清楚他喊的是个王姑娘而非自己的温姓,自己和这万劫谷主没什么交集,现下他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王姑娘,不问可知,一定就是那小贼未婚妻子的姓氏了。

         想到此处,温青青更觉委屈,只看这大厅中哪处都不顺眼,愤然走了出去,在这万劫谷中毫无目的的游荡了起来。


         “唔、唔……”

         万劫谷虽说不大,风景却是不错,这一会儿温青青心情已好了许多,正恍然间路过一片花丛,却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她诧异之下四处忘了忘,也没见得什么异状,正要抬步,那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温青青心下大奇,这两次都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声响,自然不会是自己疑神疑鬼,反正闲来无事,心下也不愿再多想那许多烦恼,干脆细心的在这一圈搜寻起来。

         “唔、唔……”

         那声音却是明显,听起来如同少女的细细呜咽,待温青青轻手轻脚的拨开一团花丛,终于看到发出声响的罪魁祸首。

         小姑娘钟灵满面酡红,目光迷离捧着一副卷轴静静的坐在那片花丛中,蜷成一团全身微微颤抖,却还未发现已经咫尺的温青青。

         这、那……那莫非是?”见得此情此景温青青也是面色发红,有些反应过来心下唾道“好个没羞没躁的小姑娘。

         想着温青青就要伸手夺下那卷轴,好好教训面前这小姑娘一番,却在此时一位妇人压抑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入花丛中。

         “啊!你…你……你怎生还在此处!”




第八章                                                    天下能反复  万象始更新



         “那信,你是从何处得来?”钟万仇沉吟片刻转头问道。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心思各不相同,心下却都还记惦着这么一块大事。
         段延庆口不能言,闻听此言却依然止不住冷笑:“嘿嘿,你不知我这几年已经加入了西夏一品堂,还当我孤身一人,才会怀疑这信的真假。金国近两年秣马厉兵,野心昭然若揭,而朱明内部祸乱四起,实是千疮百孔,那高迎祥、张献忠造反要代明自立,又有那韩林儿,陈友谅之流要拥明抗金,乱作一团,朱明一面要对抗金国的攻势,一面要镇压内部的叛乱,另一面还要防备西夏、吐蕃等趁火打劫,便是同样汉人执掌的宋朝也不足依靠,不敢对辽国掉以轻心,本身实是已经到了倾亡的边缘,眼看此次金兵南下便无力抵挡,覆灭不过旦夕。天下震荡,到处都有人盯着呢!大理国小民弱,那群老秃驴竟然也妄想参与其中,哼!自以为秘密,实已陷入死地而不自知。这般下去,我大理距亡国已不远矣!”他面容早已僵死,但在说出这些话之时,脸色竟反复变了好几次,显然心下震怒非常。
         段延庆言辞凿凿,钟万仇并不惊讶,却仍自摇头说道:“这般重要的事情如何会轻易录于书信?况且那信中言辞含混,意义也不甚明了,定然还有你我不知道的暗语。如你所言,这等大事两边来往必然不止这一封书信,你截下一封给我看又能有什么用?你想做什么自去做便是了,我帮不上忙!”
         “我在金陵偶遇一黄口小儿名做顾继坤的,现今不过十一二岁也会教训他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我俱是大理国民,这事不知也罢,现已知道,你钟万仇如何敢坐视?”段延庆怒发冲冠,右手不住的点着镔铁杖,整个身子也跟着颤抖不停。
         两人沉默相对半晌,见钟万仇依然不答话,段延庆收起怒意,反而颇为自得的笑了起来:“这种事情牵扯过大,不知有多少势力暗中窥视,江湖上那些小手段有什么用?你这话说得很好,老夫想做什么自去做了就是!所以现在我才会寻到你这里,让你助我谋划!你推辞不得!”
         “段兄这是何意?你已经忘记了我当初救你一命的恩情吗?”钟万仇脚步一顿,面色阴沉的反问道,他避居万劫谷,本就有避过这世间沉浮浑浊的巨大漩涡之意,哪里想得到段延庆今次却打定主意要在天下间最麻烦的事上拖自己下水——
         朝代倾覆,天下正统的争夺……这种天下英才相互倾轧,谋划天下的阵势,他钟万仇算个什么东西?一旦涉入,焉能留得命在?况且还是去跟随一个毫无本钱的破落小国的前太子不自量力的搅动天下?
         看到钟万仇一副欲要拼命的脸色,段延庆却丝毫不在意,继续冷笑道:“你我相互知根知底,这事也没你想象的复杂,我只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对你也并非没有好处。大理段氏积弱已久,几个无能者窃据大位,如今行将踏错,对整个大理国人都没甚好处。况且那段正淳……”
         “住口!”钟万仇大叫一声打断了段延庆的话,双目圆瞪,全身颤颤巍巍举着手说不出话来。
         段延庆本来没有刺激钟万仇的想法,他只知道钟万仇因妻子甘宝宝的旧事心下对那大理镇南王颇有芥蒂。此时言及段正淳,不过是打着以之为借口徐徐说服这颇有智计的万劫谷主的主意,哪里想得到段正淳三个字刚一出口,就被钟万仇一句话顶了回来,再看钟万仇,脸色铁青,行止失据,震怒异常,目中恨恨,面上抑郁得似乎要滴出墨色来,这才一下想起先前谷口看到的“姓段者入,万劫不复”八个大字,知晓近些日定然有什么变故发生,也不再言语,跟着钟万仇一路朝着那慕容世家的公子所在方向行去。
         万劫谷并不大,两人又说了那一阵话,现在没了言语,步子也暗自加快,不过片刻便走到了慕容龍陳所在的房中。
         “慕容公子伤势严重,只在左肩这处。这钢爪深入肌腱,让我无法着手施为。要想避过伤及他的经脉将钢爪取出,唯有段兄你这般内力深厚,又精研指法,眼疾手快的人方能做得。”
         段延庆闻言细细瞧去,那慕容公子面色苍白,被钟万仇架在半空中,左肩被一只钢爪刺穿,果然伤得很重,不由得暗自大喜。这伤势说重也重,不过有自己和钟万仇两人在此,麻烦是麻烦了些却不致命,他自付完成钟万仇的嘱托绝不在话下,心下更是欢喜。
         这江南慕容可是大宋一等一的世家,世代功勋卓著,深蒙圣恩,这些年替大宋天子打理天家工商之事,江南三道尽在执掌之中,可谓富甲天下,在天子眼中真是一等一的贴心,而大宋慕容本是武勋世家,和朝中军中皆是大大的亲近。上能直达天听,下能交游百官。对段延庆来说,今次若能卖好于慕容世家,可真是求之不得的一件美事。况且他现下的谋划还需在宋朝寻找助力,看来待这慕容公子醒来,那事还得好生再计议一番。
         想到此处段延庆看向慕容龍陳的目光更为火热了。
         自从杨义贞叛乱以来,他段延庆便流离失所,如同孤魂野鬼,这些年来艰难搏命,除了终于练就一身高明的武功,其余方面一事无成。不得已只好加入了西夏一品堂以为助力,可也是供人驱使,与己好处有限,十几年了,他段延庆只收服了一个叶二娘作为手下,这点势力如何能妄图谋划一国?实际上说来,和那孤家寡人有何区别?现下,大理当政的那群蠢货自有谋划,对天下间的汉人却是大大的不妙,正是自己苦候多年的大好时机。
         此次救助这慕容公子却是在大宋朝找到了门路,如果自己能顺利的从大宋朝借来助力,何愁不能取回自己的大理王位?段延庆越想越是高兴,连忙按照钟万仇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使力帮起忙来。
         至于救助区区一个世家公子如何能使得慕容世家倾力相报,段延庆也有自己的想法。江湖上向来只听闻得慕容世家大公子慕容复,却未曾听说还有个二公子。那慕容复以弱冠之年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声威,声名日盛。不过可惜就可惜在这江湖二字了。他一个世家公子声名在这江湖上传开了可有何好处?世家皆议新城王家子八岁能诗,华亭夏家子九岁成文写出《代乳集》,可有人提及河南郡王府上出了个慕容大公子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好大名声?听闻那慕容世家上代家主慕容博早死,这慕容复若是有爵位在身又如怎会沉浮于草莽?想来,日后继承慕容家的便是这个以前不曾听闻过的二公子了。
         段延庆心下火热,手中的动作也愈发的快捷干脆,十指拨动,如同搅动春水,那钢爪不住颤动,竟然好似活了过来,如同鱼苗,轻轻一窜,从慕容龍陳的肩上跳到了段延庆的手中。
         扑哧!”一小股血液彪射而出。那段延庆终竟全功,收起钢爪,飞快的在慕容龍陳肩上的穴道点了两下,止住汩汩而出的血流,立时抽身而退。
         钟万仇早准备好药物立在一旁,此时钢爪被段延庆拔出,立刻便贴身上前,双手一点不满,半炷香的时间也无,便处理好慕容龍陳身上这最后一处伤势。
         最后又细细检查了一次慕容龍陳的状况,钟万仇长吁一口气,将这更显虚弱的世家公子小心的放倒在床上躺下。
         回头在一旁的香炉上添了些许香料,钟万仇转身对着段延庆微微颔首致谢,两人一并走出了慕容龍陳所在的小房间。
         “此次多谢段兄助力,慕容公子已无大碍,待他醒来我便会将你介绍于他。”钟万仇擦了擦头上的汗渍鞠躬道。
         不过下一刻钟万仇见段延庆满意的捋了捋长须,又要说些什么,立刻转身就要离去。
         段延庆又怎会让他如愿,伸手拉住钟万仇,语气僵硬的劝说道:“钟万仇!不过是请你谋划一番,你如何抗拒至此?我段延庆并非不知好歹的愚人,我已经相请过一位能人来此共商大计,你尽可等等再做决定,不必早早的就避开我。”
         钟万仇并不答话,转身就走,只当段延庆皇帝梦做疯了,不欲再与他过多纠缠。
         段延庆也不再阻拦,任由钟万仇离开。自理立在原地暗暗思索,可惜不知最近那段正淳又如何与钟万仇冲突,不然也可好生利用一番。
         在段延庆看来,这钟万仇,武艺平平,其他才学纵有出奇也当不得高绝二字,然而其人交游遍及天下,这许多年积累的人脉实在不小,自己偶然来这万劫谷一次就能遇上慕容世家的公子,已可见一般,又如何能不让他整日想着将这万劫谷主收归手下作为助力?
         无奈的摇摇头,段延庆又担心起先前吩咐叶二娘去联系那南海恶神、云中鹤一干江湖恶人的事情,他有这些要事谋划,西夏一品堂吩咐的事情只好交给唯一的手下,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这些事情是做得来还是做不来?想到此处段延庆又是一阵怅然,手下没甚么能人,实在是让他烦恼至极,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些谋划可有能实现的机会?

         那钟万仇心中郁郁,连脚步都有些提不起力气,这些天的事一件更比一件不顺,让他好生不痛快,如今段延庆这恶客临门,又是一桩麻烦,自己想当皇帝想疯了不说,竟然一点不顾念旧情想要将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拖下漩涡,还有那一阵大义凛然的说教……哼!家国、家国!他钟万仇连家都顾不好,又哪有心思去考虑那些虚无缥缈的国家争战之事?

         暗自忿忿,钟万仇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想起昨夜的事情来,当下心如绞痛,反复的念叨起那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狗贼的名字来,段正淳、段正淳、段正淳!那可恶的段正淳!只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钟万仇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牙齿咬得咯吱做响。
         昨夜回来倒是和那秦红棉大吵了一顿,那疯女人怒火乱洒一通径直跑出谷外,追段正淳那狗贼去了,居然连女儿也不要,可怜那木婉清还在谷外等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早将吩咐她来此地候着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只是自己当时明明气愤难当,可一看家中娇妻的模样,半分也不敢提及有关段正淳的话语,哪怕明知那人才离开也不过须臾。
         对了!钟万仇怔了怔,又想起自家女儿钟灵。小家伙前些日子不慎被那闪电貂咬了一口,身子变得极虚,也不知这会儿按时吃药没有,想着钟万仇就要回头去找那个这会儿又跑得不见踪影的调皮女儿。
         “啊!你…你……你怎生还在此处!”
         钟万仇打了个寒颤,定住了脚步,那声音细小,但分明是他妻子甘宝宝的声音。

         宝宝……”

         “闭嘴!谁允许你这般叫我!”甘宝宝跺了跺脚,转身朝着花坛退去,一个倜傥风流的男子正紧紧的坠在她身后,不是那段正淳又是谁来?

         “你追着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师姐她昨夜出谷去寻你了吗?”甘宝宝低着头羞恼万分的说道,只是那言语中的恨意却要比羞意、恼意更甚三分,任谁听了都要不自然的背心发寒。
         段正淳的表情却未曾稍变,见甘宝宝的退路被花坛挡住,脸上做出忧伤的神色,身体进一步朝着甘宝宝贴了过去,“宝宝、这几年确实是我不好,可是那不是不知道你在这万劫谷中吗?我昨日一听闻你的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可是你为何这般对我不假辞色?难道你忘了……”
         “滚开!”甘宝宝挥手打了段正淳一耳光恨声道,“你莫要以为我和师姐一般好骗!如今我已嫁作人妇,便是此地主人钟万仇!你昨夜假冒我的夫君趁机轻薄我之事,尚未与你计较!镇南王请自重。”
         “宝宝……”段正淳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一时间难以置信的伸手捂着脸颊,双目湛湛如同要流泪,盯着甘宝宝凄然的叫着,“我的亲亲宝宝……”。
         “住口!不许这般叫我!”甘宝宝气急,抬手又欲要在段正淳的脸上打一耳光,那段正淳却不躲闪放下手,将被打过的那边脸颊又伸了过来,只见白玉一般俊逸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辨。
         “宝宝!”段正淳再一次委屈地叫道,目光闪闪,泫然欲泣,脸贴得愈发上前,五个指印变得乌青,只看得甘宝宝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万劫谷主可在!故人欧阳锋到访!”张扬狂放的生气在万劫谷中回响起,也将甘宝宝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伸手去推段正淳。
         “你、你快离开这里!我、我早嫁他人了,镇南王你自重!”
         这一连串对话可是听得钟万仇心花怒放,这厮如今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夫人不是和段正淳旧情未断,而是这姓段的狗贼来纠缠自家的夫人,暗骂自己果然狼心狗肺,居然怀疑自家夫人,当下也不管谷中又多了一位客人,兴高采烈的就要跳出来给自家夫人解围,哪知刚迈出第一步,就听得嘤咛一声,自家夫人竟然被那姓段的狗贼抱到了怀中,重重的吻了下去。
         此情此景只看得钟万仇目眦尽裂,双手张开就要扑向前去,将那狗贼打死,一句细软的呼声却不快不慢的传到耳中将他重重击倒在地。
         “啊,段、段郎……”



第九章                       花中忽见谁家子  满园馥郁百合香


        
         繁花如簇如锦,万劫谷中正是一片大好风光,蝶飞蜂舞万紫千红的掩映之下,却有一个妙龄少女正蜷成一团坐卧繁花之中,捧着一张图帛,青葱般的小手略略颤抖,满心的紧张不安。少女的双颊有似云霞,小嘴微微张合,露出两颗俏皮可爱的尖细的虎牙,白净的脸庞上满是细细密密的诱人汗珠,熠熠生辉,那双童稚纯净的双眼中更是朦胧的笼罩着一层粉红幻梦般的迷人眼波,不经意的散发出无穷魅力。

         “啊!你…你……你怎生还在此处!”

         “啊!”朦胧中,自家母亲大人的声音突然间传入了耳中,少女全身猛的颤了一下,霎时从羞人的幻梦中惊醒过来,伸出一只手按在慌乱起伏的胸口上,大口的喘着气。惊慌似也的抬起头张望,立刻一位美丽的大姐姐似笑非笑注视着自己的奇异神情落入眼中,少女当下更是大羞,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可爱诱人的红云霞气更是层层浮起在她白嫩的脸庞上,原本荔枝般白净的小脸此刻仿若要滴出血来。

         这个娇羞欲哭的可爱少女自然就是钟灵了。

         要说那卷轴如何又会在钟灵手上,她又是如何变成这般状态的?这却要从之前温青青发怔的时候说起了,那时小姑娘钟灵颇有些郁闷从慕容龍陳的房间走了出来,却也并不走远,而是在一旁来回转悠着不肯离去。要知道她自小生活在这万劫谷中,虽不算与世隔绝但接触的人也少得可怜。她这般年幼的一个小女孩又是单纯无知白纸一般的颜色,无论是甘宝宝还是钟万仇,平日是决计不敢让她一人出门的。小姑娘到也听话,从来不会一个人离开万劫谷太远,这许多年也只被父亲带着到临近的大理城短短的逛过几次,天然的对外界有着几分好奇,可以想见,孩童天性便好玩耍,怎会不觉得寂寞?

         如今她已是豆蔻年华,也只是认识木婉清等寥寥几人,除去父母,偌大的万劫谷中平日找个人说话也不甚容易。今日倒好,有了这么两个漂亮的人儿来到万劫谷中作客,少女心下也欢喜的厉害,然而世事变化却让人措手不及,万劫谷外居然也出现了坏人,小姑娘更是见识到了人生中从未接触过的血腥一幕,呆呆傻傻的愣了好些时候,甚至没能和新认识的两人多说上几句话,再转念一想,自己似乎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当下真是好生失望,更不愿意就这么走了。

         小姑娘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偷偷的溜到厢房的一侧踮起小脚正想要偷偷拉开窗户,忽然却看到那个她尚不认识的大姐姐撞开了房门绷着脸一语不发的跑出了万劫谷,她连叫了好多次,可是那大姐姐只顾着流泪,一声也不应,恐怕连自己的叫喊声都没有注意到。

         钟灵年幼体弱,如何追得上失神下发足狂奔的温青青?她还不能明了一个女子如何会哭得这般伤心,再加上记忆起还有一个受伤颇重的大哥哥现下躺正自己家中不知情况如何,担心好奇之下,终于还是将父亲的吩咐扔到了脑后,偷偷的跑进了慕容龍陳的房中收拾了一番,理所当然的,小姑娘注意到了这幅卷轴。

         小姑娘单纯的成长了许多年头,还是头一遭见识到这般奇怪羞人的图画,本来以女孩子家的羞涩,她心下隐隐的觉察出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是有些说不上为何,少女幼小的心中就像生出了一只小小的闪电貂轻轻挠动一般,痒痒的难以忍受,待她拿起那卷轴后便怎么也放不下手了。

         当她展开卷轴,对上那图画中美丽大姐姐一双似乎轻声低语的眼眸时,脑中更是空白一片,深深的埋着头,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这处花丛中将自己藏了起来。

         说来这些图画正是慕容龍陳在无量玉洞中寻到的那北冥神功、凌波微步的卷轴,这本就是一部无上的武学秘籍,可非是什么春宫图画,纵然那李秋水绝代万千,画功也是天下少有的传神妙笔,将自己的万般风情都留存纸上,栩栩如生,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内心的冲击大是大了些,可也不至于失魂落魄,究其原因还在慕容龍陳那身衣物上。

         当夜慕容龍陳曾两次遭道,先后被两个“淫贼”洒了一身粉末,那自然是淫贼们偷香窃玉必备的烈性春/药,慕容龍陳避过了大部分,自身又是内力深厚,定性高强,可是衣衫上却是沾满了粉末未曾处理,那温青青如今尚是羞怯疑惑那一夜自己的举止失措,便是知道慕容龍陳是个女子,可她也非是不矜持的风尘的女子,不该孟浪到将人拉进浴桶调戏的地步,只是当时头脑一热便什么都忘了,这可不就是原因么?她早先亦是吸入了许多的粉色的粉末,只是一开始便受了重伤,尚来不及心猿意马,而后伏在慕容龍陳的怀中又吸入了许多,最后那般旖旎的发展也在情理之中了。

         而钟灵小姑娘更是不明就里,看到房间内乱做一团,自然下手收拾了一番,问着慕容龍陳散在地上的那套衣物上有些奇怪的味道,好奇之下就吸了两口……

         她一个无知少女,虽则吸得不多,但又看到那般奇怪的图画,哪里还抵抗得住?小脑袋立刻便晕乎乎的了,最终就是这般情况了。

         想想,一个偷偷做坏事的小孩,正自心虚,却听到自家母亲的声音就在身侧,眼前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初时还以为被母亲抓了现行。被这么一吓,那钟灵当真是又羞又急,一面缩着小脑袋一面又偷偷仰起身体往上看去,一只眼紧紧闭着,另一只眼却偷偷睁开,小嘴张张合合,求饶似的低叫出声:

“妈、妈妈……啊!”

         额头被重重的敲了一下,钟灵委屈的抱起头,不过总算也发现眼前这人并不是自家严厉的母亲大人,不过这种境况她仍是不知如何应对,一时间还是傻傻的,又羞又气,白白的雾气瞬间就在眼角蓄积起来。

         看着钟灵的样子温青青心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小女孩居然这般不知羞总归是不对了,学着自家母亲当初教训自己的样子面色一肃,伸出右手,寒着声气对钟灵命令道:“拿来!”

         温青青这一下还真有些吓到小钟灵,她母亲最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严厉过,不过温青青这一下却是弄巧反拙。钟灵只当自己这一次真的做错了事,况且偷拿客人的东西本就说不上对,难以想象自家母亲会怎样教训自己,当下更加不敢让似乎越走越近的母亲发现自己在此。脑中一热抓住了温青青伸出的手将她也拉倒在花丛中和自己坐在了一起。

         “你!”温青青却没有料到自己做出这般威严的样子钟灵居然还敢动手反抗,一个措不及防的摔了下来,心中邪火直冒,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不断的受制于人,眼下居然连个小女孩也欺负自己,当真气得不行,低头狠狠的朝着钟灵瞪去,眼看就要发火。却没想到这一低头,却看到钟灵手忙脚乱的比着噤声的手势,双颊酡红掩藏不住愧色,泪汪汪的大眼睛中似乎无声的道着歉,真是说不出的可怜。那副紧张的快哭出来却又坚持仰着头定定地撑开双眼盯着温青青不住乞求的模样完全的落入她的眼中。

         温青青本就是个心软的人,眼看着钟灵这一幅好似受伤的小动物般的可怜模样,又想起自己小时候背着母亲和温正打架后遮遮掩掩的时候,立刻心下便软了,思咐道:“来的这位夫人大概是这个小姑娘的母亲,那么确实也不好叫她看见小姑娘现在的样子,也罢就当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不过任钟灵的小模样是多么的可怜兮兮,温青青又哪里会让那卷轴继续留在这么一个童稚少女的手中害了她?想着温青青再一次伸出手,用上几分力气飞快的向那卷轴抓去。

         难以料到那意外却再一次发生。钟灵此刻又是紧张又是迷糊,那卷轴被她紧紧拽在手中,只恨不能藏起来,好不让人发现。温青青这一下动作实在突然,本就存了趁她不注意将卷轴夺过来的意思,免得小姑娘不肯,是以不发一言就出手去拿,没想到这一用力卷轴是抓过来了,那钟灵也一并拉到了她的怀中,小姑娘先前意乱情迷,此刻又惊又怕,羞意大发,蓦然伏到温青青的怀中,只当找到了依靠立刻环出双手紧紧的将温青青抱住,小小的脑袋也深深的埋在温青青的胸前蹭来蹭去再不肯向外看上一眼,生怕一睁眼,自家母亲大人就站到了身前。

         钟灵这一抱,温青青却是全身上下难受得紧,这样一个香香软软娇小玲珑的身躯毫无阻隔的埋首在她怀中,和她的身子贴得一丝缝隙也无,对一个温青青这样一个大姑娘来说尚是头一遭,只觉得全身一僵,羞意不可遏止的上涌,心下不断的唾道:“这个不知羞的小姑娘、怎能、怎能这般……

         温青青这一面恼怒,心下去还有些抹不去的阴影,只因为这钟灵浑身香汗淋漓,隐隐的勾起她另一份更为羞于触碰的回忆,她两人坐倒在这花丛中,四处除了头顶窄窄的蓝色天空就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朵的颜色,更让她心下一阵又一阵的抗拒,慕容龍陳的面容反复在脑中浮现,隐隐觉得现下抱住自己的非是钟灵而是那个可恶的小贼一般。


         “闭嘴!谁允许你这般叫我!”甘宝宝的声音再一次骤然响起,距离似乎也近了好多,温青青两人俱都吓了一大跳,微微的回过神来,顿时齐齐噤声,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生害怕被人发现。

         钟灵是害怕被自家母亲抓了现行,温青青却是觉得自己实在来的不是地方,她分明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紧随着那妇人的声音一并接近了。慕容龍陳给她讲过这万劫谷寻常不见得人来,谷中更是少见男子,现下这人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况且这声音似乎也有那么一分熟悉,更加加深了她心中不妙的预感。

         “宝宝!”那男人亲热的声音毫无掩藏的传了过来,温青青却是脸色一变,忙伸出双手紧紧的捂住了钟灵的耳朵,那、那妇人分明是钟灵的母亲,万劫谷主的妻子,这个男人……?

         钟灵正在温青青怀中瑟瑟发抖,先前的画卷上那位大姐姐奇特的动作和美丽的笑容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周围的声音都听不甚真切,自然也不会知道正有人在咫尺之侧纠缠自己的母亲,被温青青捂住双耳也当不反抗,眼睛也不睁开,反而拱了拱身子更舒服的躺在温青青的怀中,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仿佛做上一个梦一切便不用再烦恼的样子。

         嘿,这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段正淳偷偷摸摸的溜进万劫谷中调戏老情人,自以为隐秘,哪里知道咫尺之处便有数人在侧,其中两人对他的杀意更是不断的蓄积。

         那钟万仇自不用说,一个调戏纠缠自家妻子的人,如何不欲杀之而后快。

         而温青青么,她自小便没了爹,母亲因此每天眉头郁结,身体也不好,时常生病。只有偶尔讲一讲她父亲的好话,说他是个英雄,但对于他父亲是谁,有做过什么却是只字不提。这般遮遮掩掩让温青青小时候不知道伤心了多少次,每次被欺负时都期盼自家大英雄爹爹能来救救自己和母亲,却从未得到回应,最终明白了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的道理,实际上她潜意识中早就当她爹爹抛弃她们母女了,所以才会对那些淫贼之流深恶痛绝,更甚那些受害的女子。现在咫尺之侧的这人分明就是个勾引有夫之妇的淫贼,居然恬不知耻胆大包天的跑到万劫谷中,要坏人家庭,何其可恶!

         那万劫谷主说来还救了自己一次,温青青又怎甘坐视他的夫人被人调戏,如果不是钟灵还在她的怀中,温青青不愿让小女孩见识到这一幕,再加上那钟夫人还没有受到那人胁迫,一直对其怒斥毫不客气,她早就忍不住要跳出去,杀了这个无耻的男子了。

         “宝宝,我的亲亲宝宝……”

         那男子的语气越来越恳切,钟夫人的语气也逐渐的软了下来,温青青在一旁听得大急,怒气也不可抑制的上涌。

         当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过,那钟夫人终究一声“段郎”的叫出了声,温青青的脸上已经憋得满是血色,双手不自觉的用上了力气,心下大骂不止。




第十章                                                        醉生复梦死 最恨无情人


一诗·黄药师

几轮岁月几轮秋,小桥东畔又白头。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生潮问东流。


一诗·黄药师

影落桃红白雾升,一庐烟酒笑天真。

醉似神仙醒似梦,还复曲中记浮沉。

新出碧桃凋作血,惜花更恨护花人。

弹指流年惊又变,婵娟不予美人恩。

风雨欲来满楼香,车马细细陌上涔。

揽袖盈香桃花雨,高低零落作浮尘。

春风不解冷箫声,他人比翼我孤身。

佳人早死落尘土,唯恨癫狂误冯蘅。

碧海生潮违心意,新月难语凿旧坟。

凭栏久顾不见卿,瑶光北斗又几层?



         温青青心下气急,已是全身颤抖,再难制止澎湃的怒意,立刻便要忍不住跳将出去,狠狠的教训这对无耻之尤的男女。蓦然,一阵幽幽的箫声却如同海潮掠过,向万劫谷中奔涌而来,咸湿恼人的海风扑面而来,甚是呛人,让段正淳倏然一惊,双手不自然的将甘宝宝推开了少许,四下里警惕地张望起来,而甘宝宝的眼神却一下子迷蒙起来,痴痴的退后两步,似对身旁的一切变化都恍然未觉。

         诡异的海潮声忽高忽低的激荡起来,长风灌入,不知何处的碧波白浪阵阵翻涌,一下下好似钟鼎轰鸣,使人心神震荡,激荡飞扬的水汽漫天落下,又似春雨絮絮,同那乐声一并萦绕耳边、绵绵密密,反复不断。不自觉沉醉曲中的一众人眼前均浮现出乾坤颠倒的错觉,仿佛此刻方从虚无的梦中醒来,拨开小小的花坛的幻影,眼前霎时间呈现出一片深邃无际的汪洋,转瞬间汹涌澎湃,转瞬间明静无波,一动一静更加摄人心神。
         温青青已然口不能言,脑中亦是一片空明,只能见得眼前一丝极细极微的诱人碧蓝色蓦然挣脱出来,画卷般舒展成她从未见过的一方绝妙世界,皓月熠熠,孤悬高天,皎洁的银丝遍洒万里碧海,而她本人却化作一粒渺小的飞尘,坠入了茫茫大海中心,怀中咽咽的钟灵、身周的芬芳的花草,连同她心下淤积的委屈愤怒,甚至从幼年起这十几年的郁郁难言,一切都由浓转淡倏然远去,只剩下起伏的波涛一下又一下翻卷在她的身上,伴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超脱感从心底缓缓滋生,将她一切激烈的情感柔柔抚平。
         啊…”温青青心下一片空明,段正淳却半点也不好受,终于忍不住痛苦的叫出了声,徒劳的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脸色青白的变幻不停,慢慢的蜷下身子。
         一向潇洒自如的段王爷如今已是满脸枯槁之色,仿佛身在炼狱一般艰难挣扎,一只手徒劳的捂住耳朵,另一支手无力的伸出向甘宝宝的方向抓去,嘴唇痛苦的一张一合想要向面前表情安详的情人求救,可惜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段正淳听闻箫曲不过片刻,体内苦修多年的内息却像是受到唆使般已然不听从使唤,在经脉中来回窜动乱作了一团,弄得他全身酸软难受,使不上分毫力气,任何动作都会带来他不曾体会过的剧痛。他被这曲子弄的心神俱伤,内元失控,几入死地,一旁的甘宝宝却全然无事,只是略略出奇的,早先业已动情至极的美妇人此时却反而对眼前“段郎”痛苦狰狞的表情视而不见,定定的站立着,神情中带着几分迷蒙,仿若早沉入了另一个世界,连耳中的箫声都不复听闻,更是半分没注意到段正淳沙哑痛苦的求救声。

         一颗一颗的泪水从甘宝宝的眼中溢出,洗去了她早先重拾起在脸上的几许少女般的娇媚,眼中神色虽是变幻不停,显然陷入某种回忆之中,面上的神色却愈发安详清明,呈现出一种奇特端庄的形容。

         “段王爷,你、你还是走吧!我早已嫁作他人,我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你再也不要来了!”甘宝宝似再叹息,也似在忏悔,言辞平淡,低头的目光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又仿佛落在了别处,看得段正淳心中焦急不已,苦于说不出话,他艰难的上前一步,抬手抓去,却被甘宝宝神情迷蒙的推了开,下一刻,他的老情人有些摇晃的后退了两步,竟然再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段正淳心中明白了几分,这萧曲中定是带有迷魂之法,惑去了甘宝宝的心神才会让本已动情的甘宝宝瞬息间态度大变,心下更是大恨,早先眼看“他的宝宝”已经动情,先前那句浸了蜜一般的“段郎”犹在耳中,想来立时就能更进一步复燃旧情,哪里想到居然会被这诡异的箫声来打断。不仅如此,自己的内伤也被引发出来,痛苦得生不如死。

         不过此人手段由不得人不惊怖,却不知到底何人?是宝宝旧识,还是段氏的仇家来对他不利的?不过管他那般,显然绝非善意,眼看甘宝宝蹒跚着越去越远,段正淳强提起一口起,张口大喊。

         箫声又急,段正淳胸中乱成一团的内息再也压制不住,统统爆发出来,刚刚张嘴,还不待发声就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喉中只能发出嚯嚯的声响,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情人失了魂魄一般的越走越远。

         箫声层层叠叠,如同水纹挤满了段正淳的身侧,恼人的乐声不住的钻入他耳中,怎么也挡不住,眼看甘宝宝失去了身影,知道自己再无依仗,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段正淳抛开,再顾不得其他,抗拒着越来越温柔的箫曲,沉下心来费力梳理起体内纷乱的内息,内息绞动,痛得段正淳眼角青筋条条梗起,脑中也清醒了几分,立刻抓住机会激起全身血气大喝一声,强自站直了身体,抬脚就要追着甘宝宝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一抬脚,却没想到恍然间四处都是汪洋碧水,段正淳心下大骇,终没能动弹一下,心中似惧似怒,眼前再不复万劫谷中悠闲景色。时而是仙人曼舞,时而是虫蛇飞卷,好似梦幻,段正淳只觉得脑中欲念丛生,再也收束不住,腹中也挤入了一片瘴气,鼓胀得厉害,一时眼迷心乱,呼吸越发的急促,胸口却越来越闷,喉中鼓鼓,眼看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终于不支,伏到在地。

         “嗖!”微小的破空声闪过,花坛中的一众人自然毫无所觉,然而那动人的箫声却戛然而止,似乎被人打断,四周的海潮声也随之消退,一望无际的碧海明月霎时消失不见恍若幻梦。

        
段正淳骤然拜托箫声幻象,有如宿醉醒来,只觉得全身微微刺痛,衣衫尽数被冷汗浸透,他费力的站起身体,鼻息中还残留着好些土渣,想起自己本是一方王侯何等尊贵,居然落得这般狼狈模样,心中气急,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没忍住,涌入口中。

         段正淳心下深恨这暗处算计他的人物,更是痛悔他自己居然色迷心窍,警惕全无,适才被一青衣残废打了一拐杖,本来该好好调息一番,可当时却不该大意轻忽,只顾得匆匆溜入这万劫谷中来撩拨老情人。

         若非这箫声寻见空隙引动了早有的内伤,段正淳自负功力不弱,绝不会落得现在一样的下场,连一丝反抗之力也无。他也是行走过江湖的人,又是皇家血脉,更知晓保存段家的颜面的重要,何况箫声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但始作俑者却未曾现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来他段正淳以大理镇南王之尊,游戏江湖多年,尚是第一次遭遇这般凶险,早就肝胆俱寒,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甘宝宝?喘了两口气,再不敢稍稍停留,拔腿便朝着谷外跑去,惶惶如丧家之犬。

         “哼!”一道怪异的冷哼声毫不掩饰的响起,一道青影从墙头飘下,追着段正淳远去,另有一位穿着黄色僧衣的人不知从何处窜出亦是一言不发的追着那青影奔出谷外

         一时间周围的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两个尚不知所以的明丽少女静静相拥,卧在在繁花中心。

         温青青瞪大了眼睛迟迟疑疑的吸了口气,这才摇晃着站了起来,箫声一停,幻象自然消失,她也立刻清醒过来,不过此时涛声尤在耳中,实在是难以让她相信片刻前壮丽诡秘震人心魂的景色全然来自无稽的幻想。

         “唔、唔……”钟灵低低的叫声将温青青从远离尘世的懵懂中惊醒过来,后者这才发觉钟灵小姑娘仍是紧紧的抱着自己,那娇软的身子整个的挂在她的身上,小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怀中。

         温青青面上一红,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钟灵从身上扯了下来。顿时觉得胸前粘乎乎的,难受得紧,低头看去才后知后觉,这片刻她胸前衣襟已经被钟灵的口水浸湿了大半,青白色的前襟下隐隐透出粉红色束胸的形状,心下暗暗着恼,敢忙伸手想要掩住,可她又不愿碰上被口水浸湿的衣襟,手举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这一迟疑却觉得胸前更加难受了,恨不得敲打这恼人小姑娘一两下!

         真是……哼!

         温青青抬起头恶狠狠的朝着钟灵瞪去,才看见这小姑娘身体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眼中迷迷蒙蒙,似乎还未曾清醒过来。正要抬手在她额上狠敲两下,以示警戒,钟灵却两眼翻白,打了个嗝,直挺挺的朝着花丛倒了下去。

         “你……”温青青惊叫一声,扶起失去意识的钟灵,不明所以,钟灵却是小嘴微微张开,咳出一小口血来。

         温青青这下更是惊慌,先前小姑娘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咳血?忙将那卷轴揣入怀中,抱起轻若无物的钟灵,张口大呼着钟万仇的名字,慌乱的向前院跑去。

         先前温青青尚觉得这万劫谷不大,可现下慌张不已,又不识得路,无头苍蝇般乱晃了一圈却一个人也没有遇到,大叫数声也无人应答,晃过一处院墙居然误打误撞的又走到了慕容龍陳休息的那间房前。

         低头看了看钟灵越来越差的脸色,温青青咬咬牙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举目环顾,那小贼穿戴整齐,肩上的钢爪早不知去向,虽然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想来却不会有大碍。当下也不管其他,取了慕容龍陳身上的被褥,垫在桌面上将钟灵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那小女孩仍在慢慢的咳血,让温青青看得一阵心痛,满头大汗却毫无办法,她平时做的是劫富济贫的活计,只会简单的包扎伤口,钟灵这种状况又来得奇异,温青青不知究竟,完全束手无策,慌乱的想着那小贼似乎会点治伤的手段,可惜现下仍旧昏迷,指望不上。

         轻柔的用被子将微微发抖的钟灵裹住,温青青立刻又返身出去寻找那个据说精通药理的万劫谷主。跨出门口半步,不知想到什么,男装少女咬了咬下唇转过身又走进屋内从她的包裹中取出一件常用的丝巾搭在慕容龍陳的身上,这才出了房间,左右看了看,认准了先前那大厅的路径寻了过去。



         “呵呵,药兄,何以见面就这么大的怒气?”万劫谷前厅三道人影先后落定,其中穿着白衣高鼻探目的那位高傲的扬着头,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下,深深的眼眶中一双晶莹的眸子来回转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并肩站立的两人。

         “六年不见,药兄风采依旧,药兄久居桃花岛,已有十数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今日大驾光临,实令我万劫谷增光不少。”钟万仇听了欧阳锋的话语,愣了愣方才认出这个带着面具的怪人正是旧识,眼见他和一个和尚模样的人不甚对付,忙迎了上去。

         黄药师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也不落座,自退了两步站在一旁,不知想着什么。

         钟万仇倒是知道这位老友脾气古怪,也不计较,转头朝着那个剑眉朗目,长须冉冉的僧人看去,暗赞一声好相貌,好气质,顿首询问道:“不知这位大师……?”

         “阿弥陀佛,贫僧天龙寺一灯。”黄衣僧人举手回礼道,一面不自然的斜瞥了一眼坐在大厅中央的段延庆。

         “原来是一灯大师!”钟万仇心下微微紧张再次行礼道,亦是不自然的瞥了一眼段延庆,崇圣寺可不就是大理国民口中的那天龙寺?那崇圣寺从唐时建成,南诏、大理皇族每一代多有人剃发为僧入内修行,久而久之穿出天龙寺的名号,反而更加响亮,让人熟知。这僧人直言从那天龙寺中来,却是大大不妙。段延庆才截了人家的信件,立刻便有人找上门来,不是好兆头,不过一灯这个名号好生熟悉,钟万仇自觉似乎在某处听到过,一时却有些想不清楚。

         钟万仇这一番思量来的极快,不过他也未曾掩饰好奇的神色,自然逃不过大厅中几人的目光。

         他们这边客客气气,另一面,黄药师却突然冷笑起来:“哼!段智兴就是段智兴,哪来的一灯?这却是奇怪,天下间何时有你这般僧人,好好的百衲衣不穿,僧衣都要丝绸做成,染成金黄色,这一句贫僧好生刺耳。”

         那黄衣僧人但笑不语,钟万仇心下却是大为震动,当面的这英俊潇洒的僧人居然就是大理段氏顶顶有名的高手南帝段智兴,先前他见到欧阳锋,一番寒暄便以为就是段延庆提到的那一位能人,哪想得到,一个转身,东邪、西毒、南帝天下五绝竟有其三齐聚自家小小的万劫谷中,他暗自以为段延庆谋算甚大,又不顾信义坑害了自己一把,一时心中惴惴,立刻便想要离开,远离将现全貌的巨大漩涡。

         “嘿嘿,好侄孙,我们可有许多年不曾相见了。”钟万仇正暗自纠结,他身后的段延庆却一语震惊四座。

         钟万仇抬头环视,好一阵子才确信,却实是那段延庆在说话,而他说话的对象正式那双手合十自号一灯的五绝之一,南帝段智兴。

         “叔祖…”段智兴不再行他的佛礼,低头做礼,眼中意味难明。

         “咦!这位莫非就是……”久不发一言的欧阳锋两眼虚起,想起不久前收到的邀请,心下立刻了然。

         “老夫便是大理上德帝之子,段延庆。”段延庆拄了拄手中的拐杖缓缓说道,“西毒、东邪鼎鼎大名,久仰了。”

         “好说,好说!看来刻意邀请我来此一聚的却并非钟兄,而是延庆太子了!”欧阳锋呵呵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纸,两手轻轻一搓,白色信纸,飞刀般朝着段延庆飞射而去。

         “你!”钟万仇闻言大怒,看来这段延庆早就打定主意要拉他下水,居然行此手段,却不知那信上写了些什么?

         段延庆也不理会狠狠瞪来的钟万仇,胸腹微微鼓起,对着信纸轻吹了一口气,飞射的信纸立刻便失去力道,飘然落下,被他夹在手中,好整以暇的收入怀中。

         和西毒打过招呼,段延庆又偏过头对着站在另一面的黄药师说道:“药兄?呵呵,恕老夫冒昧称呼,不过眼下我等尚有些小事需要商议,不知可否回避片刻?”

         段延庆自觉言语客气,钟万仇却听得心下咯噔一声,他和黄药师交情不错,也算是熟知这人怪异的脾性,眼下黄药师脸上还罩着一张面具未曾取下,看不见脸色,可是若再让段延庆用这般语气说下去,两人打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江湖、江湖,是非便是江湖!

         钟万仇暗暗恼怒,一面不满段延庆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去做客人的主张,一面又不愿黄药师就此生气,偷偷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下一亮连忙上前岔开话:“先前听得药兄仙音,心中好生感触,药兄尚是第一次来我这谷中,鄙处风景还算不错,不如让我陪着你游赏一番,以尽地主之谊?”

         钟万仇这一番话已经客气至极,他马王爷江湖声望不显,不过在百般杂学上亦有风骚之处,说来和黄药师也算是旧友了,可这一番话落下,竟然半天不得回应?钟万仇抬头看去,黄药师仍是没有答话,面具后的一双眸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别过头看向一旁业已坐下的段智兴寒声问道:“先前那人是你族中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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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281267 + 1 挺好的 莫要太监...
weaverthepom + 2 【恋符】: 大召唤术
Q4973166 + 1 加油
520197229 + 1 喂肥~ 千万不要沉了
why830702 + 1
hq_860407 + 1
box1621 + 3
黑暗@男爵 + 1
慕容玄恭 + 70 + 1 感谢分享~
z2768787 + 1 人气必须要有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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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10-2 12:05:43 |只看该作者
版面直播可腻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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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10-2 12:15:51 |只看该作者
哇菜,顶了再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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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弹指老 刹那芳华
游侠元勋版主
『金书游戏大区』
金书游戏工作组【组长】
尚书右仆射 狐狸晨曦

2015年杰出版主勋章2014年杰出版主勋章游侠元勋版主元老版主勋章版主勋章资深版主勋章大头像勋章白金会员勋章精华勋章活跃勋章荣誉勋章特色头衔勋章高级荣誉勋章高级精华勋章人气勋章·初级勤劳之证金书区最高荣誉勋章剑阁工作组资深组员勋章2013年度杰出版主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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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1-10-2 12:27:24 |只看该作者


等啊等啊等更新,催啊催啊催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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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32:08 |只看该作者
慕容玄恭 发表于 2011-10-2 12:27
等啊等啊等更新,催啊催啊催下文

惊现JJ卖萌[哇哈哈]

好久不见这类帖子了,先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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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33:10 |只看该作者
截图[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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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六位下 雅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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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35:44 |只看该作者
LS某位,禁止催更,催更必被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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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36:04 |只看该作者
顶一顶
顺便说一嘴楼主强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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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38:52 |只看该作者
段公子。。。。快更新!!!!
1.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2.狗向着你吠,正常人是不回吠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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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39:44 |只看该作者
头像萌。文采好。
LZ我要娶你。。
PS。顶LS。。
催更必和。。
乐莫乐兮新相知。。
悲莫悲兮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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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42:43 |只看该作者
感觉挺有意思啊,哈哈,lz是以金书红颜为蓝本么\(≧▽≦)/,把游戏bug啊,著名卡点啊,游戏特色啊都写进去变成无厘头狗血卖萌穿越剧吧,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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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2:59:00 |只看该作者
{:13:}紧跟教主脚步,更新更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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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21:52 |只看该作者
楼主头像也好萌,不亚于字母萌头像
混账!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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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31:58 |只看该作者
………………明明说是缓慢更新,结果大家很捧场的样子……默默的关掉ps,打开了word…今天就再来一章吧……万分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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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34:49 |只看该作者
[寒死]忽然想到前两天看的便装小说。。。恶寒中。。。
菊花残再起。。
乐莫乐兮新相知。。
悲莫悲兮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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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45:03 |只看该作者
慕容教主,民垂千古,千秋万代,一桶浆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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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47:48 |只看该作者
楼主,你在严重影响慕容JJ的工作进度啊[怒]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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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光荣游戏工作组【制作】
梅庄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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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47:54 |只看该作者
发现JJ卖萌 悄悄截图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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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3:53:19 |只看该作者
先顶,顶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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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墓掌門 小紫
吴 五兵尚書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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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15:42:24 |只看该作者
人家只是来和谐地催更的,好萌好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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